第151章 你就睡我身边吧
慕之明与闻鹤音乘坐马车来到将军府,见那简朴的牌匾和朱门,慕之明一如十五岁时初来那般惊讶。
行至门前,慕之明抬手敲门,温钟诚出来迎接。
见来人是慕之明,他热络地恭迎:“慕公子,好久不见。”
慕之明却对他没什么印象,讪讪地回笑,不知该说什么。
闻鹤音开口:“我们是来找放在将军这的书的。”
“好。”温钟诚将两人请进府,想引路,“我带两位去将军的厢房吧。”
“没事,我们自己去就行。”闻鹤音道。
慕之明心中惊讶,阿音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哪知温钟诚像是习以为常似地,点点头:“好。”
说罢,温钟诚便走了,更不将两人当外人。
“少爷走吧。”闻鹤音招招手,往前走去。
“阿音。”慕之明慌乱跟上闻鹤音的脚步,拉他胳膊,“这是将军府,我们这样瞎走乱逛,不符合规矩吧?不会冲撞他人吗?”
“不会啊。”闻鹤音说,“将军府平时就梁姨一家住着,没有他人。”
慕之明不安:“可是……我们终究是外人啊……”
闻鹤音:“少爷,你不是将军的外人,你是将军的内人。”
慕之明猛地呛咳一声:“……阿音,你知道内人是什么意思吗?”
闻鹤音有理有据:“外人是指没有亲友关系的人,那内人肯定是一家人的意思。”
慕之明:“行吧……确实也可以这样解释。”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青苔小径,行至东厢房,慕之明一眼就瞧见那片青翠欲滴的梧桐叶,天淡云闲,满地树荫。
不知为何,看着这棵梧桐,慕之明感到阵阵莫名的心悸。
他站在斑驳树影下仰头,眼前晃过顾赫炎的如墨染的眸。
“少爷。”闻鹤音一声呼唤,让慕之明回过神来。
慕之明转头看去,见闻鹤音竟毫不犹豫地推开厢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慕之明吓了一跳,疾步走过去,发现闻鹤音已经开始四处找书了,他忙道:“阿音,这,这不妥吧。”
“嗯?”闻鹤音抬头,“哪不妥啊?”
明知四下无人,慕之明还是压低了声:“这是将军的住处啊,我们这么随意闯入不好吧?”
闻鹤音摆摆手:“没事的,少爷,快找书吧。”
慕之明仍然不安:“那你记得原物归位,私密的地方别乱翻啊……”
闻鹤音:“知道了知道了。”
慕之明原地踟蹰,努力定心,也开始找了起来。
刚才进屋没仔细看,如今慕之明四下望去,惊诧无比。
这里有太多他的东西了。
案桌上置着他的碧玉竹林笔筒,笔筒旁叠着一摞闲杂书,墙上挂着他的笔墨丹青,榻上放着他的窑白釉绿枕,就连衣柜里,都整整齐齐叠着他的衣裳。
处处是他常居的痕迹。
慕之明望着那些物品恍惚出神,一时间忘了自己是来找书的。
正此时,闻鹤音从衣柜里拉出一个木箱,他打开一看,顿时‘咦’了一声,喊慕之明:“少爷,你来看看。”
“嗯?是找到了吗?”慕之明走到闻鹤音身旁,低头望去。
只见木箱里,有一个青瓷药罐和一盏凤凰花灯。
凤凰花灯有些褪色,想来放在这有些年日了。
“这个药,不是当初你送将军治手伤的药吗?”闻鹤音认出那青瓷药罐。
慕之明问:“手伤?”
“嗯。”闻鹤音点点头,“当时将军右臂中毒箭受伤,回京养病,你不知从何处得来了解药,天天给将军送药还帮他上药,也就最后一日没有亲自送而已。”
慕之明:“那后来,将军手臂的伤痊愈了吗?”
“痊愈了。”闻鹤音说。
慕之明刚想松口气,又听见闻鹤音道:“可是前段时间将军入狱,听说右手又受伤了。”
闻言,郁结之气瞬间占据慕之明的胸膛,开口时语气极不悦:“将军入狱?将军对大晋一直忠心耿耿的,因何入狱?”
“说来话长,反正将军被人陷害了,好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闻鹤音关好木箱,将其放回衣柜里,他抬头瞧见什么,手往前一指,“欸,少爷,那边有个书架,你要找的书会不会在上面啊?”
“我去看看。”慕之明转身走到书架前,一排排仔细寻去,竟真的在第三层找到了他想要的书。
慕之明欣喜不已,将书拿出来,随手一翻,无意间发现书里夹着一张纸。
他疑惑地将纸拿出来展开一看,登时目瞪口呆。
里面写满了顾赫炎的名字,还有一句诗:短相思兮无穷极。
而字迹,正是慕之明自己的字迹。
“少爷,你找到了吗?”闻鹤音的声音在慕之明耳边响起。
慕之明猛地将纸塞回书里合上,慌乱得连话都说不清:“没,没,什么?”
“没找到?”闻鹤音凑过来,“你手上这本不是吗?”
“是,是。”慕之明双手紧紧攥着书,生怕闻鹤音伸手拿,“就是这本。”
“少爷。”闻鹤音疑惑,“你这是怎么了?”
慕之明目光四处乱飘:“没怎么,你……你去玩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在这坐一会。”
“噢。”闻鹤音挠挠头,他识趣地说,“好,那我去瞧瞧梁姨他们,我好久没来这了。”
慕之明点点头:“嗯,去吧。”
等闻鹤音离开,慕之明长吁口气,慢慢摊开手里的书,瞧着那张纸看。
字确实是他的字,可慕之明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知是何时写的,不知是因何写的。
慕之明心有不甘,努力回忆,头却开始阵阵发疼,连天地似乎都开始旋转。
正此时,门口传来孩童的声音:“来呀,来追我!”
声音至,人也至,一名四五岁的垂髫男童撞开闻鹤音没有关紧的房门,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因频频回头不看路,差点撞到桌脚,幸好慕之明眼疾手快,将他捞了起来。
娟娘跟在孩童的后面,苦恼地喊道:“聪儿,这间厢房不能进,快回来……啊,慕公子。”见慕之明在屋里,娟娘惊讶地喊出声。
慕之明将孩童交给娟娘,和善地笑着,“你是将军府的仆从吗?”
娟娘抱起孩童,瞧慕之明对自己无比生疏的模样,想起之前听闻慕之明失忆忘事,此刻发觉是真的,她答道:“是的。”
“慕公子,慕公子,给我取名的那个慕公子。”孩童突然咯咯笑起来。
“嗯?你的名是我取的吗?”慕之明惊讶。
孩童回答果断:“是。”
娟娘笑了笑,不等慕之明问,主动解释道:“七年前我家少爷领兵至边疆,慕公子你时常来将军府,替少爷照顾我们,后来聪儿出生,我们就拜托你给他取了名。”
“七年前?”慕之明若有所思着,“原来我那么早,就对将军动了心思吗?”
娟娘掩唇笑出声,慕之明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顿时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娟娘道:“慕公子是何时对我家少爷动心思的我不知,但我家少爷,真的喜欢你很久很久啦。”
慕之明难以置信:“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娟娘道,“慕公子,我家少爷十六岁那年,你和燕国公登门拜访,他啊,又是跑几个街坊去霁月斋买糕点,又是问我们他穿哪件衣裳好看,紧张得不行呢!你说,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慕之明怔然,不过短短数日,那些细碎的过去和回忆,那些他曾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在提醒着遗忘过去的他,他和顾赫炎互相倾心。
之后回到慕府,慕之明还一直想着娟娘说的话,就连睡觉也睡得不安稳。
失眠是件痛苦的事,慕之明在榻上翻来覆去,觉得烦躁难受。
夜已深,虫鸣聒噪,忽而,门口传来轻微的吱嘎声。
慕之明先是一愣,随后反应极快地扯被子闭眼装睡,熟练无比。
顾赫炎显然是刚从洛都大营赶回京城,一身料峭春寒夜风,他缓步地走进厢房,关门动作极轻,没弄出一点声响。
他借着月光走到床榻边,见慕之明安稳睡着,心里安宁平静。
顾赫炎伸手,想摸摸慕之明的脸颊,可在手即将碰到他的时候,顾赫炎又担心吵醒他,默默将手收了回来。
顾赫炎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看了一会慕之明的睡颜,而后如上次那样,在床榻边坐了下来,想就这样坐到天亮。
然而他才坐稳,榻上的人睁眼,轻声开口:“将军……”
素来沉稳冷静的顾赫炎瞬间慌了神,一声不吭地起身就要走,还伸手挡脸试图不被慕之明看见。
“将军!”慕之明一手撑起上半身,一手猛地拽住顾赫炎的手腕。
被慕之明抓住的顾赫炎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明明能轻松甩开慕之明手的他,此刻动弹不得。
顾赫炎:“对,对不起……我……只是……只是……”
“将军。”慕之明笑了笑,“来榻上休息吧,别坐在脚踏旁了,多不舒服啊。”
顾赫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慕之明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别回隔壁屋了,睡我旁边吧。”
第152章 今天想抱着你睡
顾赫炎:“睡,睡你,睡你旁边?”
“对。”慕之明说,“我俩不是已经成亲了吗?为何要分居。”
顾赫炎:“可,可,可是……”
慕之明:“可是什么?”
顾赫炎轻声:“可是你都忘了。”
厢房里静了片刻,慕之明开口道:“将军,我有在努力地回忆,我也很想将过去都记起来。”
顾赫炎怔愣半晌,而后不言不语地坐在床榻边,在慕之明身旁躺下,两人面对面。
慕之明笑了笑,展开身上的薄被,分了一半给顾赫炎,他说:“将军,我睡不着,我们聊聊吧。”
“好。”顾赫炎为了能与他同盖一床被,身子朝慕之明的方向挪了挪。
慕之明:“将军,这两日,我发现一件事。”
顾赫炎:“什么?”
慕之明轻声:“曾经的我对你倾心爱慕,情深不移。”
顾赫炎怔愣,嘴唇微张,不知如何回答。
“每个我遇到的人,都在一遍遍提醒着我这件事。”慕之明道,“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想啊想啊,就在刚才,突然明白过来了,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顾赫炎:“哪不对?”
说着,慕之明望着顾赫炎的眸子:“唯独你没有提醒我这件事。”
顾赫炎怔愣。
慕之明:“我就在想啊,是不是大家误会了呢?我俩成亲会不会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将军你只是担起一份责任,就像你把家国放在肩上一样,毕竟你如此重情重义……”
“不是的!”顾赫炎猛地喊出声,他觉得自己太过激动,恐怕会吓到慕之明,又连忙将声音放轻:“不是的……不是你的一厢情愿,是我,是我先提亲的……”
瞧他语无伦次的模样,慕之明笑了笑:“我知道了,将军,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其实呢,我对忘了过去这件事感到愧疚,方才睡不着就是在想这件事,想着想着,想到了一个法子。”
顾赫炎:“什么?”
慕之明:“将军,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顾赫炎:“……”
慕之明解释道:“我忘了过去,但将军你没忘,你可以告诉我,我们过去是如何相处的,既然你寡言,那就用行动告诉我,一点一滴,从朝到暮,全都重新告诉我。”
顾赫炎:“我……不想勉强你,不想强求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将军何须顾虑这个,若我觉得不喜欢不舒服,我自然会告诉你。”慕之明认真地说,“将军,我想通过你知道过去的我们是如何彼此爱慕的,而不是从他人口中。”
顾赫炎望着慕之明的盛满万里清辉的明眸,郑重地点点头:“好。”
慕之明弯眸笑了起来,他伸出小指,举到顾赫炎眼前:“将军,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把所有的事全都想起来的,我们拉勾。”
顾赫炎伸出小指,与他的手指交缠,一本正经地上下晃了晃。
慕之明轻轻笑出声:“将军……”
顾赫炎轻声:“你以前,不是这样称呼我的。”
慕之明:“嗯?那我以前是如何唤你的?难道是……赫炎?”
顾赫炎眼睛微微发亮,他用力点了点头。
慕之明万万没想到一声‘赫炎’可以让顾赫炎喜形于色。
这和慕之明对顾赫炎铁腕将军的印象实在差别太大。
除了意外,慕之明还觉得他可爱。
月色正浓,风清蝉鸣,慕之明问顾赫炎:“除了称呼,还有什么是需要更改的吗?”
