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弘较为轻快的语气, 证实了刚才的那一番话的确只是他的胡乱猜测。
殊不知,那胡乱且毫无根据的一句话,瞬间将云弥的思绪牢牢牵住。
纪丛源不是纪绍征的长子?
那会是谁?
脑子里一下子闪过了张熟悉的面孔, 男人深邃的眉眼使云弥不由自主地呆愣片刻。
手握刀叉的动作瞬间顿住, 她的思绪就像是被点燃的引子,飞快随着四溅的火花, 朝着四面八方投射而去。
云弥蓦地想到了路寒山对苏城那极其熟悉的了解, 还有他与于贯平莫名其妙的相识。
云扶洲的苏城旧友,为什么又会被他认识?
除了曾经在苏城就以及熟识,云弥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性了。
……
相关的一切, 似乎都与刚才云弘的那个猜想无比贴合。
可如果他是纪家的长子,又为什么会毅然决然地一走了之?
路寒山他曾经, 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还有, 为什么于贯平那里,会有云山集团的注册登记资料?
云弥发现, 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事情, 似乎都只是海面上露出的冰山一角。
……
思绪愈发朝着压抑的方向行进而去, 好在云弥及时反应了过来,在一发不可收拾前, 及时制止了想法的延伸。
破碎的柠檬片依旧在气泡水中随意飘荡,脱离的一粒粒果肉渐渐出现了柠檬特有的灰白。即便逃离了根本,它也挥之不去那并不好看的颜色。
视线目睹了这一切, 云弥最终还是咬了咬下唇, 将那些杂乱无章的念想全部扼制。
只是, 她暗自发誓。
那关于纪家的一切, 自己必定要弄个明白-
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时差假期, 云弥在回归C牌工作前, 还专门去将过长的头发捯饬了番。
她的头发天生带着些浅色,被阳光照拂过后更是无比明显。
无需烫染,只是用吹风机与梳子配合着定型,瞬间柔滑的波浪卷便出现在她身后,令人无比艳羡。
京城的春天总是短暂无比,仿佛只是一名匆忙的旅客,驻足过后便提着裙子迈向了看不见的远方。
很快,阳光里含带的不再是温暖,而是炎热。
有些不适合在将长发披下,云弥用一个蝴蝶结将卷发束起,搭配着衬衫格子裙。浑身上下都是盛夏降临前的轻快,她迈着舒缓的步伐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只是在云弥走入设计部的那一刻,她便感觉到了十分明显的不对劲。
周围不论是哪里,都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散漫懒惰。
明明已经进入到了春夏季度的设计周,可其他人为什么没有丝毫新工作降临时的干劲呢?
秋冬时装周上打下的如此好的局势,不论是谁,都会立刻努力把持住局面,好好设计春夏款,争取在下半年的时装周上更上一层楼。
云弥觉得有些奇怪,可以现在自己的身份地位,好像并不是和去提醒别人关于这些的种种。
最终,她还是选择沉默地坐进办公室,拿起自己的设计本开始工作。
一旦投身进工作状态,云弥便不喜欢有人前来打扰。
可偏偏有人要与她作对。
好不容易有了些设计的思路,云弥正飞快用线条记录着脑海中的形状。办公室的门被突兀地敲响,她毫无心思去顾及,干脆连口都懒得开,想要将这个声音无视。
按照C牌的规矩,设计师在工作期间完全有资格不接受任何人的会见,包括黄总。
但门外那人似乎铁了心要见到云弥,见敲门无果,干脆径直打开了她的办公室门,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进入。
思绪被打断,稿纸上的线条也被迫出现了断断续续。
云弥难得出现了烦躁的情绪,抬起眼的瞬间,视野正中间出现的那张面孔更是增加了她心情上的不美丽。
“我想我并没有邀请你进办公室。”她的脸色逐渐沉下,向来轻灵的嗓音也逐渐附带上了冷然。
周契似乎没有零星半点的自我反思,甚至径直伸手,将云弥对面的那张椅子拉开,一屁股坐下。
“我们两个的关系,还需要讲究一声邀请吗?”
