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 第 81 章 ◇
◎为了孩子◎
在苏邀月看来, 陆枕现在就一被吴氏欺负的可怜小继子。
苏邀月只要一联想到自己被她后妈欺负的那个惨状,就热血上涌,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
打完之后, 苏邀月还在想,如果这一巴掌是打在她后妈脸上, 那该有多爽快啊。
在吴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苏邀月拉着陆枕就往外面跑。
“快跑!”
她可是看到吴氏带着十几个奴婢出门的。
果然,苏邀月和陆枕跑起来之后, 吴氏也瞬间回神,立刻就将守在外面的那些奴婢唤了进来, 声音尖利的指着陆枕和苏邀月说要把这两个人抓住。
吴氏身边有从娘家带过去的人,这些人是心腹, 虽然看到其中有一人是公府世子, 但依旧遵从着自家夫人的命令。
苏邀月和陆枕往寺庙后门去。
两人奔跑在寺庙里, 穿梭在小道上。
从房廊穿到假山上,再从假山上下来到庙堂里。
从前面进去后面出来。
这是一条寺庙后面的巷子, 有很多香客正在排队进香。
今日是庙会,人多眼杂,苏邀月和陆枕两人混入人堆里,那些丫鬟、婆子一时间还找不到人了。
苏邀月和陆枕躲在巷子里。
小娘子对陆枕道:“别怕。”
男人低头对上她因为奔跑,所以满脸绯红的面颊。
“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这样冲出来, 不害怕吗?”
“我看到她打你了。”苏邀月皱眉,“你这么大一个人,不会打回去吗?好吧好吧, 你是君子, 不打女人, 那就我替你打。”说完,苏邀月心疼地摸了摸陆枕的脸,嘟囔道:“自己的孩子是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嘛。”.
吴氏浑身战栗地站在那里,小吴氏和孔青雾听到消息赶紧走到她身边将她搀扶起来。
吴氏接触到小吴氏的手,猛地一哆嗦收回去。
“姐姐,怎么了?”小吴氏不解道,“哎呦,这脸都青了,真是反了天了,一个贱婢也敢这样打当家主母。”
小吴氏一边嚷嚷着,一边和孔青雾一起将吴氏扶上了马车。
吴氏坐上马车之后,心神才逐渐镇定下来。
确实,她产生过怀疑。
明明她之前身体一直不错,可生产完之后,这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还有她那苦命的儿子,分明看着白白胖胖的,体质却极差。
看了好几个医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都说是娘胎里头带的病。
可她的身子一向不错,就算是从前茹素,身子骨差了点,但从前替她诊脉的医士都说不防事的呀,只要她在孕期好好用饭,照料好自己,孩子就不会出事。
吴氏越想越乱,她回到永宁公府之后就立刻跑过去看她的儿子。
吴氏的儿子躺在摇篮里,呼吸微弱,若是不仔细贴近了,还以为这孩子已经不在了。
医士每日里给这么小的孩子灌药,吴氏看着心疼,可却无可奈何。
屋子里充斥着苦涩的药味,吴氏伏在摇篮边,又想起陆枕说的话。
如果真是有人要害她跟她的儿子,那除了陆枕还能有谁呢?
陆枕害怕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分走了他的世子之位,就暗地里做了一些事情。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吴氏看着自己孩子苍白的小脸,心中的仇恨涌上心头。
她正欲唤府内医士进来,可抬手之后动作却是一顿。
府内的医士不能信了。
小吴氏带过来的医士也一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自从小吴氏过来之后,吴氏就一直使唤小吴氏带过来的那个医士和稳婆。
吴氏起身,独自一人出门,寻到一家药店。
药店内有坐诊的老医士。
吴氏身上穿着黑色披风,兜帽盖住半张脸。
她趁着夜色坐下来问诊。
那老医士一把脉,眉头微皱。
“如何?”吴氏心头颤抖。
老医士拧眉,“体虚疲乏,气血不畅……”
“我刚刚生下一个孩子,孩子亦是十分体虚。”吴氏急切道。
老医士点头,“孕期可是吃了红花水?”
“红花水?什么红花水?我从没喝过那东西!”
“可这脉象……不是红花水那应该是吃了一些对自身胎儿不利的东西,”顿了顿,老医士又问,“身下可是血水不止?”
吴氏原本就白的脸此刻瞬间惨白。
“……对。”她颤抖道:“喝了好几日的药,一直不好……”
“那药,你带给我看看。”.
吴氏浑浑噩噩回到永宁公府,正巧小吴氏端了药来,“姐姐,用药吧。”
吴氏面如死灰地看小吴氏一眼。
小吴氏被这一眼惊到,她扶着吴氏坐下,刚想开口,不想吴氏先开了口。
她盯着眼前的药,问小吴氏,“公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书房呢。”
说着话,小吴氏取出一个药膏,小心翼翼的替吴氏上药。
“这贱蹄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连公爷夫人都敢打,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这个胆子,真是活腻了。姐姐别急,等明日我带人过去,定要将她贱蹄子当街打死,给你出气。”
吴氏听着小吴氏絮絮叨叨的话,脑子里又回想起陆枕的话。
如果她的身子和她的孩子是有人有意为之,而那个人不是陆枕的话,又会是谁呢?
“先放着吧,我等一会儿喝。”吴氏神色懒怠地躺到榻上。
小吴氏见状,又上前去劝,“姐姐,这药凉了,药性就差了。”
“喝了这么几日也不见好,我等会儿再喝。”
小吴氏见劝不住,便只好起身离开了。
小吴氏一走,吴氏立时起身往小厨房去。
为了照料吴氏的身体,永宁公在吴氏的院子里又开了一处小厨房专门用来给她熬药。
现在那小厨房里还有女婢忙着呢。
“刚才的药被我打了,再熬一碗给我。”吴氏站在小厨房门口道。
“夫人,这药每日里都是姨母送来的。”
女婢嘴里的姨母就是小吴氏。
“那今日熬剩下的呢?”
“在这里。”女婢指了指那砂锅道:“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现在就只剩下些药渣子了。”
吴氏上前看一眼,趁着那丫鬟不注意随手捏了一把塞进绣帕里,然后转身道:“算了,反正只是洒了一半,这事别跟姨母说了,让她担心。”
“是,夫人。”.
吴氏又出去了。
春日那暖融融的风吹到她脸上,可她却一点都感受不到暖意。
她身上冷冰冰的,浑身都是冷汗。
她重新回到那个医馆。
老医士马上就要下班了。
吴氏颤抖着手,将帕子里的药渣子递给那老医士。
老医士看了看,取出其中一味。
“这不就是红花吗?虽然药量小,但积少成多,不是滑胎,就是生育那日大出血而死。”
吴氏一个没站住,差点滑倒。
她扶着医馆的门框,脑子里一团浆糊,“那,那如果提前早产……”
老医士见多了这种手段。
看吴氏虽身穿黑袍,但衣料绝佳,便直接道:“或许能勉强保住两条命,可按照夫人所说,您这身子已经不行了,以后基本上是不能有孕了,便是活命都……还有您那孩子……”老医士摇了摇头。
吴氏彻底崩溃。
她不理解,她的亲姐妹啊,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到底是哪里对不起她?
反过头来,倒还是陆枕那次发疯,救了她一命?
“哈,哈哈哈哈……”吴氏坐在地上,街口稀疏路人侧目,看到一三十出头的妇人坐在地上似哭非笑。
老医士见状,无奈摇头,“夫人,回去吧。”
“回去,我回哪里去?”吴氏笑嘻嘻地站起来,“孩子,我的孩子……”吴氏又跑起来,她踉踉跄跄地跑回永宁公府。
奶娘正在照料孩子,看到吴氏一身黑袍地奔进来,吓了一跳。
“夫人?”
“孩子,我的孩子呢?”
奶娘赶紧把孩子抱给吴氏。
孩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因为体弱,所以连哭都很少。
不管是白日还是晚上,都非常安静。
“我的孩子啊……”吴氏贴着孩子的脸哭,哭到心口绞痛,喉咙哽咽,再说不出一句话来,然后身子一软,晕厥在地。可即使是晕倒了,吴氏也依旧死死地抱着孩子没有放。
“夫人?夫人!”
奶娘吓死了,赶紧嚷嚷着让人去请医士过来.
来的是府中医士,探查了一下吴氏的脉搏,便立刻给她针灸,开药。
小吴氏知道消息晚了,眼睁睁看着府中医士过来,便火急火燎的一把将人推开。
“用我们自己带的医士。”小吴氏朝身后跟着的医士使了一个眼色,那医士赶紧上前去替吴氏诊脉。
没想到,吴氏已被府中医士的针灸扎醒。
她惶惶间看到小吴氏,双眸霍然瞪大,然后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小吴氏的胳膊。
“公爷,公爷……孩子……”
小吴氏吃痛,却还是努力安慰吴氏道:“公爷马上就来了,姐姐别怕,孩子很好。”
“我的孩子!”吴氏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永宁公从屋子门口进来,听到这道声音,也忍不住跟着心底一酸。
吴氏看到走过来的永宁公,她用尽力气起来一把将人抱住。
“公爷,我不明白,我好恨……”
“我知道了,孩子没事,你安心养病。”
“不,”吴氏扶趴在永宁公怀里,她扭头看向小吴氏,“我真心待你,你为何要害我?你是我的妹妹,是我的亲妹妹啊!”吴氏声音嘶哑,指着小吴氏,声泪俱下。
小吴氏脸上笑意僵硬,“姐姐,你是病糊涂了吧?你在说什么啊?”
“你还不说实话?我到底亏待你什么了……呕……”吴氏呕出一口血来,一旁的医士立刻上前,却被吴氏一把推开,“你过来……”吴氏指向那个府中医士。
医士上前替吴氏诊脉,吴氏将那药渣子递给他看。
小吴氏看到那药渣子,面色大变,登时后退三步。
“妈妈,抓住她。”吴氏惨白着脸吩咐身旁的陪房妈妈。
小吴氏被扭着胳膊抓住了。
那府中医士也检查好了。
“是红花。”.
小吴氏似乎还想要狡辩,可事情到这里,已经掩盖不住了。
因为她身后跟着的医士已经全部都招了。
“是,是她让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医士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面对此情此景,小吴氏反倒是逐渐平静了下来。
“姐姐,都是为了儿女,你说对不对?”
“青雾想要嫁给陆枕,可若是你生下了儿子,那陆枕就不是世子了,我们青雾就不是世子妃了。都是做母亲的,你该明白我的苦心吧?”
“就因为这样?”吴氏气得又吐出一口血来。
“或许……”小吴氏笑了,笑得疯癫,“还有嫉妒吧。”
“我比姐姐长得好看,从小父母也更喜欢我,姐姐嫁给一个鳏夫做填房,我却是十里红妆出的嫁。可姐姐瞧瞧,现在是你锦衣玉食,我却变成了一个弃妇,走到哪里都被人耻笑。”
“原本姐姐无子,我很高兴,我虽只有一个女儿,但毕竟有个孩子。可姐姐你怎么能怀孕呢?还是个男孩。”
“我的恨意装不下了,溢出来了,我太恨了,姐姐。为什么偏偏,你是我姐姐呢?若你只是一个陌生人,那就算了,可偏偏,你是我姐姐,亲姐姐!”
“亲姐姐,哈哈哈……”小吴氏说着说着,就笑了。
她披头散发地盯着吴氏,“姐姐,你现在的模样好惨,哈哈哈……”
说到此,小吴氏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身后的陪房妈妈几乎要抓不住她。
“若不是被你那继子一闹,你现在早就血崩而亡,一尸两命了!废物,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82 ? 第 82 章 ◇
◎我的未婚妻◎
家丑不可外扬, 永宁公迅速封住了公府所有出入口,然后让管事将小吴氏捆绑住,再把吴氏的娘家人请了过来。
三更半夜, 吴家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夜坐着马车赶了回来。
吴家虽然富甲一方, 但毕竟商贾出身, 虽然现在商人也能做官了,但这官大多都是买的, 本来就没有什么实权,因此, 吴家对上永宁公府这样根基深厚的真皇家贵族,是足足矮了一大截的。
虽然夜半将人唤来, 吴家人满心怨念, 但脸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管家候在角门处, 吴家人进来之后看到气氛不对,心里跟着一个咯噔。
永宁公让人过来传信的时候就点名要吴家掌权人过来。
由此可知, 这应该是大事。
永宁公府内外灯火通明,四处都有奴仆把守。
管家一边将事情简单说了,一边将吴家人引入吴氏的院子。
院子里,小吴氏被压在地上,永宁公站在院子中央。
永宁公虽已经四十多了,但身型高大, 穿着深色的圆领长袍站在那里,目光落下来的时候,带着一股深沉的暗色。
吴光权看到满身狼狈的小吴氏, 又看到这副模样的永宁公, 最后他将视线投向身边的穆氏。
穆氏是小吴氏的嫂嫂。
小吴氏在娘家本来就不受待见, 现在做出这样的事情,作为当家人,小吴氏的哥哥吴光权在其嫂子的怂恿下,虽心疼自己的妹妹,但还是做出了让永宁公自行处置的决定。
“那就移交慎刑司吧。”永宁公看着被压在地上的小吴氏,脸上露出疲惫之色。
小吴氏被堵住了嘴,说不出话来,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哥哥。
吴光权偏头,不看小吴氏。
家中父母已经不在,现在吴光权全权做主。
可其实,谁都知道,吴光权高攀娶了一位嫂嫂,如今吴家是那位嫂嫂做主。
嫂嫂容不下被夫家休弃回来的小吴氏,如今碰到这样的机会,恨不能立刻将人送走。
小吴氏看着不言不语的哥哥,眼里的期待逐渐湮灭。
她被堵着嘴,竟还笑了出来。
呜呜咽咽的,像条孤魂野鬼.
永宁公处理完小吴氏的事情,时间已是凌晨。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春日生机勃勃的景象,心里面却是枯草蔓延,犹如黄昏日暮,说不尽的悲凉苦痛。
“公爷,公爷,不好了,小公子他,他……”奶娘急匆匆地奔出来,怀里抱着那个刚刚出生没几日的孩子。
永宁公心头一跳,他伸出手,颤抖着摸了摸孩子的鼻息。
死了.
苏邀月回到了陆枕住的那个小宅子里。
这宅子实在是冷清,没有奴仆,只有一个看门的大爷和长泉。
苏邀月和陆枕甩掉那几个奴仆之后,在回来的路上买了药膏。
小娘子坐在榻上,先用帕子替陆枕将面颊上的伤口轻轻擦拭了一遍,去掉血水,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替他上药。
用的是竹子做的小签子,挖耳勺一样的大小,前面却是平的。
沾了药膏之后轻轻在男人伤口上抹开。
白色的药膏上脸之后缓慢凝固,像抹了香膏似得。
“疼吗?”苏邀月小声问,“我也没帮别人上过药。”
“不疼。”说完,陆枕低头看向苏邀月的手,“手疼吗?”
“疼。”苏邀月撒娇着将手摊开送到陆枕面前,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道:“听说最近珍宝阁新到一对绿玛瑙的镯子。”说完,小娘子还在陆枕面前展示了一下自己空落落的雪白腕子。
陆枕:……
“买。”
苏邀月的眼睛亮了亮,然后突然垂首,“公子这样,姐姐知道了会生气吧?”小娘子在陆枕伸出手要触到她的时候突然收回,用那张白莲花一般的脸娇羞道:“姐姐可凶了,我害怕。”
陆枕的眼神暗了暗,他伸手托住苏邀月的下颌,表情变得风流起来,“她不会知道的。”
“真的吗?那公子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姐姐?”
“自然是更喜欢你了。”
苏邀月的手抚上陆枕的下颚,然后顺势抚上他的喉结,“那不如……公子将姐姐休了,换成我吧?”小娘子顺势而上,朱唇不点而红,在距离陆枕只差一厘米的时候戛然而止。
灯光氤氲下,两人的眸中印出你我。
呼吸交缠,苏邀月的手指在陆枕的喉间转着圈儿。
她的指甲又染上了瑰丽的艳红,点在陆枕的喉间就如雪中红梅,云中珠翠。
“可你将我的庚帖退回来了。”陆枕每说一句话,喉结就滚一下,他的身型也更往前一点,一句话说完,他的唇已经贴上苏邀月的。
苏邀月心跳如擂鼓。
“那不如,公子再送一次?这次我……”
“咳咳咳咳咳……”门口传来长泉止不住的咳嗽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马上就要归西了。
啊不,他已经差不多要归西了。
陆枕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隐在门口的长泉。
长泉正对上男人阴沉至极的目光,脑袋立刻低到尘埃里,“公子,小公子刚刚去世了。”
也不是长泉非要现在进来打扰,实在是不得已啊。
“公府的马车已经候在外面了。”.
这位小公子刚刚出生几日,连出生宴会都还没办呢,就去了。
当日,永宁公府就挂上了白灯笼。
“我就不去了。”苏邀月打了一个哈欠,“我要补觉。”
“不行。”陆枕正站在屏风后面换丧服,“我已经决定休了你姐姐,娶你进门了,作为我未来的娘子,夫君的亲弟弟死了,也就是你小叔子去世了,你怎么也该去哭上一场吧?”
苏邀月:……这戏还能接着演上去?
不过听到陆枕说这些话,苏邀月还是忍不住微红了面颊。
她轻咳一声,“现在想想我也不是特别困了,那就陪你走一趟吧。”.
永宁公府只送来陆枕的丧服,长泉临时去外头买了一件女子穿的。
苏邀月换上之后坐在梳妆镜前仔细打量自己一番。
【没有腰线,布料粗糙,款式难看……】
“很漂亮。”陆枕走到她身后,看着一身素白的苏邀月,贴着她的耳朵努力忽略小娘子那些吐槽的话道:“淡妆浓抹总相宜。”
苏邀月娇嗔地看他一眼,“今日可是你弟弟的丧礼,你就一点都不难过?”
陆枕敛下眉眼,“不难过。”
确实,陆枕和吴氏的关系本来就不好。
吴氏生下来的孩子就算是长大了,跟陆枕的关系也不会好。
更何况,孩子出生,陆枕连看都没有去看一次。
最关键的是,孩子出生那日,陆枕还是被永宁公扇着巴掌打出公府的。
这关系能好才怪了.
苏邀月和陆枕一齐坐上马车,往永宁公府去。
永宁公府门外已经有吊唁的马车前来,长长短短排了一路。
长泉驾驶着马车,直接就从角门进去了。
管家已经等候多时,他看到跟着陆枕一起从马车上下来的苏邀月时神色一顿。
“公子,公爷现在伤心不已,您切莫再伤了公爷的心啊。”管家说这话时看向苏邀月,意思明显。
陆枕伸手拉住苏邀月的手,“那就一次伤个透吧。”
【透心凉,心飞扬?】
陆枕:……
对上陆枕奇怪的目光,苏邀月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推开他的手,安慰地拍了拍男人的手臂道:“你先去吧,我来也来了,想找地方休息一会儿。”
她不想熬夜,会伤皮肤的。
管家生怕苏邀月反悔,赶紧上前道:“苏姨娘请跟老奴来。”
“不对,”陆枕眯眼看向管事,“月儿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管家一愣,赶紧改口,“未婚妻,请随老奴来。”
苏邀月:……
陆枕:……
83 ? 第 83 章 ◇
◎想他◎
陆枕一身丧服进入大堂。
永宁公已经站在大堂里面了。
小小的棺木里放着小公子的尸体, 虽是白日,阳光颇好,但四周白绫飘飘, 那份阴森寂寥感依旧挥之不去。
听说吴氏已经哭晕过去好几回,现在正躺在床上, 连起身都做不到。
因此, 整个灵堂之内,除了吴家人外, 剩下的家属只有永宁公一人在。
陆枕走过去,先给小公子上了香, 然后站到永宁公身边。
虽分了家,但毕竟关系未断。
陆枕还是永宁公的亲生儿子。
“节哀。”陆枕淡淡开口。
永宁公似乎一瞬苍老了很多岁, 他站在陆枕身边, 连身形都佝偻了下来。
永宁公似乎是想开口,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比起陆枕的坦然,这位父亲显然是陷入了无助的迷茫之中。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跟陆枕的关系会走到这个地步, 分明小时候的陆枕是如此乖巧懂事,长大后的陆枕也是如此听话优秀。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毕竟是永宁公府,前来吊唁的人很多。
永宁公疲劳一夜,面色明显不佳。
“去休息一会儿吧。”陆枕开口道:“剩下的我来处理。”
永宁公抬头,他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儿子已经长大, 甚至比他还高出一个头。
他就站在他面前,像一座山似得,游刃有余的处理着他从未接触过的丧礼。
“你的脸……”永宁公注意到了陆枕脸上的伤。
“没事。”男人冷淡道。
永宁公怔愣一瞬, 然后被管家劝着, 扶到另外一侧的屋子里休息。
这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休息室, 屏风后面有解手的地方。
永宁公收拾完自己,靠坐在榻上,听着外面传来的吊唁的声音,眼前满是漂浮的白灯笼。
“夫人呢?”永宁公问管家。
“夫人吃了药,睡了。”
永宁公点头。
管家看着永宁公疲惫不堪的脸,也跟着摇头叹息。
“公爷,还是让世子回来吧。”管家逾越了身份开口。
永宁公眉头一动。
他也想,可是……永宁公的视线忍不住透过门缝落到外面的陆枕身上。
男人一身丧服,干净利落,犹如白梅清雪,君子风范十足。看似纤瘦柔弱,像个不谙世事的贵公子,可那双黑眸之中的沉稳却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安心。
当陆枕挡在永宁公前面的时候,永宁公就已经知道,他的儿子能独当一面了。
可父子之间那个解不开的心结,依旧存在。
永宁公摇头,起身道:“我去看看夫人。”.
