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儿香吗?
翌日, 种苏来到石榴树下,仔细闻了闻, 鼻翼间只闻到极淡的一缕香气, 但回想昨夜,似乎的确香气更浓烈些。
想到昨日,便不可避免想到某些画面。
种苏不自觉摸了摸嘴唇。
“哎哟。”桑桑从檐下走过, 口中哎哟哎哟的。
种苏:……
种苏勾勾手指:“你过来,本公子不打你。”
桑桑拔腿就跑,种苏紧追在后,陆清纯坐在树上看戏跷着腿看戏,种瑞的声音从房中传出来,“你们闹什么呢。”
桑桑被抓住, 继而被种苏挠着咯吱窝, 疯狂求饶,种苏终于住手, 脸上带着抹红晕。
宫里的药药效不错,种瑞身体恢复的很好,再过几日应该就能下地行走了,他已经躺的腻歪,恨不得马上能够出去。
“等我好了,定要逛遍长安。”
“别忘了,你还有苦役要做呢。”种苏提醒道。
“记着呢,”种瑞道,“放心, 没问题。”
种苏有点意外, 种瑞事实上也没怎么吃过苦, 这种苦役都是去民间做些最脏最累的活儿, 原以为他会心中抗拒或叫苦,没想到却欣然接受。
正说着话,外头来人了。
“公子,公主来了。”桑桑道。
“公主?”种瑞似乎微微一怔,伸长脖子朝外张望。
“你安分点,不要吓到人家。”种苏将种瑞按下躺好,快步出去,关上种瑞房门。
“我来替人摘朵花儿。”李琬笑眯眯打趣,“皇兄知道我今日要来找你,让我顺便捎朵花回去,真奇怪,御花园里什么花儿没有。”
种苏开始撸衣袖,说:“我动手了啊。”
李琬忙躲开,随种苏进房,喝茶,种苏恢复女儿身,两人较从前的来往更光明正大,只是知道如今种苏兄长也在她这里,反倒不好常来。
“你什么时候见皇兄了?”
“前几日。”
两人正说着话,陆清纯进来,朝李琬行了个礼,继而闷声闷气的道:“大公子让我来给公主道声谢,公主送来的药都很好用。”
“大公子?”李琬微微一愣,明白到是谁,便微微一笑,“叫大公子不必客气,若还需要,宫里还有。”
陆清纯哦了声,转身走了。
种苏与李琬接着说话,因种瑞在,李琬不便留下吃饭,至傍晚时分便起身,与种苏一同来到院中树下。
“哦,原来是石榴花,”李琬笑道,“宫里有倒是有,但现在已过了花期,也没你这里的好看。”
种苏还是上手了,“凶狠”的捏住李琬双颊,捏包子一样又扯又揉,好一顿蹂|躏,直到李琬连声告饶。
种苏摘了朵开得最盛,花蕊最大的,耳朵微微发热,心想不知李妄怎么对李琬说的出口,大抵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谈朝政一样说“回来记得带朵花。”“什么花?她知道。”
“本以为王家倒台,皇兄与你在一起后会闲一些,谁知皇兄似乎比从前更忙了,现在大臣们都害怕他了。”李琬感叹道,“皇兄从前也勤于政事,但如今却更兢兢业业,这样下去,别说一世盛世,大康约莫要千秋万代了。”
李琬又道,“不过这倒是大康子民,天下人之福。”语中含着骄傲。
“忙归忙,记得提醒你皇兄按时吃饭。”种苏道。
“皇兄哪会听我的。”李琬笑道,“再说这以后可都是你的事。”
种苏摸了摸鼻子,笑笑,也未忸怩,一并写了封信,信中叮嘱一番,让李琬顺带带回去。
回信很快送来。
熟悉的字迹,只有一个字:
“诺。”
种苏笑起来。
种瑞能下得床后,马上便有官府的衙役来领着他去做苦役,苦役的内容每日不同,根据官府具体安排,哪里有需要就去哪里。譬如第一日便是打扫一条深巷。衙役在旁看守监督,说是监督,对种瑞态度却很好。