顾赫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以前休息时,你会抱着我。”
慕之明眨眨眼:“……每天都会?”
顾赫炎实诚得不得了:“并非每日,但我……我今天想抱着你睡。”
慕之明笑了笑:“好。”
说罢,不等顾赫炎伸手,慕之明主动向前挪,整个人靠进顾赫炎的怀里,膝盖和小腿挤进顾赫炎的两腿间,手环住顾赫炎的腰,而后抬头问:“这样吗?”
顾赫炎:“……”
“不是吗?”慕之明又手脚并用地挪挪蹭蹭,这次整个人稍微往上了些,侧着身子脖子枕在顾赫炎的胳膊上,手臂环住他的胸膛,手掌勾住他的肩膀,慕之明问:“那是这样吗?”
顾赫炎:“……”
“这样也不是?”慕之明无奈了,他继续挪,在顾赫炎身旁拱来拱去,“难道是从背后抱着吗?赫炎你转过……唔!”
顾赫炎忍无可忍,翻身将慕之明压在身下,双手各握住他的手腕,牢牢地按在他头两侧,俯身亲住慕之明,沾着夜寒凉意的唇在他的唇上辗转研磨,不一会就变得火热起来,湿润舌头似蛇般灵活蛮横地掠夺城池,不由分说地侵入慕之明的口中,勾他舌尖撩他上颚刮弄他牙齿。
如今的慕之明,从未被人如此激烈地深吻过,他反应过来自己被亲后,脖颈脸颊瞬间变得通红滚烫,口中被顾赫炎舌头作弄的地方痒得不行,下唇被轻咬,呼吸被夺走,紧接而来的窒息感让慕之明的身子都软了三分。
不知过了多久,顾赫炎终于舍得放过慕之明。
顾赫炎好似怕慕之明跑了,没有松开他的手,只是撑起身,胸膛起伏地看着他。
慕之明喘了半天才将呼吸捋顺,他脑袋仍旧晕乎乎的,看着身上的人,发现顾赫炎的眼眸深处燃着熊熊烈火,激越难熄。
慕之明忍不住心想:原来顾赫炎会对自己这般动情啊。
“若觉得不舒服,说出来。”顾赫炎冷静了不少,开口道。
慕之明弯眸,坦诚道:“有点被吓到,但不会觉得不舒服。”
顾赫炎松了口气,他俯身,再次吻慕之明,
这次的吻不像刚才那样疾风骤雨,而是温柔缱绻,从慕之明的嘴角至眼眸,他的唇所触之处,慕之明能感到温热且湿漉。
吻毕,顾赫炎松开慕之明,在他身侧躺下,盯着人看。
慕之明笑着问:“这也是每日必须做的吗?”
顾赫炎安静片刻,点点头。
慕之明:“真的?”
顾赫炎:“……”他沉默半晌,还是点了头,只是这次点得幅度极小,颇有心虚的意思。
“知道了。”慕之明笑意更甚,“我会记得的。”
顾赫炎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替他拉好被子,轻抚轻拍他的背:“休息吧。”
“好。”慕之明头靠着他胸膛,就用这个姿势,点了点头。
前半夜还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慕之明,此时身旁多了一个人,竟很快就沉沉睡去,还睡得十分安稳。
清晨,慕之明费劲地睁开眼,感觉周身暖意融融的,他用手背搓搓眼睛,一抬头,对上了顾赫炎清醒的眸子。
“嗯?”慕之明还未醒全,含含糊糊地说,“你怎么醒得这么早?是我睡觉时动来动去吵到你了吗?”
“没有。”顾赫炎摇摇头。
“那就好。”慕之明捂嘴打了个哈欠,眼睛欲闭不闭,就是这样迷迷糊糊的状态,他磨磨蹭蹭地向上挪着身子,伸手勾住顾赫炎的脖颈将他的头压低,随后捧住他的脸,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亲完后,慕之明也清醒了。
他赶紧松开顾赫炎,慌慌张张地说:“我……我也不知怎么就……下意识地……”
话未说完,顾赫炎蓦地拥其入怀,手臂收紧,隐隐发抖。
慕之明安静下来,不再解释,还伸手拍拍顾赫炎的背,安抚宽慰他。
温存依偎一阵,两人起身洗漱穿戴整齐,一起在厢房里用早膳。
清粥粒粒分明香甜可口,小菜爽口清淡,一天的愉悦,便是从早上吃饱开始的。
“这个饼很好吃,赫炎你尝尝。”慕之明夹起一块烧饼放顾赫炎面前的瓷盘里。
顾赫炎点点头,将烧饼夹起放入口中。
正此时,闻鹤音敲门入:“少爷,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千……咦?将军也在啊。”
顾赫炎颔首。
慕之明看见闻鹤音,想起了前日的约定,对顾赫炎说:“赫炎,我今早要去见一个朋友,午时会回来。”
“朋友?”顾赫炎放下手里的碗筷。
“嗯,有机会领你们见见。”慕之明笑道。
顾赫炎:“……好。”
与墨怀约定见面的时间是辰时,慕之明吃过早膳就和闻鹤音匆匆离去。
顾赫炎也没闲着,去裴府找裴寒瑭。
裴寒瑭举起双臂给了顾赫炎一个大大的拥抱:“稀客啊稀客!怎么想着来找兄弟我了?”
顾赫炎还没说话,裴寒瑭自问自答:“我知道了,是不是向我取经来了?”
顾赫炎点点头。
“问我你就问对了人!”裴寒瑭拍拍顾赫炎的肩膀,“这追人嘛,就要投其所好,说说吧,你家小公子喜欢什么?”
顾赫炎:“霁月斋的桂花糕。”
“成,等等去买一些。”裴寒瑭,“还有呢?”
顾赫炎想了下:“机关术。”
裴寒瑭:“机关术?这不是巧了吗!你知道千机阁阁主和少阁主近日住在京城吗?听说他们带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来展示,我们去问问,看看能不能买一件有趣的小物件来,然后你往小公子手里一送,他还不欢喜地对你投怀送抱啊!”
顾赫炎:“千机阁?”
裴寒瑭:“是啊,怎么,你认识千机阁的人?”
顾赫炎记得慕之明曾说过,他前世和千机阁少阁主是挚友。
难道今早慕之明说要见的朋友,就是千机阁少阁主吗?
第153章 春风非酒人却醉
马车不紧不慢地穿过京城繁华熙攘的街道,马车里,慕之明右手掩唇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
闻鹤音:“少爷,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慕之明揉揉眼角溢出的泪花:“前半夜没睡好,后半夜休息得还可以。”
闻鹤音想起今早见到顾赫炎和慕之明一起用早膳,脸瞬间涨红:“噢……噢……少爷,注意身体,嗯,身体。”
“什么注意身体?”慕之明疑惑地看向闻鹤音,忽然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地掐闻鹤音的脸,“想什么呢?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是哪来的?”
闻鹤音被掐得说不清话:“烧夜,腾,轻点恰,卧不刚乱想了。”
慕之明松开,替他揉揉脸。
“咦,少爷你手腕怎么了?”闻鹤音指了指慕之明右手手腕上淡淡的青痕。
“嗯?手腕?”慕之明看向自己的手腕,脑海里瞬间浮现昨日顾赫炎钳住他的双手,将他牢牢地按在床榻上亲吻的场景。
“咳,咳咳。”刚才还义正言辞教训闻鹤音的慕之明强压下因羞赧意欲遮面的冲动,佯装无事,故作镇定,“不知道啊,怎么回事啊,我也不知手腕怎么成这样了,你不说,我还没察觉呢。”
闻鹤音:“噢……”
等闻鹤音不再注意自己的手腕后,慕之明连忙拉下衣袖遮挡痕迹,左手隔着衣袖轻轻地揉着,想把那青痕揉下去,就是此时,细心的慕之明忽然注意到什么。
他的左手手腕上的痕迹几乎瞧不见。
慕之明将两只手腕抵在一起做比较,随后抬起头,开口问,“阿音,你之前说顾将军的右手受过伤,是吗?”
“是啊。”闻鹤音点点头。
慕之明:“那将军的右手痊愈了吗?”
闻鹤音:“啊?痊愈了吧,我没觉得将军右手有什么异样啊。”
慕之明若有所思:“是吗……”
闻鹤音:“少爷,为什么这么问啊?”
慕之明摇摇头:“突然想起来,随口问问。”
说话间,马车已行至千机阁阁楼。
千机阁此次来京城,有立身扬名的意图,所以带了许多有趣精致的机关物件,在千机阁一楼摆放陈列,供宾客观赏。
听闻慕之明到了,墨怀热情洋溢地前来相迎:“慕兄!”
“墨兄。”慕之明笑着抱拳行礼。
墨怀领慕之明至阁楼二层静室,以糕点清茶款待,慕之明将之前找到的古籍递给墨怀,墨怀双手接过,翻看起来,欣喜地连连说:“有趣,太有趣了!”
慕之明扼腕叹息:“可惜这书有太多残页,那些没有记载下制作过程的精巧机关,很难复原了。”他说着,拿起一块糕点递给站在他身旁百无聊赖的闻鹤音。
墨怀晃晃手里的书,询问:“对于这本书籍,慕兄印象最深的是哪个机关?”
慕之明说:“第三十六页的木鸢,书籍上记载,其形似展翼大鹏,可腾空数十米,投掷暗器,我琢磨许久,仍是想不明白,这是如何制作的。”
墨怀闻言,将古籍翻到第三十六页,他拇指食指抵住下巴阅读片刻,突然道:“这个和我们千机阁的飞鸾好像啊。”
“哦?”慕之明十分感兴趣,“墨兄详细说说。”
墨怀道:“我们千机阁的飞鸾也是形似飞鸟,可飞升天空,三天三夜不落地,不同的是飞鸾不能投掷暗器,慕兄若是感兴趣,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好啊!”慕之明兴奋不已,连忙应答。
“慕兄请随我来。”墨怀站起身,给慕之明和闻鹤音带路。
三人走出静室,沿着阁楼栏杆走着,慕之明和墨怀并肩而行,说笑谈天,忽而,慕之明无意间往楼下瞧了一眼,身形蓦地一顿,再迈不动一步。
“嗯?慕兄怎么了?”墨怀跟着停下脚步,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
从阁楼二层可以将宽敞的厅堂一览无余,三三俩俩的宾客正在观赏着千机阁所制的精巧机关,几名千机阁的侍卫原地站立守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咦?”闻鹤音出声,“那人不是顾将军吗?少爷,是顾将军吧?”他抬头向慕之明确认。
慕之明点点头:“是,裴大人也在呢。”
墨怀:“顾将军,哪位顾将军?难不成是那位羽林大将军,顾赫炎?”说到猜想,墨怀忽然激动不已。
闻鹤音:“对啊,就是他。”
墨怀毫不掩饰自己的敬佩之情:“天啊天啊,他十七岁时仅仅用三个月就平定北疆战乱,十八岁夺回被勾吉铁骑入侵的三城,令宵小胆寒颤栗。何谓英才盖世,顾将军当仁不让啊!”
楼上的喧嚣,楼下是不知的。
裴寒瑭拉着顾赫炎观赏着厅堂里一件件机关物品,他问顾赫炎:“煜熠,这个会自己动的木扇挺有意思,你看怎么样?”
顾赫炎却有些心不在焉,四下张望。
“找谁呢!”裴寒瑭手举他眼前,上下晃动。
顾赫炎看向裴寒瑭:“慕之明。”
“侯爷?”裴寒瑭,“侯爷为何会在这?”
顾赫炎:“他今日拜访朋友,我猜他应该也在这千机阁里。”
裴寒瑭喊道:“你怎么早不说!”
顾赫炎:“怎么了?”
裴寒瑭:“惊喜啊!兄弟!知道惊喜是何意吗?!你送他东西不就图个惊喜吗?万一等等真的遇见了侯爷,你千万别说是来给他买物件的,知道了吗?”
顾赫炎:“嗯,知道了。”
他话音才落,远远传来一声:“赫炎!”
顾赫炎蓦地转头看去,眼睛一下定在慕之明身上,双眸微微睁大,明亮如皓月。
裴寒瑭同样也看见了闻鹤音,顿时笑逐颜开,凑过去揽闻鹤音的肩膀:“小东西,巧了不是?”
闻鹤音:“你怎么也在这?”