苏邀月无所事事,她被管家安排在了陆枕住过的凤鸣苑内。
凤鸣苑里面的东西都没有动过,每日里还有丫鬟、婆子过来打扫。
苏邀月端了盘糕点靠坐在榻上,随手一摸就摸到了陆枕时常看的一些书。
他的书总是乱扔,有时候在床头,有时候在榻上。
现在的苏邀月也能看懂一些书了,可陆枕看的东西枯燥又乏味,苏邀月看一会儿就没有兴趣了。
她将书放下,正准备小睡一会儿的时候突然听到开门声。
小娘子起身朝门口看过去,正跟永宁公四目相对。
“你怎么在这?”永宁公皱眉,看起来非常不愿意看到她。
苏邀月扭了扭身子,也是一脸嫌弃,她还以为是陆枕过来了呢。
苏邀月将绸被往身上一盖,“你管我呢。”
永宁公:……
永宁公看一眼被苏邀月随手扔在榻上的书,走上前,将那书放到窗台上。
然后又将那盘糕点重新放回到桌子上。
“这是君闻最喜欢吃的糕点。”
苏邀月毫不客气的打断永宁公的“父子情深”,“他根本就不喜欢吃甜的。”
“胡说,君闻从小时候开始就特别喜欢吃这个东西。”
“放屁,他最讨厌吃甜的了。”
苏邀月一把掀开绸被就跟永宁公吵了起来。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永宁公气喘吁吁片刻,忍不住道:“我实在是不明白,君闻到底喜欢你哪里。”
苏邀月立刻道:“美若天仙,才华横溢。”
永宁公:……
苏邀月继续炫耀,“他可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永宁公:……
苏邀月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然后又抚上自己的发髻。因为是来参加丧礼的,所以她也没有怎么打扮,不过正所谓清水出芙蓉,有了这身皮囊,不管怎么样都好看。
“你说,如果我让君闻回来,他会回来吗?”
可能是没有什么知心人,永宁公居然跟苏邀月唠起了嗑。
苏邀月拨弄自己发髻的手一顿,“不会。”
永宁公被她一噎,屋子里陷入沉寂。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永宁公低下头,皱着眉,神色倔强。
此刻,坐在这里的不是高高在上的永宁公,而只是一个迷茫的父亲。
“有些事情,不是光靠弥补就能修复的。有些伤口的疤痕,是永远都无法消除的。这世上的错,难道都在子女身上吗?”苏邀月表情严肃地看着坐在实木圆凳上的永宁公。
“你觉得是小事,可对于陆枕来说,相伴一生的人,难道不该由他自己来选择吗?”.
灵堂内,呜呜咽咽的声音不断。
“太子殿下到!”一道唱和声传来。
“居然连太子殿下都来了?”
“是啊。”
众人议论纷纷,看着一身黑色长袍的男子从正院入,大踏步走向灵堂,然后上香鞠躬。
“多谢太子殿下,请。”
陆枕作为现在唯一正在撑场面的人物,自然由他接待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
陆枕将太子殿下引入一侧休息用的厢房内。
太子殿下走的是冷酷男人那一挂。
不过因为身体孱弱,所以入春的天了,外头还罩了件披风。然后等厢房的门一关上,这位太子殿下就立刻吩咐随身的小太监从厢房的窗户口处把一个包裹递进来。
太子殿下虽然依旧板着一张脸,但从他的行动能看出来,此刻的他非常焦灼。
陆枕站在旁边,看着这位太子殿下在厢房内忙活,时不时地撞到他。
【完了完了完了,父皇布置的任务还没完成。】
【哎呀哎呀哎呀,毛笔忘记带了。】
【天呐天呐天呐,我想如厕。】
陆枕:……
“殿下,屏风后面有如厕的地方。”
“嗯。”太子殿下板着一张脸进了屏风后面,片刻后净手出来,就看到陆枕已经将文房四宝替他准备好了。
太子殿下露出满意的神色,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露出里面的奏折。
“父皇将一部分奏折送到我这里来了,让我先学着批阅,”顿了顿,太子殿下伸手努力地揉着自己的额头,“你看看,这些奏折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
陆枕抬手接过太子殿下递过来的奏折,“殿下来吊唁还带奏折?”
“明日就要交给父皇了,我来不及看了。”太子殿下板着一张脸,内心里却有一万匹咩咩咩跑过去。
陆枕随手翻阅。
“这是送芒果的。”
“这个送了茶叶。”
“这个说自家养的鸡给送来了。”
太子殿下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我一夜没睡,看这些东西到现在,连一口茶都没喝。”
熬夜看这些芒果、茶叶、鸡。
确实是委屈了这位励志励精图治的太子殿下。
“内阁那边压着好些奏折不让上呢。”陆枕直接就说出了为何太子这边都是这些鸡毛蒜皮之事的理由,“如今内阁势大,已经跟皇权形成两立状态,那位内阁首辅,当今陛下的帝师……”
顿了顿,陆枕眸色微暗,“沉迷权势党派之流,无心治理国家,听说最近又收了不少学生。”
“最关键的是,”太子殿下合上手上的奏折,他的声音随着外面的哀乐逐渐低沉下来,“三皇子跟这位首辅大人最近走的很近。”
“如此看来,这位首辅大人是要站三皇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听到此话,抬头看他,“陆大人,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或许是因为,我看殿下面善吧。”
一直被称为冷面太子的太子殿下:……
相比起潇月池那张漂亮又讨喜的面孔,太子殿下这张脸实在是一点都不讨喜。
算了,这不是重点。
“对了,袅袅那边……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太子殿下冷硬的面孔上浮出红晕,可他依旧板板正正地坐在那里,冷酷无情道:“她收了我的鱼,却不愿意嫁给我。”
陆枕:……
“殿下表明身份了?”
“没有,父皇那边……还未同意,可我又怕袅袅被人抢走……”
上次,太子殿下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直到晕倒,皇帝也没有同意这桩婚事。
“殿下本就力薄,若说娶的是侯府嫡女倒还说得过去,可区区一个养女。”陆枕摇头。
太子殿下也紧皱起了眉,“父皇的意思是,让我娶首辅之女。”
首辅如今摇摆不定,若是太子狠心娶了首辅之女,那么这位未来岳父一定会站到太子这边了,这对于如今势单力薄的太子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太子不愿?”陆枕撩袍坐到太子身边。
太子摇头,“不愿。”
“为了大周也不愿?”陆枕继续问。
太子沉默半响,终于再次开口,“一定还会有其它的办法,你不是就走出了另外一条路吗?”太子转头看向陆枕。
“确实有另外一条路,只是有些艰难。”
太子殿下勾了勾唇,“本宫就知道,你这个男人心机深沉,怎么可能没有第二条路。”
心机深沉的陆枕:……
“我就当殿下在夸我了。”
陆枕站起身,紧闭门窗,取出一份东西递给太子,“年前顾深栖就已经在查大金奸细的事情了,最近终于有了一点眉目。殿下知道为什么这大金奸细能在我们大周隐匿这么长时间,连大名鼎鼎的顾大人都花费半年时间才仅仅只是查到一点眉目?”
“为什么?”
“因为这大金奸细就藏匿在首辅府内。”.
跟太子殿下聊完,陆枕从厢房内出去,询问管家,“月儿呢?”
“苏小姐正在凤鸣苑内。”
“嗯。”陆枕颔首,看一眼灵堂。
大人物基本都来过了,剩下的人吴家的人就能应付。
“我去凤鸣苑看看,有事你过来唤我。”
“是,公子。”
陆枕走了,灵堂之内,跪在吴家人最后面的那个少女抬起头来。
赫然就是孔青雾。
虽然小吴氏被送进慎刑司了,但孔卿舞还在。
她双眸通红地盯着陆枕,暗暗攥紧了拳头。
现在,她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想到此,孔青雾小心翼翼的起身,跟在陆枕身后溜出了灵堂.
苏邀月跟永宁公唠完嗑,无所事事的出来晃悠。
她已经半天没有看到陆枕了。
想他。
苏邀月随手折了一朵花,一边走,一边扯那花的花瓣。
“从这条路走过去,能见到陆枕。”扯下一瓣花。
“不能见到陆枕。”再扯下一瓣花。
等到最后一片花瓣的时候,正好是,“能见到陆枕”。
84 ? 第 84 章 ◇
◎她自己扑上来的◎
这是一处小花园, 是一条去凤鸣苑的捷径小路。
小路略微荒僻,两处的杂草最高的能长到一米多,密密扎扎, 青葱翠绿。
苏邀月从前走过几次,记得这里以前没有这么荒的呀?难道是走错了?
她绕路过去, 手里还拿着一个花梗子, 转过弯的时候正想找人问问路,一眼就看到了前面的两个人。
男人一身白色丧服, 挺拔俊美。
少女亦是一身丧服,哭得梨花带雨。
两人掩印在春日草木之中, 少女满脸泪痕,身上衣物半褪, 腰带都掉在了地上, 那衣襟大大的敞开, 十分开放,急切地伸手要去抱男人。
男人侧身避开, 少女不依不饶,那悲怆的哭腔已经传到苏邀月的耳朵里。
凭借着自己良好的视力,苏邀月一眼就认出来那少女是孔青雾,而她对面的男人分明就是陆枕!
苏邀月气急,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粗树杈就冲了过去。
那粗树杈正好是Y形状的,苏邀月将开口那边对着孔青雾, 一把就叉住了她的脖子往后一怼。
满脸悲怆之色的孔青雾明显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邀月给一屁股蹲怼地上了。
她衣衫凌乱半解,横躺在草地上。若是被别人看到这副模样, 再搭配上旁边的陆枕, 一定会让人认为两个人在做什么苟且之事。
“解释!”苏邀月扭头瞪向陆枕。
男人说出了经典语录, “她自己扑上来的。”
“那你不会躲吗?你不能踹她吗?”
你一个大男人还干不过一个女人?
陆枕神色认真道:“躲了,还没踹,你就来了。”
苏邀月:……
“转过去!”
陆枕转身,面对假山壁。
苏邀月气呼呼地低头看向那粗实的树杈,想到自己刚才不顾一切的泼妇举动,下意识红了脸。
从前,苏邀月也见到过她某前男友劈腿,当时苏邀月的第一反应是上下打量那女人,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贬低了一遍,最后得出前男友没眼光这个结论,然后给自己补上妆,踩着小高跟上前,潇洒的给前男友一个巴掌离开。
虽然前男友百般解释是那个女人自己扑上来的,但苏邀月根本就不在乎。
现在想来,或许就是不喜欢吧。
原来喜欢一个人,会这么冲动。
陆枕会觉得她很粗鲁吗?
不对,现在不是关心这件事的时候。
“苏娘子,苏娘子您行行好,我实在是没有活路了,只要能跟着表哥,我做妾,不,我做个通房,做个奴婢都行,您行行好吧,求求您了……”孔青雾跪在地上,跟苏邀月磕头。
苏邀月听说了小吴氏的事情,原本小吴氏在,孔青雾在吴家还算过得可以,如今小吴氏被送进了慎刑司,名声败坏至此,吴家容不下她,孔家又不接纳她。
永宁公府这边更是不可能了。
孔青雾能跟着吴家跪在小公子的棺材旁边,还是因为吴氏病的起不来身,不知道这件事,不然早就将孔青雾打出去跟她娘关到一块去了。
孔青雾没有办法,只能孤注一掷,将主意打到了陆枕的头上。
“表小姐,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我们帮不了你。”
苏邀月此话一出,孔青雾彻底瘫软在地。
如果苏邀月没记错的话,小吴氏是给孔青雾留下了一点薄产的,足够孔青雾节俭过活。可惜,孔青雾舍不得这富贵生活,便想出了这一招来想要留在陆枕身边。
或许她对陆枕的爱意是真,可她对奢靡生活的不舍更甚。
她爱富贵胜过了陆枕。
“你是谁啊,你凭什么管我?”眼见装可怜不好使,孔青雾终于露出真面目。
她站起来,指着苏邀月大骂,“你一个瘦马,连我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输给蓬莱郡主就算了,输给那定远侯府的假千金也就算了,她偏偏输给一个瘦马。
苏邀月高昂着下颌,朝身后一甩手。
身后没动静,她偏头,看到陆枕还对着假山石壁面壁思过呢。
苏邀月:……
“转过来,庚帖。”
面对假山石壁的陆枕颤了颤眼睫,唇角的笑不自觉的泄露出来。
他转身,刚刚偏了一个头,就听小娘子气急败坏道:“不准转过来!”
孔青雾衣衫凌乱,里头的小衣还露着呢。
“庚帖!”
面对到底是转过去,还是庚帖的选择题。
陆枕选择了倒退着走上三步,然后将庚帖郑重地交给苏邀月。
苏邀月拿着手里的庚帖朝孔青雾宣布道:“看到了吗?现在你觉得,我是谁?我用的什么身份管你?”
孔青雾面色惨白,她不住地摇头,又哭又笑。
“可笑,可笑……表哥,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陆枕背对着孔青雾,声音清晰道:“我陆枕一生,只娶一妻,绝不会有其他女人。”.
苏邀月拽着陆枕的胳膊回到凤鸣苑。
房门一关,苏邀月立刻变脸,“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她可是记得孔青雾的衣衫拉的挺开,脖子那边露出一大片呢。
“没有。”
“骗子!”
男人唇角浮现出笑意,“月儿在嫉妒吗?”
“对,没错,我嫉妒死了。”苏邀月气得眼睛都红了,“恨不能把你的眼珠子抠……”
陆枕突然向前一步,他的眸光倾泻下来,带着无限的宠溺和满足,“我好高兴,月儿在为我嫉妒。”
话罢,男人突然伸手环住苏邀月,倾身朝她吻过来。
男人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他单手箍着小娘子的腰将其按在墙壁上。微凉的薄唇带着湿润的触感贴着她的,强悍的撬开她的牙关深吻进去。
主屋内光线不好,苏邀月看的久了却也能看到陆枕的轮廓线条。
那双眼浸着暗潮,眼底汇聚着一层潋滟波光,星星点点,一抿,一动,风过,仿佛能吹起一阵野火燎原。
苏邀月被亲软了身子,“我还在生气……”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走那条路,不该碰到孔青雾。”
虽说是在诚恳道歉,但不知道为什么,苏邀月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好吧,陆枕被孔青雾突然攻击确实不是他的错,可苏邀月就是很生气。
“月儿收了我的庚帖。”陆枕与苏邀月十指相扣,他将她按在墙壁与自己之间,垂首之时望着那嵌在自己怀中的纤瘦身影,满眼皆是满足。
他满心满眼倾慕之人,终于答应做他的妻。
“你想娶我可没有那么简单,我要……十里红妆。”
“傻姑娘,十里红妆是嫁妆。”
苏邀月吃了没文化的亏。
“反正我不管,你不能随随便便的娶我。”
“好。”陆枕低笑一声,继续去亲她,唇齿呢喃间,男人声音低哑,突然开口,“若是我什么都没了,月儿还会嫁给我吗?”
苏邀月被亲的神思恍惚,没有听见陆枕说的话。
“嗯?”她神色迷惘,发出一个软绵绵的音,像被揉顺了的猫儿。
“没事。”
85 ? 第 85 章 ◇
◎渔夫vs太子殿下◎
一荒枯井, 一个匍匐在地的身影。
地上是蔓延的血迹,他用手肘在地上爬行,身上的白色衣袍被浸出一层厚实的污渍。
淅淅沥沥的雨从这四方院中落下。
低矮的四方屋檐, 框出一个窄小的天井一般的正方形。男人就如同被砍去了四肢的困兽一般,在这铺着青砖的四方形内, 匍匐爬行。
终于, 他摸索着爬到了井边。
男人伸手按住井口边缘,然后努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子。
雨势越来越大, 院子里的奴仆们都已经被他支出去了。
瓢泼的雨打湿了他的身体,十根鲜血淋漓的手指抓住井口边缘, 血水顺着雨水往里滑,男人霍然抬头。
是他自己。
陆枕猛地一下睁开眼, 淅淅沥沥的雨声消失了, 那股黏腻的潮湿感也随之褪去。
熟悉的熏香伴随着少女的馨香萦绕在他身边。
少女合衣睡在自己怀里, 她唇上的口脂已经被自己吃的差不多了,眼眶微红, 那是被他逼出来的。
苏邀月呼吸匀称,并未被陆枕吵醒。
陆枕微微侧身,指腹轻抹过小娘子微红的眼尾,眼底流淌过清晰的宠溺温情。
然后他缓慢重新躺回去,盯着帐子顶部。
那张贴着湿漉黑发,伏在井口边缘的脸还在自己的脑中挥之不去。
陆枕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望向院子里那口井。
这口井在从前已经听小娘子的话封住了。
梦境最后, “他”一跃而入这口井中,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这就是他最后的结局吗?
他的结局真的改写了吗?
这个梦境太过真实,让陆枕忍不住想起了那位神。
神已经无法阻止这个世界的苏醒, 那么, 它会做什么?.
萧袅袅作为侯府的假千金, 王氏过来吊唁,她当然也要跟着过来了。
听说马晓生连做妾都不愿意要萧袅袅,王氏也是一肚子气。
“母亲,对不起。”
萧袅袅坐在马车里,垂首跟王氏道歉。
“你有什么错?还不是那马晓生有眼无珠,待母亲替你寻个更好的。”
此次洛川并未出来,因此马车内只有萧袅袅和王氏二人。
萧袅袅听到王氏的话,明显一愣,“母亲……”她还以为王氏会责备她。
“对了,听说你跟那苏邀月住在一块了?”王氏对苏邀月并不是很满意,她总觉得这小娘子瘦马出身,心思不正。
“依我看,你还是回来住吧。”
萧袅袅垂首,轻轻摇头,“我在外面住的很开心。”
洛川已经笼络住侯府人心,每次面对洛川那看似柔弱,实则阴狠的眼神,萧袅袅知道,侯府已经不是自己能待的地方了。
自从洛川来了以后,王氏处处看萧袅袅不顺眼,可萧袅袅走了以后,王氏又开始想念起她的好来。
人只有失去了,才会开始怀念那些好。
“袅袅,马家那边你就别搭理了,我会再替你寻其它好亲事的。”王氏如此道。
萧袅袅想到那小舟之上的事情,神色微恍。
“母亲,如果我终身不嫁……”
“什么?”王氏立刻皱眉,“别说傻话,女子哪里有不嫁人的。”
萧袅袅莫名想到苏邀月跟陆枕,若她也能如月儿一般找到相互喜爱的人,那么她自然是愿意嫁的。
听说月儿已经成为那位陆公子的未婚妻了。
如果,她也能这样勇敢一次,是不是也能获得幸福?
王氏还在说着其他青年才俊,萧袅袅没有应声,心中却已经有了决断。
她决定将小舟之上的事情告诉渔夫,若是他不介意此事,那么,她就愿意嫁。
至于马晓生,听说他病得快死了。
真是报应.