与种瑞一起的,还有裘进之,他也被罚了苦役,累的苦哈哈,却又乐呵呵的。
“景明兄,咱们歇会儿?来,你坐你坐。”
裘进之对种瑞左一个景明兄,右一个景明兄,亲切的不得了。
种瑞却对他始终没什么好脸色。种苏当初抵达长安后便朝家中送了平安信,信中没有告知裘家的态度,是怕种父种母远在万里担心,种父若知道昔年旧友如今相待自己女儿,只怕更要伤心。但对种瑞却是一股脑儿全都说了。
种瑞气的不得了,差点要揍人。但毕竟事情已过去那么久,且裘进之在后来也多少帮过种苏,仔细想想,他也不容易。种苏制止了种瑞,免得他还在苦役期又罪上加罪。
“我们兄妹不过一介平民,可担不起裘大人这声兄。”种瑞不打人,嘴上可没饶裘进之,冷嘲热讽了数次。
“景明兄见外了见外了。”裘进之仿佛听不懂,也看不见种瑞的脸色,无论种瑞怎么对他,他始终殷勤备至,热情有加,将厚颜之意可谓发挥到极致。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时间久了,种瑞也没办法再一直冷脸相对,只得由他去,但也绝不可能再有任何亲厚之意。
无论如何,裘进之如今可算满面春风,尤其在他父亲面前,终于扬眉吐气,至此,他父亲方知他为裘家付出了多少,也不责怪他胆大包天了,只道我儿辛苦了,我儿乃成大器之才,并不断交待他一定请种瑞种苏有时间到府上一坐,他亲自设宴招待故友之子。
种苏种瑞当然不会去。
此乃后事,暂搁不提。
除了裘进之,种瑞跟李和也打上了交道,李和毕竟身份不同,种瑞不可能像对裘进之那般直接对李和,只某日李和亲请种瑞吃饭,便被种瑞灌的酩酊大醉,据说卧榻躺了足足三日方缓过来。
之后两人该如何便如何,李和无事便跑去看种瑞与裘进之干活。
而李和也特地登门,执君子之礼朝种苏郑重的道了次歉。
“要知你是女子,我定然不会做出那事,”李和道,“当然,即便你是男子,我也不该。”
事情已过去许久,种苏摆摆手,与李和举杯,喝了杯茶,示意此事以后不必再提。
“这下好了,我再也不用担心了,“李和一脸庆幸,道,“我祝愿你与皇兄百年好合。””
“不过我有件事实在好奇,想要请教一下。”李和又真诚道,“你若不说,怕是永远不会有人知你是女子,除了你与景明兄确实容貌神似外,其他的细节,”李和指了指种苏喉咙,“究竟怎么做到的?”
种苏如今对外仍是一身男装,见李和实在好奇,反正如今也无需再隐藏,于是便进房取下喉上薄片,让李和细细查看。
“太精巧了,太厉害了。”李和喜好医理医药,碰到这种好东西,当即便两眼放光,情不自禁感叹,“这,这到底是何人所制。”
“一位江湖神医。”种苏道。
“那假死药也是他的手笔?”
种苏点点头。
“厉害,太厉害。”李和说,“实不相瞒,我也曾研制过假死药,奈何屡次失败,市集上也有售卖的,效果却差强人意,且多有后遗之症。唯独这假死药,我上回正好看过你家护卫“尸体”,实在死的逼真自然,且醒来后身体没有任何影响。这神医实在神,太神了。”
李和目光中流露出痴迷与崇拜,热切道:“不知这位神医姓何名谁,居住何处?二位可能告知,小王想要与他结识,向他请教。”
种苏与种瑞对视一眼,都看出李和在这事上十分认真,确实欲诚心求教。
“此人乃江湖游医,行踪不定,家父与他早年有点交情,方得他相助,平日里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他。”种瑞道,“不过据说他的长居之地乃神医谷。”
“神医谷?那是什么地方?具体在哪里?”