裴寒瑭环紧人,举动亲昵:“我怎么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是我们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
闻鹤音一把捂住他的嘴,瞪他。
裴寒瑭没皮没脸,伸舌头舔他手心。
闻鹤音慌乱收回手,因恼羞成怒气手掌攥成拳,要一拳捶裴寒瑭肚子上。
裴寒瑭眼疾手快抓住他手腕阻下他的动作,笑嘻嘻的。
而另一边,慕之明刚在顾赫炎面前站定,墨怀忽而一步越过他,凑在顾赫炎面前,整个人挡住慕之明,令顾赫炎一愣。
“您您您就是顾赫炎将军吗?”墨怀激动得手舞足蹈。
顾赫炎不动声色地慢慢绕过墨怀,往慕之明身旁站去:“是。”
墨怀眼睛粘在顾赫炎身上:“不知顾将军大驾光临千机阁有何贵干?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裴寒瑭虽然在逗闻鹤音,但耳朵竖起,一听墨怀这么问,生怕顾赫炎说漏嘴,抢着答道:“久闻千机阁大名,特来此处游览。”
“将军来了,蓬荜生辉啊。”墨怀豪爽地说,“若是将军看上千机阁的物件,尽管拿走!不必客气!”
顾赫炎疑惑:“你是?”
墨怀傻愣愣地讲了半天话,都口干舌燥了,却独独忘了自报家门。
慕之明笑道:“赫炎,这位是千机阁少阁主,墨怀。”
墨怀连连点头:“对对对,慕兄,你和顾将军是朋友,是吗?”
慕之明和顾赫炎异口同声:“不是朋友。”
话音落,两人皆一愣,彼此对视。
“啊?”墨怀困惑,“不是朋友吗?可我看二位关系甚是亲近。”
慕之明勾唇一笑,落落大方地说:“赫炎是我夫君。”
顾赫炎:“……”他面上波澜不惊,但耳垂一点点红了起来。
“什么?夫君?”墨怀瞠目结舌,他缓神片刻,了然道,“早闻京城民风不俗,有通达事理之婚,果真如此啊。”
慕之明莞尔,轻轻颔首。
“顾将军,慕兄正要和我去瞧一件名为‘飞鸾’的机关物件,不知将军有没有兴趣来瞧瞧?”墨怀热情邀约。
慕之明和顾赫炎靠得极近,手臂若有若无地碰着他的手臂,慕之明笑道:“一起去看看吧。”
顾赫炎刚想点头,裴寒瑭蓦地冲过来,呲牙抱拳笑道:“多谢少阁主,但我和煜熠等等还有事,就不和你们去瞧了,对吧?”裴寒瑭看向顾赫炎,给他使眼色。
顾赫炎:“……对。”
墨怀遗憾:“如此,可真不巧啊。”
“没事,还有下次啊,时间很多,机缘更多。”裴寒瑭握住顾赫炎的手臂将他一个劲地往外拽,生怕慕之明一开口,几头牛都拉不动他,“侯爷,少阁主,我们就先告辞了,告辞!”
“二位慢走啊!”墨怀对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喊,随后转头看向慕之明,“慕兄,我们去瞧飞鸾吧。”
慕之明收回望着顾赫炎背影的目光,点点头:“好,有劳墨兄带路了。”
酉时,黄昏影长,慕之明回到慕府,正好赶上用晚膳的时间,于是和顾赫炎一起在厢房吃晚膳。
慕之明拿起筷子,发现今日的菜肴有些不对劲。
说不对劲,其实就是多了一盘霁月斋的桂花茯苓糕。
慕之明双眸弯成月牙,他看向顾赫炎,笑着问:“你买的?”
顾赫炎没想到慕之明会立刻发觉,夹菜的手一顿,点点头。
慕之明拿起一块糕点,轻咬一口,只觉得软糯可口,香甜溢满唇舌,慕之明咽下嘴里的糖糕,轻轻笑出声。
顾赫炎没想到慕之明会这么开心,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慕之明道:“让将军看笑话了,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顾赫炎:“什么?”
慕之明笑道:“我尚且只有六七岁大时,十分喜爱霁月斋的桂花茯苓糕,那时雉子无知,贪嘴吃糕点后,晚膳就不愿再动一口,于是我母亲定下规矩,任何人不准在晚膳时给我糕点吃。年幼的我时常会想,若是有个人愿意在晚膳时给我桂花茯苓糕,我定跟那人一辈子在一起,绝不分开。”
顾赫炎安静片刻,问:“此话还算数吗?”
“嗯,算数。”慕之明说罢,将手里剩下的桂花茯苓糕塞进口中,微微鼓起腮帮子吃,笑意似三月绕芳茵的徐徐暖风,熏得顾赫炎未饮绿蚁却醉意酩酊。
第154章 每天睡前亲一下
吃过清淡可口的晚膳,慕之明和顾赫炎在花团锦簇的庭院散步。
清风徐徐,回廊宁静,月色朦胧,慕之明和顾赫炎谈着过去,试图回忆起什么。
顾赫炎和慕之明说起小时候他们在古刹初次相遇的事。
顾赫炎平日话少,这样将一件事娓娓道来的模样可谓是难得一见,慕之明听得十分认真,一点声音都不敢出,生怕打断顾赫炎。
他频频转头盯着顾赫炎的侧脸看,以至于走到回廊尽头该下台阶都没发现,结果一脚踏空,整个人往前踉跄往前栽去。
顾赫炎眼疾手快,蓦地伸手环住慕之明的腰,一把将他捞了回来,因冲力,慕之明撞进顾赫炎宽阔安稳的怀里,听见自己心跳似林鹿胡乱冲撞。
“还好吗?”顾赫炎松开慕之明,担心地蹙起眉。
“没事。”慕之明以手抚胸膛,吁了口气,笑道,“是我愚笨了,走路不看路,幸而赫炎你在我身旁,不然不知会跌得多重。走吧,我们继续往前走,庭院东侧有棵桃树,应当开花了,都道三里桃花堪比烟霞,想来那处,定繁花似锦,春意盎然,只是现在天色已暗,不知还能不能赏景。”
说着,慕之明便要往东侧去。
顾赫炎沉默半晌,一步赶到慕之明身旁,牵起他的手。
慕之明一怔,转头看他。
顾赫炎同样看着慕之明,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
慕之明弯眸,他回握住顾赫炎的手,轻声道:“赫炎,喜欢上你,似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其实顾赫炎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同意,但他能从慕之明这得到的,永远比他想要的多。
庭院东侧,清辉月华吹落武陵色,令人心绪宁静,两人于花间月色下赏景吟诗,后因夜凉起了风,顾赫炎说:“夜寒袭身,回去吧。”
“好。”慕之明笑着点点头。
两人回到厢房,慕之明拿起火折子去点灯,才至桌旁,又是一怔。
桌上放着一盏四四方方以黄纱蒙红木骨架,做工别致模样精美的转鹭灯,慕之明抬头看向顾赫炎。
顾赫炎解释道:“街上无意间看见的,猜想你会喜欢,就买了回来。”
慕之明轻轻勾起唇,这样奇妙绝伦的转鹭灯怎么可能在街上无意看见,定是顾赫炎用心去寻,才能求得的。
再仔细一想,今日为何会在千机阁遇见顾赫炎,便有了答案。
慕之明用火折点烛,不一会轴轮因烛火腾起的热流转动,几个骑马的武将的剪影被烛火投在灯上,你追我赶,新奇有趣。
“这是送我的,对吗?”慕之明笑着问顾赫炎。
顾赫炎点点头。
慕之明:“常言道,礼尚往来,将军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定倾尽所有满足你。”
顾赫炎:“我并没有想要回礼。”
慕之明笑意温柔似溪:“是我想送,若是不能回礼,我受之有愧,寝食难安,赫炎,说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什么都可以。”
听见慕之明这样说,顾赫炎眸里倒映着的烛火光忽明忽暗地摇晃着,他问:“当真……什么都可以吗?”
慕之明笃定地点点头:“当真。”
“好。”顾赫炎说,“那我想……我想……喝你煮的粥。”
慕之明:“啊???”
慕之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反复确认:“我煮的粥?粥?”
顾赫炎点点头。
“可我并不会煮粥,我从未煮过……”慕之明话说一半,停顿片刻,看着顾赫炎,迟疑着问,“我以前煮过粥吗?”
顾赫炎说:“煮过。”
从未踏入灶房的慕之明十分怀疑自己煮粥的手艺:“可我煮的粥,真的会好喝吗?”
顾赫炎毫不犹豫:“好喝。”
瞧着他的眼眸深处溢出的点点期待,似狸奴小爪在慕之明心上轻挠了一下,让慕之明莫名地心痒难耐。
慕之明突然十分想知道,顾赫炎喝自己亲手熬的粥时,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他笑道:“好,那我明日就去和厨娘学煮粥,学成以后煮给你喝。”
顾赫炎:“嗯。”
谈天打发时间,转眼到了该休息的时候。
沐浴洗漱后,两人在床榻上躺下休息,四月天的夜,风凉却不寒,盖被不觉热,是最适合安眠的日子。
顾赫炎等慕之明躺下后,习惯性地伸手给他掖被子。
柔软舒适的床被裹住身子的那刻,慕之明就已经困了,他强忍着倦意,等着什么。
“睡吧。”顾赫炎拍拍他的背,轻声。
“咦?”慕之明弯眸笑道,“赫炎,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顾赫炎:“什么?”
慕之明:“亲我。”
顾赫炎:“……”
大概是因为困倦,慕之明懒散地眯着眼睛,却因此显得笑意有些狡黠:“昨晚,你不是说以前我们每夜睡前,都得亲一下吗?”
顾赫炎求之不得,他俯身凑过去,左手撑在慕之明耳边吻他。
慕之明极其自然环住顾赫炎的脖颈,闭眼感受着温柔湿热的一吻,今日不像昨天那般突然,给了慕之明足够反应的时间让他不再只是被动承受,他学着顾赫炎亲自己时的举动,试探地勾着顾赫炎的舌,与其缠绵。
两人唇舌温存缠绕许久,顾赫炎似觉不够,又去亲慕之明光洁如玉的肩膀,不知不觉中,慕之明的亵衣已被他扯开大半,以至于半边胸膛裸露,顾赫炎唇齿在慕之明肩膀辗转片刻,留下些许红痕后,竟还继续往下,亲慕之明因紧张起伏的胸膛。
慕之明的身上有淡淡的伤痕,是之前受钉板刑留下的,柔软敏感的舌尖触及时,能感到与肌肤不同的粗粝。
顾赫炎不停地吮吸着那些伤疤,好似想将白痕吞下腹。
“赫炎……”慕之明因紧张不停吞着空气,他能感到顾赫炎的吻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烧向他四肢百骸,终将吞噬他的理智。
顾赫炎一言不发,手伸进慕之明的亵衣,抚上慕之明的身子,沿着他的背脊一路往下,往隐秘的地方探去。
“赫炎?!”慕之明微微颤抖地喊了一声。
他在害怕,因未知和突兀的情欲。
顾赫炎回过神来,看向慕之明,见其呼吸急促,眸里有不安和担忧。
如今慕之明不知两名男子该如何行欢,贸然动情,恐怕会伤到他,顾赫炎怎舍得他害怕,立刻停下动作,收回手。
顾赫炎的温柔体贴,慕之明怎会感受不到,他虽觉羞,但还是道:“我,我给你揉出来吧……”
“我来。”顾赫炎说着,将两人抵在一块,熟练地揉弄,顾赫炎紧紧地盯着慕之明,看他因汹涌而来无法抵挡的快感蜷缩颤抖,胡乱地喊着自己的名字无意识地挺腰,最后双眸迷茫,失神片刻。
慕之明本就困倦,折腾一番后连眼睛都睁不开,窝在顾赫炎怀里不一会就睡着了。
再次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
他下意识地往身旁蹭去,却发现空无一人。
慕之明一愣,披衣起身,环顾四周,依旧没看见顾赫炎的身影,唤来闻鹤音询问,闻鹤音道:“顾将军天没亮就赶去洛都大营了。”
“知晓了。”慕之明点点头,没由来地觉得落寞和惆怅。
闻鹤音问:“少爷,我们今天去哪玩啊?”
慕之明说:“灶房。”
闻鹤音:“噢,灶……啊???哪???灶房???”