萧袅袅随王氏给那位小公子上完香后便孤身一人去了永宁公府的小花园内。
听说这里有给前来吊唁的女眷们休息的地方,可萧袅袅不知道怎么的,胡乱走岔了路,没有看到女眷休息的地方不说,还越走越偏僻。
萧袅袅没有来过永宁公府,现在丧事正烦恼,路过的丫鬟、婆子们也忙得脚尖飞起。
萧袅袅眼尖的看到前面的亭子里似乎有人,她便想上前问问,不想走近一瞧,居然是那位跟她素来不怎么对付的首辅之女。
首辅老来得女,宠爱非常,这位小女儿有美名和才名在外,恰好,萧袅袅在京师城内也是有名的才女,如此一来,两人便难免被放在一起比较。
而每次,都是萧袅袅略胜一筹。
如此,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亭子里,首辅之女孙渺渺看着眼前俊朗冷漠的太子殿下,传说这位太子殿下一副病态,命不久矣,如今看来也没有那么夸张呀。
“好巧,在这里遇到殿下。”孙渺渺听说父亲有意将她嫁给这位太子殿下,一开始,孙渺渺还不乐意,可今日一见,却见男子容貌出众,气势凛然,顿时沦陷了一颗芳心。
虽然听说那位新科状元亦是风采斐然,但区区一个状元,哪里比得上太子呢?
太子殿下垂眸看她一眼,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外头。
“殿下可是有事?”孙渺渺小心翼翼的询问,“我能陪殿下一起去吗?”
太子殿下收回目光,独自一人往前走。
孙渺渺并未被太子的冷漠所击退,反而觉得这个男人好帅好酷呀。
她立刻跟在太子身边,看着太子殿下走到一处池塘边,然后从宽袖内掏出……一根收缩鱼竿?再取出一盒鱼食,就地盘腿坐下,开始……钓鱼?
春日的天,阳光热辣。
孙渺渺虽然被太子殿下的酷帅之色迷倒,但毕竟也是首辅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面对这样的冷遇,孙渺渺顿时就不高兴了,一甩头回了首辅府就跟自家老父亲告状。
“我跟那太子殿下说话,他不理我就算了,还去钓鱼,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几条鱼了?”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态度问题,但首辅却明白了这位太子殿下的意思。
看不起他的女儿,就是看不起他。
这位太子殿下明显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首辅大人拿着三皇子殿下送来的一盒黄金月饼,终于下了决定。
太子本就体弱多病,这皇位,自然无法胜任.
萧袅袅在园子里转了一圈,还没有转出去。
大概过了有半个时辰吧,她似乎又转回到原位了。
春末夏初,日头逐渐毒辣起来,萧袅袅瞧见前方有人,她提裙过去,站在三步远处,看着正坐在那里钓鱼的男子道:“这位公子,请问女眷花厅往哪里走?”
正在钓鱼的男人听到萧袅袅的声音猛地一顿。
两人之间陷入长久的静默。
正在此时,一个白净的小太监跑过来,“殿下,时辰不早,我们该回了。”
男人背对着萧袅袅起身,弯腰去收拾鱼篓子。
萧袅袅听到了那小太监的称呼,她没想到自己随意乱走,竟然碰到了一位皇家人。
萧袅袅迅速跪到地上,垂首行礼等这位太子殿下走远。
没想到那位太子殿下弯腰提鱼篓子的时候宽袖甩得太大,里面的奏折掉出来了。
没几本奏折,那是太子殿下没看完的。
奏折摊开在地上,萧袅袅无意间瞥了一眼,然后立刻就被上面的字迹吸引住了。
男人蹲下来捡奏折的时候,被萧袅袅一把抓住了袖子。
萧袅袅从未知道自己居然有如此大胆的时候,可她真的开口问了,“是你?”
“大胆,这是太子殿下。”一旁的小太监上前来呵斥。
萧袅袅下意识松手,可她一双眼还盯着面前的男人看。
她颤抖着开口道:“是你吗?”
潇日潭将奏折收入宽袖内,他敛下眉眼,这个动作使得他原本就冰冷的面部轮廓更显得冷漠起来。
气氛陷入古怪的凝脂,萧袅袅的眼神执着而震惊。
潇日潭沉默半响,最后终于开口说出了面对她的第一句话,“你没有答应我的求亲。”.
苏邀月一觉睡醒,黄梅告诉她说,萧袅袅来了。
小娘子点头,然后一把扯住正站在木施前换衣裳的陆枕。
屋子里的衣裳都是从前陆枕穿的,刚才躺在床铺上时,陆枕身上的丧服被弄得出了褶皱,他便从衣柜内随意挑选了一件穿在自己身上。
此刻,宽大的袖摆被小娘子捏在指尖不肯放。
苏邀月跪坐在床铺上,仰头盯着陆枕,“你要走了?”
“嗯,外面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说完,陆枕伸手抚了抚苏邀月的头顶。
【呜呜呜,舍不得,我的红玛瑙耳环,绿翡翠镯子……】
陆枕:……
“想买什么找长泉。”
“好的。”苏邀月收回手,神色乖巧道:“公子去了,我不打扰公子了。”
陆枕:……
从来衣食无忧的陆枕没有在哪一刻觉得挣钱无比重要.
陆枕走后,黄梅将萧袅袅带过来了。
“袅袅,你怎么了?”
萧袅袅像是哭过了,她伏在桌子上,整个人都在颤抖。
苏邀月赶紧让黄梅去端杯热茶来,然后又往萧袅袅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斗篷。
萧袅袅似乎是急赶过来的,身上被香汗浸湿一半。
她将脸埋在臂弯里,无声哭泣。
萧袅袅没想到,她喜欢的人居然是太子殿下。
原本,她已经准备跟渔夫说清楚自己跟马晓生的事情,若是他能接受,那么她就嫁他,若是他不能接受,那么此事就算了。
可她没想到,他居然是太子殿下。
天底下第二尊贵的男子。
她怎么能将那种事情……说得出口.
苏邀月终于从萧袅袅嘴里听到了那日芙蕖院内发生的事情。
原来她被马晓生喂了那种药,然后与他在小舟之上度过了一夜。
苏邀月气得恨不能立刻将马晓生千刀万剐,萧袅袅却十分冷静道:“不急,听说他病得快要死了。”
“报应!”苏邀月气愤道。
“嗯。”萧袅袅点头,然后又陷入一阵古怪的沉默中。
苏邀月安慰的词想了半天,“袅袅,事情已经发生了,你……”
“我知道,我已经想开了。”
萧袅袅温柔一笑。
苏邀月发现,萧袅袅看似温柔,实则内心强大。面对这样的事情,居然只是消沉几日,然后又自己走了出来。
怪不得萧袅袅当时要嫁给马晓生。
幸亏没嫁。
苏邀月都害怕萧袅袅会在婚假当日用一柄匕首把马晓生捅死。
好吧,萧袅袅不会这么干,因为这会连累到定远侯府,而她失贞的事情也不能说出去,此事同样会连累到定远侯府的名声.
黄梅端了热茶进来,萧袅袅喝下一碗,心情似乎好多了。
黄梅看着两位小姐无精打采的模样,又带来一个噩耗。
“听说首辅之女孙渺渺今日也来了。”
孙渺渺?苏邀月歪头想了想,似乎有这号人物,好像也是……暗恋陆枕的一员?
小娘子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怎么了?”萧袅袅不解道。
“陆枕的桃花债。”苏邀月咬牙切齿。
“别急,月儿。”萧袅袅柔声安慰,“先问过陆公子再说,我看陆公子不是这样拈花惹草的人。”
那边黄梅却道:“不是的,娘子。听说这位首辅之女要嫁的是那位太子殿下。”
萧袅袅手里的茶碗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苏邀月一口气刚松回来,就被萧袅袅的面色吓到了。
萧袅袅素来温和的脸上逐渐显露出一种名为狰狞的表情来。
他一边来与她提亲,一边还要跟孙渺渺成亲,那她算什么?算什么?
萧袅袅猛地一下起身,朝外走去。
她已经顾不得什么淑女风范和侯府君臣了,她现在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只想要将今日刚刚收到的那条鱼恶狠狠地拍在那位太子殿下脸上!
作者有话说:
听说孙渺渺看上了陆枕。
袅袅:月儿,别冲动。
不对,孙渺渺看上了太子殿下。
袅袅:我鱼(刀)呢?
86 ? 第 86 章 ◇
◎真朋友◎
萧袅袅跟那位太子殿下的后话苏邀月也不是很清楚, 因为后面几天,她都没有见到萧袅袅,直到那一日, 一道圣旨入了定远侯府,皇帝定下了定远侯之女萧袅袅为太子妃。
这道消息立刻在京师城内炸开了锅。
有人说, “太子殿下命不久矣, 这才要娶那位定远侯的假千金冲喜。”
“那么娶谁都是娶,为什么要娶个假千金呢?娶真千金不是更好?”
“听说是因为八字相合, 只有这位假千金的生辰才嵌合太子殿下的八字,冲喜才有效果。”
“可是这位真千金跟假千金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吗?”
众人一时无言。
面对外面的流言, 苏邀月十分好奇的询问陆枕,“冲喜是真的吗?”
陆枕正在替尊贵的太子殿下制作人造血浆。
用的是羊血。
前段时间用的是鸡血, 太子殿下嫌弃太腥气, 贴心的太子詹士面无表情的换成了羊血。
又腥又膻。
按照陆枕的计划, 继续上次太子殿下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的设定,体弱多病的太子殿下因为这一天一夜, 所以身心俱疲,再加上连日劳累奔波,无法娶上心爱的女子,因此,身体被冲垮了的同时,心灵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血一日一日的吐, 人一日一日的昏沉。
最后,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这个时候,陆枕就上场了。
他拱手站到前来探病的皇帝身边, 诚恳建议道:“如今殿下病入膏肓, 唯一之计, 只有一策。”
皇帝爱子深切,立刻询问,“怎么治?”
陆枕道:“冲喜。”
然后他找到串通好的国师,给太子殿下算了一卦,说这冲喜之人要在什么时辰出生,身上有何特征,具体人在什么方位,一一罗列下来,锦衣卫找了三天三夜,最后顾深栖出场,面无表情的呈上来一个名字。
定远侯府,萧袅袅。
如此,一桩冲喜美事顺利完成。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已经谋划好了?”
就像陆枕一开始就已经谋划好要娶她了。
“嗯。”男人点头颔首,然后拎着那袋羊血起身道:“我入宫了。”
“哦。”
苏邀月没告诉陆枕,她今日也要入宫呢.
清平县主派人过来传话,说是贵妃生辰要到了,贵妃看到苏邀月给清平县主做的衣裳,请她入宫去给她也做一件。
嘴上说是“请”,可谁敢违背贵妃的命令呢?
苏邀月跟着清平县主去往贵妃住处。
贵妃宠冠后宫,跟皇帝有着年少情谊,她住在距离皇帝寝殿最近的怡合宫内。
苏邀月第一次进宫,她坐在马车里,微微挑开帘子,看到四面高高的红色宫墙,那墙壁之上颜色斑驳,带着旧物的沧桑感,站在这里,一眼都望不到天空的鸟。
太压抑了。
苏邀月放下马车帘子,开始思考这位贵妃娘娘。
按照人设,这位贵妃娘娘一开始选择三皇子,是因为三皇子救了皇帝,所以她才会挑他记入自己名下,也算是一种补偿奖赏。
随着小说后期发展,这位贵妃娘娘发现这位三皇子殿下居然为了洛川而毒害了清平县主后,立时要将此事告发给皇帝,不想潇月池心狠至极,毒杀了清平县主之后又将这位贵妃娘娘给推进了水池子里。
夏日,宫里头的贵人们喜欢在水边乘凉吃瓜,贵妃娘娘也不例外,因此,此事最后被定性为意外。
本来皇帝是觉得有猫腻,想彻查,可惜,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再加上太子逝世带来的打击,让这位年纪还算轻的皇帝陛下一下子就心力交瘁,无力再处理贵妃的事。
“杨姑姑,我把人带来了。”清平县主领着身后的苏邀月进了怡合宫。
怡合宫很大,苏邀月一路过来能看到满院子的菊花。
听说这位贵妃很爱菊花高洁,因此皇帝就命人种了一院子的菊花给她。
“稍等。”杨姑姑朝苏邀月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寝殿。
清平县主怕苏邀月紧张,安慰她道:“姑母性子很好的,你别害怕。”
能走到如今贵妃的地位,怎么可能性子很好?这位贵妃娘娘虽然死得惨,但不管怎么说宫斗大赢家之一。
寝殿内点着千金一两的龙涎香。
身着华美衣袍的女子正慢条斯理地戴上甲套,从书案后起身。
苏邀月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寝殿后方有个小房间,里面供奉的菩萨。
这些后宫女子,总要再屋子里摆置些佛像,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慈悲为怀。
贵妃娘娘大概是刚刚抄写好佛经,她站起来,朝清平县主笑道:“这么早就来了?”
“想姑母的紧。”清平县主虽然在外性子傲娇,但在贵妃面前却是个小可爱。
贵妃的视线落到苏邀月身上。
苏邀月垂首行礼,姿态端庄大方。
她可是专门让陆枕请了宫里头的教习嬷嬷专门练过的。
果然,贵妃娘娘露出满意的表情。
苏邀月顿时觉得自己的冰雪聪明更上一层楼,才几天就将宫规礼仪学了个透彻。
好吧,若非陆枕的连夜□□,她也不可能学的那么快,陆老师以教学之名对她动用“私刑”,实在是一点师德都没有!苏邀月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学会,她的嘴都要秃噜皮了!
腰也要被掐粗一寸了!肿的!
“听清平说你要见到本宫才能画出设计稿?”
“是的。”苏邀月点头道:“衣衬人,人衬衣。衣裳是有灵气的,不合适的衣裳穿在不合适的人身上就是不合适。”
这句话其实有点骄傲自大了,可就是这份骄傲自大,却让这位贵妃娘娘高看了苏邀月一眼。
“听说你是陆枕的未婚妻?”
苏邀月:……
正对上贵妃娘娘这张突然充斥了八卦表情的脸,苏邀月终于明白,做衣服可能是真,可听八卦也是真。
面对贵妃娘娘这份真诚的八卦之心,苏邀月深沉地吐出一口气,道:“是。”
“陆大人的眼光还真是不错。”
原本苏邀月还以为这位贵妃娘娘会跟其他人一样嫌弃自己的出身,是个难相处的人,没想到居然还挺好说话的。
苏邀月画设计稿的时候最好要盯着人看,她将这称之为天才的怪癖。
因此,当苏邀月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贵妃娘娘好脾气的欣然应允。
苏邀月一认真起来就会忘记时辰,在这段时间里,贵妃娘娘会做自己的事情,苏邀月就盯着她看。
贵妃看到苏邀月如此专注的眼神,略微有些惊奇。
一开始,她听到苏邀月是瘦马出身之时,还以为是个狐媚子,没想到居然是如此奇特的一个女子。
连她都感兴趣了呢。
怪不得那位名满京师的陆才子会如此倾心。
苏邀月的脸上并没有深闺女子的拘束,也没有宫廷之内女子的疲惫和麻木。
她眼瞳鲜亮,整个人鲜活如夏日里最烈的阳光,只看一眼,就仿佛能从她的身上汲取到无限力量。
“好了。”苏邀月将手里的设计稿递给贵妃。
来之前,苏邀月特地做了功课,她将贵妃生辰从前穿过的衣裳样式都看了一遍,然后又询问了陆枕贵妃衣着的规格,最后画出来的这件衣裳作为生辰礼服来说不会太出格,又不显得过于朴素。
毕竟是生辰,唯一的主角,自然不能太低调。
“不错。”贵妃戴着甲套的手捏着这份设计稿,朝苏邀月颔首道:“就按照你的想法做。”
苏邀月喜滋滋地收了贵妃的定金,揣着巨额银票,她想到贵妃和清平县主的结局,忍不住皱眉。
“怎么了?”清平县主还想着让苏邀月在贵妃的生辰宴上也给自己做上一件好看的衣裳呢。
“县主最近胃口怎么样?”苏邀月突然道。
“胃口不错。”
苏邀月突然一脸严肃地盯着清平县主道:“县主,您的下巴已经有两层了,您的小肚子已经凸出来了,您再看看自己的手腕……”苏邀月伸出自己的手腕跟清平县主对比,粗细立显。
“听说三皇子殿下喜欢腰肢一只手就能搂过来的美人,您嘛……”
清平县主瞪圆了眼,然后在苏邀月的注视下,被气哭了。
苏邀月:……
“别急。”苏邀月一把捂住清平县主的嘴,毕竟这是在人家姑母的地盘上。
“从现在开始,您要好好努力减肥,最重要的是,不要吃云片糕。”
清平县主最喜欢吃云片糕,潇月池的毒也就下在云片糕里。
“县主记住了吗?”苏邀月小心翼翼地松开自己捂着清平县主的手。
清平县主抽抽噎噎地点头,然后伸手去摸自己的下巴,再去掐自己的腰。
最后,她可怜兮兮地看一眼苏邀月,“虽然你说的话我不爱听,但我听说,只有朋友之间才会说这种难听的话。”
苏邀月:……
“其实……我没什么朋友。”清平县主十分扭捏,“苏邀月,你说的话真难听,你是我的真朋友。”
苏邀月:……
作者有话说:
开始收尾,然后写个现代篇番外。
87 ? 第 87 章 ◇
◎小秘密◎
最近陆枕似乎睡得总是不安稳, 苏邀月猜测,难道他得了传说中的婚前焦虑紧张综合征?
“娘子,听说吴氏要不行了, 若是如此,那么公子就要守孝三年了。”黄梅端早膳过来的时候细心提醒苏邀月。
苏邀月一听这话, 立刻掰着手指头开始数, 三年。
她现在十六,再过三年就是十九。
那年纪也很小啊, 不怕.
永宁公的书房内,陆枕手里拿着一份请柬递给永宁公。
永宁公皱眉, 问,“这是什么?”
陆枕道:“我结婚的喜帖。”
永宁公:……自己儿子结婚了, 我是第一个收到喜帖的不知情人士。
“听说母亲身体不好, 我准备替她冲一下喜。”陆枕如此解释。
他站在侧开的窗子边, 晨光初晓,浮云自摇, 男人俊美的面孔之上被覆上一层浅淡的金黄色,那种温润如玉的表情从未变过,可这副性子,却跟从前天壤之别。
永宁公手里拿着喜帖,沉吟半响,“你真要娶她?”
“是。”
“不顾流言蜚语?”
“是。”
永宁公再次沉默下来, 他想起苏邀月在小公子丧礼那日跟他说的话。
或许,是他错了。
“你不后悔便好。”.
苏邀月有些恍惚,她怎么就要跟陆枕成亲了呢?
虽然说她是收了陆枕的庚帖啦, 但她现在才十六岁呢, 这么早结婚, 也太亏了吧!
“萧小姐已经被接回定远侯府了,只等萧小姐给太子殿下冲喜,到时候萧小姐成亲了,娘子不会着急吗?”黄梅话罢,又想到如今陆枕的情况,“听说那位首辅之女眼看太子殿下定亲了,便将目光放到了世家公子身上,头一个要相看的便是咱们家公子呢。”
陆枕在外确实很受欢迎,听说现在每天回家路上都要被砸一车瓜果,听说还有拿老冬瓜砸的呢。
“可是……”苏邀月面露犹豫,“我还没准备好呢。”
虽然她是很喜欢陆枕啦,但是真的喜欢到非要结婚的地步吗?
小娘子的脸上露出迷茫之色,她单手托腮,盯着窗子外面逐渐鲜艳起来的绿芭蕉,沉思良久之后猛然想起来贵妃娘娘的设计稿她还没完善呢。
还是先干正事吧.
陆枕特意在凤鸣苑内收拾出来一间厢房作为苏邀月的工作室。
平日里,苏邀月就在里面画设计稿。
苏邀月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膳食都是用食盒装着放在门口的。
苏邀月忙了一日,总算将贵妃娘娘的设计稿改好了。
她伸了一个懒腰,让人将这份设计稿送到清平县主那里.
定远侯府内,洛川站在空旷的房间里,对着屋顶大喊。
“你说陆枕会爱上我,可是他要娶苏邀月了!你说顾深栖是我命定的男人,可是他对我根本就没有兴趣!你不是神吗?你不是说我是这个话本子的女主角吗?”
神明没有回应她。
神明抛弃她了吗?
“对不起,我胡说的,我只是太着急了……苏邀月她要嫁给陆枕了,谁都知道他们要成亲了。还有萧袅袅,你知道吗?她要嫁的人是太子,是太子啊……”
“我呢?”洛川崩溃地跪到地上,“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那么听你的话,为什么?”