“据传神医谷位于录州边缘地带,隐于崇山峻岭之间。”种瑞道,“至于更具体位置,便无人能知了。这些都是江湖传闻,真真假假,也无人能知。”
“景明兄故乡录州么?”李和却连连点头,如获至宝,说,“哪日景明兄回录州,烦请告知我一声。”
经李和提起,种苏倒想起的确药回去了。
身份之事结束后,消息与公文很快也会传至录州,种苏一早便写了封书信回家,信中先简单说明了一下,目的是让他们放心,以免从旁人口中听到反而不知所措。
前几日,种苏收到了种父种母的回信。
里头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画儿,画中种父种母两人被一道雷电劈中,两个人的身体都从中裂开,表情惊恐中夹杂着迷茫,以及不可置信……
可以说相当……精彩。
种父是认得字,会写字的,却用了这么一幅画儿来表达,可以想见他们的心情。
种苏本想让陆清纯和桑桑先回去安抚一下裂了的双亲,想了想,觉得恐怕唯有自己亲自回去方能有效。
种苏决定回去一趟,于是向李妄提了这件事。
万万没有想到,李妄居然要与她一起去录州。
“总要去一趟,”李妄说,“再者我也想出去走走。”
种苏明白李妄的意思,他想出去走走或许是真,更主要却是为了她。虽未说的直白,那意思却显而易见。
种苏勾着唇角笑,却又有点担心,本来她商贾之女的身份便有少许议论之声,如今李妄还要亲去她家,这礼节待遇是否太隆重,况且山高路远,只怕朝廷反对之声不会少。
孰料结果大大出乎意料。
诚如李琬所言,李妄如今更勤于政事,只要在宫中,除了睡觉吃饭,便几乎全日无休。天子励精图治,本是好事,然则李妄之才能与要求,却非人人能全都跟得上,年轻的官员们固然需要磨练,就连杨万顷这等老臣,也颇觉招架不住。
再则李妄身居皇宫多年,从未提过微服远行的要求,身为一朝天子,去看看自己的领土与子民,也是应该的。
再者此事事关立后,当然更要支持。
于是,当李妄提出此事时,朝臣们难得的几乎全数通过,上上下下皆大松一口气。
最终大致定下,待种瑞苦役结束,便启程出发。
“哇……公子,不,小姐你好美。”
桑桑捧着面铜镜,由衷发出赞叹,又感慨道,“好久没看到小姐做女儿家打扮,都快忘记什么模样了……真好看。”
“真的?”种苏第一次有点不确定,问道,“是男装更好看,还是女装更好看。”
“都好看!”桑桑想了想,说,“各有各的好看,但非要分个高下,今日这身最美。”
种苏笑了,“我家桑桑真会说话。赏你颗糖。”种苏丢给桑桑一颗糖果。
今日种苏与李妄约好见面。
种苏转头看向镜子,镜中一张白皙漂亮的面孔,唇角与眼角的修饰已抹平,清淡的妆容更偏向女性的柔美,眉宇间仍有那么点雄|雌难辩,令人过目难忘,既美在皮相,亦美在气质与神韵。
种苏试着对镜笑笑,生平第一次有点忐忑,不知李妄看到这样的她会是什么反应。
这是种苏第一次以女儿身份面见李妄,当她看见李妄的眼神时,便笑了起来,紧张与忐忑瞬间消失殆尽。
夜晚的长安街头,人来人往,李妄于万千人群中一眼看到种苏,继而就那么怔在原地。
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如今身着石榴裙,青丝间的一只蝴蝶金玉步摇,与珠玉钿钗晶莹辉耀,恰如其分的淡淡妆容,更显明眸皓齿,光华照人。
那双眼眸澄澈灵动,盈盈一笑,既有平日里熟悉的洒脱爽朗,又有说不清的些微陌生。
那笑容直击人心上。
天上明月照耀,人间华灯璀璨,种苏立在这喧嚣的尘世街头,李妄于人海中看着她,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如骏马奔腾,狂风破浪。
“小女子阿苏,见过燕兄。”种苏从人群中走来,站到李妄面前,盈盈福了一礼,笑笑的看着李妄。
李妄的目光久久定在种苏面庞上,一时没有说话。
“不认识了么?”种苏笑道,说着轻了轻嗓子,声音微微压低,“燕兄。”
李妄眼中的惊艳之情稍敛,含了笑意。
“如何?”种苏轻咳一声,问道,“可看的习惯?”