一个时辰后,闻鹤音目瞪口呆地站在灶房里,看着慕之明用襻膊搂起衣袖,跟着厨娘学揉面。
慕之明心想:反正这煮粥都学了,那面食也学一学吧。
只是这煮粥简单,面食难啊。
揉面发面,哪步都不能出一点岔子。
慕之明折腾一天,总算做出一笼模样十分拧巴但味道还不错的馒头。
他毫不气馁,将馒头分给大家,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继续到灶房揉面发面蒸面,还别具心裁,往面里放了桂花糖。
掀开蒸笼盖的那刻,白雾缥缈熏人眼,几个热气腾腾胖乎乎的馒头出现在竹木蒸笼里。
慕之明拿了一个递给闻鹤音。
闻鹤音接过尝了口,赞叹道:“少爷,好好吃啊!”
慕之明笑逐颜开:“真的吗?”
闻鹤音往嘴里塞胖馒头,说不出话,只是点头。
慕之明取来一个双层食盒,将煮好的白粥用有盖的瓷罐装好放到下层,又挑了三个馒头放上层,最后用食盒盖子盖好,做完这一切,慕之明轻吁口气擦擦汗,对闻鹤音说:“阿音,陪我去个地方吧。”
“好啊,去哪?”闻鹤音问。
慕之明笑道:“洛都大营。”
洛都大营,训练沙场,几名将士围着一匹刚装上笼头的高大棕色鬃毛的马打转。
融焰军昭武副尉郝天勤和人打赌:“我若是把这匹马训听话了,你请我喝酒,如何?”
“行啊。”另一名副将道。
旁人有人起哄:“天勤,这可是西疆的野马,烈得很啊,光是安个马笼头,就踹伤了好几个人了,你能行吗?”
郝天勤少年意气:“你就瞧好了吧!”
他握紧手中的马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住马儿的笼头,身姿利落地翻上马背。
马儿受惊,嘶鸣后仰撅蹄,到处乱蹦,试图将郝天勤甩下去,周围的人见了,连忙散开。
若是被这烈马重重踹上一脚,不死也得残啊。
郝天勤身子贴紧马背,手紧紧拽着缰绳,这才没摔下马背,他嘴里发出呵斥声,甩鞭击打马儿两侧的土地,只见尘土飞扬间,棕马竟无视了鞭子的威吓,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头撞翻沙场的木围栏,冲了出去!
棕马载着郝天勤一路狂奔,在军营里横冲直撞。
郝天勤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这样下去必定出事。
念头才出,数十米之外出现三个人的身影,而棕马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第155章 想亲你所以亲了
慕之明在洛都大营前等候守卫进营通报时,十分的惴惴不安,担心自己突兀前来,会打扰到顾赫炎。
恰逢融焰军大将卫凌云回军营,见到慕之明,便要直接带他进洛都大营见顾赫炎。
卫凌云之前听闻慕之明生病将顾赫炎忘了一事,还曾担心过小辈,如今见慕之明主动来军营探视顾赫炎,顿时放心不少,和慕之明闲谈寒暄着往主帅营帐走。
谁知才走到一半,郝天勤骑着未驯服的棕鬃毛野马从侧面狂奔而来,直直撞向三人。
闻鹤音吓得一把拽住慕之明往旁边闪去,因太过着急两人踉跄数步重重摔倒在地。
卫凌云边扶起两人边大吼一声:“打马腿!!!”
郝天勤听见后立刻会意,猛地甩马鞭使出浑身力气打在棕马前腿上,棕马长啸嘶鸣一声,因疼痛前腿弯曲往前跪,整匹马翻倒在地摔在距离慕之明他们只有一米左右的地方,砸出漫天眯眼呛人的扬尘。
郝天勤借着冲劲在地上抱头滚了数圈,幸而身穿护甲又用滚地卸力,没有受伤。
四周的融焰军将士见状,纷纷冲上前,将那匹野马捆绑住,以免它再发疯。
郝天勤起了身,几步冲到卫凌云和慕之明以及闻鹤音面前,慌慌张张地说:“三位没事吧?!”
“混账小子!”卫凌云气得吹胡子瞪眼,猛敲郝天勤的头,敲得他抱头哎呀哎呀直喊。
“少爷,你没事吧?”闻鹤音爬起身,连忙去扶慕之明。
“我没事,就是食盒……”慕之明起身又蹲下,挽着宽大的衣袖去收拾因落地摔坏的食盒,食盒倒是没摔坏,但整个摔开,馒头滚在地上沾染厚厚尘土由白色变成灰黄色,装粥的瓷罐摔碎,白粥洒了一地。
慕之明看着满地狼藉,忍不住叹了口气。
“侯爷,对不起啊。”郝天勤走过来满怀愧疚地道歉,挠着头,“这多少钱啊,我赔你。”
“没事,不是多贵重的东西。”慕之明和善地朝他笑笑。
卫凌云也走了过来:“侯爷,这里不用您收拾的,您跟我去军医营帐,让夏大夫给您瞧瞧吧。”
慕之明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没关系,我没受伤,还是去主帅营帐吧。”
“小炎他正和兵部侍郎处理军务,没有那么快回主帅营帐,您还是跟我去找大夫看看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卫凌云劝道。
听见顾赫炎在忙,慕之明点点头,作揖道:“那就有劳卫将军带路了。”
卫凌云将慕之明和闻鹤音带到夏天无所在营帐,千叮万嘱好好检查和照料,这才离开。
慕之明爱干净,先找夏大夫要了温热清水洗净双手脸颊,将衣裳上沾染的灰尘弄干净,这才让夏天无检查有没有受伤。
夏天无问他哪里疼,握住他胳膊仔细查看后按压片刻,松口气:“还好,只是手肘处有擦伤,我拿点药酒给侯爷您擦擦。”
“有劳了。”慕之明颔首道谢。
“幸好没扭到或者伤到骨头,不然伤筋动骨一百日哟。”夏大夫拿来药酒,用干净棉布沾染涂在慕之明手肘处,,“像之前顾将军……咳!!”
他话停得实在太突兀,让慕之明想不注意都不行。
夏大夫因心虚不敢看慕之明,他紧紧闭着嘴巴,下定决心无论慕之明问什么,他都绝不多说一句。
毕竟顾将军万嘱咐过,不可将他的伤势告诉侯爷。
慕之明观察了下夏天无的神色,思索片刻,忽而笑道:“夏大夫,其实我知道将军受伤的事。”
夏天无惊讶:“啊?侯爷你知道啊?”
“是啊,将军都告诉我了。”慕之明弯眸随和地笑着。
夏天无抚胸口,心想:自己还担心说漏嘴呢,原来顾赫炎早就告诉慕之明了。
慕之明见夏天无神情放松下来,乘胜追击,继续试探:“夏大夫,将军他的伤,要怎么养呢?该注意些什么?”
“哎呀,侯爷别多费心了,这么久了,将军右手依旧不能使刀剑、挽不开弓,说明他的伤情已盖棺定论了,无力回天了。”夏天无摇摇头叹息。
慕之明心脏一紧,狠狠掐住手腕,才将那声错愕的‘什么’堵在喉咙里,没喊出声。但胸膛犹如被密密麻麻的细针戳刺着,疼得慕之明呼吸不顺。
“侯爷,手肘的伤擦好药了,腿有没有疼的地方啊?”夏大夫询问。
“没有,多谢大夫。”慕之明勉强地笑笑,颔首道谢。
夏天无:“好,那我找个小将士领你去主帅营帐等顾将军。”
闻鹤音识趣地说:“少爷,我就在这帮夏大夫的忙,不跟你过去了,你要回府的时候再唤我过去。”
慕之明点点头,跟着夏大夫寻来的小将士离开,往主帅营帐去。
主帅营帐,慕之明独自一人静静等候着,他走到顾赫炎平日处理军务的案桌旁,翻看着上面的兵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见去,脑子里不停地回荡着夏大夫的话。
慕之明愁闷地长叹一口气。
他虽知道了这件事,却不能替顾赫炎分担半点伤痛。
忽而,营帐外传来匆匆脚步声。
慕之明站直身子,转头看去。
顾赫炎蓦地掀开帘子大步走进,在见到慕之明时,他的眼睛陡然扑朔,明亮几分。
“赫炎。”慕之明笑着迎上去。
“为何来军营?”顾赫炎问,“出什么事了?”
“就是想来看看你。”慕之明在他面前站定。
顾赫炎张口要说什么,却因闻到了慕之明身上的药酒味,眉头紧紧蹙起,急切地问:“你受伤了?”
“啊……没有受伤。”慕之明连忙道,“来的路上不小心摔倒了,手肘擦破,夏大夫给我涂了药酒。”
“我看看。”顾赫炎扶起慕之明胳膊,撩他衣袖。
慕之明知道不让他看,他只会更担心,于是主动挽起袖子,曲起手臂给他看。
黄色的药酒覆盖了手肘被沙粒磨出的红色,只有两道浅浅的擦伤,看着确实没什么事。
顾赫炎问:“疼吗?”
慕之明笑道:“不疼。”
顾赫炎皱起的眉头没有放松,他替慕之明整好衣袖问:“怎么摔了?”
慕之明:“我自己走路不小心。”
正此时,有小将士通报:“将军,郝副尉求见。”
顾赫炎:“请他进来。”
片刻,郝天勤掀帘进,手里还拿着一个食盒,他先向顾赫炎行了礼,随后看向慕之明,边将食盒递给他边笑道:“侯爷,你果然在将军这,这个食盒还给你,我都洗干净了,瞧瞧也没摔坏。”
“多谢。”慕之明伸手接过。
顾赫炎盯着那个食盒看,问:“食盒?”
郝天勤挠挠头:“嗐,这事都怪我,训马时冲撞了侯爷,害他摔倒,手里的食盒还掉了,里面的粥和馒头都摔地上了,真是太可惜。”
顾赫炎:“……”
郝天勤:“不过啊,那几个馒头,我拿水洗了洗,喂马了!马还吃得挺欢的!”
顾赫炎:“……喂……马?”
郝天勤:“是啊,好在是不算浪费!不过侯爷啊,你来军营,带这些做什么?”
慕之明刚要回答,顾赫炎说:“无事你就告退吧。”
“噢!好!”郝天勤抱拳行礼,乐呵呵地走了。
顾赫炎转头看向慕之明,等他开口解释。
慕之明无奈道:“本想着粥和馒头都打翻了,就不告诉你了,以免你失望。”
顾赫炎:“粥和馒头,都是你做的?”
“是。”慕之明点点头。
顾赫炎敛眸,虽没有言语,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但明显沮丧失落了起来。
战场上杀伐果断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因没吃到白粥和馒头,伤心了。
慕之明连忙道:“我明天再做,再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顾赫炎答得很快:“好。”
慕之明弯眸似月牙儿,笑道:“一言为定。”
顾赫炎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半晌,突然开口:“我要亲你。”
慕之明:“啊,什……唔!”
他疑问的话还没问出口,被顾赫炎双手环住腰搂进怀里用唇封住。
顾赫炎亲得凶,又是吮吸又是轻咬,令慕之明唇舌发麻,顾赫炎似乎是想从慕之明嘴里尝出白粥和馒头的味道,亲了好一阵才不甘不愿地松开人。
亲过人,顾赫炎的心情这才稍微好了一些,两人闲谈一阵后分别,顾赫炎亲自将慕之明送出洛都大营,看着他和闻鹤音乘马车离开,随后转身去了训练场。
之后,有将士寻到正在给马儿刷鬃毛的郝天勤:“天勤啊,顾将军在训兵场搞了比武,喊你过去比划两下。”
“好啊,我这就去。”之前顾赫炎时不时会搞些比武,试炼和指导一下大家的身手,郝天勤上次被顾赫炎指导后受益匪浅,一听顾赫炎搞了比武,立刻放下手里的事,兴冲冲地往训练场去,只是路上,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面露担忧地问身旁的将士:“顾将军如今右手有伤,身手肯定大不如从前了吧,我要不要收点力啊,我不能欺负伤患啊,而且如果顾将军打不过我,他会觉得伤自尊的吧。”
半个时辰后。
郝天勤趴在训练场的地上,觉得半个时辰之前的自己他娘的就是个二愣子。
顾赫炎淡淡地说了一句:“宝剑锋从磨砺出,继续努力。”说罢,漠然地转身走了。
一群将士围上前,戳戳被揍得爬都爬不起来郝天勤:“活着吗?你是不是惹将军生气了?”