神明没有回应,直到洛川力竭地伏在地上,她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片段。
陆枕满身是血水地跃入水井之中,太子殿下身穿寿衣躺在棺材里,清平县主口吐鲜血趴在小花园内,贵妃娘娘的尸体从皇宫内河里被打捞起来,潇月池身穿龙袍坐在龙椅之上。
洛川哭泣的身影登时顿住。
这是什么?那些人的下场吗?
哈哈哈……没错,这就是违背神的下场。
洛川眼神疯狂地捧住心口,然后静静地等待神再次给她旨意。
【潇月池为了娶洛川,不惜在云片糕内下毒害死清平县主。】
是了,潇月池,她还有潇月池。
只要清平县主死了,她就能嫁给潇月池,然后当上皇后了。
没错,就是这样的.
黄梅将苏邀月画的设计稿送到了清平县主府后回来,同时还带回来了几碟云片糕。
这是贵妃娘娘赏赐下来的好东西,宫里头的云片糕自然跟外头的不一样,用料和手艺都是天差地别的。清平县主怕自己忍不住吃,就索性让黄梅带回来了。
黄梅入了主屋,见苏邀月又进了厢房内画图,便也不敢打扰,顺手将云片糕放到桌上。
苏邀月又忙碌了一会儿,看看时辰猜测陆枕差不多回来了,便伸了伸懒腰,起身推门出去了。
正巧黄梅路过,看到从厢房内出来的苏邀月,高兴道:“娘子,清平县主收了你的设计稿,还让奴婢带回来好几碟子云片糕呢,听说是宫里头的贵妃娘娘亲自赏赐的。”
嗯,云片糕。
等一下!云片糕!
“云片糕在哪里?”
“在,在屋子里……”黄梅看着面色大变的苏邀月,也跟着慌乱起来,“娘子,可是云片糕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大了!
苏邀月直冲进屋子,就看到那食盒已经被人打开,再往里屋看,陆枕靠坐在榻上,手边是半碟子云片糕,他微微屈身,身型瘦削而颤抖,面色苍白,唇角有鲜血溢出。
那鲜红的血顺着他的下颌往下蜿蜒,滴在榻上,浸湿滚边的靛青色垫子。
那一刻,苏邀月的脑子“嗡”一下就炸了。
“陆枕!陆枕!”苏邀月冲过去,一把抱住陆枕,眼泪瞬间淌了满脸。
“你不要死啊,我还没嫁给你呢,我不要当寡妇……”一边哭,苏邀月一边哭着喊着让黄梅请医士,然后又伸手去抠陆枕的嘴巴,企图让他将吃进去的云片糕吐出来。
没想到抠着抠着,给男人抠……笑了?
苏邀月的动作一瞬停住。
“……回光返照?”小娘子双眸含着泪,呆呆的。
男人随口吐掉嘴里的血浆,然后端起榻边的茶水漱口,“是血浆,假的。太子殿下说做的太厚了,他有时候咬不破,我就替他试试。”
这血浆太过腥臭,陆枕咬开的时候那股子酸爽直冲天灵盖。
这才让他面色煞白,又浑身发抖的。
苏邀月:……
小娘子瘪着嘴,香腮之上还挂着泪痕。
她委屈地看向陆枕,眼睫湿漉漉的,委屈极了。
“别哭,我没事。”陆枕察觉到小娘子情绪不对,他伸手替她擦拭眼泪。
苏邀月声音嗡嗡道:“我真的以为你死了。”
“我怎么会死呢?”
“因为这云片糕有毒。”
陆枕的视线落到那云片糕上,他眉头皱起,脸上笑意瞬间敛起,抬手让刚刚领着医士进来的黄梅退下。
黄梅见陆枕无事,便赶紧领着医士走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苏邀月被陆枕揽到怀里,她微微偏头将自己的脑袋搁在陆枕的肩膀上,“就是你知道的吧,我还有一个小秘密没跟你说。”
【其实我是穿书者。】
从前,陆枕不能完全听到苏邀月的心声,他猜测这是因为世界之间的壁垒,现在,他却能清楚的听到苏邀月的声音,他猜测,这是因为他觉醒之后,世界壁垒在逐渐消失。
因此,他能清晰的听到苏邀月诉说一些禁忌。
“我知道。”
“你知道?”小娘子震惊地睁大眼。
“嗯。”陆枕带着茶香的湿润唇瓣轻轻吻过她的眉眼,“我都知道,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全部都知道。”
简简单单几句话,却让苏邀月更加委屈。
她想起自己那段时间为了改变陆枕的命运到处奔波,好不容易改变陆枕对洛川的恋爱脑,那可真是一段辛酸血泪史。
“我可太辛苦了。”
男人笑了笑,更加搂紧她,然后颔首道;“嗯,没错。”
苏邀月吸了吸鼻子,让陆枕用帕子替她擦了眼泪,然后将自己知道的后续剧情都说出来了。
“就是,我知道你会死,才会想要改变你的命运。”
“嗯,我猜到了。”
苏邀月:……
“谢谢你,月儿。”男人俯身过来,从她的眉眼亲到唇角。
苏邀月下意识伸手环住陆枕的脖颈,“陆枕,你太聪明了,我有时候甚至都觉得,你有读心术。”
男人搭在苏邀月胸前的手一顿,眼神略微漂移,“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呢。”
“这倒也是。”苏邀月深以为然,然后想起来一件事,“这个云片糕里面没有毒吗?”
“测一下。”
陆枕随手拔下苏邀月发簪上的一支银簪,然后往云片糕里面戳。
戳完之后,并未看到有变色的地方。
苏邀月轻轻吐出一口气,“看来不是这次。”
不是这次,那就是下一次了。
清平县主那边,到底有没有听她的话?.
清平县主为了得到小蛮腰,已经忍了很久了。
终于,在今天,她没忍住,从送给苏邀月的那几碟云片糕内克扣下来一份。
清平县主先是嗅了嗅它的味道,然后喝上一口茶,再嗅一嗅它的味道,再喝上一口茶。
腹内装满了茶水,清平县主的饥饿感却还没有完全消除。
她盯着云片糕,几乎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
终于,清平县主动了。
她捏起一片,放到嘴边,正要吃,突然感觉腹部一紧。她低头,身上正穿着上次苏邀月送给她的一件裙子,这裙子腰线收得极窄,清平县主每次呼吸都能感觉到勒得慌。
可苏邀月送这条裙子前跟她说过,这尺寸可不算小,她起码得穿上再小两寸的裙子,才能看起来嫋嫋娜娜。
清平县主终于放弃。
她已经忍了那么多天了,再忍几天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一点都不想吃,一点都不想吃,一点都不想吃。
清平县主催眠完自己后,随手将云片糕一抛,云片糕入水,很快就有鲤鱼过来争抢。
清平县主将剩下的云片糕也一起扔到了河里。
这样她就不会想吃了。
喝多了水,清平县主正准备起身去如厕,突然视线一瞥,看到河面上的鲤鱼都翻起了肚皮。
什么情况?
吃撑死了?
幸亏她没吃,不然肯定又要长胖了。
88 ? 第 88 章 ◇
◎大婚(一)◎
清平县主面色惨白地抱着苏邀月的胳膊, 浑身发抖。
原本清平县主还以为这些鱼是被撑死的,直到苏邀月和陆枕过来,她才知道, 原来这些鲤鱼是被毒死的。
“没事。”苏邀月安抚地拍了拍清平县主,然后抬头看向陆枕。
陆枕朝她点头。
苏邀月将清平县主牵到屋子里, 跟她道:“兹事体大, 还是要禀明贵妃娘娘的好。”
虽然这云片糕是贵妃娘娘送的,但清平县主可不认为贵妃娘娘会害她, 因此,清平县主立刻就穿戴整齐进了宫, 去找贵妃娘娘告状,临走之时苏邀月还将刚刚打捞上来的两条翻肚鱼让清平县主一起带去。
彼时, 贵妃娘娘正在抄写佛经, 听到杨姑姑进来禀告说清平县主哭哭啼啼的来了, 手里还拎着两条鱼。
贵妃娘娘:…….
“到底怎么了?”贵妃娘娘看着那两条死鱼,下意识用手帕掩住口鼻, 她看到清平县主哭得那么惨,有心安慰,可是一靠近就闻到了那死鱼的腥臭气,一时之间真是两难。
幸好,杨姑姑侍奉贵妃娘十几年,明白贵妃娘娘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 立时上前将那两条鱼接了,还让宫娥们进来替清平县主净手洁面,如此, 贵妃娘娘才带清平县主一起坐到榻上说话。
“姑母……”清平县主哭得极其惨烈, 一张脸都吓白了。
贵妃娘娘安慰许久, 才终于从清平县主的嘴里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清平县主不小心将贵妃娘娘赐的糕点掉进了鱼池子里,没想到鱼吃了之后纷纷都死了,一开始,清平县主还以为是被撑死的,正巧苏邀月过来送设计稿,陆枕陪同前来。
这位陆大人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鱼死的蹊跷。
云片糕是贵妃送的,清平县主当然不能说她是故意扔给鱼吃的。
“姑母,我害怕。”
“别怕。”贵妃是经历过宫斗的人,当然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朝杨姑姑使了一个眼色,杨姑姑立时退了出去,然后开始彻查怡合宫.
潇月池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幸好,他反应极其迅速,一听说此事,立刻安排人将一个宫娥推出去当了替死鬼。
此宫娥原先就不安分想要勾引皇帝,被贵妃敲打一番之后怀恨在心,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此事看起来像是已经了结,可贵妃心里却清楚,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当杨姑姑找到人的时候,那宫娥已经自尽。
死无对证,只能如此结案。
皇帝亦安慰贵妃,还送了诸多礼物,显然也并不觉得此事有什么蹊跷。
贵妃一人坐在殿内,望着这空荡又冰冷的怡合宫,满眼繁华入目,却更觉这宫殿像是一个精美的牢笼,将她死死关在里面,永世不得超生。
“娘娘,三殿下来了。”
潇月池突然前来请安。
贵妃娘娘收回自己的视线,她神色沉默地看向杨姑姑,“你说,这世上到底是名利重要,还是亲人重要?”
杨姑姑垂首不言,良久之后才道:“听说清平县主安排人替贵妃娘娘做的生辰裙不日便能做好了。”
贵妃轻轻笑了笑。
“清平是个好孩子,她是知道的。”
清平县主知道贵妃拿她与潇月池联姻是为了什么,可她并未怨恨。
杨姑姑也道:“县主孝顺,盼着贵妃娘娘好。”
是啊,清平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她只想着自己,却忘了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名利权势,对于她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贵妃只要一想到若是清平县主真的吃了那云片糕,毒发身亡,便心如刀绞,不能自抑。
贵妃无儿女,清平就是她的孩子。
这一刻,贵妃的心中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也放下了什么。
她转身面对身后的菩萨像,然后缓声开口道:“让三殿下进来吧。”.
贵妃对自己这个便宜儿子没什么感情,毕竟三皇子被记到贵妃名下的时候已经很大了,两人之间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因此,生分一些也是自然的。
潇月池进来的时候,贵妃正站在菩萨面前闭目念经。
“清平近些日子身子不适,我准备将她送到青州养养。”贵妃背对着潇月池,她身前白烟袅袅,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释然。
潇月池双眸微眯,拱手道:“儿臣听说了下毒一事,母妃无恙,清平无恙,实乃万幸。”
贵妃娘娘捏着手里的佛珠,叹息一声道:“我是无恙,可怜了清平,吃了一些,好不容易救回来,听说是伤了身子骨,日后恐……难以有孕。”
其实正妻能不能怀孕这事关系不大,反正潇月池是能娶侧妃的,还不止一位。
“本宫无孕多年,自然明白这其中的苦。清平虽年幼,但心思清明,她认为……”说到此,贵妃娘娘转身,身上素净的宫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凛冽的弧度。
她的视线定定落在潇月池身上,带上了几分明显的凌厉,“与殿下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潇月池不知道贵妃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说出这种话。
可如果失去了贵妃的势力,那他就相当于失去了一双臂膀。贵妃无子,若是想在这深宫之中生存,就只能依靠他,现如今这位贵妃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连现成的太后都不愿意做了?
“母妃,我是真心喜爱清平。”潇月池撩袍下跪,情深意切。
“清平与本宫说了,喜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殿下能给吗?”
不能。
太子殿下因为不能延绵子嗣,所以被内阁弹劾。
若是他娶了一位不能生育的皇子妃,却还不能另娶其他女子,那么他不就变得跟那位太子殿下一样了吗?
反正那位太子殿下时日无多,这清平县主舍就舍了吧。
最重要的是,贵妃在这个节骨点上提出解除婚约,潇月池合理怀疑,她一定是知道了点什么。
潇月池咬牙,舍去这一对臂膀。
“但听贵妃娘娘吩咐。”.
清平县主因为“不能生育”所以跟潇月池解除婚约的事情当然不能传扬出去。
只说清平县主跟三皇子殿下性情不合,故此解除婚约。
三日后,清平县主立刻就被送往青州老家。
临行前,苏邀月将自己替清平县主做好的那件衣裳送给了她。
清平县主虽可惜自己不能在贵妃的生辰宴上穿,但她看到这衣裳如此漂亮,登时又高兴了。
清平县主去往青州后,潇月池没等几日,便向皇帝上书要娶侯府之女,洛川。
侯府两个女儿,一个嫁给太子殿下,一个嫁给三皇子,这倒也算是一桩美谈。
可皇帝却迟迟没有答应,直到三皇子殿下言明,他与这位洛川小姐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甚至那位洛川小姐腹中还有了他的子嗣。
皇帝震怒之下,将潇月池痛骂了一顿,可面对此种局面,亦是莫可奈何,只得赐婚。
如此,一门出了两位贵女的事情,在京师城内迅速宣扬开了。
都说定远侯府是烧了高香了。
现在不管到底是谁继承皇位,定远侯府必能世代繁荣。
“小姐,听说那位太子殿下病的都快要死了,你还愿嫁他吗?”如霜替萧袅袅梳洗打扮的时候忍不住红了眼眶,“若非圣人赐婚,如果太子康健,怎么会让您去……”
如霜替萧袅袅委屈,萧袅袅却并不觉得委屈。
她想到那日里,她追出去,怒发了一顿脾气之后,那位太子殿下郑重其事的跟她道:“我与首辅之女,绝无私情。我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
面对太子殿下的真情告白,萧袅袅自然亦是十分高兴。
可是她并没有忘记那日小舟之上的事。
萧袅袅跟太子坦白了那天的事情。
太子殿下的表情……十分奇特。
“那天,是我……”
想到这里,萧袅袅忍不住用书本盖住了脸。
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情更另她快乐呢?
可后来,就传来了太子病重的消息,萧袅袅心急如焚,却又不能在他身边照顾。
那一日,那位陆大人寻来,说自己是代替太子殿下来的,询问萧袅袅是否愿意嫁给太子,不论疾病。
“我愿意。”
后来,圣人赐婚,她最终成为了那位冲喜的太子妃。
大家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王氏一度因为这件事红了眼眶,可萧袅袅不苦,太子能为了她跪在御书房前一天一夜,才累出这样的病体。
她亦能义无反顾的嫁他,不论生死.
永宁公府婚期将至。
而按照礼部的规矩,太子和三皇子的婚礼都要大办特办,不过因为太子殿下的身子等不及了,所以只能诸事从简。
而这边,未来三皇子妃的肚子也等不及了,因此,莫名其妙的,这六人嫁娶,都挤在了同一天。
作为太子,规格自然是最高的。
聘礼一共一百八十八抬,抬了整整一日。
三皇子的低一些,只有一百一十八抬。
面对这样的差距,洛川虽然心中不高兴,但只要一想到萧袅袅嫁的是个将死之人,而她马上就能变成皇后之后,那一点子不高兴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至于嫁妆,王氏倒是没有偏心,当然是对半分了。
可从边关送来的萧朔的礼,可就偏心极了。
萧袅袅这边摆了半个院子,洛川这里就只有几口小箱子,里面的东西也是天差地别。
那边是什么奇珍好物,这边就是一些普通的布匹珠钗。
其实也不怪萧朔偏心,一开始他去边关,洛川还记得送些东西,可日子一长,她马上就不记得自己还有个亲哥哥了,反而是萧袅袅,虽然出了侯府,但每日里还是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了东西给萧朔送去。
边关困苦,一开始萧朔这个公子哥还真吃不消,全部都靠萧袅袅送来的那些东西撑着。
除了萧朔送的东西,老侯爷那边也有表示。
这两位老人不住在侯府,另有住处。
他们没怎么接触过洛川,毕竟神并没有让洛川攻略过他们。而萧袅袅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情分自然不一样。
这位掌管五城兵马司的老侯爷实权在握,又怎么会没有家底?
他象征性的给了洛川一口箱子,然后又给萧袅袅添了十几口大箱子。
如此,萧袅袅的嫁妆立刻就比洛川的丰盛了一倍多。
洛川气得摔了茶盏,暗自咒骂那两个老不死的东西。
萧袅袅看着老侯爷送来的嫁妆,忍不住红了眼眶。
当年她在苏州养病的日子里,与同在苏州的祖母甚是亲近。祖母虽在苏州未归,但这份心她已经感受到了.
这边,吴氏躺在榻上,听说她的儿子刚死,陆枕就要跟苏邀月成亲来给她冲喜。
听到这个消息,吴氏只觉得一点喜都没有,满心都是怨恨,又歪着脖子吐了两口血,恨不能当即就死了,让陆枕这婚事结不成,可她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位医士。
赵医士是府中医士,按照陆枕的吩咐在此照料吴氏。
他替吴氏灌了一碗参汤续命,然后又替她往嘴里塞了一块人参片含着。
“夫人放心,公子成婚之前,我还是有法子吊住您的性命的。”
吴氏一听这话,登时就要气晕过去。
不想被赵医士一针扎醒。
她瞪着一双眼,全身无力,连口舌都动弹不得。
只听着外面的喜乐,闻着屋子里浓重的酸臭药味,从喉咙里哼出古怪的声音。
赵医士道:“夫人别怕,您睡不过去,也暂时死不了。”.
一大早上,苏邀月就被黄梅拉起来装扮。
陆枕如今贵为太子詹士,又有公府世子身份在身,这婚事自然也是马虎不得的。
“娘子,这是镶嵌了东珠做出来的凤冠。”
东珠极其稀有,听说只有太子妃的凤冠上才有呢。今日苏邀月的凤冠上居然也有东珠,想来是那位太子殿下的特殊馈赠。
苏邀月从陆枕送给她的那座郊外宅子里出嫁。
她穿上绣坊做好的喜服,端端正正坐在梳妆台前等着陆枕过来。
按理来说,她该由女方男人背出院子,可因为苏邀月没什么女方人,所以当身穿新郎服的陆枕进门,将她背在身上的时候,苏邀月好一阵吃惊。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说让媒婆背的吗?”
男人背着苏邀月,身上艳丽的红色喜服在日光下犹如正在燃烧的一团火焰。
他道:“我等不及了。”
作者有话说:
等不及什么,你好好说说
89 ? 第 89 章 ◇
◎大婚(二)◎
郊外的宅子到城中的永宁公府不必要花费太多时间。
苏邀月坐在喜轿上, 手里拿着黄梅塞给她的鸡蛋。
肚子确实是有点饿,可苏邀月受得住,她不想坏了今日花费近两个时辰才画好的妆面。
大喜之日, 她一定要美美美。
喜轿颠簸,苏邀月盖着红盖头坐在里面, 她把玩着手里的鸡蛋, 听着外面的唢呐锣鼓声声,心里也不由得跟着跳动起来。
她居然真的成亲了, 跟陆枕。
苏邀月小心翼翼地撩开喜轿一角,看到前面骑在高头大马上面的陆枕。
男人很少穿这样明艳的颜色, 可他本就生得极好,如今这身红, 更是衬得其唇红齿白, 俊美非凡。
旁边看热闹的少女们纷纷看红了脸, 开始猜测到底是怎样的美人才能配得上这样的郎君。
苏邀月下意识挺直背脊。
那当然是像她这样的美人了.