李妄点头,给予真实而肯定的回应:“很好。”
“真的?”
“嗯,”李妄漆黑眼眸中映着种苏面容,他抬头看看头顶墨色天空,轻声道,“月犹不及。”
种苏笑的眼睛弯起,说:“有点夸张,但听的好高兴。”
种苏走至李妄身旁,与他并肩而行,慢慢朝前走去。
长安的夜在宵禁之前似乎永远没有安静的时候。繁华之下,他总充满着生机勃勃的喧闹。今日有风有月。气温凉爽。街头上人头攒动。
种苏与李妄慢慢的走着。两人挨的很近,片刻后,种苏袖中的手被人轻轻握住。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十指相扣。
种苏忍不住笑起来。
李妄侧首,他很喜欢看种苏的笑颜。种苏目若点漆,眼神明亮,笑起来时更神采飞扬。每每看见她的笑容,便能忘却所有烦恼,世间万物都失去颜色。
如今换了女装,其神采不减反增。
“你去录州真的没问题吗?”种苏问道,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没有问题,不必担心。”李妄说。
如今的朝廷比之从前更富有朝气,朝堂多是有能之才有识之人,新的秩序已重新建立,虽还有许多不足,但已慢慢进入良性循环,还有杨万顷等老臣坐镇,即便李妄离宫个一年半载的,也不会有问题。
“咦?”种苏四下看看,忽然发现,不知不觉他们竟然走到了她初来长安时第一天落脚的地方。那客栈的名字她还记得,看见客栈便想了起来。
“我当时便住这里。”种苏还清楚记得当时情形,“那日是杨相寿辰,我放了行李,便兴冲冲跑去街上。”
李妄抬头看了眼那客栈,问,“然后呢。”
然后人实在太多了,差点被挤死,种苏笑道,“当时我鞋子都被挤掉了。”
如今想想,只觉好笑,长安简直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个爱听,一个爱说,总说不尽似的。
反正是漫无目的散步,种苏忽然心念一动,脚步一转,带李妄走上另外一个方向。
那天她鞋子被挤掉后,实在怕了汹涌的人群,于是在街边摊主的建议下,决定改道去人少的地方,长安有名的观月楼去赏月。
当时所走的正是这条路。
“我走啊走啊,走到了这里,”种苏停下脚步,抬起下巴,朝前示意,“然后就听到了一道奇怪的声音。”
两人所停之处,乃一深巷巷口,里头隐约透出一点模糊轮廓。
“燕兄还记得这里吗?”种苏笑眯眯问道。
“不记得了。”李妄面无表情道。
“哦,是吗?”种苏道,“要不要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李妄不说话,也不动,好看的黑眸睨了种苏一眼。
“不去么?”种苏扬眉,“那我自己去呐。”
说着便要往里走,手却一紧,种苏回头,眼里都是促狭而了然的笑意,李妄看了她半晌,另外一只手颇为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今日这条街上人不算少,但比起主街还是安静许多,行人三三两两走过,深巷里头却没什么人,大抵平日里此处就幽深僻静,少有人经过,因而便没有点灯,唯有月光照出点朦胧的光亮。
巷子里显然也打扫的很干净,空气闻起来干燥清新。
种苏与李妄并肩走进来,随着记忆,来到曾经两人初次相遇的地点。
“燕兄可想起什么么?”种苏侧首,笑着看李妄。
“想起来了。”李妄说。
“什么?”