周契开口,声音里满满都是充斥着自信的油腻味道。他那比例并不算协调的五官,甚至随着面部表情几乎堆叠在一块。
听到他的这句话,云弥终究有些忍不住。
将纸笔收起放在一旁,她端正了坐姿,视线毫不避讳地直打向了对面的男人。
“当然。”
云弥听说,上次那场秋冬时装周的会议上,周契想要越级操纵权力失败后,他在品牌内部的名声口碑便几乎下跌了好几个台阶。
想到这,她便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
“周部长上班时间跑来设计部,是闲情逸致,还是工作已经分配不到你手里了?”
一击即中。
云弥从来不是什么心胸宽阔之人,她就像只漂亮又高贵的布偶猫,不惹她的时候温顺优雅;可一旦惹到了她……
除了炸毛之外,其他任何行为大概可能会在云弥身上发生。
这次面对周契这种普通又虚荣自信的男人,她选择淡笑着说出杀伤力最大的话。
果不其然,周契面上瞬间青一块紫一块。
他面部表情无比丰富,显然经过了一番思考。
云弥单手撑着侧脸,想着干脆和他玩玩,寻找反方向的灵感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当周契再度抬起眼,她接触到那其中的一丝阴险光芒后,蓦地产生了丝不好的直觉。
男人面上又隐隐出现了刚才的笑,只听他开口:“没想到弥弥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念及旧情啊,当初你进C牌,我在背后为你付出了多少,真是一点也不记得了呀。”
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周契似乎又故意提高了嗓门。
云弥只感觉太阳穴处稍稍一阵抽搐,却竭尽全力抑制住了起身质问的冲动。
不能那么做。
周契说出了刚才的那句话,那么他此番前来的目的便不得而知——先从内部将谣言散播出去,从而一点一点地给云弥泼上脏水。
此刻隔墙有耳,自己如果急忙起身制止、质问,反而会中了他的圈套。
不过正好,周契的到来提醒了云弥一件事。
法务部那里似乎已经就位,差不多本周末就要通知他在法庭上见面了吧。
她舒缓了下额角,很快笑容便重新在面上绽放。
“该记得一点也没落下,周部长,不如这周六,我们换个地方见个面?”
那一刻周契的面上凝结了困惑。
而时间飞速迈过,他的困惑终于在被告席上得到了解答。
云弥起诉周契尾随、侵/犯隐私权等,正式在京城法院开庭。
或许是云弘提前打过了招呼,本次庭审以涉及个人隐私的名义并未公开。
流程一件一件略过,等到展示证据的环节,的确如法务团队的主办律师所料,即便有路寒山后续提供的,那一段周契在巴黎尾随自己和他的录像,也依旧很难将结论定死。
周契的律师正辩护得行云流水,见局势逐渐朝着自己那里偏倒,周契那张油腻的面上终于散去了惊恐担心,取而代之的是获胜般的笑。
法官询问起他与云弥那条重合的路线。
“我想,我只不过是与云弥小姐顺路,这应该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错误吧?”
尽管法官还未给出明确的结果,可周契的言语之中,已然有着胜利似的喜悦之色。
云弥并未开口,只是平淡地将视线从他面上扫过。
两人的视线隔着大半个法庭,在半空触碰。
她这暗沉又晦涩的一眼,仿佛更是助长了周契的嚣张气焰。
“如果想象力可以作为证据,云小姐你或许已经大获全胜。”他放肆地说着。“我怎么都不敢想,走一趟回学校的路,居然也会被起诉。”
说着说着,周契险些没有忍住大笑。
法官做了个手势,示意庭上需要安静。接着他重新垂下眼去,在所有证据的资料上扫来扫去。
正当他举起法槌,准备宣告庭审结果的时候。
突然身旁的陪审员起身打断了法官的动作,他们简单地交流了几句。在场全部人的视线,均被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吸引。
“原告方有证据补充,结果宣判稍作延后。”
法官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将法槌放回原位。
云弥隐约看见对面周契面上闪过的疑惑,下一秒,法庭正后方的门被缓缓打开。
有一道似是寒鸦的身影正随着木门的嘎吱声缓缓迈入。
视线里传来了熟悉的压迫感觉,云弥的鼻尖也仿佛又一次地捕捉到了独属于那个男人的清香。
她不由得去算曾经自己和路寒山之间说好的日期。
好像还有几天,才满最快的那一个月。
路寒山此时此刻,应该还在美国进行电影的拍摄啊。
可云弥用力眨了好几下眼,愈发清晰的视线告诉她。
此刻出现在法庭上的,的确是那个不可一世,且矜贵冷峻的路寒山。
他依然穿着最为沉稳的一身黑。长款风衣迈过之处,皆散发着他那极具攻击性的淡香。
银框眼镜在法庭那略微明亮的光线下,更是将路寒山凌厉无比的视线遮挡、削减。
以免伤及无辜。
他的视线短暂地在云弥面上停留,给予了她一丝专属的温柔后,向着前方投去。
庭上人并不算多,可在座的却几乎全都认得路寒山。
他的出现,使得本来死气沉沉的空间出现了裂痕。更大的波荡,或许即将袭来。
周契的面色如灰,不再有方才那般的嚣张气焰。
“请原告方立刻补充证据。”
正前方,法官郑重又庄严,不掺杂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
路寒山微微扬起头,从风衣口袋中取出一个U盘。
法庭工作人员配合地上前接过,前去准备进行证据展示。
云弥的视线聚集在他的面上,隔着一段距离,她隐约能够看见路寒山眼下的淡淡青灰。
那是疲惫的痕迹,也是他长途跋涉从大洋彼岸赶来的证据。
路寒山他……
专门为了自己的庭审赶回来的吗?