后面的流程就是到府,拜堂。
吴氏身子不好, 起不来身,因此,坐在首位上的只有永宁公。
“望你们夫妻和睦。”永宁公今日难得穿了件略微鲜艳一些的衣裳,多日来的疲惫消退,他看着似乎精神不少。
永宁公坐在首位,看着一身喜服, 身型挺拔的陆枕,眼眶竟是微微有些红了。
他垂首掩饰,然后将手里的红包递给苏邀月。
“多谢父亲。”小娘子声音软糯, 透着股喜气。
真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可永宁公还记得这小娘子撇着眼叫他老头的样子。
真是……还挺有趣.
今日大喜, 过来贺喜之人络绎不绝, 陆枕将苏邀月送入洞房之后便出去迎客了。
“恭喜陆公子喜得美人呀。”
“是啊,是啊。”
恭贺声源源不断,别人敬的酒陆枕也一杯不拒。
陆枕酒量虽好,但此时也有些醉了。
夕阳西下,日暮倾斜。
喜房之内,苏邀月由一开始的端端正正坐着,到后面的靠着垫子坐着,最后就差横躺下来了。
实在是那东珠凤冠太重了,压得她头晕脑胀。
再加上一日未用吃食,眼前似乎也开始冒起了金星。
“吱呀”一声。
终于,在苏邀月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那头黄梅急匆匆奔进来,“娘子,姑爷来了。”
黄梅改口的倒快。
苏邀月忍不住面颊一红,赶紧让黄梅将自己扶起来,然后仔仔细细盖好红盖头。
喜房的门被打开,苏邀月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
“姑爷,玉如意。”
玉如意用来挑盖头。
苏邀月的视线中出现一双穿着黑靴的脚,他站定在自己跟前,然后用手里的玉如意缓慢挑起她头上的盖头。
少女瘦削的身段穿着大红的喜服,红色的盖头绣着戏水鸳鸯。
玉如意挑起盖头,先露出少女精致的红唇,然后是秀美的鼻子,最后是那双含情双眸。
小娘子坐在那里,似有羞涩。
她揪着手里的帕子,看着陆枕抬手将盖头挑下。
朦胧灯色之中,喜烛旁边摆置着几面铜镜,在这几面铜镜的照耀之下,少女更显素美之姿。她微微含着唇,仰头朝陆枕看过来的时候,眼波流转,满目情意。
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此看自己。
“姑爷,这是合卺酒。”
黄梅将酒杯递给陆枕,然后又将另外一只递给苏邀月。
两人一站一立,陆枕接下酒杯后便下蹲,然后与苏邀月行交杯酒。
苏邀月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陆枕,心中的甜蜜到达顶峰。
两人交着胳膊饮了合卺酒,酒香在唇齿间弥漫,苏邀月哑着小嗓子道:“凤冠太重了。”
陆枕伸手,不怎么熟练的替苏邀月取下凤冠。
小娘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黄梅识趣的出去了。
喜房内只剩下两人。
外面热闹的声音不断,陆枕喝了不少酒,原本清明的眼神也变得不怎么清明了。
喜房内灯色昏暖,他的指腹摩挲过她饱满的唇瓣,然后突然倾身过来,苏邀月下意识后躺,摔在柔软的床铺上。
男人的手一开始按在床沿上,逐渐缓慢揽住少女纤细柔软的腰肢。
繁杂的衣物在陆枕的手下一层一层褪开,剩下最后一层,却怎么都解不开。
这是苏邀月自己做的内衣。
陆枕眸色浑浊,指尖一用力,只听“撕拉”一声,小衣被扯断,甩出去的时候撞到床帐边的银勾玉佩,发出清脆声响。
而在小衣解下的那一刻,苏邀月突觉得呼吸一畅,眼前却是一阵发黑。
苏邀月想开口说话,却被陆枕堵住了嘴。终于,她眼前一黑,软软地闭上了眼.
苏邀月万万没想到,新婚之夜,她居然……晕了。
“大概是……饿的。”她听到有人在说话。
“好的,麻烦赵医士了。”
是医士。
天呐!
苏邀月再也不敢醒过来,只得继续假装昏迷,然后只听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之后,苏邀月嘴里被塞了一颗糖果子。
甜蜜的味道弥散开来,有人贴着她的耳朵道:“还不醒吗?”
苏邀月立刻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好丢脸……你为什么要叫医士?”
低血糖是这具身体的老毛病了,那个时候可能是被牙婆饿坏了,因此,受不得饿,一饿就容易晕倒。
“有些担心,怪我。”男人认错的速度非常快。
“好丢脸啊,陆枕!”苏邀月却还是不肯从被子里出来。
陆枕索性伸手揉了揉那团被子,“叫夫君。”
苏邀月:……
被子里静默良久,传来小娘子软软糯糯的小嗓子,“那你觉得丢脸吗……夫君?”
男人唇角翘起,满目柔情,“不丢脸,很可爱。”
苏邀月终于舍得从被子里出来,她的脸被闷红了,脸上的妆面也有些花了,可双眸亮晶晶的,衬着一层水雾,漂亮极了,像秋日覆着一层白雾的远山青黛,飘飘淼淼。
陆枕俯身亲了亲她,“我已经让黄梅去要些吃的了。”
今日大摆宴席,厨房内自然有好酒好菜。
黄梅很快就带来了可口的饭菜。
苏邀月矜持地吃了一碗粥,然后被陆枕又喂了一些荤菜。
“吃饱了。”苏邀月娇气地推开陆枕的筷子。
“不吃了?”男人眸色微暗。
视线朝喜烛上看了一眼。
已烧半截,那红色的烛蜡一路滚烫的流淌下来,就如同现在陆枕灼烧的肌肤。
“嗯。”苏邀月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浑然不觉身边的危险。
再吃她的小肚子都要出来了。
男人看了一眼自己剥的白虾,还剩下一大半没吃。
陆枕慢条斯理地擦干净自己的手,然后突然弯腰将苏邀月一把抱起。
“呀!”小娘子惊叫一声,下意识伸手环住陆枕的脖子。
“你干什么?”
男人声音低哑的回答她的问题,“该我吃了。”
90 ? 第 90 章 ◇
◎新婚第一日◎
新婚日, 明月高悬,微风徐徐。
酒香未散,锣鼓未歇。
黄梅和水缸守在凤鸣苑主屋外面。
红烛印在窗棂隔扇之上, 屋内玉佩银勾之声不断,红色的喜帐如浪潮一般上下翻涌。
“叮叮当当”, 乱中有序。
黄梅和水缸互看一眼, 心照不宣。
一晚上,里面要了三次水。
作为世子夫人, 自然不能只有一个丫鬟伺候,昨夜, 管家又带来十几个女婢并两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加上黄梅和水缸, 一共四个大丫鬟。
他们四人轮流转岗, 清晨时分, 又正轮到黄梅和水缸,便只听里头似乎又闹了一场, 小娘子声音娇娇气气的,像是哭了,男人低哑的声音连哄带亲,透着一股宠溺。
半个时辰后,“吱呀”一声,她们身后的门开了。
陆枕穿戴整齐, 从屋内出来。
虽只虚开一扇门,但黄梅已然闻到那股子味道从屋子里散出来。她不自觉就红了脸,然后听到自家新上任的姑爷吩咐道:“别吵醒了夫人。”
黄梅却想起还有一件正事, “姑爷, 要敬茶呢?”
“不急。”.
苏邀月一觉睡醒, 身上就跟被大卡车压过一样。她躺在那里,伸手去摸身边,被褥里没了温度,男人已经走了。
虽没了温存,但也少了那份羞恼。
昨夜朦胧之间,苏邀月走神了一会儿想起一件事。
“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正伏在她身上的男子闻言,动作一顿,然后在苏邀月迷茫又湿润的眼神下,用实力告诉她真相,让苏邀月再也想不起来这件事。
后来,苏邀月渐渐回味过来,原文里有个设定是男二作为柳下惠,只会对女主动情。那么之前陆枕尚无自我意识的时候,可能确实是……不能人道。
可是昨夜……那么说明,陆枕已经全然摆脱了吧?
“小夫人,您醒了?”黄梅小心翼翼地推开屋门,就看到锦绣罗帐之内,少女拥着一床被褥坐在那里遮到锁骨处。她身上未着寸缕,露出的肌肤之上带着明显的红痕。
苏邀月的肌肤本来就细嫩,稍微一掐就是一道痕。
黄梅看到这副模样的苏邀月,又是心疼又是庆幸。
公子与小夫人恩爱至极,实在是太好了。
“他呢?”苏邀月开口,小嗓子果然是哑了。
“谁呀?”
黄梅假装不知。
苏邀月娇嗔地看了她一眼。
黄梅捂嘴偷笑,“姑爷刚刚出去了,吩咐奴婢不要吵醒小夫人。”
苏邀月顿觉一阵甜蜜,“我睡多久了?哎呀,是不是要敬茶来着?”
“小夫人别急,姑爷说等他回来一起去。”.
苏邀月在黄梅的服侍下沐浴净身,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忍不住想起昨夜,小脸俏红。
热汤氤氲热气上浮,苏邀月把自己埋进木桶里,绸缎般的长发披散开来,让她想起陆枕将脸埋入她发间说“很香”的声音。
完了,她都要看不得陆枕在外面人模狗样,正人君子的样子了!
洗干净身上之后,苏邀月从木桶里出来,整个人都是软的。
陆枕看似纤瘦,书生一般,可力道却很大,有些没控制住的时候,苏邀月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要被他给掐断了。
成婚第二日,苏邀月挑了件胭脂色的衣裳穿。
“公子回来了。”
外头传来声音,苏邀月正好换好衣裳出去,就看到陆枕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进门。
“锡记的小笼包。”陆枕将食盒放到桌子上,苏邀月赶紧坐过去,下意识开口道:“一大早上起身就没看到你。”语气里充满了作。
男人低头笑了笑,“不是你自己嘟囔着要吃的?”
苏邀月想起来了,刚才似醒非醒之间,陆枕似乎是问过她什么话,好像是要不要吃早膳之类的,可她头昏脑涨的,哪里还开得了口,耳朵旁边都是那玉佩银勾相撞之音,便随口说了一句锡记的小笼包,他就替她买来了。
小笼包还烫着,黄梅摆上碗筷,搭配上小菜并一些其它小食,两人坐在一处,苏邀月咬上一口,里面的汤汁浸入口中,鲜美异常。
用完早膳,苏邀月才又想起来敬茶这事,她赶紧跟陆枕去往正院主屋。
只见永宁公已经坐在那里了,看向陆枕和苏邀月的视线带着深深的怨念。
迟到了?
管家小心翼翼道:“公爷等了一个时辰了。”
苏邀月:……
苏邀月突然有了身为人家儿媳妇的羞耻心。
“嗯。”陆枕淡淡点头,仿佛一夜之间完全褪去了孝子贤孙的模样。
完全没有请罪的意思。
管家识相的端来两盏茶。
苏邀月和陆枕各自跪在软垫上,然后端着手里的茶水送到永宁公面前。
“请父亲喝茶。”两人一齐道。
“嗯。”永宁公点了点头,伸手的时候一顿,竟先接了苏邀月手中的茶盏,然后再吃了陆枕手里的。
“既已成婚,便好好待人。”永宁公如此道。
陆枕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神色懒怠,“父亲不说,我也会的。”
苏邀月:……
这狗男人是把半辈子攒下来的逆骨都在成婚以后发作出来了?
永宁公显然也是被陆枕憋得不行,他站起来道:“听说太子殿下对冲喜之礼大有喜色,今日晨间已经能饮一碗粥了,陛下大喜,重赏了定远侯府。”
“嗯。”
在这样不冷不淡的对话中,苏邀月实在是受不了了。
“老……父亲,用早膳了吗?”差点说漏嘴。
永宁公身形一顿。
他确实没用。
一大早上就起身坐下等着陆枕和苏邀月过来敬茶了,没想到这两个人磨磨蹭蹭了一个多时辰。永宁公也不敢在中间用早膳去啊,生恐这两人在他用早膳的时候进来了。
“父亲用些早膳吧,别饿坏了身子。”小娘子软声软语道。
对比自家儿子的态度,永宁公突然间就发现了苏邀月的好。
再仔细一看,这新媳妇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的,姿态礼仪亦是学足了的,倒也是不错。
永宁公的面色和蔼了几分,他朝外面道:“管家,摆膳。”
管事听到动静进来,虚心询问道:“公爷,是摆早膳还是午膳?”
这个时间点,早膳太晚,午膳太早。
永宁公:…….
陆枕还有公务要处理,敬完茶之后又去了东宫。
苏邀月一个人回到院子里,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凤鸣苑。前段日子陆枕才跟永宁公闹了分家,为了这次婚礼,他又搬回了永宁公府。
反正吴氏已经命不久矣,小吴氏和孔青雾都被解决了。
“黄梅,这块挖了,我要种葡萄树,还有这里,给我做个秋千,这儿,给我放个藤椅……”苏邀月开始倒腾陆枕的院子。
虽然从前她也倒腾过,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是女主子了。
苏邀月正倒腾着呢,那边管家就笑眯眯的过来了,还带来了永宁公府的账目。
“小夫人,如今夫人病重,无法料理府中大事,执掌府内中馈的事情就交给您了。”
苏学渣上学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数学了,每次看到那数学老师小腿肚都哆嗦。
“你自己看着办吧。”她赶紧推拒。
管事赶忙摇头,“中馈大事,自然由您打理。”说完,留下账本就恭谨的走了。
苏邀月:……
被赶鸭子上架的苏邀月推脱不掉,只能在大好的晴天坐在屋子里,努力的啃这些她根本就看不懂的账本。
好难啊!.
东宫内,喜色未褪。
到处挂满了红色灯笼和绸缎,宫娥和太监们的脸上也都洋溢着收到了红包的喜气。
寝殿里,药香弥漫,硕大一张拔步床边,太子殿下一手扶着新太子妃,一手拽着身上的被褥。
“殿下,您怎么了?”萧袅袅立刻紧张道。
“无碍,本宫靠靠。”太子殿下头倚在萧袅袅的膝盖上,又被喂了一碗药。
这药他真的是吃得够够的了。
太子殿下想到昨夜,他亲爱的太子妃为了不打扰他休息,特意搬去了侧殿,连盖头都是自己掀的,他连半根头发丝都没有碰到。
然后隔着一层屏风,太子妃在后面换下繁重的礼服,太子殿下“重病在身”,只能看,不能碰,他真心觉得自己没病都要被憋出病来了。
然后若非他今日晨间又吐了一次血,他这位太子妃殿下还真是要遵照医嘱,好好让他“静养”,待在侧殿不准备过来了。
內侍来报,太子詹事来了。
太子殿下赶紧命人将他请进来。
萧袅袅知道陆枕要跟太子谈正事,便自行退了出去。
萧袅袅一去,原本躺在床上病入膏肓的太子殿下一瞬起身,“我这病,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起码半个月。”
太子殿下看着屋内红绸锦缎,桌子上的龙凤烛还没撤下去呢。
娇妻在侧,他却只能牵牵手。
想到此,太子殿下幽怨的眼神落到陆枕身上。
“陆大人今日看起来倒真是龙虎精神啊。”
陆枕勾了勾唇,“殿下过奖。”一副餍足之态。
太子殿下:……
“这是今日的血包。”陆枕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太子殿下,转身出门,正巧碰到奉皇帝命令来给太子送人参的顾深栖。
千年人参,价值金贵,足以看出皇帝的拳拳爱子之心。
三方婚礼,顾深栖一场都没去。
今日送了人参,也不停留,跟着陆枕一起出了东宫往外去。
天气晴好,陆枕一身淡色胭脂长袍,跟苏邀月今日穿的是情侣装。
他单手负于后,“顾大人,孤家寡人一个,急着回去做什么?”
顾深栖:……
“喂猫。”
作者有话说:
顾大人有三十三房美猫,并且持续增加中。
91 ? 第 91 章 ◇
◎新婚第二日◎
苏邀月看了一日的账本, 看得头晕脑胀,最后直接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陆枕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小娘子伏在书案上酣睡的身影。
昨夜确实是累到了, 苏邀月根本就没有怎么睡,因此她睡得极熟, 小嘴微微张开, 就连陆枕走进来了她也不知道。
午后阳光笼罩,那光从苏邀月身后的窗棂射入, 被分割成一块一块地隐在胭脂色的长裙上,柔美的裙裾如花朵般漾开。
陆枕转身, 看到院子里刚刚置好的秋千架子,还有那些新奇的藤椅摆件。他低低笑了一声, 关紧房门, 然后走到苏邀月身边, 轻手轻脚的将她抱起,放到榻上。
苏邀月实在是太累了, 虽然陆枕抱她的时候她有一些感觉,但眼皮太重,实在是睁不开。
等过了大概有十分钟左右,她才勉强清醒过来。
柔软的绸被覆盖在她身上,苏邀月眯眼看向坐在书案旁的陆枕,他正在翻阅那些账本。
账本!
苏邀月一下清醒过来。
“你回来了?快帮我看看账本。”说着话, 苏邀月立刻起身抱着绸被坐到陆枕身边,可怜兮兮地拽住他的袖子,“我能不管这些东西吗?”
“吴氏若是走了, 这硕大公府日后就由你管, ”顿了顿, 陆枕继续道:“黄梅可信,从小也跟着我学过算数记账,你让她帮你一道。”
小娘子一脸颓丧地垂下脑袋,用两只手扯住陆枕的袖子。
“夫君……”软绵绵的小嗓子,带着勾人的荡漾。
陆枕下意识喉头一紧,视线落到苏邀月露出的那截白皙脖颈之上。
上面斑斑点点,尽是红痕。
男人抬手,替她将衣衫揽住,指腹滑过衣襟,勾起她的下颌,“再叫一声。”
“那你帮我把账目都清了。”
“好。”
苏邀月立刻就高兴了,她往陆枕身上一坐,伸出一双藕臂勾住他的脖子,面颊蹭着他的衣襟,软绵绵的又叫了一声,“夫君。”
小娘子双眸如水,身上带着属于女子的芳香,让陆枕不自禁想到了昨夜。
注意到陆枕眸色的变化,苏邀月下意识变了脸。
【不会吧!这狗男人又想做了?】
陆枕:……
【技术那么差,弄得她疼死了。】
陆枕:…….
这一夜,苏邀月和陆枕盖着棉被纯睡觉。
苏邀月心中吐出一口气,她这样娇嫩的仙女,实在是有些受不住。
现在还疼着呢。
陆枕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睡得十分安稳的苏邀月,眉头缓慢皱起。
男人沉吟良久,终于起身出了屋子,然后一夜宿在书房。
苏邀月一觉睡醒,身边又不见陆枕身影,黄梅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面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苏邀月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黄梅关上门上前,跟苏邀月耳语,“娘子,昨夜姑爷怎么一夜都睡书房啊?”
“他睡书房了?可能是有什么公务吧。”苏邀月没怎么在意。
黄梅却觉得不大对劲,可见苏邀月又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模样,觉得这事估计应该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这里苏邀月作为新媳妇,还得去拜见吴氏。
“穿那件大红色的,喜气。”苏邀月抬手指向衣柜里那件大红色的长裙,上面满绣牡丹,看起来华美极了。
“娘子,听说大夫人如今身子不大好,您这样穿……”黄梅小心翼翼的开口。
苏邀月单手撑着下颌,正在端详镜子里自己的美貌,“我穿成这样就是要去给母亲冲喜。”
黄梅顿时恍然大悟,“小夫人真有孝心。”
苏邀月起身,问,“夫君呢?”
“姑爷在书房。”
苏邀月点头,上好妆面,起身往书房去。
陆枕正坐在书桌前十分认真地看着什么东西,连苏邀月进来都没有发现。
直到他发现眼前有一片暗影,才迅速将手里的东西压下去。
苏邀月没有注意到陆枕的动作,只张开双臂,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夫君,我这样好看吗?”
“我在研读文章。”
两人同时出声。
苏邀月:……
陆枕:……
苏邀月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可陆枕很快起身,视线在苏邀月身上认真扫过,最后道:“吾妻甚美。”
苏邀月就什么都忘了。
一边说自己是天生丽质,一边又说自己没有新的头面上了。
“嗯,带你去买。”.