“我曾在这里遇到一个淫/贼。”
种苏:……
“喂,我那是为了帮你,”种苏哭笑不得,当日情形至今想来仍不由挑眉,“明明要帮你,你却凶的很呢。仿佛我真想做什么似的。”
李妄不语,眼眸微垂,虽光线昏暗,种苏还是清楚看见了他眼中之意:真没想吗?
种苏失笑,“当时真没想。我好歹是个女子呢,况且也非趁人之危之人。”
“现在呢?”李妄慢悠悠道。
种苏:……
种苏耳尖倏然发热,心跳快了起来,不知为何,从进入巷中之后,两人不自觉降低了说话声,此时李妄那声音低沉微哑,犹如在耳边低语一般。
这令种苏的记忆瞬间回到了那一日,连旁边的那个废弃小木架都还在,今夜月光似乎要比那时明亮一些,小巷里光线更清楚一点,却也是朦朦胧胧的,有种别样的美感。
“还认得吗?”
只见李妄从袖中取出一物,种苏拿过来打量,慢慢睁大了眼睛,居然是她曾在路边买下的那盏小花灯。
正是那卖花灯的摊主提议她抄这条近路,来此赏月。
而当时巷中黑暗,种苏曾提着这小花灯照过李妄的面孔,后放在旁侧小木架上照明。后来她离开时,忘记带走它,只以为遗失,早忘记了,直到此刻见到,方重新想起。
“怎么会在你这里?”
李妄挑了挑眉,没有说话,种苏转念一想,却明白了,这也算“淫|贼”的证物,大抵他那时离开时一并便带走了。
种苏想着好笑,又问道:“怎么想到今日带出来?”
“忽然想到了,”李妄说,“就顺带带出来给你——没想到会来这里。”
听了此话,种苏忽然想起种瑞说的那个梦,她至今仍不好下定论,对此半信半疑,但或许世间确有天意,许许多多的事,早已注定。
种苏拿出火折子,点亮小花灯,暖黄的光亮登时照亮一小方天地,也照出二人的面庞。
在那光亮里,李妄的眉眼一如当初初见般惊艳。
两人都没有说话了,小花灯令这深巷仿佛穿过了时光,愈发如同那日初遇之情景。
李妄缓缓伸手,将小花灯从种苏手中接过,搁在那小木架上——或许也是原来的位置。
种苏笑了。
“陛下,你坐下。”种苏说。
李妄深深看了种苏一眼,慢慢坐下,背靠着小巷墙壁,一腿曲起。
种苏徐徐蹲下,她身着女装,眼中是两团小花灯的光亮,以及李妄英俊的面容。
两人面对面,注视彼此的双眼,不知谁的耳朵染上红晕,谁的心跳即将失控。
“当初我真没想怎样,”种苏轻声道,“但现在,我想这样——”
种苏蹲在李妄面前,单膝跪地,高出李妄些许,她手中的小扇子轻轻挑起李妄的下巴,微微垂眸,带笑的双眼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李妄。
“放肆。”李妄抬眸,眼神深邃,声音低沉却缓慢。
种苏一笑,正要收回手,手腕却被握住,小扇子依旧抵在李妄的下巴。
“朕允许你更放肆些。”李妄低哑道。
紧接着,种苏只觉腕上一紧,被轻轻朝前一带,李妄的面孔倏然近在眼前。
种苏眨了眨眼,心跳猛烈跳动。
李妄靠在巷壁上,一如那日模样。
那日的记忆其实已被他曾刻意遗忘,然而此刻却忽然无比清晰的记起。那日他中了招,但今日并未被下|药,也未喝酒,情形却与那日好不到哪里去。
李妄一只长腿微曲,种苏位于他身前,一如那日,李妄微微仰头,看着种苏。
种苏的气|息和他一样灼人,唇|瓣柔软的不可思议,唇|齿相碰时,李妄喉结无法克制的滚动,吞|咽。
种苏面颊通|红,气|息不匀,微|喘了声。
李妄扣在种苏腰间的手收|紧,眼尾慢慢发红。
远处的河畔传来悠扬琴声,微醺的行人说说笑笑路过,夜色渐深了。
种苏与李妄从小巷中走出来,不远处的桑桑与陆清纯见二人出来,便又跑远了。
种苏轻轻咳嗽一声,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口脂全都消失了,唇却愈发红润。
