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不在A市，而是距离A市一个小时外的另一个小城市里,原先的规模不算大,只有二十人，还全都用的老式缝纫机，效率低下，唯一优点就是工人手艺不错都是老手，以前做的是外贸单,品质要求很严格,也因此出货速度慢了点。
齐天晚不是个差钱的人，盘下工厂后他就在工厂住了下来，重新采购了一批机器，又将厂房翻新了一下，最主要的是重修了食堂,找了个手艺好的大厨。
这是和新雨教给他的道理,想让人好好干活,最重要的就是要让人吃饱吃好,就算为了口吃的，员工也不会轻易离职。
采购完机器后让工人熟悉了一段时间，齐天晚就送来了一批布料，开始让工人们打样。
从前画的那么多娃衣样稿,现在都能一一实现了。
忙碌起来后的齐天晚看上去又恢复了原先的精英模样,只是他由始至终都蹙着眉头,眼神忧郁，短短一个多月，眉间就多了一道明显的纹路。
他没有再穿过西装，箱子里全都是各种颜色清淡鲜艳的休闲装，他会自己往衣服上加一个大口袋，将娃娃放在口袋里随身携带，走到哪带到哪，两只大娃娃也一起被带在了身边。
娃衣打样磨合了许久，更换布料更换配件更换颜色，直到齐天晚满意了。
先打样出的是两套娃衣，一套是偏个性的裙子，一套是偏中性的背带裤。做了十厘米的尺寸，又做了两套二十厘米的，磨合许久的是偏小的十厘米，因为娃娃小，衣服做不到大的那么精致，要不停修改。
这两套也有成人款式，在修改娃衣时他一直在修改稿子，娃妈大部分都是女性，他要按照女性尺寸修改，要改到好看有特色，让人有想购买的冲动是很难的。娃衣打样出来他还没有改好。
齐天晚忍不住想，如果和新雨在身边就好了，她肯定有很多意见反馈，也能帮忙当模特试穿。
摸了摸娃娃的脑袋，他不自觉叹了口气。
成衣速度慢，他打算先做一批娃衣。然而等到要做了他才想起来自己没提前宣传，齐天晚久违地打开了幼稚园交流群，许久没打开，消息已经堆积到上万条了。
群不知不觉间扩充到了一千人的大群，群里多了许多新人，相册里的娃片也多了很多好看的娃娃。
齐天晚想了想，在群里询问了一声。
“群里可以宣传么？”
立即有人回道：“这个群禁宣。”
这人看样子是新入群的，不认识齐天晚，立即就有个老群员兴奋地问：“是长空大神，大神你要宣什么？你终于肯接单做娃了么？！”
齐天晚回道：“不是，我打算开娃衣店，打样已经出来了，忘记宣传了。”
“啊，大神你竟然要出娃衣，什么样子的，发来看看呗。”
“可以发么？”
一名管理狂点头：“可以可以，都是自己人，到时候给我们个优惠券就行了。嘿嘿。”
齐天晚于是将打样出来的衣服发了上来，四套娃衣，两套二十两套十，他花了十分钟拍照，却花了半个小时修图，怎么修都不太满意，最后只能作罢，自己学不来和新雨的拍照天赋。
这两套娃衣真的挺有特色，背带裤里外两件都可以单穿，帽子也非常百搭，扣在衣服上的小饰品能直接取下来戴在手腕上做配饰方便拍照。裙子V领搭了链子，斜扣的皮帽子，还有一双小小的皮手套，非常有冷酷美人的感觉。
本来只是想随便看看的群员看到娃片后瞬间惊叹出声：“好看！快出链接，我买爆！”
“告诉我价格让我死心，这看起来就挺贵的样子。”
“新店前两套一般都是低价冲销量打响口碑，这两套怎么看都低价不了的样子。”
齐天晚早就算过价格了，裙子有帽款69，无帽款55。背带裤全套同样是69，现在新店每个人都有十元优惠券。十厘米套装要低了一两块，四件套allin还能再叠加十五优惠券，并且一套包邮。
不算很便宜，但在这个款式里已经还不错了。
很多人都心动起来。
“有试穿视频么？想看看娃衣细节。”
“我还没有这个风格的，想买。”
齐天晚没想到还要拍试穿视频，他捏了捏手边的娃娃，在群里说了一声就坐在办公桌前开始拍了起来，拍完又剪辑，前后花了一个多小时。
因为都是他自己把关，娃衣质量很不错，没有线头，锁边做的很好，裙子还加了内衬。