郝天勤躺在地上哀嚎:“将军他右手真的有伤吗?”
一名将士:“真的,我看见了,将军揍你的时候,全程只用了左手。”
第156章 晓莺啼送满宫愁
慕之明回到慕府后,本想直奔灶房,却被小厮告知贤王殿下造访,在偏厅等候。
偏厅,傅济安边饮清茶边耐心地等着。
“济安,久等了。”慕之明从外头匆匆赶来,作揖行礼。
“慕哥哥。”傅济安站起身,走过去,扶起他,“无需多礼。”
慕之明请他在偏厅的正位坐下,笑着问:“朝堂事可繁忙吗?因何事来寻我?”
傅济安:“自从你上次在肃王府落水后,我就一直很牵挂你。”
“我身体已无恙,多谢挂心。”慕之明感激地笑笑。
傅济安闻言,神情却未放松,眸光微沉,若有所思,他问:“慕哥哥,你的记忆恢复了吗?”
慕之明惋惜地摇摇头:“还没有。”
傅济安似觉不甘心,追问:“那日,你为何会在肃王府落水,前因后果你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慕之明不免觉得疑惑:“我虽记不清,但肃王殿下已解释,我是喝醉撒酒疯翻栏杆,不小心掉进池塘里,他说此事时,济安你不是也在场么?”
傅济安垂眸,端起一旁的盛着清茶的素雅瓷杯,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不明所以地说:“是啊,我在场……”
慕之明察觉到傅济安的语气的不对劲,面露费解:“济安,你这是怎么了?”
“慕哥哥。”傅济安蓦地放下茶杯,杯底磕在茶几上,一声清脆响,并不大声,但震得人心慌,“一事不明,请指教。”
慕之明:“你请说。”
傅济安:“废太子傅启身亡,父皇龙体抱恙,不可过度劳累,迟早要立一位太子助他监国。如今这局势,你觉得父皇最有可能立哪位皇子为储君?”
慕之明无言沉默。
他安静许久,才道:“贤王殿下,我愚笨,朝政之事素来看不清摸不透,皇上英明,自有他的判断和抉择,这事不是我这样的富贵闲人该琢磨的事。”
傅济安看着他,平静地说:“慕哥哥,以前的你,从不说这样的话。”
慕之明迟疑:“我……济安你与诣哥哥他……”
“不过。”傅济安笑着打断慕之明的话,“不知为何,我觉得‘富贵闲人’更适合你。”
说着傅济安站起身:“叨扰已久,我该回去了。”
慕之明跟着站起来:“我送送你。”
慕之明将傅济安送至慕府门口,目送他的轿子离开,直到消失在青石板街道的尽头。
夜寒起风,慕之明极目眺望,远处的远处,是朱红肃穆高大宫墙围着的宫城,是这人世间最繁华最奢靡之地,也是这人世间最冰冷最无情之地。
而此时,轿子里,傅济安脑子里不断重复着慕之明落水失忆前一天对他说过的话。
慕之明:“傅诣他狼子野心,我知道你不愿信,但如果明日我赴宴后死了或者出事了,你就信我一次。”
轿子因路不平整猛地一晃,傅济安脑海里的情景一变。
是落雪红梅的那日,大家携手将慕之明从狴犴司牢狱救出后,贵妃娘娘偷偷溜出宫看望慕之明,她拉着三个人的手,叹息一声,轻声:“朝廷权谋诛心,暗潮乱流吞人,我就盼着你们三个,一辈子好好的,平安喜乐,相互扶持。”
傅济安缓缓低头俯身,双手扶侧额,手指插入鬓发,死死地抓着,眼眶慢慢地红了。
日落渐黄昏,空庭春欲晚,凤仪殿,贵妃娘娘对镜理云鬓,将发髻上的珠簪宝钗一一摘下,轻轻放在梳妆台上。
正此时,有人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替她解开挽起的青丝。
贵妃娘娘笑道:“小雁,不用你伺候,我自己来就好,你忙去吧。”
那人没吱声,拿起桌上的犀牛角玉梳,替贵妃娘娘梳头,从额顶至发尾,动作极轻极温柔。
贵妃娘娘察觉到身后的人不是小雁,转过身去,登时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后,拍着胸脯嗔怪:“诣儿,怎么是你?”
傅诣没答,只道:“让你受惊了?”
贵妃娘娘站起身与他平视,曲起手指,轻敲他的头:“何止是受惊啊!简直是吓得魂都没了!你怎么能进我的内阁呢?更何况如今夜已深,虽然你从小在凤仪宫长大,但你早已成年,如今又是王爷,怎能做如此不符合宫规的事?”
傅诣一动不动,他说:“我所知道的慕清婉,可不是一个会遵守宫规的人。”
贵妃娘娘怫然不悦:“你这是强词夺理,快走吧,千万别让闲杂人瞧见了。你想看望我,白日来不好么?”
“知道了。”傅诣平静地道,“你别生气,我这就走。”
他话音才落,几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惹人心慌,随即贴身侍女小雁的声音从内阁门外传来:“娘娘,皇上驾到,马上就到宫殿门口了。”
贵妃娘娘瞳孔猛缩,心脏骤停。
傅诣显然也没料到此事,眉头蓦地蹙起。
贵妃娘娘极快地冷静下来,压低声对傅诣说:“诣儿,待在此处,别出声,听见了吗?”
傅诣点点头。
贵妃娘娘深呼吸一下,走出内阁,将门紧紧关上。
她整理了下仪容,款步行至外殿,恰逢皇上踏入凤仪殿。
贵妃娘娘波澜不惊地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婉儿快起来。”皇上几步上前,亲手扶起贵妃娘娘。
“皇上今日要来,怎么不提前和臣妾说一声?臣妾刚准备歇息,现在匆忙接驾,你瞧,连妆都未理。”贵妃娘娘挽起皇上的手,引他在外殿的软榻上坐下,命人端来清茶,并点燃熏香。
“朕就喜欢你这副模样。”皇上伸手,轻抚贵妃娘娘的青丝,他将那乌黑长发绕在手指间,不知想到何事,出神地喃喃,“朕初见你的时候,你骑在马上,束发不着任何钗簪,英姿飒爽。”
贵妃娘娘疑惑:“皇上怎么突然念起旧了?”
皇上答道:“因为老了吧。”
贵妃娘娘:“皇上福泽绵长,万寿安康。”
皇上笑了笑,正此时,小雁端来清茶,贵妃娘娘双手端起木盘里茶杯,递到皇上面前,皇上接过,掀盖轻抚热气,饮下一口,点点头道:“嗯,君山银针,朕记得这是你最喜欢喝的茶。”
贵妃娘娘:“是。”
皇上将瓷杯放在罗汉榻中间的小桌上,看向贵妃娘娘:“婉儿,朕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朕。”
贵妃娘娘欠身:“臣妾遵旨。”
皇上问:“你还在吃那会让你不孕的药吗?”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话毕的那刻,凤仪宫的气氛一瞬凝重起来,连风都不敢扬起,贵妃娘娘低着头,缄默良久,未回答。
“你抬起头来。”皇上命令。
贵妃娘娘:“臣妾不敢。”
皇上目光未定,手攥成拳,一下下敲着他手边的小桌,他忽然叹息,轻声:“朕没怪你,你生济安时胎像不稳大出血,差点离开朕,其实从那时,朕就想过再不让你经历这种苦楚了,反正我们,有济安,就够了。”
贵妃娘娘站起身,跪在皇上面前,道:“臣妾谢恩。”
“婉儿,这么多年了。”皇上说,“当初无论你再怎么厌恶深宫,如今也该习惯了吧?”
贵妃娘娘:“……是。”
是,只能是习惯,绝不会是喜爱。
皇上展颜,上前扶起贵妃娘娘,温柔地说:“其实朕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贵妃娘娘:“是何事呢?”
皇上扶住她的肩膀,一字一顿:“朕,要立你为朕的皇后。”
因错愕,贵妃娘娘双眸缓缓睁圆,一下不知如何言语。
最先打破沉默的,竟是内阁传来的瓷器破碎声。
那声音虽不大,但把外殿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皇上的眸光瞬间定在内阁的紧闭的门上,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贵妃娘娘笑着开口:“定是在内阁打扫的小侍女,笨手笨脚的,不小心摔了我的东西,小雁,你进去教训教训她。”
“是。”小雁俯身行礼,走到内阁门前,开了一道缝,闪身进去后,又立刻关上了门。
皇上仍觉疑惑,贵妃娘娘开口:“皇上,您想好了吗?让臣妾做您的皇后。”
皇上移开目光,看向贵妃娘娘:“朕想好了,这是朕欠你的。”
“臣妾,谢过皇上。”贵妃娘娘要行跪拜大礼,却被皇上一把搂进怀里,皇上抱着她,喃喃着:小婉儿,是朕欠你。
他说着情痴话,贵妃娘娘却一个字也听不见心里,只觉得慌张和着急,想着怎么才能让皇上离开这。
幸有吉星高照,忽有宦者来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徐婕妤有孕!已有两个月!”
“啊,真好啊!”贵妃娘娘连忙道,“皇上快去看看徐妹妹吧,我整理下仪容,等等也过去!”
皇上推拒不得,起身离开凤仪宫。
贵妃娘娘确定了再无闲杂旁人,连忙走进内阁。
可内阁里,只有小雁一个人。
“诣儿呢?”贵妃娘娘问她。
小雁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进来时,肃王殿下已经不见了,窗户大开,地上有瓷瓶碎片。”
“他倒是溜得快,可吓死我了,何苦大晚上来看我啊。”贵妃娘娘无奈地摇摇头,在梳妆台旁坐了下来,她手肘抵在梳妆台上,忽然碰到一样东西,她扭头看去,登时一愣。
梳妆台上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而木盒里,是可口香甜的芝麻云片糕。
贵妃娘娘伸手拿起一块芝麻云片糕,塞进口中,她边吃边轻声开口:“小雁啊。”
小雁:“嗯?”
贵妃娘娘笑了笑:“今天,是十八年前,我入宫的日子。”
小雁刚想应声,瞧见什么,突然慌张:“娘娘,你怎么了?为何眼睛突然红了?”
“没怎么。”贵妃用手腕轻拭眼角,笑意不变,“窗开着风大,你去关上吧。”
第157章 你说这是爱慕吗
清晨,慕之明从睡梦中醒来,只见窗帷湿透雨线连。
慕之明只着中衣起身,走到窗边,手伸至窗外,去接顺着屋檐落下的水滴,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湿凉,心道今年定是个无忧无愁的丰年。
闻鹤音敲门进,见他站在窗边,忙道:“少爷你怎么站在风口啊?身上都弄湿了。”
“下雨了。”慕之明弯眸笑笑,随口回答。
“对啊,下雨了。”闻鹤音走过去将窗户关上,避免雨水打进屋子,随后转身问,“少爷,你今天要出门吗?”
“怎么了?”慕之明笑问,“你有事要忙吗?”
闻鹤音支吾半晌才道:“京兆府少尹让我去帮他抓飞贼。”
慕之明朗笑出声,话里有话地说:“哎呀,这京城的飞贼,可真多啊。”
闻鹤音:“少爷,你要是出门,我就不去京兆府了,我跟着你。”
“我不出门,你去吧。”慕之明笑道。
“真的吗?”闻鹤音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真的。”慕之明将闻鹤音往屋外推。
闻鹤音:“算了,我还是跟着你吧,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慕之明撇撇手,赶他,“你去吧,去找裴大人。”
“不是找他!”闻鹤音脸涨红,“是抓飞贼。”
慕之明忙改口:“对,抓飞贼!京城安宁就靠我家阿音了,去吧,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冲呀!”