云弥的思绪开始追随着太平洋上的日出,从升起到落下;视线也逐渐朦胧,可那其中却满是路寒山的模样。
她承认,在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刻,内心汩汩流淌着的暖意,一部分叫感动。
一部分……或许名为喜欢。
法庭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路寒山带来的证据,云弥的思绪被迫收回。撇过眼,她朝着动静的来源处看去。
那上方呈现出的画面同样算不上清晰,可固定镜头记录下的场景却相当眼熟。
云弥过了几秒,终于意识到那里是自己在F国留学时的公寓。
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因为画面上的一切都还算正常。
不过随着时间的飘逸,很快便出现了周契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或许有些松懈,可公寓楼道内的任何一处,皆有摄像头进行监控。
周契一路不带停顿,最终来到了云弥居住的楼层。他尝试着解了几下门锁,但全部以失败告终。
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他飞快朝着上方楼道奔去,却没有离开。而是选择躲藏在了一个隐秘的角落中,观察着刚刚回到家的云弥。
云弥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毫无遮挡地便按下了门锁的密码。
她回来仅仅是取遗落下的课本,没过多久便离开。
接着,法庭上的所有人都看到周契缓缓从楼道上走下,面上带着得逞似的微笑,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云弥的公寓大门。
……
云弥觉得有些恶心,并且内心深处,有一股不由自主的后怕。
尽管现在拥有的证据,足以能让周契当庭认罪。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事情,她都没有什么心思去聆听。
一想到曾经自己居住的地方,居然被那个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
云弥就感到了来自腹部的反胃感。
……
周契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他那不存在的清白,经过法官的斟酌,很快便宣判了本次庭审的结果。
被告方周契,完全败诉。
云弥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只是清楚自己的心神来不及从任何一个角落收回。
她沉浸在录像上那人为制造的恐慌里,也沦陷于路寒山的突然出现。
在法官宣布闭庭后,云弥一时之间不知自己下一步应该要做什么。
她站起身,与团队里的律师点头以示感谢。
下意识地想要朝门口走去,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不用想,对方是路寒山。
来不及再去考虑其他,当刺眼的光亮映照入眼,云弥已经被他带着来到了后方的露天停车场。
熟悉的迈巴赫就停在眼前,司机柳君也已在驾驶座旁就位。
路寒山帮她打开了门,就好像云弥才是那个颠簸了十几个小时,还存在着时差的人。
听到车门关闭的声音,迈巴赫后座那股清香扑鼻而来。
可云弥却丝毫没有沾染,因为她早已被身旁的男人揽入怀中。
耳旁响起的第一句话不是迟来的问候,也不是意外的重逢言语。
只是路寒山无奈且忧心忡忡地说:“当年在巴黎,没事吧?”
作者有话说:
本章涉及的一切庭审内容均为杜撰,全部都是为剧情服务。
卷卷没有经历过,也不希望有朝一日会去经历。
总之,看文图个轻松~
还有!女孩子独居一定要注意本章出现的那个点哦!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期待一下云姐和寒山哥的爱情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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