手边的娃娃少，试穿视频主要也是看看衣服细节和质量，群里众人看完感觉更想买了。
“链接在哪，快让我买。预售期多久啊？”
齐天晚回复道：“一个月，我买了个厂子，盯着做，比较快。”
“我靠，果然是大神，竟然直接买了个厂。”
“说不定衣服也是大神自己设计的呢。”
“嗯，是我自己画的稿盯着做的。”
“666，有钱又全能。”
“快把链接上了，能上某芒么？那边平台还有券，如果可以叠加的话还能更便宜点，兴奋。”
齐天晚早先研究过几个平台，已经申请了账号，在发群里前他就在各平台都上架了。这会将链接发到了群里。
群里这会活跃的人不少，很多人说要买，其实要付钱时都会犹豫一下，毕竟顾虑多，新店不一定靠谱。
到最后四套衣服加在一起的成交数量才一百左右，这已经很出乎齐天晚的意料了。
他道：“布料已经采购好了，现在开始做，大概十五天左右可以发货。”
“十五天，这么快的么！我之前买的娃衣等了四个月还没发货。”
“今天买的都能十五天发？”
齐天晚确认道：“可以。”
没多久，销量涨到了一百五，一百八，很快到了两百，这还只是一个群的购买力。
“可以分享到其他群吧？我刚刚发到我其他群里了。”
“嘿嘿，我也，我加了三十多个群，能宣的我都发了一下。大神你也在围脖和小粉书上宣传一下啊，去娃衣上新bot那里投个稿，最好再上一下V店和芒的开售日历，有些人只蹲那个的。”
竟然还有这么多宣传渠道，齐天晚趴在桌子前又捣鼓了许久，各个平台都发了一下，还要充当几个店铺的客服，忙得不可开交，这些买娃衣的人半夜不睡觉，他也跟着回复到了半夜。
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宣传的，一晚上几个平台销量加在一起竟然有六七百之多了，这么多十五天可赶不出来，他将发货时间往后延了，保证一个月内发货。
回复到半夜，齐天晚满脑子都是手机的响声，最后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娃娃还被他抱在怀里，脑袋靠着他的手臂。
就在他睡着后不久，一直以来都毫无动静的娃娃轻轻晃了下手臂，但那力道实在是太轻了，并没有将熟睡的齐天晚唤醒。娃娃眉毛皱了皱，再次失去了动静。
齐天晚一早醒来浑身酸痛，手臂完全麻了，他活动了许久才好转一些。
入秋后一日冷过一日，现在都要穿厚外套才行，他在办公室趴了一夜，起来后脑袋就有点昏沉，鼻子不通气，还有鼻涕流出，像是感冒了。
揉了揉鼻子，齐天晚去车间吩咐了工人开始工作，本来想多盯着点，走到门口的时候头晕晕的差点摔倒，车间组长一把将他扶住。
“老板，你没事吧？”
齐天晚摆摆手：“没事，好像有点感冒。”
“感冒可不是小事，你赶紧去躺着，我给你拿药。要不还是去诊所吧，去诊所打个针很快就好了。”
齐天晚自觉可以抗得过，拗不过他，组长扶着他回了办公室，这里有个沙发，还有条毛毯，把空调打开，他盖着毛毯头痛地闭上眼睛，但才刚闭上眼他就惊醒似的睁开了眼睛，跌跌撞撞地趴起来，在办公桌上摸到了娃娃才松口气。
早上太难受，起来后他都忘记把娃娃带在身上了，还好没有丢。
将娃娃抱在胸口他又躺了回去，没多久组长拿了药和水过来，吃完后他很快又睡着了。
感冒后齐天晚身上的温度比平日高很多，像火炉一样滚烫，空调加毛毯捂着，他额上很快就沁出一些汗来。
头昏沉加上热，齐天晚睡梦中难受地伸手将身上的毯子往下拉了拉，领口也往下扯去。
他恍惚中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天晚，很难受么？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那声音听上去非常耳熟，他想睁开眼睛看一下，眼皮却像是长在一起了一样，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有股柔软的触感贴在了自己脸上，凉凉软软的，让正在火炉中的他瞬间找到甘泉般凑了过去，手胡乱挥着想要一起靠近那股冰凉。