笑着将闻鹤音推出门,慕之明洗漱完后穿好闲适的水青色衣衫,一头扎进灶房里,在厨娘的指点下忙了一上午,随后穿戴整齐出了慕府往洛都大营去。
洛都大营的守卫见来人是宣宁候,没有像之前那样阻拦,直接放行。
马车缓缓驶入洛都大营,在主帅营帐前停下。
慕之明掀开帘子探出身,一眼就看见顾赫炎站在营帐外等着。
顾赫炎见他走出马车,一步走到马车旁,伸手去扶他。
慕之明撑住顾赫炎的胳膊跳下马车后,一把将人拉进营帐里,问道:“为何站在外面?下着雨也不知打把伞,衣裳都湿了。”说着伸手拍打顾赫炎身上还未完全渗进衣裳的雨珠。
顾赫炎:“他们说你来了。”
慕之明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顾赫炎这句话是在回答自己。
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好似被人戳了戳,慕之明笑了笑,举起手里的食盒:“昨日与你说好的,所以我来赴约了。”
顾赫炎点点头:“嗯。”
两人一起收拾了营帐里矮案桌上的兵书和军务书信,慕之明将食盒放在案桌上,一层层打开,先是端出一盘白净软胖的馒头,又端出两盘色泽诱人、香气四溢的菜,逐一摆好,他道:“我只会做粥和馒头,实在是太寡淡了,于是让厨娘做了两道菜肴。”
顾赫炎没应声,看看慕之明,又看看那盘馒头。
慕之明打开红木食盒最后一层,拿出两副碗筷和一个素净瓷罐,将罐里还温热的粥倒在碗里放到顾赫炎面前:“尝尝吧,虽然不如厨娘做的好,但也是用文火熬了许久的,应该算得上浓稠香糯。”
顾赫炎在案桌前跽坐,端起碗,用瓷勺舀粥连喝几口,又持箸夹起馒头,咬了一大口,细细咀嚼后咽下,看向慕之明认真地说:“好吃。”
“合你的口味就好。”慕之明弯眸,给自己也倒了碗粥,与他一同用膳。
但是吃着吃着慕之明发觉有些不对劲。
顾赫炎只喝粥吃馒头,另外两道菜竟一口不动。
慕之明说:“这道四喜丸子软糯可口,肥瘦相间,入口即化,赫炎你尝尝。”
顾赫炎‘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啃馒头。
慕之明哭笑不得,夹起一个四喜丸子放他面前的小碟子里,顾赫炎这才愿意吃。
饭毕,两人漱过口,一起将碗筷残羹收拾完,慕之明从怀里拿出一个绸缎绣青竹香囊递给顾赫炎:“近来天气渐热,洛都大营附近都是深山老林,等到炎炎夏日,定有蚊虫纷扰乱耳,这是我向匡大夫求来的艾草香囊,随身佩戴,可防蚊驱虫。”
“谢谢。”顾赫炎接过香囊,小心收好。
慕之明问:“近日军务可繁忙?何时才能回府?”
顾赫炎:“三日后。”
慕之明小声叹气,开玩笑道:“一日不见,是三秋,分隔三日,如一年。”
顾赫炎问:“你这几日有何打算?”
慕之明想了想,答道:“明日会去千机阁一趟,有事寻墨兄,再之后,倒是闲来无事做,到时候再做打算吧。”
顾赫炎眸光微微扑朔,他犹豫片刻,才道:“你近来,总去千机阁。”
“啊?”慕之明一下没察觉出他语气的不对劲,还认真地思索起来,“我并没有频繁造访千机阁啊,和墨兄相识后,一共才见过两次。”
顾赫炎说:“不到五日,就去了两趟,加上明日,就是三趟。”
慕之明这才觉得发现顾赫焱并不是在和自己闲谈,他说这话时神情严肃,眉尖微蹙,竟在很认真地纠结自己去千机阁的次数。
“赫炎,你这是……”慕之明思索半天,才寻见一个比较合适的措辞,“你是不是介意我和墨兄走得太近了?”
顾赫焱:“……”
虽然慕之明说得很委婉,但顾赫焱还是因小心思被戳穿一下瞬间慌了神,他移开目光,缓缓道:“我,我并非想束缚你,我只是随口问问……若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我以后……以后不会多问的。”
慕之明瞧顾赫炎支吾的模样,心里偷笑,脸上正经,他忙道:“不不不,是我说错了,赫炎你并非介意,你只是在关心我啊,你我已成亲,本就该互相关心!如此才可称得上一句举案齐眉。”
顾赫炎听见‘已成亲’三个字,目光重新落回慕之明脸上。
慕之明:“不过话说回来,我明日去千机阁,是有正事,不得不去。”
顾赫炎不再揪住这事不放,点点头:“嗯。”
慕之明仔细地瞧他,见他神情无恙,松了口气,笑道:“说起来,明日还得备一份礼,我想着,送一块润白和田玉佩,赫炎你觉得如何?”
顾赫炎:“你选得都好。”
慕之明继续笑道:“至于玉佩的样式,就君子兰吧,之前在肃王殿下府邸见过一块君子兰玉佩,当真是……”
顾赫炎忽然出声,突兀地打断慕之明:“之前是何时?”
慕之明一怔,因为顾赫炎的语气。
那与顾赫炎提及自己最近一直去千机阁的语气完全不同。
方才顾赫炎纠结自己总去寻墨怀,不过是无伤大雅的争风。
可当自己提到肃王,顾赫炎整个人都变了,眼神蓦地凌厉,情绪似喷薄欲出的火山熔岩,稍有点震动,就会无法克制,无情地吞噬一切。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吃醋。
“是何时?”见慕之明不回答,顾赫炎急切地追问。
慕之明不知为何有些心慌,他答道:“一,一年前。”
顾赫炎:“你近日有没有去找过肃王?”
慕之明连忙道:“没有。”
顾赫炎沉默下来。
“赫炎。”慕之明鼓起勇气,决心和顾赫炎好好谈清楚,他将满腹疑惑问出,“为何我一提及肃王,你就勃然变色呢?”
顾赫炎说:“因为他会伤害你。”
慕之明摇摇头,笃定地说:“不会的,我和肃王殿下从小一块长大,虽无血缘,但情逾骨肉,互相帮衬,你是不是在责怪他那日宴席上没照顾好我,让我失足落进池塘里,这不怪他,我有自知之明,我喝醉后耍起酒疯来,当真是谁也拉不住啊。”
慕之明说完,看向顾赫炎,他本以为自己这样苦口解释,顾赫炎一定能理解,可才对上顾赫炎的眼睛,慕之明立刻发现自己想错了。
顾赫炎没有因慕之明的争辩怫然不悦,他的双眸溢满哀伤和不忍。
他看着极力维护傅诣的慕之明,所想到的,不是慕之明会不会对傅诣有更深刻的感情。
而是前世在牢狱里浑身是伤的慕之明,在听到傅诣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凶手时,该有多绝望和悲恸。
想到这,顾赫炎心如刀割。
“赫炎?”见顾赫炎久久不语,神情还让自己难以琢磨透,慕之明惶惶无措,他上前一步,“你若不喜欢我见肃王殿下,我不见就是。”
慕之明虽觉得自己见傅诣并无错,但此时此刻,他更想看顾赫炎舒展眉头,眸子深处那自己看不懂的哀伤彻底消散。
顾赫炎上前一步,抱住慕之明,将头埋在他颈窝。
被温柔拥住的慕之明稍稍松了口气,伸手在顾赫炎背上轻抚。
顾赫炎声音闷闷的:“别去肃王府,别见肃王。”
慕之明:“好好好,我答应你,不去,不见。”
顾赫炎手臂收紧了些。
慕之明拍着顾赫炎的背,不知为何轻轻笑出声。
顾赫炎:“在笑何事?”
慕之明答道:“赫炎,好生奇怪,在我的记忆里,我俩应该只是形同陌路的点头之交,我也并不曾记得自己何时喜欢过你,因何喜欢上你……”
顾赫炎浑身一僵,呼吸停滞。
慕之明话锋随即一转:“可不知为什么,我因不愿看你愁眉苦脸,就能一口答应你,不与和我情同手足十几年的肃王殿下见面,我想让你高兴,甚至觉得只要你能高兴,我心甘情愿做任何事。”
“你说……”慕之明话语温柔似三月风,枯树逢其忽郁葱,“这是爱慕之情吗?”
第158章 侧颈这里红红的
慕之明此话,虽是疑问,却比肯定之言更真诚。
顾赫炎没有用言语回答,他埋在慕之明颈窝的脸微微偏过去,温热的呼吸喷在慕之明侧颈,感受着怀里的人下意识地颤栗瑟缩,随后吻上慕之明浑圆光洁的脖子。
如今天气渐暖炎热,慕之明今日穿得单薄,着绣竹叶交领上衣和青色大袖衫,顾赫炎轻轻一扯,便将他的衣裳扯得微乱,随后好似燃着火焰的手掌探入他上衣中,使坏地揉捏着所触及得每一处。
“赫,赫炎……别……啊……”慕之明被揉得话不成句,微微喘息弓起身,他将手从顾赫炎背后收回按在顾赫炎的肩膀上轻推,却因使不上力有些欲拒还迎的意思。
在主帅营帐里做这种事实在不妥。
可动情的两人都不知该如何停下。
忽然,顾赫炎听到什么,目光一凛,蓦地收回手,将衣衫不整的慕之明揽到身后,整个人将其挡住。
下一刻,主帅营帐的守卫掀帘进,单膝跪地抱拳通报:“将军,郝副尉求见。”
顾赫炎单手撑头,不知是懊恼还是羞愤,他缓了片刻,转头看向慕之明,慕之明已经迅速地整好了衣衫,让人瞧不出半点不妥。
顾赫炎:“请他进来。”
郝天勤乐呵呵地小跑进来,先向两人行了礼,然后道:“听说侯爷今日又来军营了,我是来给侯爷赔礼道歉的。”
慕之明从顾赫炎身后探出头:“道歉?”
“是啊,上次驯马不是冲撞到了侯爷吗?”郝天勤挠挠后脑勺,干笑两声,十分难为情。
“我并无大碍,郝副尉无需惦记。”慕之明弯眸笑道。
郝天勤:您是无大碍,但我要被将军揍死了啊!
“不行,不道歉我不安心啊。”郝天勤规规矩矩给慕之明行礼致歉,心想这下将军应该能消气了吧,
“快快请起。”慕之明连忙上前扶起郝天勤。
郝天勤一抬头,瞧见什么,朗声道,“哎呀!昨夜下雨,这两日蚊虫直往营帐钻,侯爷你才来军营没一会就被咬了啊,瞧瞧,你侧颈这里红红的,去找夏大夫要点膏药涂涂吧。”
顾赫炎:“……”
郝天勤说就算了,还要伸手去指,慕之明后退半步,慌张地捂住侧颈刚才被顾赫炎吻过的地方,神情讪讪:“是……是啊,蚊虫确实有些多。”
郝天勤又咦了一声:“侯爷,你的脸颊为何泛红?可是身体不适?”
“啊……”慕之明眼神乱飘,“可能是因为天气炎热,所以……所以,咳咳……我,我该走了,失礼了,告辞。”
说着慕之明转身拎起案桌上的食盒,捂脖子的手一直没放开,低着头急匆匆往营帐外走。
顾赫炎依依不舍,又不知如何挽留:“……我送你。”
“不用,不要送,马车就在外候着,不用送。”慕之明连连摇头,“你,你在军营照顾好自己。”说完,头也不回地急忙慌张地走出了主帅营帐。
郝天勤一脸懵逼:“啊?侯爷您怎么就走了啊?”
顾赫炎:“……”
郝天勤:“那将军我也告退了。”
顾赫炎:“……嗯。”
郝天勤离开军营,没走两步,碰见徐知微。
徐参军事见他一副眉头不展的样子,关切询问:“小郝,你这是怎么了?”
郝天勤于是把刚才的事和徐知微说了,他苦着脸问:“徐参军事,我怎么觉得我又要挨揍了啊?”
徐知微拍拍他的肩膀:“不错,至少能察觉自己要被揍了,好歹算是不那么缺心眼。”
慕之明从洛都大营回到慕府后,临到睡前都神情恍惚,无法静心。
晚上睡觉时,更是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夜不成寐,想起那日自己和顾赫炎在床榻四肢纠缠、热情拥吻的一幕幕,顾赫炎的手指抚着他光洁的背脊,一路往下再往下……
而后自己因不安喊了一声赫炎,顾赫炎立刻收回了手。
慕之明忍不住心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喊出声,顾赫炎会对自己做什么。
自己没失忆前,有和顾赫炎做过这种事吗?
定是有的吧,两人心意相通,又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子。
慕之明想着这件事,睡了个并不安稳的觉,翌日醒来后连连打哈欠,强打起精神,去了千机阁。
千机阁的少阁主墨怀一如既往般好客,见慕之明来,热情相迎,将人请进茶室。
“慕兄,你来的正好!”墨怀笑意盎然,“之前你给我的古籍上所描述的木鸢,我好像知道其是靠什么机关所制的了,我正想找你来探讨一番呢!”
