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吟哀叹一番后,便壮着胆子说道:“大奶奶,奴婢有些话憋在心里许久了。”


    苏和静拢了拢自己微微有些纷乱的发丝,瞥了冬吟一眼后,笑道:“有什么想说的便说罢。”


    眼瞧着大奶奶在端阳侯府内处境一日比一日地艰难,家里的侯爷只一心向着官场上钻研,安平侯夫人又是继室,与大奶奶不过是面子情而已。


    若大奶奶自己不再回转些,这往后的几十年生活可不是像浸着苦黄莲一般?


    冬吟便道:“方才家里的太太派婆子来送喜饼了,雪姨娘生下了个六斤足月的男孩儿。”


    苏和静听了也是一愣,父亲有了庶子,自己也有了个兄弟血亲,按理说应当是件好事,可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那个继母应当也是这般想法。


    “母亲去时,我不过七岁大。”苏和静自嘲一笑道。


    如今父亲有了传宗接代的血脉,更不会在意自己这个外嫁女儿的生死了。


    冬吟自然也思量到了这些,她觑着苏和静越发沉静的面色,说道:“如今大奶奶更该为了自己谋划几分才是。”


    苏和静听明白了冬吟这番话里的言外之意,是在告诫自己要笼络裴景诚的心,再不能将他推到方氏那儿去。


    可她只要一瞧见裴景诚那副“你是贤妻,要多让着方氏和言哥儿”的嘴脸便觉得恶心,更别提与他行周公之礼。


    “要奴婢说,以大奶奶的才貌性情,若是真心要与那方氏争抢,她如何会是您的对手?”


    苏和静听着冬吟这番话却觉得刺耳至极,争宠博爱乃是妾室之流惯常用的手段,自己好歹也是出身名门的贵女,如今又是身份肃重的当家冢妇。


    要她与方氏为了个男人拈酸吃醋?


    倒不如给她一封和离书罢。


    冬吟说完这话后,瞧见苏和静蹙起的柳眉时便知她已是说不通自家大奶奶了,只得退而求其次道:“便是大奶奶您不愿和个贱妾争抢恩爱,何不抬起来一个与她打擂台?”


    苏和静方才便也是在设想这个法子,她不屑与方氏争抢男人,却不能容忍方氏野心愈发胀大。


    言哥儿是她方氏生的没错,可名义上却要叫自己一声母亲,将来便是有出息得了功名也是让自己这个嫡母获封诰命。


    所以她自然犯不着和言哥儿过不去。


    苏和静便指使着冬吟去开私库,只说道:“去西街寻葫芦嬷嬷,让她挑两个家世清白的女孩儿过来,不拘多少银子,只两条规矩。”


    抱厦也听得了声音,端了一盘枣泥杏仁糕进屋,只道:“什么规矩?”


    “第一是要那女孩儿自个愿意做妾,第二是父母兄弟尚在人世。”苏和静缓缓开口道。


    冬吟当下便接过了银票,作势要撩开帘子往外走去,只是苏和静说完这话后心里便很是有些没滋味,拦下她道:“且等等吧,不急在一时。”


    若不是当真被逼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她却是不想行此下策,挟住了那良家子父母亲人的性命,要她替自己笼络住裴景诚的心。


    她这般迟疑落在冬吟和抱厦的眼里便是她信不过外头买来的女子。


    大奶奶莫不是要从安平侯府陪嫁来的家生子里选一个出来?


    冬吟与抱厦面面相觑了一番,二人便道:“大奶奶可要瞧瞧我们苏家的家生子?”


    苏和静一听这话便知这两个丫鬟想歪了心思,索性也懒得解释,只道:“不必了,你们且下去吧,也让我好生盘算盘算。”


    冬吟与抱厦便乖顺地退了出去。


    临近深夜,苏和静通了头发卧在架子床上,望着屋内影影绰绰的烛火,竟是一丝睡意都无。


    她这澄风苑里骤然少了爽朗话多的秋桐,竟显得有几分孤独寂寥。


    思及此,她不免心口一窒。


    出嫁前父亲就告诉自己,要好生侍奉婆母,以夫君为天,善待妾室庶子。


    出嫁后自己三年无子,父亲又甚少与自己联络,她便愈发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像白日这样的哑巴亏她吃下的难道还在少数?只是可怜了秋桐,庄子上到底不比端阳侯府锦衣玉食。


    几个丫鬟都将这一日苏和静的怏怏不乐瞧在眼里,秋桐走后,二等丫鬟茯苓便被提上了一等,如今四个丫鬟俱在耳房坐着说悄悄话。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澄风苑二门外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敲门声,声音长而笃定,还伴随着两声布谷鸟的学舌之声。


    冬吟与抱厦绷紧了面皮,连忙唤来了几个信信得过的婆子,要她们去廊下看管好那些旁人安插在澄风苑的人手。


    冬吟自己去了二门外,从门缝里接过了一张纸条。


    她也不敢拖沓,便疾步走进了正屋,隔着帘子唤了一声床帐上的苏和静:“大奶奶,那儿有信来了。”


    苏和静兀自回神,将自己荡于胸前的秀发挽起,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拿进来罢。”


    烛火下赏美人愈发明艳动人,此刻的苏和静正着了一身纱衣坐在床榻边上,虽未施脂粉,却唇红齿白,眉眼莹润,美得动人心魄。


    冬吟不敢多瞧,便把那纸条递了上去。


    苏和静借着烛火扫了一眼,脸色大变后,旋即便用那烛火点燃了纸条。


    冬吟不知纸上写了什么,可从苏和静微微发颤的身形和阴沉无比的脸色中可以窥见纸条上写着的定是个坏消息。


    莫非是方氏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还是大少爷又“抱恙”了?


    整个澄风苑都格外安静,正屋内更是寂静到连自个儿的呼吸声都能听个一清二楚,冬吟摸不清苏和静是什么章程,只能试探性地开口询问道:“大奶奶,这是怎么了?”


    苏和静将心内的郁气一压再压,终还是与出口的话语一起吐了出来:“方氏又怀了身子,并抬了她身边那个貌美的丫鬟伺候世子爷。”


    方氏又怀了身子?


    冬吟错愕地怔在原地,竟瞒得这样好?先前竟一点风声也没透出来。


    大奶奶还在思量着要不要抬个良家子为妾室,方氏竟已将身边的丫鬟推了出来。


    从前倒真是小瞧了她,这样杀敌一千自损三百的招数也使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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