赵医士身为医者,对待吴氏确实尽心尽力。
吴氏那口气吊着,生不如死。
苏邀月和陆枕一进院子,就能闻到冲鼻的药味,沿着甬道看过去,地上都倒着药渣子。
这是一种习俗,将药渣子倒在地上,病气去得快。
院子里的药渣子收拾完一拨,又倒上一拨新的,那地面从未干净过,似乎就连地砖都染上了药气。
苏邀月提着自己的裙,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药渣子,跟在陆枕身后进了吴氏的主屋。
因为体弱,所以吴氏的屋子不透风,如此一来,那种药味就更加重了。再加上,吴氏不能起身,每日都需要丫鬟照料擦洗,除了药味,还有一股不怎么好闻的气味。
苏邀月站在陆枕身后朝床帐子里看了一眼。
深暗色的帐子,更衬得吴氏脸色极差。
她躺在那里,身形瘦了一圈,此刻正瞪着一双眼,大张着嘴看向陆枕,那表情,又惊又怒。
陆枕神色平常,拱手行礼道:“给母亲请安。”
然后苏邀月就看到吴氏的表情就好像看到阎罗王给自己请安似得。
恐惧压过了愤怒,吴氏颤抖着手指,却连半分都无法挪动。她似乎是想往床铺里面躲,可她已经瘫了。
吴氏是最重面子的一个人,只有三十出头的年岁,虽平日里打扮的略微沉闷,但毕竟还是个年轻人,可现在,她却变成了个废人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靠别人。
而陆枕则是造成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你……”吴氏张开嘴,竟被她蹦出一个字来。
可后面的字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陆枕轻笑一声,神色温柔地拨开床帐上前。
他身上同样鲜艳的红衣就像是落在吴氏眼中的一块烙铁,让她想起自己惨死的小儿子。
“母亲,时辰差不多了,您该去了。”陆枕俯身,贴着吴氏的耳朵说完这句话后,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起身朝赵医士道:“劳烦赵医士好好照料我母亲了。”
“是,公子。”
吴氏浑身发抖,竟是遗溺了.
苏邀月跟着陆枕从吴氏的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永宁公过来探望吴氏。
永宁公虽与吴氏有些情分,但因为吴氏这病磋磨,所以在这些日子里,也将永宁公心中那份情谊差不多磋磨了个一干二净。
“你还知道来探望你母亲。”永宁公与陆枕说话。
今日男人心情似乎不错,他道:“毕竟见一面少一面。”
永宁公:……
苏邀月:……嘴好毒啊。
“赶紧去吧。”永宁公不耐烦再看到他这儿子了,甚至开始觉得分家这件事情可能好像其实应该还不错?
苏邀月大胆猜测这位永宁公想说的应该是“赶紧滚吧”,不过读书人的矜持让他并没有当着苏邀月的面爆粗口。
苏邀月微微抬头,看到陆枕勾起的唇角。
这狗男人好像有点高兴啊?.
入夜,陆枕依旧宿在书房。
听黄梅说,昨夜陆枕就是在书房内通宵了一夜研读文章,今日又待在书房里,公务真的很忙吗?
不过她身子还没好,多休息几日也是好的。
苏邀月洗浴完毕,刚刚躺下,就听外头有人喊,“夫人去了,夫人去了!”
苏邀月立刻坐起来。
吴氏死了?这么快?.
永宁公府内早就备好了吴氏白事要用的东西,因此,接收到吴氏去世的消息时,管家并未忙乱,反而非常有条不紊的开始操办起来。
先将上次用过的白色灯笼再挂起来,然后继续挂上白绫……苏邀月起身换上丧服出来后,就看到满院子的红灯笼都变成了白色,连那些贴在窗棂上面的“囍”字都被撕了下来。
吴家那边刚刚参加完小公子的丧礼,现在又轮到吴氏了。
他们又急匆匆地赶过来,身上已经穿戴整齐了。
苏邀月跟陆枕一起站在吴氏床前,吴氏已经咽气了,可她死不瞑目,瞪着一双眼,满心怨念之中又带上了无限恐怖之色,就好像在她临死之前看到了阎罗王来索命。
永宁公神色疲惫的出现,他伸手,将吴氏的眼睛闭上了。
然后吩咐管家道:“开始吧。”
一屋子丫鬟、婆子跪在呜呜咽咽的哭,苏邀月也跟着跪了下来,可她哭不出来,因此只能发出一点假哭音,然后她偏头看向跪在自己身边的陆枕,面无表情盯着地面,神色之中透出一股厉色。
确实是像死了恶毒后妈的样子.
苏邀月已经嫁入永宁公府,自然要跟前来吊唁的人回礼。
她让黄梅去给她拿了一块浸了洋葱的帕子,味道不能太冲,只要擦到眼睛能落泪就好了。
因此,众人就见那刚刚入门的小媳妇哭得梨花带雨,堪比死了亲妈。
顿时,苏邀月的孝名就传了出去。
苏邀月:……
再对比一下站在她身边无比镇定的陆枕,整个灵堂里,只有永宁公和吴氏身边伺候的丫鬟在真的难过吧。
永宁公是因为夫妻情分,丫鬟则是因为主仆之情。
永宁公累了,到旁边去歇息。
立刻就有丫鬟捧了茶来,那眉目柔情,连苏邀月都看出来了。
这是急着上位了?果然公府里面的竞争很激烈啊。
“你爹……”不对,苏邀月趁着休息的时候轻轻扯了扯陆枕的袖子,“咱爹不会再给我们找个后妈吧?”
陆枕沉吟半响,“到时候就分家。”
又玩离家出走?
作者有话说:
后妈终于翘了
92 ? 第 92 章 ◇
◎胭脂香味◎
吴氏丧事完毕不久, 正逢贵妃娘娘生辰。
苏邀月作为太子詹士、永宁公府世子的老婆,当然也在受邀之列。
春末夏初,天气已经不怎么冷了, 苏邀月挑了件素色的长裙,戴上遮阳帽, 披上物理防晒小斗篷, 出门的时候正看到陆枕换上了一身官袍。
男人身材颀长,身上的官袍更是将他衬得丰神俊朗, 威势十足。
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苏邀月上前, 正准备亲亲热热地挽住陆枕的胳膊,没想到男人居然侧身避开了她。
苏邀月:???
看着独自一人走在前面的男人, 苏邀月满头满脸的问号。
“黄梅。”
“小夫人?”
“给我拿个靶镜。”
黄梅:…….
马车上, 苏邀月撩开自己头上的帷帽, 露出自己画着淡妆的脸。
因为年纪尚小,最近吃得也好, 所以苏邀月面颊之上衬出一点软软的婴儿肥,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仙子一般的气质,别人一看都会觉得这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九天仙女。
可看陆枕刚才的反应……难道娶到手就变成下堂妇了?
苏邀月捏着靶镜上上下下的看,一会儿拨一下头发,一会儿重新抹一点口脂。
那艳丽的红色均匀地粘在她的唇瓣上,薄薄一层, 带着湿润的水色,像刚刚摘下还滴着晨露的红色樱桃,让人想狠狠的尝一口, 看抿入口中, 是不是如看起来般甜美。
陆枕咽了咽喉咙, 然后转身看向窗户外面。
马车辘辘行驶一段路后,终于入了宫。
这不是苏邀月第一次进宫,他们的马车不能深入宫廷,因此需要走上一段路。虽是贵妃宴会,但男女分开而宴,因此,苏邀月被宫娥领着到了贵妃处。
宴会在清欢殿举行,苏邀月到时已有很多人在场。
“月儿。”
萧袅袅也早早就到了。
苏邀月转头看向她。
萧袅袅穿着华丽的太子妃规制礼服,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脸上洋溢着温柔笑意,看起来温婉柔美。
“给太子妃请安。”苏邀月装模作样行了一个礼。
萧袅袅赶紧把她扶起来,“你我之间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说完,萧袅袅左右四顾,“听说洛川病了。”
洛川贵为如今的三皇子妃,风光无限。
啊不对,如果太子翘辫子的话,她才是真的风光无限。可现在太子活得好好的,还越来越好,这让洛川和潇月池的日子都不好过。
“听说是那天三皇子带她进宫来见贵妃娘娘,在外头站了一个多时辰,回去就晕了。”
贵妃娘娘这是在搞下马威啊。
然后用这件事告诉众人,老娘跟这两个货色已经没有关系了!
也算是红颜一怒为清平县主吧。
“她还真是体弱多病。”苏邀月嘲讽一句。
洛川的身体壮得跟头牛似得,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病了。
“其实,听说三皇子殿下有意迎娶首辅之女孙渺渺为侧妃。”萧袅袅不是那种喜欢谈论八卦的,可事关洛川,她觉得还是告诉苏邀月一下的好。
现在太子殿下身体日渐康复,贵妃这边又从潇月池身后抽身,朝廷之上有点眼色的大臣们都开始摇摆不定。
其实对于潇月池而言,这些大臣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首辅那边已经答应跟他合作。
如此一来,这些墙头草一般的大臣他根本就不必放在眼里。
可首辅提出的条件是,要娶首辅之女孙渺渺为侧妃。
怪不得突然病了呢,原来是因为这呀。
新婚期还没过呢,男人就要养二奶了.
贵妃娘娘的生辰宴上,苏邀月喝了一点小酒,是贵妃娘娘特赐的,也算是沾了陆枕这个太子党的光。
贵妃还特意让萧袅袅坐在了自己身边,对比那日里对洛川的严苛态度,今日她对萧袅袅的态度,已经决定了她的站队。
贵妃娘娘退出党争,成为了太子的拥护者。
宴毕,苏邀月上了马车,软绵绵一团被黄梅扶着。马车辘辘而行,苏邀月觉得不舒服,眼神一抬,看到同样饮了酒,靠坐在一旁的陆枕。
小娘子起身挨过去,正巧马车停了。
陆枕错开她,下了马车。
苏邀月愣在那里,酒一瞬醒了。
然后立刻掏出靶镜去看自己。
好嘛,妆面全花了,确实可怕.
吴氏的白事结束之后,按照习俗,陆枕和苏邀月虽是新婚夫妻,但还是要注意影响,不能贪欢。
因此,陆枕暂时搬到了书房去住。再加上最近公务繁忙,陆枕昼伏夜出,苏邀月倒是很难得才能见到他一次。
两人只在新婚之夜发生过关系,然后就遇上了吴氏的丧事,苏邀月掰着手指头算算这已经要半个月了。
她身上的酸痛也好得差不多了,陆枕他怎么……还不来找她?苏邀月羞得面色坨红。
“小夫人,姑爷正在丧期,心里伤心,看着似乎有些冷淡,是正常的。”黄梅见这几日两人冷淡,生恐苏邀月不开心,赶紧安慰她。
苏邀月听到黄梅的安慰后并不觉得安慰,反而顿时觉得她跟陆枕的婚姻产生了危机。
陆枕伤不伤心她能不知道吗?
吴氏丧礼上他就差对着吴氏的棺材笑出声了吧?
听说夫妻关系是需要经营的。
苏邀月觉得是时候缓和一下她跟陆枕的夫妻关系了,便亲自下厨做了两份牛排,等着陆枕回来吃。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三更半夜,牛排都凉了,男人还没有回来。
直到凌晨,大概两三点的样子,陆枕才从外面回来。
苏邀月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听到声响后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牛排,皱眉。
不能吃了。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重新做一份。
男人挺拔的身影落在门扉上,黑色的影子被拉长。
“吱呀”一声,门开了。书房内的琉璃灯已被点燃,陆枕看到站在书房里的苏邀月,神色一顿。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等你。”苏邀月揉了揉眼睛,眼眶一下子就被揉红了,她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走到陆枕身边,“抱抱。”.
男人沉默半刻,然后终于伸出修长的臂膀将她揽在自己怀里,苏邀月贴身上去,第一口闻到的不是熟悉的檀香,而是古怪的胭脂香气。
这是她的胭脂味道吗?不像。
这股胭脂香气又浓又艳,跟苏邀月平日里用的完全不一样。
难道是哪个小丫鬟的?
不对,这胭脂味道虽然冲,但明显是好香,留香时间那么久,小丫鬟用不起。
“你喝酒了?”苏邀月还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嗯。”陆枕微微颔首,“稍微喝了一些。”
“你去哪里喝的酒?”苏邀月垂下眉眼,指尖勾住陆枕的领口,然后继续踮脚凑上去嗅。
嗅到中衣上那股熟悉的檀香味,心中的紧张感才霍然一松。
【胭脂味……】
男人的眼神莫名开始游移起来。
“嗯……在顾深栖家里。”
“哦。”苏邀月双臂抱住陆枕的腰,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然后又突然松开他,将人牵到那盘牛排旁边,委屈巴巴道:“我给你做的牛排都冷了。”
“我明日早些回来。”
“那这个……你吃了。”
陆枕:……
冷掉的牛排肉,又老又硬,如果再次加热,肉质也会变得更柴,更硬。
男人的视线落到苏邀月脸上。
小娘子双手撑着下颌,一脸乖巧地看他。
陆枕似乎叹了一口气,他开始无声地啃牛排。
等到陆枕将牛排吃完,腹内鼓涨难受的时候,苏邀月娇娇软软的开口了,“夫君,我的胭脂都用腻了。”
用腻了,不是用完了。
“买。”.
翌日,陆枕又出门去了。
黄梅看着身穿男装,鬼鬼祟祟跟在陆枕身后的苏邀月,无奈道:“小夫人,姑爷不是那种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那种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人都是会变的!你看我,今日买的簪子,明日还会要戴吗?”
“……不会。”
“所以呀,喜新厌旧就是人类的本性!”
黄梅:……那是您的。
面对苏邀月的歪理,黄梅觉得很难过。
两人跟在陆枕身后,看他拐进了顾深栖住的宅子里。
“小夫人你看,公子确实是去寻顾大人的。”
“放屁。”苏邀月气得口不择言,“顾深栖养那么多猫,可他昨日回来,身上一根毛都没有!你觉得这可能吗?”
“说不定公子换了一身衣裳……”黄梅说到这里顿住了。
成家的男人,哪里能在外面随便换衣裳呢?
马车兜兜转转,最后去了皇宫方向。
“小夫人您看,姑爷是找顾大人一起去寻太子殿下了。”
苏邀月却觉得依旧很是蹊跷,虽然一开始苏邀月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现在细想来,按照长泉的敏锐,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她跟黄梅在跟着?
她一转头,带着黄梅直奔高档胭脂铺子。
“小夫人,您平日里不是都不喜欢这么浓的胭脂味吗?”黄梅看苏邀月专门挑那些味浓的胭脂,神色不解。
“偶尔换换口味。”
苏邀月嗅闻了半天,最后挑中一盒。
那老板赶忙推销道:“小公子好眼光,这胭脂一月只产两盒。”
“上一盒谁买的?”
“是凡花楼的花魁娘子。”
在京师城内,花魁可不是什么低贱职业,类似于现代的大明星吧,可是有一大把迷妹和迷弟的,因此,老板异常骄傲的说出这胭脂乃花魁所用。
物少而贵。
这胭脂确实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这个包起来。”苏邀月要了这盒胭脂,然后又指向自己刚才看过的所有胭脂道:“都给我包起来。”
大概有三十盒之多。
老板赚大发了,更加殷勤。
作者有话说:
陆大人看着自己的信用卡账单:……
93 ? 第 93 章 ◇
◎夫君,抱抱我◎
凡花楼是京师城内最大的花楼。
里面的女子有卖艺不卖身的, 有卖艺又卖身的,也又不卖艺只卖身的。
按照最近一年的花魁选举大赛来看,凡花楼的花魁正是那位卖艺不卖身的袁娘子。
这位袁娘子今年十八岁, 跟苏邀月年岁差不多,听说曾以一舞动京师。
那舞并非凡舞, 而是传说中的剑舞。
此剑舞并非公孙大娘那般凌厉出世的剑舞, 而是以柔美为风格的花架子。
虽然如此,但纤弱如杨柳的美人手持利剑翩翩起舞, 这种反差感,亦非常吸人眼球。
苏邀月再次换上了她的男装, 跟同样装扮成小公子的黄梅一齐到了凡花楼。
“小夫人,我们就这样进去?”黄梅极度不安。
“是啊。”苏邀月丝毫不惧。
说实话, 虽然她穿的这个身体是瘦马, 但她还没来过青楼呢。
“小夫人, 要不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吧?被人知道了不好。”
是啊,谁家正经娘子会来青楼呢?
可陆枕不来, 她也不会来啊。
“进去。”.
华灯初上,花街已然开始热闹起来。
站在花街之上,一眼望去,花红柳绿,环肥燕瘦,还有一些藏在深巷里面的暗娼。脂粉香和酒香弥漫在这条街上, 就如同被浸满了糜烂之色的华美衣裳,只有揭开外面,才能看到里面藏着的污垢。
凡花楼作为花街之上最大的一座花楼, 里面人声鼎沸。
凡花楼一共有五层, 第一层中央设置了一个巨大的舞台, 上面有十几个舞娘正在跳舞。
周围置着圆桌,男子们身边都跟着一位或者几位女子,饮酒吃菜,快活不已。
再往二楼看,便比较雅致了。
风花雪月,琴棋书画,唱小曲的、作画的、下棋的。
三楼以上就是包厢了,有钱才能进。
苏邀月一进门,就对着迎上来的老鸨掏出了一张百两银票。
老鸨一看就知道苏邀月是个女子,身后跟着的黄梅也是一个丫鬟。
不过现在这个时代,女扮男装来青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小公子想要什么样子的姑娘?”
“要花魁袁娘子。”苏邀月直接道。
老鸨当即笑道:“可不巧了,袁娘子正在接客呢。”
“我就要她,多少钱。”苏邀月财大气粗,任由老鸨开价。
老鸨当即表示,这可不是钱的事,而是权的事。
“咱们这里别的姑娘也很不错,春花、秋月。”老鸨唤来另外两个小娘子,苏邀月略看一眼,确实不错,可身上冲鼻的脂粉香立刻将她撵的远离三丈。
“我自己看看吧。”
“行,小公子您自己看着,有什么事找我就行。”
老鸨笑呵呵地走了,看起来生意极好。
苏邀月领着黄梅在一楼转了一圈,入目所及皆是男人好色的目光。
当然了,来花楼不找花姑娘,不好色,过来干啥?纯按摩啊?
苏邀月猜测陆枕应该不会在一楼,便上了二楼。
二楼很大,有两个楼梯,苏邀月让黄梅从另外一边上,自己则从这一边上。
上了二楼,大部分都是用布隔断出来的简易包厢,苏邀月略从门口路过就能看到里面的场面。
也没有。
苏邀月跟黄梅转了一圈相遇,然后再次看向三楼。
三楼是包厢,不好进。
苏邀月随意拦下一个伺候的丫鬟,“你们花魁袁娘子现在哪个房间?”
那丫鬟见多了吵着闹着要见袁娘子的人,自然不肯说,可架不住苏邀月给的多啊。
捏着手里的银票,丫鬟直接道:“在五楼。”
“五楼哪个房间?”
“云水间。”.
苏邀月和黄梅一起上了四楼。
五楼的楼梯口居然有人守着,一看就是凡花楼里面的打手。
这五楼居然还有人守着,看起来在里面的可能是大人物啊。
苏邀月在四楼绕了一圈,她站在走廊中央,推开廊间的窗户,看到外面的瓦片,再往上面看,四楼瓦片上方正好有五楼的一个小阳台。
“黄梅,帮我守着。”
苏邀月让黄梅守在走廊窗户口,然后自己翻了出去。
四楼已经很高了,苏邀月的腿有点软,她不敢往下面,踮起脚尖够到那五楼的小阳台,然后……挂在了那里。
初夏的风不大,可苏邀月臂力不足,她支撑不了多久了。
而原本站在窗户口的黄梅看到有人过来,赶紧跑过去把人引开。
就这样,四楼的窗户被关上,苏邀月挂在那里,动弹不得。
“黄梅……”苏邀月不敢大声叫。
她的小细胳膊开始发颤,指尖扒住的地方越来越小。正在此时,她听到一声猫叫。
苏邀月仰头看过去,看到小阳台上站着一个黑影,正在撸猫。
苏邀月:……
黑影站在暗影里,看不清脸,苏邀月试探性的叫了一声,“顾大人?”
黑影顿了顿,然后从暗影里面走出来。
确实是顾深栖。
穿着一身黑衣,怀里还抱着只黑猫,真是认不出来了。
“帮我一把。”苏邀月累得面色坨红,连喘气都喘不上来了。
顾深栖抱着手里刚刚从四楼瓦片上救下来的流浪猫,没有动。
苏邀月感觉已经坚持不住了,她拼尽最后一份力气,吐出一个字,“喵?”