“墨兄。”慕之明抱拳行礼,“其实我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噢?”墨怀惊讶,“慕兄但说无妨。”
慕之明先是拿出一个紫檀木小盒,打开盒盖后,放在墨怀面前。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润白雕君子兰和田玉佩,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慕兄,你这就见外了啊。”墨怀摆摆手,“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们已是朋友,只要我能帮上忙,我定全力以赴!”
慕之明颔首道谢,唤闻鹤音抱来一个半臂长的木箱子。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木箱,放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缓缓打开。
“天啊,这是……”墨怀看了一眼,露出极其诧异的神情,半晌没说出完整的话,“这是……”
慕之明看着他,替他将话说完:“狩日猎月弩。”
“久闻此神兵利器的大名。”墨怀想伸手摸,又不太敢,手悬在空中,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木箱里的弩,“此弩怎么会在你这?”
他刚问,一拍脑袋,自问自答:“我真是愚笨,顾将军与你已成亲,此弩在你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只是不知慕兄你这是何意?”
慕之明问:“墨兄,千机阁能修好它吗?”
墨怀长长地‘嘶’了一声。
他伸手慢慢拿起箱子里的狩日猎月弩,仔细地检查着弓弩的每一处,深思起来,许久不语。
慕之明:“需要花费多少金银,你尽管开口,我定一分不落地给你。”
墨怀答道:“慕兄,提身外之物就见笑了,想修好此弩与给多少金钱无干系。”
慕之明眼眸黯了黯:“若连千机阁都不愿修此弩,此弩的威力,恐怕再无现世的可能。”
墨怀将狩日猎月弩放回木箱,手指抵住下巴沉默片刻,随后抬起头道:“慕兄,千机阁愿意试一试。”
慕之明顷刻欣喜若狂:“当真?”
墨怀点点头:“能修这等神兵利器,也是千机阁的运气,只是,若没有当年兵工坊制弩的图纸,怕是很难修好,不知慕兄能不能将此弩的图纸要来。”
慕之明:“好,我去要。”
离开千机阁后,慕之明去了贤王府,寻到傅济安,请他帮忙。
慕之明本以为此事并不容易,一来兵工坊所制兵器的图纸对外一直保密,二来当年狩日猎月弩由多人共同制作,如今这些人大部分都不在兵工坊任职,怎么想都令人觉得要图纸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
慕之明甚至都做好了死皮赖脸地四处送礼求人帮忙的准备。
哪知不过第二日,傅济安便派人将狩日猎月弩的图纸送到了慕府。
慕之明惊诧不已,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
几日前,皇上召集门下省、中书省、尚书省,颁布封后诏书。
如今的贵妃娘娘已是皇后,封后大典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
虽然储君未立,但一切已不言而喻。
傅济安手里的权势,怕是已非慕之明所能想象的了。
慕之明得到图纸后,亲自送到墨怀手里,墨怀答应他,定会全力以赴地去修缮狩日猎月弩。
慕之明心里惦记着这事,于是天天往千机阁跑。
这天,顾赫炎军务一处理完,立刻从洛都大营赶到回了慕府。
谁曾想竟被奴仆告知:“少爷不在府里,估计还要一会才回,将军你在厢房候他吧。”
顾赫炎问:“他去哪了?”
奴仆:“千机阁!这几天少爷雷打不动每天去一趟千机阁,都要宵禁前才回。”
顾赫炎:“……”
半个时辰后,又累又困的慕之明回到府邸,命人在湢室里备好盛满热水的浴桶,洗去一身疲惫和尘埃后,他青丝随意束在脑后,身着宽松净白外袍回到东厢院。
才至院前,小厮俯身上前道:“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慕之明不解:“怎么了?”
小厮:“将军回府了,在屋里等了你好久呢。”
慕之明惊诧:“什么!”
他急匆匆地回到厢房,一推开门,果然见顾赫炎在屋内静候。
“赫炎……”慕之明朝他走去,弯眸唤他,话音才落,被顾赫炎大步走过一把抱住。
慕之明被他撞得退了半步,腰微弯,稳了身姿后,笑着伸手回抱住顾赫炎。
顾赫炎明知故问:“你去哪了?”
慕之明:“啊……去了一趟千机阁。”
顾赫炎又道:“听闻你近日天天都去千机阁。”
慕之明支吾:“这……我……”
他不想将狩日猎月弩的事提前告诉顾赫炎。
若是修好了,可以给顾赫炎一个惊喜。
若是修不好,只会让顾赫炎期待后又失望,那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
慕之明:“赫炎,我总去千机阁是有原因的,可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耐心等等,过几日,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的。”
顾赫炎:“好……”
他答应后,忍不住轻吻慕之明微湿的鬓边,慕之明才沐浴过,身上有股淡淡的艾草幽香,沁人心脾。
顾赫炎仿佛被这一丝若有如无的清冽草香摄取心魂,一言不发地从慕之明的鬓边吻至眼角,最后吻上慕之明的唇……
第159章 怀抱能让他安心
慕之明乖乖仰头,想让顾赫炎亲得舒服些,但呼吸被掠夺后,他根本无法顾及这些事,等回过神来,已被顾赫炎抱起放在床榻上。
顾赫炎火热的唇舌在他的白皙光洁的侧颈和肩膀上流连留痕,慕之明喘息片刻,双手攀住顾赫炎的肩膀问:“赫炎,我不懂男子该如何行事,但觉得应当除了前些日子你与我纠缠的那样,应该还有更深一步,是么?”
“是……”顾赫炎伸手轻轻一扯,慕之明衣裳散开,半边胸膛裸露,随即他双手撑在慕之明身侧,低头看着温顺躺在他身下的慕之明,月辉似霜,落在床幔纱帐上,慕之明青丝披散,些许抚在脸颊上,些许抚在因呼吸急促微微起伏的雪白的胸膛上。
理智早已被欲望磨得悉数不剩,顾赫炎恨不得立刻将慕之明拆骨入腹,但他不会,他身体里是藏着凶狠狂暴的野兽,但是他有主,所以他会剔除骨子里的悍戾,将最温驯的一面展现在其眼前。
慕之明庆幸顾赫炎没有追问自己为什么天天去千机阁,慕之明知道,虽然顾赫炎对类似的事感到惴惴不安,但顾赫炎不会因此和自己怄气,他相信自己。
乖顺的人应该被奖励。
“那我们……”慕之明因紧张话语吞吐,他眸光扑朔,干咽着空气,“我们今夜试试吧……”
顾赫炎手都眷恋地在慕之明背脊上流连了,嘴上仍在询问:“你不怕么?”
慕之明:“不,不怕啊,我们之前不也……也做过吗?”
顾赫炎没回答,他的指尖划着慕之明后腰那段,从胯部至尾椎,欲往下又没往下。
“做过吧?”慕之明迟疑了。
“很多次。”顾赫炎答道,因欲望他声音低沉喑哑,与平时有些不同。
慕之明的脸登时热了起来,他不敢看顾赫炎,总觉得仅是瞧上一眼,顾赫炎眼里的欲望会如的滔天巨浪,将他顷刻淹没。
可慕之明不看他,顾赫炎便觉得不安:“我不希望你觉得害怕和恐惧……”
慕之明脸颊越来越烫,因顾赫炎撑在他身上,两人下半身贴在一块,慕之明已经能感受到顾赫炎勃然而起的欲望,慕之明也是男子,知道此刻顾赫炎是在强忍,并且忍得有多痛苦,他道:“不会的,我们以前不是……很多次吗?你定知道怎么让我不害怕,对不对?”
“对。”顾赫炎说完此话,低头吻住慕之明胸膛左边的茱萸,他确实知道……
……
老地方,只是小河蟹
……
慕之明会因为羞赧用小臂遮住脸,会因情欲难耐小声地央求着自己不要再作弄他的胸脯。
但慕之明绝不会说不舒服,因为他知道自己分不清那是害羞还是真不舒服,他知道自己视他若珍宝,就算明知他说不要是害羞,但自己依旧会立刻停下,所以慕之明就算再难为情,依旧会十分坦率地说着自己的感受。
那么多次的颠鸾倒凤,顾赫炎还知道。
知道慕之明除了胸膛敏感,他的小腹也敏感。
顾赫炎喜欢舔弄那里,因为亲慕之明小腹时,慕之明平坦柔软的小腹会瑟缩得厉害,但通常这种时候,慕之明都在他身下,所以慕之明无处可躲,于是慕之明会禁不住颤栗,浑身颤栗,然后喘息越发急促。顾赫炎喜欢看慕之明因自己的唇舌颤抖,那好似是在用身体说喜欢。
在慕之明受钉板刑之前,顾赫炎作弄完慕之明的胸膛后,会直接亲他的小腹。
但在慕之明受钉板刑后,顾赫炎会从慕之明的胸膛一路往下吻,留下温热湿漉的痕迹,他的舌尖会触及一道道微微凸起的白痕,那是钉板刑在慕之明身上留下的伤痕。
慕之明身上的这些伤痕其实已在慢慢消失,但是它们可能会在顾赫炎心里留一辈子。
亲过慕之明的小腹后,他就会瘫软在床榻上,小声呜咽:“别亲了……”
……
……
上次从千毒谷带回来的药膏还未用完,可惜放在了将军府。
不过没关系,慕府厢房枕边的软褥下,也有一盒。
都是慕之明买的,他偷偷在慕府、侯府、将军府的褥被下各藏了一盒。
那药膏有淡淡的冷香,幽静清雅,好似木质檀香,顾赫炎不懂香,但觉得这香味和慕之明很配,他的侯爷温润蕴藉,风度翩翩,谁人见了都会称赞一句公子如玉,只是此时的慕之明,却再不见平日文雅,眼角染着因情欲泛起的潮红。
这副模样,只有顾赫炎能见到。
想到这里,顾赫炎总觉得自己很难控制住身体里那名为欲望的野兽。
……
……
这个过程,慕之明会因为难耐喘得更厉害,他会偷偷看自己,然后害臊地紧紧闭眼。
慕之明平日明明那么喜欢撩拨自己,却在这种时候怕羞。
顾赫炎知道怎么让他舒服,……
慕之明达到极乐之巅的时候,有时会无意识地喊顾赫炎的名字。
赫炎,煜熠,将军,顾将军,赫炎哥哥,没有规律,哪个字眼都有可能被喊出。
若他喊了,……
若他没喊,明日又没有重要的事,顾赫炎就会再要他一次。
慕之明不喜欢在做这种事的时候看不到顾赫炎的脸,所以顾赫炎从未在他身后要过他。
事毕后,顾赫炎会收拾好一切,他会拿热水擦拭干净两人的身体,给床榻换好被褥。
因为慕之明爱干净,所以顾赫炎会将一切弄得井井有条,舒适如常,不管多晚。
若慕之明没有迷糊晕厥,他会等,等顾赫炎整理完重新躺在床榻上,等顾赫炎搂紧自己再阖眼休息。
慕之明觉得顾赫炎的怀抱能让他安心。
即使是忘了过去的一切,他依旧这样觉得。
翌日,慕之明在顾赫炎怀里醒来,最先涌入脑袋的念头是:他娘的,为什么之前顾赫炎会觉得自己做这种事会怕啊!他还以为有多勉强呢,结果竟是这般……咳咳……
难怪史书记载,有那么多君王不早朝之事。
七情六欲,翻云覆雨,凡人岂能抵住这贪欢极乐?
慕之明想到此处,不禁为自己淫佚的所想感到面红耳赤,他稍稍缩了缩身子,顾赫炎的声音立刻传来:“醒了?”
“嗯。”慕之明这才发觉顾赫炎醒得比自己早。
顾赫炎问:“身子有不适的地方么?”