然后他的手被人捉住了，那双手紧握着他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间，齐天晚的眼泪不自觉落了下来。
眼泪被擦掉，然后被亲了亲。
“这么大的人啦，不要哭，再哭我就亲你了。”
眼角的泪落的更凶了，那个人无奈叹息一声：“想让我亲就早点说嘛。”
然后一连串的吻落下来，齐天晚抖着嘴唇，嘴里只咕哝着两个字。
“新雨，新雨。”
“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努力了很久很久的齐天晚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猛地朝身边看去，发现一道身影正在沙发边不远，他手一伸抓住了那人大喊道：“新雨！”
立在床边的人吓了一跳：“哎呀，老板你醒了。”
齐天晚这才发现出现在办公室里的是食堂阿姨，食堂阿姨伸手在他额上碰了下，还是有点烫，她塞了个温度计过来。
“你刚刚是不是做梦了，一直喊什么雨什么雨的，有点阴天，是快要下雨了。”
齐天晚擦了擦眼角，手指一片湿润，他分不清楚那是眼泪还是汗水，也分不清楚自己是生病出现幻觉，还是新雨真的回来了。
也许是自己太过想念才会梦到了她。
“我睡着的时候有别人进来么？”
“没啊，就我，组长在忙，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看情况。我看你流了好多汗，就把空调给关了，这额头摸着还是有点烫，要不还是去诊所打一针吧，好的快。”
齐天晚略失望地垂下了头，将温度计拿出来看了眼，三十八度五，不算特别高，睡一觉起来比早上感觉好了些，头也没那么晕了，就是还有点疼，口很干。
他坐起来要下地，食堂阿姨赶紧给他端了水过来：“喝水是吧，别下地了，我给你端来。差不多中午了，食堂那边应该好了，我给你打饭来。”
“刘姨，太谢谢你了。”
刘姨笑了下：“我才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接手了这里，我们都没工作了，你给的工资高，干点小活不算什么。我多给你打点肉，吃好了才能快点好起来。”
刘姨说着离开了，留齐天晚一个人在沙发上发呆，他将怀里的娃娃拿出来，跟着在毯子里捂了太久，娃娃身上也热腾腾的，脸上红扑扑的，看起来就像是又活过来了似的。
齐天晚低声道：“新雨？是你醒了么？”
娃娃没有反应，他叹了口气，脸抵着娃娃继续发呆。
这场感冒来的急去的也急，不过两天就完全好了，好起来的齐天晚再没有梦到过和新雨，齐天晚甚至希望自己能再病上一场。
在厂里住了半个多月，第一批下单的两百件娃衣质检后开始发货了，比预想中的还早了几天。
因为想做长期生意，他上架的娃衣一直在预售状态，并没有下架，优惠券也一直都在。这半个月里可能是群员的自发宣传，也可能是围脖投稿被更多人看到了，销售数量断断续续的加在一起近两千了。
这大大超出了齐天晚的预料，他本以为要慢慢做出口碑来，也做好了长期亏钱的准备，毕竟起先要做这个也不是为了赚钱，但现在看，如果销量能稳定下来，还是有盈利可能的。
卖了半个多月也开始饱和了，销量不再增长。就在这时候第一批娃衣发货，两天后，娃衣返图开始出现。
和成人衣服不太一样，娃娃本来就是要拿来展示的，身上的衣服也是展示的一部分，每当买完新衣服后，都会出现许多开箱视频和娃衣返图。
这一批衣服有齐天晚亲自盯着，质量绝对能保证，而娃衣上身后也非常好看，这种款式比较少，也很难有别的娃衣可以代替，返图出来后，立即口口相传开了。
“这家娃衣发货速度也太快了吧，这价格这质量真的绝了，我吹爆好么！！”