顾深栖:……
苏邀月:……
四目相对,顾深栖终于动了,他脚尖一点,跃到苏邀月身后,然后直接把她拎到了五楼。
苏邀月扶着五楼的栏杆大口喘气,喉咙都被撑得生疼。
顾深栖刚才抱着的那只流浪猫因为苏邀月上来了,所以自己就跑了。
苏邀月捂着自己的喉咙,手臂还在抖。
“顾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顾深栖神色古怪地看着苏邀月,“不是应该问你吗?”
苏邀月理直气壮道:“我来寻欢作乐花钱的。”
顾深栖:……
“那你呢?”
顾深栖沉默着,没有说话。
正在此时,小阳台的门被人推开,“顾大人,你救猫怎么这么……”男人的话卡在那里。
微风拂过,苏邀月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然后再看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顾深栖,问,“你朋友?”
顾深栖点头,“嗯。”
“没有其他人了?”苏邀月绕过顾深栖,往屋子里一看,只见里面置着一方案几,一张床,一张榻,还有琴棋书画等等之物,薄纱挂在梁上,珠帘半掩,能嗅到高级熏香的味道。
“没有了。”那陌生男子上前,挡住苏邀月道:“这位小公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是来花钱的。”苏邀月背着手,笑眯眯道:“花我夫君的钱,关你什么事?”
男人:……
“还是说,”苏邀月突然向前一步,那男子被逼得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在房中的红漆圆柱上。
“你是我夫君?”苏邀月仰头,跟男人凑得极近,呼吸之际,她能嗅到男人身上熟悉的檀香味道。虽然被这屋子里的胭脂粉气掩盖了不少,但细嗅之下,还能闻到男人身上熟悉的体香。
陆枕叹息一声,摸了摸脸上的易容。
被认出来了,这小娘子眼睛真利。
“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不能来?”
“我是来办正事的。”
“什么正事?”
“嘘。”陆枕突然面色一变。
顾深栖“砰”的一声关上小阳台的门,然后翻身上了顶楼屋檐。
屋内只剩下苏邀月和陆枕两人。
陆枕看着紧闭的阳台门,一把扯开苏邀月身上的发带,然后扯开她的衣襟,翻身压到了床榻上。
床帐落下,苏邀月被陆枕按在怀里,露出纤细白皙的一截香肩,黑发如绸缎般铺开。
“公子,奴家进来了。”
“谁?”苏邀月埋在陆枕怀里,低声询问。
“花魁。”
花魁袁娘子手拿长剑,从门外进来了。
“公子,您花了五百两银子,奴家只能给你跳半柱香的时辰,那边还等着奴家过去呢。”
五百两只跳半柱香,这跟一分钟三万有什么区别?
果然不愧是顶流。
隔着薄纱,苏邀月看不清那花魁的脸面。
而花魁进来真的只是跳舞,她甚至都不看那床榻上是不是还藏着另外一个人,就直接跳了起来。
或许她是看到了,可在花楼之内,这样的场面也是很常见的。
因此,袁娘子并未受到影响,兀自跳着。
跳完一曲,有丫鬟进来替袁娘子收起长剑,按照规矩,袁娘子会敬酒一杯,然后退出去。
苏邀月埋首在陆枕怀里,悄悄盯着外面看。
花魁的剑舞确实名不虚传。
那袁娘子挑开薄纱,站到床帐前。
那床帐是薄青色,能看到里面的影子,却看不真切。
花魁一愣,“这位郎君,这是……”
显然,花魁忙着跳舞,没有注意到苏邀月。
被迫闷了半柱香时辰的苏邀月:……
“闲着无聊,又叫了一个。”陆枕换了声线,说话的时候透着一股二流子的气质。
袁娘子秒懂。
“那奴家这酒就放在此处了。”
花魁退了出去,苏邀月终于能把脸露出来了。她努力的呼吸,香腮坨红,黑发汗湿,拽着陆枕的衣襟,身上衣衫凌乱。
“花魁,就这样走了?”
“嗯,那花魁没问题。”陆枕直接翻身下榻,手指抚过苏邀月坨红的脸,然后突然眉头一皱,似是想到什么,赶紧将屋子里的熏香给灭了。
可为时已晚,苏邀月已经烧得面红耳赤。
陆枕赶紧给她喂下一颗清心丸。
苏邀月拽着陆枕的袖子,脑子开始迷糊,嘴里含着那颗清心丸,越来越苦,受不了的直接吐了。
陆枕用手接了,又给她塞回去。
苏邀月还要吐,男人俯身过去,贴住她的唇,直接含着给化了,然后顺着喉咙喂了回去。
清心丸的效果还没显现,陆枕抱着她到外头的小阳台上去。
出了屋子,苏邀月清醒了一些。
她望着楼下车水马龙,“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上次我查到首辅府内混了一个大金奸细,那大金奸细时常来凡花楼走动,此处应该有跟他接头的人。”
大金……苏邀月迷迷糊糊的想到什么。
“花魁身边的丫鬟,用的胭脂味道有点奇怪。”
那日里,苏邀月一口气买了三十多盒胭脂回去,老板刻意提到里面有一盒是大金过来的胭脂,味道比较奇特,京师女子都不怎么适应,只有大金女子会买。
苏邀月当时闻了一下,觉得还能接受,也想尝试一下新品,就买了。
味道确实古怪,因此,苏邀月一闻就记下了。
站在楼顶的顾深栖听到苏邀月的话,立时如鬼魅一般消失不见踪迹。
苏邀月伏在陆枕身上,她的肌肤滚烫,双眸含水。
“夫君,抱抱我。”
94 ? 第 94 章 ◇
◎你都听到了?【二合一】◎
马车疾驰在大街上, 陆枕伸手拉住苏邀月的腰肢,将人按在怀里。
“别动。”
清心丸似乎是没有起效果。
小娘子赖在男人怀里,一点都不安分。
陆枕朝外喊道:“长泉, 再快点。”
“是。”
马车开始疾奔,苏邀月被颠得头脑昏沉, 她伸手一把抓住陆枕的胳膊, 将自己的脸贴到他的脖颈上,像只树袋熊似得挂上去。
炙热的呼吸声贴着脖颈, 陆枕下意识眸色微暗。他伸手,箍住苏邀月的手腕, 反身将人压在身下。
男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嗓音微哑, 语气沉郁, “长泉, 慢点。”.
疾驰的马车骤然安稳下来,长泉伸手挠了挠脑袋, 还不太清楚里面的情况。
已是深夜,除了花街,其它地方已经歇业。偌大长街,安安静静的,只有这么一辆马车。
长泉的速度已经放慢,车轮子从马路上压过去, 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若是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马车厢内, 那一点细碎的娇哼声。
像春日猫儿叫一样。
陆枕伸手捂住苏邀月的嘴, 低声提醒她道:“会被长泉听到。”
小娘子半眯着眼, 面色顿时羞红。
可她依旧伸出双臂揽住陆枕的脖子。
【听到就听到,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柳下惠。】
苏邀月双眸含泪,迷蒙之间后背咯到什么硬物,她伸手去摸,拿出来一本书。
按照陆枕的才子人设,马车厢内放着书确实是正常操作,可苏邀月却明显发现这书不对劲。
马车厢内昏暗。
陆枕细细亲吻着她的脖颈。
苏邀月好奇心起,将书搁在陆枕的后背上随手一翻。
春宫图?
谁的?
这是陆枕的马车,那么春宫图就是陆枕的了?
曾经,苏邀月的朋友跟她烦恼过一件事,那就是她男朋友宁可看片也不愿意碰她。
后来,他们分手了。
朋友将这称之为三年之痒。
现在,她老公宁可看春宫图也不愿意碰她,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陆枕对她也失去了兴趣?她们才成婚一个月都不到耶。
人家好歹是三年。
苏邀月神色开始呆滞,陆枕发现了不对劲。
他从小娘子脖颈间抬头,薄唇微湿,带着艳丽的红,黑眸之中是尚未散去的欲色。
苏邀月垂眸看他,手里还拿着那本春宫图。
陆枕:……
男人缓慢起身,然后一本正经道:“这是长泉的。”
苏邀月:……你以为我信?.
苏邀月是装的。
虽然一开始她确实是被那烟熏得神思不定,就跟中了那什么药一样,但后来一出阳台,一吹冷风,再加上那颗清心丸的效果,她上了马车之后基本就好了。
可她一想到陆枕这几日跟她这般冷淡,就觉得不舒服,便将计就计想勾引他一起干点少儿不宜的事情增进感情,可是没想到……“你在说一遍?”
男人深吸一口气,“你说,我技术差。”
苏邀月:……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胡说啊!”苏邀月气得脸都红了,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正在马车外面驾车的长泉:?
他听到了什么?
陆枕抬手叩了叩马车壁,“长泉,靠边,然后你走。”
听不到八卦的长泉:……
长泉寻了一个地方将马车靠边,然后下了马车。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细微的风声吹起马车帘子,将挂在马车上面的那盏风灯也一起吹动了。
陆枕深沉地吐出一口气,继续开口,“我听到了,你的心里话。”
这种事情对于男性来说是很伤自尊心的,因此,陆枕一开始是不愿意说的,可是看小娘子如此苦恼,陆枕终于是将这口憋在心里这么久的气给吐出来了。
“我心里说的话,你怎么可能听见。”苏邀月刚刚说完,正对上男人低沉的目光,她一个“咯噔”,嘴唇开始打颤。
不是吧,不会吧,真的吗?
【我是小仙女。】
“你是小仙女。”
苏邀月:!!!
【狗男人!!!】
陆枕,“……狗男人。”.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苏邀月感觉现在自己就像是在陆枕面前没穿衣服一样……等一下。
小娘子低头,看向自己。
嗯……现在确实没穿衣服。
她随手扯过自己被陆枕脱下来的衣裙努力往身上套,可因为在马车厢内,她根本就站不住,所以穿的很困难。
陆枕抬手想要帮忙,被苏邀月疯狂制止。
穿戴好衣服之后,苏邀月抱着怀里的抱枕,努力远离陆枕,给自己增加安全感。
“你,怎么听到心声的?”
“碰到,肌肤之亲。”
苏邀月:……
苏邀月更加远离陆枕,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肯被他碰到,甚至还让陆枕坐到她的对角线那边,毕竟这是数学里的最远距离。
两方都分开坐完后,苏邀月蜷缩在马车角落,背对着陆枕,想了很久之后才红着脸咬牙开口道:“我刚才装的,清心丸很有效果。”
“嗯,我知道。”
苏邀月颤抖着伸手捂住自己滚烫的脸,恨不能把自己塞进马车缝隙里。
陆枕坐在她身后,沉吟半响,“我不知道。”
苏邀月:……晚了!什么都晚了!
杀了她吧,也比让她待在这里受刑的好。
可是陆枕到底是什么时候拥有这样逆天的技能的?
“你是什么时候能听到心声的?”苏邀月背对着陆枕继续跟他谈话。
“扬州,那天晚上,你在埋兔子。”
苏邀月努力回想,终于想起来了。
坐在苏邀月身后的陆枕勾唇,“你说想吃烤兔子。”
苏邀月:……她完美的痴情淑女形象其实从一开始就被毁灭了是吗?
“我想静静。”.
马车一路从回到永宁公府,苏邀月路过陆枕书房的时候突然一个拐弯走了进去。
陆枕下意识想要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苏邀月从他的书桌上面翻出了男人必看小颜色书。
是真的。
陆枕居然真的能听到她的心声。
“那你也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书房内没有点灯,只有廊下挂着的几盏氤氲红色灯笼,苏邀月瘦削的身影藏在暗影里,让陆枕根本就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嗯。”
回答完之后,两人陷入长久的静默。
这份沉默让陆枕感到不安。
黄梅原本端了醒酒茶来,可看到气氛不对,便拉着水缸一起走了。
黄梅是个聪明人,她立刻把院子里的丫鬟也清场了。
苏邀月和陆枕站在没有点灯的书房内,四周的幽暗像是要钻进陆枕的身体里,将他吞噬。
陆枕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他在害怕。
害怕失去她。
陆枕沉着脸,向前走了一步,可那头苏邀月却道:“别过来。”
男人顿在原地。
空气凝滞起来,陆枕缓慢低垂下头,他看着少女落在他脚边的影子。
她道:“我还想静静。”.
苏邀月跑回了屋子里。
她将自己埋进被子里,那边黄梅过来唤她吃饭,她也不吃,就那么躲在被子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黄梅听了心碎,她猜测,一定是公子出去花楼被小夫人看到了。
才成婚一个月,公子居然去花楼。
而且吴氏的丧期也没过去多久,这才一个月。
公子就不顾礼教出去找别的小花娘,他竟如此胆大妄为,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仕途和小夫人。
黄梅越想越伤心,也忍不住跟着抹起了泪。
男人结婚了就会变,果然是真的。
黄梅伸手擦了一把脸,然后端着手里的晚膳来到书房。
书房内,陆枕正坐在书桌后面,他盯着面前的书籍,也不动,就那么看着。
黄梅将苏邀月没用的晚膳送到陆枕面前。
“公子,奴婢逾越。”
“您实在是不该去花楼,惹得小夫人如此伤心。”
陆枕听到这话,原本低垂着的头缓慢抬起。
黑暗中,男人眸色阴郁,黄梅鼓起的勇气在看到陆枕的眼神之后迅速消散,她腿脚一软,下意识踉跄了一下,然后赶紧跑出去了。
真可怕。
黄梅捂着心口,开始唾弃自己真是没用,一点都保护不了小夫人。
等一下,她不能保护,可以找公爷过来呀?
说干就干。
黄梅立刻奔出院子去找永宁公。
彼时,永宁公已经安睡,毕竟已经快要到凌晨了,老年人要休息好。
黄梅好说歹说跟门房沟通了半柱香时辰,然后贡献出了好几支金簪子,门房终于同意替她通报一声。
永宁公并不是个脾气坏的老头,他听到门房的话,披上衣物就出来了。
“你是苏邀月的丫鬟?要见我?”永宁公沉声开口。
黄梅跪在地上,跟永宁公道:“公爷,公子刚从花楼被我家小夫人找回来。”
这句话,提出了两点。
一,陆枕在吴氏丧期去了花楼,这是大大的不孝。
二,他是被苏邀月找回来的,说明苏邀月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成亲不过一月,就发生这种事情,永宁公该整肃家风了。
永宁公也没有想到陆枕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正欲替陆枕辩论,可一想到现在的儿子跟从前大不一样,就觉得这事或许也不是不会发生。
因此,永宁公面色一沉,取下屋内挂着的藤条道:“随我去凤鸣苑。”.
黄梅领着永宁公去了凤鸣苑。
凤鸣苑内,灯火未亮,只有零星几盏灯笼。
白事已过,红灯又被挂了起来。
淡红的颜色落在红漆之上,更显出几许斑驳之色。
永宁公走到主屋门口,黄梅赶紧道:“公爷,公子现在住在书房里。”
看来确实不对劲,居然已经住到书房里头了。
永宁公转身,走向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永宁公抬手打开,就看到陆枕如没了生气的木偶一般坐在那里,听到动静,他略微掀了掀眼皮,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是永宁公后,又掀了回去。
永宁公的火气突然就冒出来了。
“听说你去花楼了?”
“嗯。”陆枕淡淡道。
“你还在丧期,知道去花楼会造成什么后果吗?明日一大早,你就会被御史台的奏折弹劾死!”
陆枕没说话,他依旧坐在那里,面色沉郁。
永宁公走到他面前,从身后抽出藤条。
“啪”的一声,藤条抽在陆枕面前的书桌上,抽得白纸翩飞。
“今日之事,你知错了吗?”永宁公捏紧手中藤条,似乎下一刻就要朝陆枕那边挥过去。
“知错了。”
永宁公的藤条差点打到自己。
他硬收回来,剩下的话堆在嘴里,不知道怎么往外面吐。
这就知错了?
“咳,既然知错了,那就罚你……”
“父亲打我吧。”陆枕突然站起身,他伸手,一把握住永宁公的手,然后带着藤条往自己身上抽。
幸亏永宁公反应快,迅速将藤条偏了偏,才没有打到陆枕。
“你做什么?”永宁公一把推开陆枕,将藤条放到自己身后。
“我做错了事情,父亲罚我,不是应该的吗?”男人微微歪头,因为实在是太暗了,所以永宁公看不到陆枕的脸,只觉得他这儿子不对劲极了。
“你想要讨打?苦肉计?”永宁公看明白了。
他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顿了顿,他又道:“这事我也帮不了你。如果把你打死了她会心疼,那你不如试试上吊吧。”
陆枕:……
陆枕又坐回去,他低垂下头,看不清脸色。
永宁公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问,“到底怎么回事?你真去花楼找小花娘了?”
陆枕没有回答,正在此时,屋檐之上翻下来一个黑衣人。
顾深栖倒挂在书房门口,朝里面道:“查到了,确是大金奸细,我去禀告太子殿下。”
“大金奸细?你去花楼就是为了查这事?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好好与她解释解释,她会明白的,她也不是那种……”话说到这里,永宁公一顿。
“她确实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你要怎么办?”
顾深栖作为孤家寡人,也不知道陆枕和苏邀月发生了什么,他一个跟头又翻走了,跟猫儿似得无声。
书房里的气氛越发诡异沉闷。
永宁公道:“算了,我去卖卖我这张老脸。”说完,永宁公朝主屋走去。
主屋内同样没有点灯,永宁公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屋内没有人应。
永宁公猜测,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苏邀月应该还不会睡。
“苏邀月,我有话跟你说。”
屋内依旧没有动静。
永宁公轻咳一声,“我是你爹。”
“我爹早死了。”屋内传来小娘子懒懒的声音。
永宁公:……
永宁公转身回到书房,“我这张老脸,她不要。”
“既然事情是你自己做的,那你就自己解释吧。本来也没有什么误会……你真没点那些小花娘吧?就算点了,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这次,陆枕倒是回答的老实。
“那就好了,我去写个折子,明日一定有很多人要参你……”
“我是易容去的。”
那意思就是没有人知道?
永宁公顿住脚步。
这折子不用写了,可儿子还在苦恼,他想回去睡觉的借口没有了。
永宁公年纪大了,他实在是困了。
在永宁公看来,这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她就受不了了,那以后你要纳妾怎么办?”永宁公直接道。
“不会。”陆枕道:“我一生一世,只她一人。”
“呵,”永宁公笑着摇头,“若是陛下赐给你,你能回绝吗?”
“能。”
永宁公:……
这儿子他是管不了了。
永宁公已经决定要走了。
他拿着藤条转身出了书房,走到一半,永宁公又返回去,“上次你被我打了一顿,那丫头哭得很惨,不如我再打你一顿试试?”
这就是刚才陆枕提出来却被永宁公吐槽的苦肉计,现在他又觉得可行了,并且觉得这是一项增进父子关系的好活动。
“吱呀”一声,主屋的门突然打开了。
陆枕迅速站起身,他想往外走,可刚刚走出一步就停住了。
他又坐了回去,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似得坐在那里,怔怔望着苏邀月的方向。
确实是太暗了,远远的,陆枕看不清苏邀月的脸,只能看到她裹着绸被的身影。
绸被不厚,薄薄一层,披在身上,盖着脑袋。
小娘子吸了吸鼻子,问黄梅,“晚膳呢?”
黄梅赶紧去准备晚膳。
而永宁公趁着这个时候走了过去。
走近了,永宁公看到苏邀月哭红的双眸,鼻头也红红的,小嗓子哑哑的,像是大大狠狠的哭过了一场。
委实可怜。
“君闻是去办公事,并未沾染那些小花娘。”作为父亲给儿子向儿媳妇解释这种事情,永宁公总觉得十分羞辱。
小娘子看他一眼,似乎是有些疑惑为什么永宁公会在这里。
她道:“哦。”
“既然你知道了,那此事就这样过去吧。”
“哦。”
居然这么轻松就解决了?