慕之明:“没有。”
顾赫炎松了口气:“时辰尚早,可以再休息一会。”
“好。”慕之明点点头。
虽这样应声,但慕之明已经没了困意,他躺了一会,手开始不安分地抚顾赫炎披散的青丝,将两人乌黑的青丝缠在一块打成结,玩弄了半天。
两人平日作息极其自律,再躺着彼此都觉得不自在,干脆起身用早膳。
顾赫炎其实清早就醒了,他是先起身去灶房嘱咐厨娘早膳不可做油腻吃食务必要清淡,然后回来抱着慕之明继续睡的。
用过早膳,顾赫炎问起慕之明今日的打算。
慕之明喝下一口温热甜糯的白粥,随口道:“千……”
顾赫炎:“……”
慕之明:“千……呃……闲来无事,你有想去的地方么?我陪你去。”他弯眸,讨好地对顾赫炎笑。
顾赫炎放下手里的盛粥的瓷碗,沉思片刻,说:“你之前说想学舞剑。”
“嗯?我吗?”慕之明惊诧。
顾赫炎点点头。
“好啊,你教我吧。”慕之明兴致勃勃。
于是用过早膳,慕之明换了身利落的束腰扎袖口的武袍,在空旷的庭院等顾赫炎,他只等了一会,瞧见顾赫炎从厢房方向朝他走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木剑。
顾赫炎将木剑递给慕之明。
慕之明接过,弯眸笑道:“木剑?”
顾赫炎说:“剑,刃开两边,容易伤到自己。”
慕之明甩了手里的木剑两下:“不,我的疑惑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怎么会有不懂武之人用来练习的木剑?”他弯眸,自问自答,“是因为我之前说要练剑,特意备的吗?”
顾赫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慕之明原地立定,手握木剑剑柄,朝顾赫炎抱拳,语气调侃地笑道:“在此谢过师父传道授业解惑也。”
顾赫炎轻咳一声:“舞剑花的握剑手法会吗?”
“会!”慕之明边答边握给顾赫炎看,大拇指和食指扣剑,还算熟练。
他此生闯荡江湖,耳濡目染,自然会一些。
“好。”顾赫炎抬起慕之明的手腕,想教他舞剑。
正此时,有奴仆疾跑到两人跟前,气喘吁吁地说:“见过少爷,见过将军,将军,可算找到你了,宫里来人,说是皇上急召你入宫。”
顾赫炎还未答,慕之明先开了口:“急召?”
奴仆:“是呢!有宦官在偏厅等着接将军入宫,将军你快去吧。”
顾赫炎转头看向慕之明。
慕之明虽心里觉得失望落寞,但面上不露声色,他浅笑着说:“既然是皇上急召,定有大事,你快去吧,练剑什么时候练都可以的。”
“等我回来。”顾赫炎说完这句话,跟着奴仆去了偏厅,不一会又立刻于府前驭马,径直奔赴皇宫。
第160章 以后会发生的事
顾赫炎离开慕府后,慕之明只觉得心里落落空空的,他回到厢房,将木剑放好,正思索着该如何打发这百无聊赖的一日,闻鹤音敲门后疾步进厢房,一叠声呼唤:“少爷,少爷。”
“阿音,怎么了?”慕之明疑惑,“这么着急。”
闻鹤音道:“墨公子派人来请你去千机阁一趟。”
慕之明面露犹豫:“这……”
闻鹤音疑惑:“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前几日不都兴冲冲地直奔千机阁而去吗?怎么今日墨公子来请都不去了呢?”
慕之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赫炎何时回府,若他回府时我却在千机阁,他定会觉得失落,说不定还会纠结起我去的原因,所以今日的邀请还是回绝吧,改日登门致歉。”
闻鹤音:“可是,墨公子派来的人说,你送去的狩日猎月弩已修好,让你过去看看。”
“什么?!”慕之明双眸瞪圆蓦地喊出声,一时间激动得什么都顾不上,欣喜若狂地站起身,匆匆往外走,“阿音,我们去千机阁!”
皇宫威严,处处是高大耸立的碧瓦朱甍,顾赫炎于隅中时进宣政殿面圣,出来时,已是日昳时辰。
顾赫炎独自站在太和宫门下,万里无云日光晕眩,他抬头仰望着似金鳞的琉璃瓦,忽然想起那日,上元佳节,梵音四起,万家灯火绵亘数里,人世间火树银花,慕之明笑着对他说:“将军你瞧,这就是你守护着的大晋。”
顾赫炎收回目光,背挺得笔直大步踏过汉白玉雕龙九子拱桥走出宫城,驭马至贤王府。
贤王傅济安知道顾赫炎造访后,询问前来报告此事的奴仆:“宣宁候可有一起来?”
奴仆道:“回殿下的话,没有,只有将军一人。”
“什么?”傅济安惊讶不已。
顾赫炎为何独自来寻他?
傅济安不敢怠慢,于贤王府正厅和顾赫炎会面。
傅济安和顾赫炎寒暄两句,命人拿来上好茶叶和茶点招待,和善地开口:“顾将军,许久未见宣宁候了,他近日可好?”
顾赫炎:“他很好。”
傅济安:“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将军此处前来,是因何事?”
哪知顾赫炎一开口,吓得傅济安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顾赫炎说:“肃王监禁肃王妃襄氏,以她的性命为筹码,威胁逼迫禁军统领襄如山一起发动武斗政变,夺取皇位。”
傅济安瞠目结舌,张着嘴只知吸气不知吐气,半天没从这短短的一句话里缓过神来。
然而之后顾赫炎所说的话,让傅济安愈发困惑不解。
傅济安:“将军,此事实在惊世骇俗,万万不可轻易断言,将军可有什么证据么?”
顾赫炎竟神色淡然地摇了摇头。
没有证据,意味着理亏,更意味着不可信。
傅济安:“那将军您为何会知道肃王的意图?据我所知,您和肃王平日里根本没有来往。”
顾赫炎:“慕之明告诉我的。”
“什么?”傅济安愕然,他因头疼手抵额头,片刻后冷静下来,抬头道,“可宣宁候自从失忆后就不问朝政,只结交江湖人士,他能从何处得知这样的消息?”
顾赫炎:“他失忆前一日与我说的。”
傅济安正色:“将军,宣宁候失忆已有一月,这期间我还见过皇嫂,皇嫂虽胆小内向不爱与人交谈,但我确定她并未被监禁。”
顾赫炎沉默半晌,说了一句让傅济安觉得他是不是疯魔了的话。
顾赫炎说:“此为以后会发生的事。”
“顾将军。”傅济安双手紧紧握住圈椅把手,这才压下因惊悸想站起身的冲动,“指罪却无证据,已生污蔑的嫌隙,将军您还道这种怪力乱神话语,让我如何相信?”
面对傅济安的问责,顾赫炎显得十分平静,他说:“贤王殿下,我将我所知道的事告诉您,并不指望您立刻相信,只要您能因此设下防备,自有未雨绸缪之利。”
傅济安哑然半晌,问:“将军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告知我这件事的么?”
顾赫炎:“还有一事相求。”
傅济安:“将军但说无妨。”
自顾赫炎踏入贤王府以来,神情一直淡然冷漠,似面临山崩地裂也能屹然不动,可在这句开口的此刻,他低下了头做出极为迫切的恳求:“我想请您替我照顾好慕之明。”
慕之明和闻鹤音回到慕府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府邸的奴仆:“将军回府了吗?”
奴仆道:“回了。”
慕之明单手扶额。
他又问:“将军知道我去千机阁了吗?”
奴仆道:“知道知道,将军一回府就问少爷您在哪!”
慕之明双手掩面。
闻鹤音:“少爷,正好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将军。”
慕之明:“我本想花点心思给他一个惊喜的,而不是以此去平息他的愤懑和愁闷。”
闻鹤音:“少爷,只要是你的心意,对于将军来说都是惊喜,无需再刻意花心思了。”
慕之明一愣,笑着伸手揉掐闻鹤音的脸颊:“阿音何时这么会说话了,我竟都不及你了,是,你说得对。”
他定下心来,回到厢房推门走进,一眼瞧见顾赫炎站在大开的木格窗柩旁等自己。
暮色满房栊,苍茫西斜的残阳落在顾赫炎身上,其发梢肩膀染着丹霞余光,好似沐浴炙热火焰。
听见开门声,顾赫炎回头望了过来,见是慕之明,原本淡漠望着窗外的双眸因其身影映入而轻颤抖:“你……”
“我去千机阁了。”慕之明主动招供。
顾赫炎:“……”
慕之明上前,拉顾赫炎在桌旁坐下,手攥成拳抵在唇边清清嗓子,严肃道:“我本来,是想过几天,寻个好日子再告诉你的,想了想,还是今日同你说吧。”
顾赫炎:“什么?”
慕之明站起身:“你坐这等我一下。”
说罢,他神秘兮兮地走出厢房,片刻后抱着一个木箱回到屋子里,又将箱子放在桌上。
顾赫炎面露疑惑,看看眼前的木箱,又看看对他弯眸笑得欢欣的慕之明。
慕之明:“赫炎,猜猜里头是何物。”
顾赫炎摇摇头,他猜不出。
慕之明不再吊他胃口,打开木箱。
顾赫炎往里头一瞧,露出错愕的神色。
狩日猎月弩静静躺在里面。
一件旧物,即使每天小心擦拭仔细呵护,也不可能数十年如一日般崭新。
狩日猎月弩就是如此。
顾赫炎记得顾缪很爱惜它,即使它坏了,仍将其放在将军府的书房案桌上供着,谨慎保护,可就算如此,狩日猎月弩还是变得一日比一日老旧。
而眼前的狩日猎月弩似乎有些不一样。
它漆面光滑,弩弦紧绷,不见曾经百战的旧伤。
慕之明看着狩日猎月弩笑道:“这就是我天天去千机阁的原因。”
顾赫炎:“难道……”
“对。”慕之明笑着接话,“我拜托千机阁,将狩日猎月弩修好了!”
顾赫炎眼眸顿时闪过难以言喻的惊讶:“修好了?”
“是的。”慕之明忽而正色,他在顾赫炎身旁坐下,伸手握住顾赫炎的右臂:“赫炎,我知道了你右臂受伤无法使用兵器的事。”
顾赫炎微怔。
“我一直在想,该怎么样才能帮到你。”慕之明轻声,“后来,我想到了这把你送我的狩日猎月弩。”
狩日猎月弩轻如三寸软木,原本制作的初衷,是让使用者即使手上套着此弩仍可以用其他武器,所以此弩运作只需巧劲,因此就算顾赫炎的右手不能使力,仍然可以使用狩日猎月弩,且威力还要胜过寻常弓弩。
“我也没想到千机阁竟真的可以将它修好。”慕之明兴奋不已,问顾赫炎,“赫焱,你会用此弩吗?”
顾赫炎摇摇头。
这弩坏在顾缪手里,他只在年幼的时候见过父亲使用,自己从未用过。
“没事,我看过图纸,知道此弩的运作机制,我来帮你。”慕之明将狩日猎月弩从木箱里小心拿起,套在顾赫炎右臂上,弩上的五个连接着结实细线的圆环穿过五指固定,皮革扣紧,固定在手臂上。
慕之明替顾赫炎穿戴好,笑道:“趁着天色未暗,我们去庭院试试吧。”
“好。”顾赫炎点点头,随他来到庭院。
慕之明告知顾赫炎如何操作可释放弩箭后,四下环顾,指了指数米外的一棵樟树:“赫炎,你对着那个树干试试。”
顾赫炎举起套了狩日猎月弩的右臂,沉思寻找感觉,随后对准樟树。
两人皆屏息凝神,只听咻一声,利箭从弩中掠空而出,牢牢地钉在树干上。
慕之明喜得连连拍手夸赞。
顾赫炎低头,左手轻抚右臂的弩,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而后再次抬手。
慕之明:“是要试试能不能命中小一些的东西吗?”
顾赫炎摇摇头。
慕之明:“啊?不是吗?”
顾赫炎:“劈箭。”
他话音刚落,弩射出利箭,这只利箭呼啸着冲向树干,竟稳稳地劈开了上一只钉在树干的箭!
这可比射小的东西难多了。
慕之明舌桥不下,半晌才想起赞叹:“赫炎,你当真是英才盖世……”夸完,他弯起眸,由衷地感慨“太好了。”
可是这句感慨,却没有得到回应。
慕之明转头看向顾赫炎,发现顾赫焱也在看着自己,他就这样一眨不眨地望着,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似地。
慕之明笑道:“怎么了?这样看着我,难道我以前很少夸你吗?”
顾赫炎低头,看了眼手上狩日猎月弩,它曾助顾氏一族守护大晋疆土,在顾缪手里名扬万里,象征荣光,后因损坏被藏在高阁。
它在今日被修好,是不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命数。
顾赫炎缓缓抬眸,重新看向慕之明,声音轻得好似怕惊动什么。
“西北边疆有战事,我明日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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