“衣服真的很好，布料摸上去非常厚实，一点都不廉价，和宣图一模一样，一点都不崩。我崽胖胖胖也能穿，还很合身。唯一缺点就是发货前不能改地址，寄到了我之前的地址去了，要不是今天有事顺便拿了，还得转快递。”
改地址这一点立即就被人反驳了：“十天就发货改什么地址，别闹了。”
因为各种好评，原本已经开始饱和的销量立即又开始动了，短短几天内直接到了四千。
后面发货就没那么快了，不过第一批娃衣出来后，工人们也熟练了许多，做的速度快了，齐天晚打算三百件算一批，质检完就发货，这样不用等太久，基本上十五到二十天就能发货，这对动则要等两三个月的店铺来说实属飞快的了。
齐天晚还是想做现货，现在没办法囤货，等下一批娃衣开售，可以先做存货再卖。
在等待娃衣制作出来的时间里齐天晚也没有闲着，已经将成人款草稿画出来了，并且拿给工厂打样了。
和新雨不在，没有其他模特可以试，齐天晚定做了两个人台，都是按照她尺寸做的，如果和新雨醒来看到，估计又要说他变态了。
打样出来的衣服到底没有开售，因为已经要立冬了，不适合再穿这种衣服，只能挪到明天春天再说。
A市在立东后没几天下了第一场雪，细密的雪花在空中飘飘洒洒，不知道要落向何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会融化。
不知不觉间，距离出事那天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
傍晚的街道上都是三三两两的情侣，第一场雪里充满了恋爱的气息。齐天晚捧着娃娃也从家里走了出来，他往手里哈了口气，娃娃脑袋上的红帽子冒出一缕雾气，又很快在空中散开。
天冷后娃娃身上也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围巾小棉鞋应有尽有，只露了一双眼睛和鼻子在外面，鼻子上打了腮红，像冻到了一样红红的特别可爱。
齐天晚买了一杯奶茶，喝了一口后对娃娃道：“奶茶有点甜，不过我加了栗子，很香浓，你肯定会喜欢。”
然后他又去买了附近新开的一家梅干菜烧饼，烧饼里面加了肉沫，嚼起来又香又脆，在这种天里吃起来很治愈。
咔嚓咔嚓的声音一路响起，齐天晚边吃边道：“这个好吃，梅干菜嚼起来特别香脆，唔，等你醒来我们多买几个。我吃完了，你还有没有想要吃的东西？”
他就像是人还在身边一样，一路走一路说着，经过小吃店时还买了一盒章鱼烧。
这也是齐天晚这一个月的日常状态，他仿佛完全恢复了过来，偶尔和朋友聚会时还能笑一下，聊聊感兴趣的东西，说说现在的生意。
除了那个绝对不会让人碰的娃娃外，他一点异常都没有。贺杭都以为他完全恢复过来了。
时间久了后，齐天晚已经开始惯性思念，惯性自言自语了，他相信和新雨能听到的，也总有一天会回应他，不管等多久他都愿意等下去，哪怕需要一辈子。
齐天晚浅浅笑着，又吃掉了一个小丸子：“这家章鱼小丸子味道还行，我喜欢上面撒的海苔，但是不喜欢章鱼，感觉没熟，不是很推荐。”
路尽头是一个广场，雪下的大了一些，路上却没几个人撑伞，孩子兴奋地仰着头张大嘴转圈吃雪。
有家店里的外置电视机上放着初雪时互相告白，两人能长久在一起。
广场中央一对男女恰好告白成功，两人抱在一起热吻起来，周围看戏的人拍起了巴掌。
齐天晚也将娃娃抱起来，在被帽子遮住一半的脑门上亲了亲：“新雨，我爱你。”
他没有期待过娃娃会给自己回应，就像往常一样继续朝前走着。
然而就在他脚步迈开的下一秒，身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你走什么走，我还没有说我也爱你呢，你不想听了？”
齐天晚身体一震，猛地回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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