永宁公转头看向陆枕,“过来吧,解决了。”
没想到小娘子突然开口道:“不准过来!”然后迅速“砰”的一声又把房门关上了。
差点被夹到鼻子的永宁公:……
果然是真的很难搞啊。
永宁公又走回书房,措辞良久,“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是夫妻,没有隔夜仇的。”说完,永宁公顿时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像自己了,更像居委会大妈。
没做过这样的协调工作,永宁公觉得这事比让他参加科举考试都难。
“算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永宁公临走前留下了藤条。
陆枕盯着那藤条半响,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那边,黄梅将饭菜端过来了。
她看一眼陆枕,走上去,“公子,您送过去吧。”
她都听到了,公子是去办正事。
小夫人心里有疙瘩,化开就好了。
陆枕抬手,接住那个食盒,然后起身出了书房,走到主屋门口。
黄梅敲了敲门,开口道:“小夫人,奴婢来给您送晚膳。”
屋内出了一点动静,然后是开门声。
黄梅迅速后退,陆枕上前。
苏邀月一眼看到站在跟前的陆枕,又想把门关上,不防陆枕不要命的一把攥住门扉,死死按住。而因为苏邀月的动作太急,所以这门就夹到了陆枕的手。
“你没事吧?”苏邀月大惊失色。
陆枕道:“如果你不想,我可以一辈子都不碰你。”
“那怎么行!”苏邀月下意识脱口而出。
陆枕双眸微亮,他向前一步,“月儿,你舍不得我。”
小娘子面色绯红,不肯言语。
“月儿,对不起。”陆枕真诚道歉。
“不是你的错。”苏邀月低着头站在那里,她咬着唇瓣,“你可以出去吗?”
陆枕眸中的光亮迅速消失,他神色落寞地站在那里,良久后点头,声音沙哑,“好。”.
入夜,陆枕躺在书房里。
他望着空荡荡的房梁,居然开始认真思考永宁公的话。
上吊的话……月儿会原谅他吗?
“吱呀”一声,很轻的声音,是从主屋那边发出来的。
主屋的房门被打开,小娘子偷偷摸摸的从里面出来,然后走到书房门口。
书房的门虚掩着,苏邀月轻轻一推就开了。
书房内没有开灯,陆枕躺在那里,身上连被子都没盖。
虽然说天气热了,但晚上还是有点凉的。
苏邀月又回到主屋,搬了自己的被子过来,轻轻地盖在陆枕身上,然后看到陆枕手上的伤,就又返回去给他拿药膏。
冰冰凉凉的药膏被棉签裹着轻轻涂抹在陆枕的手背上,苏邀月还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男人颤了颤眼睫,指尖微动。
药膏涂好了,苏邀月盯着陆枕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蹲得脚都麻了以后,终于起身,正要抽身离开的时候,男人迅速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那一瞬间,庞大的信息量涌入陆枕脑海之中。
【啊啊啊狗男人居然那么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然后还那么相信她,他到底有多爱她呀!嘻嘻嘻,她都不好意思了,哎呀,不能被他知道自己因为这点事情哭鼻子,而且她哭了以后不太好看,等她的眼睛消肿了再见他吧,仙女一定要美美的。】
陆枕:……
“啊!”苏邀月迅速挥开陆枕的手。
作者有话说:
小枕头:我上吊的话她会不会多看我一眼?
月儿:我真美。
95 ? 第 95 章 ◇
◎怎么能吃鱼鱼?【二合一】◎
锦衣卫昭狱内。
从凡花楼里抓过来的丫鬟被绑在沾满血迹的旧十字架上。
丫鬟身上到处都是鞭痕, 整个人看起来已然血肉模糊。她低垂着头,眼神蔑视。
这是个嘴硬的,昭狱内的酷刑上了这么多, 硬是没蹦出来一个字。
“大人,陆大人来了。”有锦衣卫进来禀告。
顾深栖拿着手里沾血的鞭子转身, 正看到陆枕从外面走进来。
他踩在石阶上, 正往下走,一袭月白长衫, 走动之间映衬着身侧挂了满墙壁的刑具,再加上地面上厚厚一层陈血之色, 整个人却依旧显得舒雅如玉。
“听说你遇到了难题。”初次进入有地狱之称的昭狱,男人一点都不觉得不适, 反而还左右观看了一会儿。语气文雅, 十分好听, 仿佛来的不是昭狱,而是一处悠闲娱乐场所。
现在正在观看的也不是昭狱酷刑, 而是舞台话剧。
“她不说。”
昭狱里面的刑法虽狠,但为了留下此人性命,自然要留一点底线。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底线,所以才让这人有了可乘之机。
听到顾深栖的话,陆枕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他走到那女子面前, 视线从她血肉模糊的脸上划过。
“说是大金出生的大周人,果然长相之上无法分辨。”
虽然这女子面容已模糊,但是依旧隐约可以看出其容貌特征。
就是因为如此, 所以才一直没有被追查到。
而且她居然跟在凡花楼的花魁身边,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所有的视线都被花魁所吸引,谁也不会在意她这么一个小小的丫鬟。
“我审问过很多犯人,她是第一个如此嘴硬的。”
顾深栖手里的鞭子带着倒刺,那倒刺上面扎着肉沫子,应该是刚刚刮下来没有多久。
“像我家粉鼻的小舌头。”顾深栖深情款款地看着手里的鞭子。
陆枕:……
陆枕伸出一根手指,点向那似乎已经陷入半昏迷之中的女人。
“你们是怎么联系的?”
【食盒。】
食盒。
陆枕眯眼,正欲收回手的时候,突然又听到一句话。
【这些人真蠢,她是个哑巴,怎么回话。】
陆枕:……
男人慢条斯理地收回手,转头看向顾深栖。
顾深栖正在研究自己手里的鞭子跟粉鼻的舌头到底有多相似。
“顾大人。”陆枕唤他。
顾深栖抬头看向陆枕。
“这人,是个哑巴。”
顾深栖:……
在场众人:…….
锦衣卫作为皇帝的爪牙和鹰犬,他们能无声无息的出入京师城内任何一座府邸而不被发现。
顾深栖更是有地狱阎罗王的称呼,听说他杀人如麻不眨眼,连一只兔子从眼前蹦过去也不会放过它,势必要杀到周围十米之内没有活物。
现在,就是这样一位人物,在夜半三更的时候查出首辅府内牵连出来的一桩奸细案。
如今大金跟大周摩擦不断,虽并未正式发生大型交战,但双方之间的试探和情报输送从未间断。
此次顾深栖从首辅府内查出来的证据便是一份皇宫的地形图。
最重要的是,这份地形图还是交给大金奸细的东西。
一时间,舆论哗然,然后不等那位尊贵的首辅大人反应过来,顾深栖就带着锦衣卫抄了首辅府。
苏邀月对这样的政治大事没什么兴趣,她只知道今日要上新胭脂了。
一个月只有三盒,先到先得,她已经拉着黄梅去排队了。
当然,是黄梅排队,她坐在那里等。
苏邀月坐在胭脂铺子对面的茶馆里,要了一个包厢,点了一壶茶,吃着樱桃煎,还要了一份现做的酥山,正惬意之时,就听到门口似乎是有什么响动。
难道是她的酥山到了?
“啪嗒”一声,包厢的门猛地被人撞开,苏邀月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满身血色的人从外面跑进来,一眼看到苏邀月,面色顿时就变了。
这是一个成年男子,虽然满脸都是血,但看起来模样应该不差。
他手里拿着一柄镶嵌着宝石的匕首,看起来价值昂贵。
男人是习武之人,反应比苏邀月快多了。
在苏邀月起身要从窗户逃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来到她的身后,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的身边跟着两个暗卫。”那男人抵着苏邀月的面颊,沾血的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声音低哑,透着一股杀戮狠色。
苏邀月并不知道自己身边还跟着暗卫,她猜测可能是陆枕给她留的。并且她更猜到那两个暗卫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给干掉了,不然为什么现在不出来救她呢?
“看起来你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男人从苏邀月身边跟着的暗卫来判断她身份特殊,因此,当苏邀月被男人一个手刀敲晕的时候,她趁机放下了手里一直攥着的红珊瑚耳坠子.
苏邀月是在一辆马车上醒过来的,她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住了,嘴里也被塞上了布条。
外面的人声很是稀疏,马车拐弯的地方很多。这大概是一条人烟稀少的偏僻街道,也不知道有没有出京师。
陆枕发现她不见了吗?
苏邀月的嘴巴里塞着破布条,呼吸的时候堵住了喉咙一般,她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努力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点。
马车外面的天色逐渐昏暗起来,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马车行了。
驾车的人撩开马车帘子,看到已经醒了的苏邀月,躬身钻进来。
马车就那么大,男人长得很是高壮,矮身进来的时候已经占满了大半车厢。
刚才马车帘子撩开的那一瞬间,苏邀月看到了男人洗干净了血迹的脸。
虽然他故意用黄土抹黑了肌肤,扮成普通的农民模样,但苏邀月依旧猜到了他的身份。
大金王子,特律耶。
按照设定,这个大金王子应该绑架洛川啊,然后这位大金王子在跟洛川的朝夕相处之中对洛川暗生情愫,最后被她说服放弃战争。
真玛丽苏设定啊。
人家堂堂事业型爆棚的王子会因为你一个小小的女主而放弃大好河山吗?
苏邀月看着眼前的恋爱脑王子,扭了扭身体。
这是一片荒僻的树林,特律耶也不怕这生娇体弱的小娘子做出什么事情来,因此,他取下了她嘴里的布。
按照被绑架人质的正常流畅,这个时候,苏邀月应该非常惊恐的询问特律耶的身份,并且大叫救命。
可是她已经知道特律耶的身份了,并且四周荒山野岭,叫了也没有用,因此,苏邀月说出了此刻她最急切的念头,“我要如厕。”
特律耶:…….
苏邀月的脖子上被栓了一个项圈,那项圈上面挂着一根铁链子,她就这样被特律耶牵在手里,然后找到一个草丛堆,在那里如厕。
进入草丛堆之前,苏邀月朝特律耶伸手。
特律耶眯眼,“干什么?”
特律耶虽然是大金人,但他的大周话说的很好,一点口音也没有,想必一开始为了嵌入大周就特意练习过大周话。
“如厕用的绸缎。”苏邀月一脸惊讶,“你如厕都不擦的吗?”说完,苏邀月露出嫌弃的表情。
特律耶:……
“没有。”
“那我用什么?”
“叶子。”
苏邀月:……
这个大金王子看来是铁了心的不给苏邀月东西了,可这里的叶子很脏,苏邀月也不想用,因此,她正准备从外衫上撕下一块布条来的时候,被特律耶猛地一拽脖子上的项圈制止道:“你想留下痕迹?”
哦豁,被你发现了呢。
“我有这么傻吗?当着你的面。”
“只能用树叶。”
没有办法,苏邀月挑了几张柔软的树叶,在肌肤上擦拭过后发现没有问题,然后找到一个水池子,洗洗干净,再找到一个隐蔽处,上厕所。
上完厕所,苏邀月也没有起来,她蹲在那里研究脖子上的项圈。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项圈是用什么玄铁打造出来的,只有钥匙才能打开,强行撬开的话会触及到里面的毒针,到时候那毒针往她脖子里一扎,见血封喉,她不仅脖子会被戳成漏斗,人也就完了。
苏邀月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特律耶就站在不远处,手里拽着那铁链,看到苏邀月起来后,又把她牵回去。
“你知道我是谁吗?”
按照设定,特律耶抓洛川是为了有所掩护,逃出京师。
那个时候洛川已经顾深栖的妻子了,因此,她身上带着锦衣卫的牌子,特律耶凭借这个条件,很轻松的就出城去了。
可现在她身上并没有那个什么锦衣卫的牌子。
因此苏邀月猜测,他们或许还在京师城内。
只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京师城里有这么荒僻的地方吗?
“知道。”
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三皇子妃的?”苏邀月大惊失色。
特律耶:……
“我知道你是陆枕的妻子。”
苏邀月的表情终于正经起来。
“你抓我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我要皇宫地图。”
这个特律耶居然想要用她还跟陆枕换皇宫地图?
如果陆枕给了,那就是叛国。
如果陆枕不给,她就会被撕票。
特律耶带着苏邀月又往前面走了一段路,然后两人终于到了一处茅草屋前。
茅草屋看起来很新,就像是新建造的一样,并且还有人住过的痕迹。
苏邀月被特律耶拉拽进去,茅草屋一共有两个屋子,一个是客厅,一个是卧室。
卧室里面只有一张床,客厅里有一张桌子和四个凳子。
现在,苏邀月坐在那凳子上,特律耶将手里的链子扣在墙壁的挂钩上。
苏邀月深吸一口气,趁着特律耶去卧室的时候立刻走到那个墙壁挂钩旁边,然后用头上的簪子使劲戳周围的墙。
虽然说是茅草屋,但盖得还挺结实的。
“这是玄铁。”身后传来那道冷冰冰的声音。
苏邀月收起簪子,蹲在那里,用簪子在墙壁上抠圈圈,然后在里面写上特律耶的名字。
特律耶:……
他会说大周话,也会写大周文字。
其实特律耶是个十分崇尚大周文明的人,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就想要占为己有。
这发动战争的理由好蠢啊。
大周是国家,又不是一个破布娃娃,想要就能买。
用圈圈诅咒完特律耶,苏邀月站起来道:“饿了。”
特律耶不知道从哪里有掏出来一根链子,将原先那根接长,然后抬手指向院子里的井道:“那里有水。”说完,他又从卧室里取出一个盒子放到木桌上道:“这里是饼。”
显然,特律耶是有备而来。
苏邀月坐下来,开始啃大饼。
啃了两口,实在是吃不下了。
太难吃了。
“我想吃酥山、樱桃煎、糖醋肉、烤鸭……”苏邀月坐在那里,委屈的不行。
“闭嘴。”
“你养不起我,你做什么要绑架我嘛。我的新胭脂还没买呢,我上次买的头面还没带呢,你这里的条件那么差,我怎么住的习惯,吃的习惯,睡得习惯……”
特律耶:…….
因为实在是太委屈了,所以苏邀月的话就多了那么一点点。
可她说的都是事实呀。
这漏风的茅草屋,她要怎么睡?
苏邀月拽了拽手里的铁链子,更加委屈了。
正在此时,特律耶突然伸手一把掐住苏邀月的下颌。
苏邀月下意识噤声,身体紧绷起来。
然后特律耶从卧室里取出一张画像,放到苏邀月身边对比。
“传说陆枕的妻子贤良淑德,蕙质兰心。”
“对啊。”苏邀月伸手整理了一下头发,“我就是这样的女子。”
特律耶将画像放到桌上。
“除了容貌,没有一处相似。”
苏邀月:……
苏邀月低头看向那画像。
画像实在是画的太差了。
“我的容貌,他只画出来十分之一。”
苏邀月此言确实不假,这画像确实跟她不像,可若说十分之一那也太过了。
十分之五吧。
“这画像是谁画的?”
特律耶看她一眼,收起画像,返回卧室。
切,还搞神秘.
天色已晚,苏邀月带着链子走到了卧室。
被褥似乎都是新的,她侧身躺下。
好咯。
好硬。
好难受。
特律耶从外面洗漱回来,就看到苏邀月不在客厅里,他顺着铁链子看过去,女人已经躺到了他的床上。
特律耶:……
特律耶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自觉的被绑架者。
不哭不吵不闹。
还……睡他的床。
算了,反正这女人也活不长了,特律耶这样想着,就让她睡吧。
特律耶难得的好心,没想到……
“这被子太硬了,你这里没有绸缎吗?就是那种很软的布料,摸上去滑溜溜的,跟我的头发一样。对了,能给我买点茉莉香油醒头香吗?还有香体膏,红玉膏,嫩容膏,透肌香身五香丸、润足膏……”
苏邀月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作为女人,身上每个部位都有不同的香膏来进行匹配。
特律耶虽然贵为王子,但从未见过如此麻烦的女人。
“闭嘴!”
他睡在客厅的那张木桌子上,用力踢了一脚链子。
卧室里面终于消声了。
然后又传来一道极细小的声音,“我再说话,你就把我杀掉吗?”
特律耶:……
“我现在还有利用价值,你还不会杀我。”那道声音逐渐大起来。
“我可以砍下你的一根手指给陆枕送去。”终于,特律耶起身了。
黑暗中,他掏出自己的那把匕首,眼神阴鸷。
苏邀月坐在床榻上,微微歪着头,“其实,就算你拿到了皇宫地图又能怎么样呢?你怎么逃出去呢?”
“有你在,我就能逃出去。”
哦,原来是准备带着她大逃亡啊。
“路途这么远,你不好好养养我,万一明天早上就冻死了怎么办?”
“现在是夏日。”
“那我热死了怎么办?”
虽然这里是个避暑的林子,但白日里温度也不低。而且因为是在竹林里,所以蚊虫众多。
这床榻上又没有搭架子,苏邀月一晚上翻来覆去的就只在那里喂蚊子了。
再看那特律耶,皮糙肉厚,一点事都没有。
一觉睡醒,特律耶起身,卧室那里幽幽飘出一个人影。
昨日里还好好的小娘子今日满身的红疙瘩,痒得不行又不能挠,怕留疤,因此就站在那里哭。
“呜呜呜……呜呜呜……”
这哭声一直从早上到中午再到晚上。
午夜梦回,特律耶根本就睡不着。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痒……”
苏邀月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我大概是要死了,如果你到时候拿不到皇宫地图,也别怪我命薄,谁让我天生富贵,受不得苦……”
特律耶:…….
入夜,苏邀月身上擦上特律耶去外面替她摘过来的什么草药捣成的汁水,那股子痒意立刻消失了一半。
然后男人手持一柄绿色的大叶子站在苏邀月床边。
苏邀月贴墙而躺,抱住自己,“你……不会看我花容月貌,做什么吧?”
男人阴沉的视线扫过来。
苏邀月立刻闭嘴,然后闭眼睡觉。
她必须要养足精神呀,不然怎么逃跑呢?
苏邀月睡了,特律耶站在那里,用叶子替她驱蚊。
就两夜。
第三天就是他跟陆枕约定的时间了,到时候,他会带这个女人上路去往大金。
因此,现在她不能死。
小娘子躺在床榻上,雪白肌肤之上的蚊子包已经消去不少。她生得纤薄,仿佛一折就会断。
大周女子大多纤弱,可像她这样娇气的特律耶也是头一次见。
走几步路就喘了,喝点凉水就吐了,吃点大饼就胃痛了,然后躺在那里硬生生在一天之内就仿佛瘦了一圈。
特律耶开始觉得自己绑错人了。
这样她要怎么撑到自己到达大金?
恐怕会直接死在路上吧?.
苏邀月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现在是第二天了。
她坐在桌子前,看着面前的大饼,没有动,只是蹙起眉头,伸手捂住自己脆弱的胃部。
特律耶的眼尾狠狠抽动了一下,然后起身,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他手里拎了两条鱼回来。
“我不吃鱼皮的。”
正准备做烤鱼的特律耶:……
男人深吸一口气,看向面色苍白靠在门框处的苏邀月。
然后开始给鱼去皮。
动作凶狠异常,显然是将自己的满腔怒意都发泄在了鱼身上。
盯着面前被剥了皮的鱼,特律耶又忍不住想到将苏邀月的画像给自己的女人。
那位三皇子妃。
她说只有绑架苏邀月才能重新获得皇宫地图。
而且那份食盒里面的地图是假的,只有陆枕身上有真正的皇宫地图。
初见那位三皇子妃时,特律耶觉得是个善良柔弱的女子,可当她开口说话提到苏邀月时,那股子狠劲,将她身上最后一丝柔善之感消耗殆尽。
虽然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力量牵引着特律耶关注这位三皇子妃,但特律耶在绑架苏邀月后,神智缓慢逐渐清醒过来。
他甚至开始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相信只见过一面的女人?
虽然说他跟那位三皇子殿下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但从前每次合作,他都会深思熟虑,而不是像这次一样,如此冲动。
“做好了吗?胃好疼,我大概是要死了……这鱼一条红烧,一条清蒸,对了,我不吃有刺的鱼,如果有刺,你帮我都挑出来……”
特律耶手里的鱼被他直接折成了两半.
最终,因为这个地方条件有限,所以苏邀月面前只被摆上了两条烤鱼。
烤鱼就烤鱼吧。
苏邀月吃了一条烤鱼,味道居然还不错。最重要的是里面的鱼刺都被烤焦了,可以直接咬着吃,不用她挑出来。
苏邀月看着眼前的鱼,突然想起了陆枕。
他不在,都没有人替她挑鱼刺了。
苏邀月努力忍住哭意。
吃了一条鱼,她就饱了,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想着洛川是怎么跟特律耶一起畅谈人生理想,然后将这位失途青年从迷途之中拯救出来的呢?
似乎是……表达了自己对万物的怜悯之心?
苏邀月沉默半响,突然垂首。
坐在她身边的特律耶:?
“鱼鱼,你怎么能吃鱼鱼呢?”
特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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