她瞟了李妄一眼,李妄眼尾红晕还未完全消散,却已调整好表情,神情自若,自然的与她靠近,再度牵起种苏的手。
“后来呢?”李妄忽然开口问道,声音似乎仍带着点哑。
种苏知他问的是那晚后来的事,想了想,记起来了,说:“本来打算去观月楼的……”但后来没去成,天晚了,便回去了。
今日还有点时间,种苏说完之后,李妄便带着她,来到观月楼。
楼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两人沿着阶梯走上去,上到楼上。
眼前景象令种苏颇为意外,之前在下面遥看,觉得不过平平无奇一栋小楼,位置似乎也普通,然则上头却视野开阔,仿佛忽然间月亮便近在眼前,果然观月胜地乃名不虚传。
种苏与李妄站在楼上栏前,遥望天际,
明月照耀大地,皎皎清辉洒满人间,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此际人间不知有多少人在同时凝望这轮月亮。
种苏与李妄静静看着月,地面上照出二人并肩相依的身影,不知为何,这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在那场景里,接下来,他们会十指相扣走下观月楼,而后他们会一起回录州,见过种父种母,之后会大婚,再之后,便是如同这满天繁星一样烂漫璀璨,悠悠长长的一生。
“陛下。”种苏轻轻道。
“唔。”李妄低声应道。
“李妄。”
“在。”
种苏笑起来,说:“今晚的月亮真好看。”
李妄点点头,表示赞同。
天地浩淼,星河灿烂,这世间,最美不过长安月。
作者有话说:
呼,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感谢一路的陪伴与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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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名:《捉拿逃夫》
作为皇帝最小的儿子,小王爷俊美无俦,风流倜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皇帝赐婚其阁老之孙女。
据传那阁老孙女自小身体孱弱多病,便养在山野民间。
小王爷生平最讨厌这种病歪歪娇滴滴的女子,然则这次皇帝态度坚决,小王爷拒婚不成,一气之下索性跑了。
*
小王爷云游天下时身陷险境,得一侠女仗义相救。
侠女明眸皓齿,身背明月刀,武艺高强,从天而降时犹如神祇。
小王爷与侠女结伴同行,两人一起入龙潭虎穴,抓贼杀匪,也一起劫富济贫,把酒言欢。
*
小王爷情窦初开,不知不觉眼里心里皆是侠女。
却得知侠女浪迹江湖竟是为捉拿逃婚的未婚夫。
*
小王爷心里很不是滋味:“捉回去成亲吗?”
“天下男人何其多,”侠女指尖转着飞刀,“弃我者我永弃之,不过闲来无事,捉了玩玩而已。”
小王爷闻言一喜,继而耳尖晕红:“待我处理好家中事,有话想与你说。”
侠女勾唇一笑:“好呀,届时洗耳恭听。”
*
小王爷火速回京,于宫中跪了三日三夜,终于求得一纸悔婚书。
阁老孙女亲自出来接了这悔婚书。
“此书一接,永不反悔。谢小王爷不娶之恩。”
小王爷看着阁老孙女与侠女一模一样的面容,如遭雷击,傻眼了。
*
后来,满城传开:小王爷又跪啦。
这次跪在阁老府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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