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在医院,沙发上坐着的是耿宪,双手交叉, 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声音, 耿宪抬起头, 忙站起来,脸上浮现出点惊喜:“你醒了,周攒。”
脑袋还是有些疼, 周攒想说话, 但张了张嘴,喉咙干哑。
耿宪立即明了:“你别动, 我喊人进来。”
他开了门出去, 不一会儿, 有医生和红姨进来。
医生检查了一番说是脑震荡的后遗症, 稍微再休息一会儿就好。要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再喊他。
之后, 红姨喂了周攒水喝, 她太渴了, 喝了整整半杯水。
红姨眼角带泪, 好像是哭过:“慢点喝,周攒。别着急, 真是天杀的,谁知道会遇到这种事。”
周攒一下子没注意, 水喝到喉咙里, 呛了一声。
“红姨, 你就别说了。人醒过来就是万幸, 你先让她休息休息。”耿宪提醒。
红姨这才没有多话, 给周攒喂好了水,就出去了。
房间一下子就只剩下周攒和耿宪,安静了不少。
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郁孟平,周攒躺下后,还没来得及出口询问,耿宪便主动上报:“二哥和齐硕找江阔屿去了。”
“你应该能感觉到这场车祸不是意外吧?”
周攒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点点头,长发在枕头棉布上摩擦出细碎的声音。
“千防万防也没料到江阔屿有胆子找人来撞你的车,好歹你现在吃的也是公家饭,简直无法无天。”
随着耿宪的声音,周攒陷入昨晚那场车祸。前面的红灯亮起,她把车停在车道上,后面那辆车毫无预兆地撞上来。
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昏迷前的最后一丝声音就是车座上各种滴滴答答的机械声。
不敢再细想那可怕的场景,周攒赶紧闭上眼。
耿宪说到一半,见周攒合了眼,便以为她是累了。
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就要往外走。
“二哥估计要等两天到,这两天我都会在外面,有什么事就喊我。”
周攒轻轻应了一声。
已经是初冬时节,这几天京城千林落木,窗外冷瑟潇潇雨。
也许是真的累了,周攒把毯子拉上来点,侧了身又睡过去。
她睡得不太安稳,连续不断地做噩梦,身体敏感地感觉到身边有个黑沉沉的影子。
毕竟是刚发生了一场无妄之灾,周攒总有点创伤后应激障碍,她恐惧地大声喊着郁孟平的名字。
房间里的灯一下子亮起来。
身边的影子终于从浓墨中脱落出来,是周攒最熟悉不过郁孟平。
他带着一身的湿冷,抱住周攒,右手抚摸着她的脑袋:“是我,攒攒,我就在这儿。”
声音轻柔,却带着点哽塞。
周攒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惊觉额上冒了层冷汗。
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生死存亡的时候,周攒也会恐慌,她没有这样镇定。
她想过自己也许未来某一天会死去,但绝不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她的新人生才刚刚开始,她和郁孟平还没有白头到老。
“郁孟平,我那个时候”
车子撞在护栏杆上,安全气囊一下子弹出来,晕过去的前一秒,周攒害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
她这样坦诚布公地说出自己的不安,让郁孟平的心也像针扎似的。
“对不起,周攒,都怪我”
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让你卷进来,遭受无妄之灾。
他想起晚上的时候,自己和齐硕才在郊区一间破旧的厂房找到江阔屿。
他坐在阴暗的角落,头上落下一束冷光,照得江阔屿黄黑的皮肤也苍白了一些。
狂妄自大且毫不在乎地说:“郁二,真没想到这个女人还真是你的软肋,我才刚开始玩玩,你就不知死活地找上门来。早知道我当初就应该动她!”
“真是你喊人动的手?”他声音冷凝地确认。
“当然,没想到效果还这么好,心肝宝贝儿果然是动不得。”江阔屿肆意地笑起来。
郁孟平向来是个懒散,随心所欲的人。即使是为他姑姑报仇,也不过是为了出口恶气,让江家两父子到他姑姑坟前磕头认错。
直到周攒出事的那一秒,他才确信,不除掉这两人,他身边的人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他不愿意再听到周攒出事的消息。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时候自己有多错愕和恐惧。
他等在家里,打算给周攒看自己给她带的糕点,想着周攒看了之后会有多开心的时候,却接到了医院的通知。
郁孟平软声又坚定地安慰着周攒,“不会了,不会再有下一次,我保证。”
周攒哽咽地点点头。
那天晚上,她始终被郁孟平抱在怀里,踏实得睡过去。
周攒出了车祸,有轻微的脑震荡和擦伤,部里给她开了一个月的病假。
也正如郁孟平自己说的,从那天后,他也几乎形影不离地陪在周攒身边。那一个月里,两人几乎天天待在静园养伤,不怎么出去。
静园的安保措施也比以前严谨许多。
红姨则是变着法的给周攒褒各种汤喝,说是进了趟医院一定要好好地补一补。而且每一种汤有什么滋补的效果说得头头是道,把周攒逗得很是开心。
部里的同事不知道事情原委,只知道周攒出了车祸,说是要一起来看看她,但都被周攒拦下了,只说自己伤得不严重,马上就能回去工作。
除此之外,她还从同事口中得知已经有不少人报名外派,12月那一批马上就要出发。
周攒得知消息的时候五味杂陈,关上手机,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处理工作的郁孟平。
他现在就连办公的时候也要坐在周攒身边,让周攒不知道说什么好。
比起自己,郁孟平倒是忙得焦头烂额,有时候,到了晚上凌晨一两点,等周攒睡着之后,他都要起来处理工作。
周攒最近几天身子都有些疲乏,懒懒的,看了一会儿后就走到郁孟平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将脸贴了上去。
“怎么了?”
郁孟平问道,拉过她的手,将周攒抱在腿上,面对面坐着,随后继续处理着工作。
周攒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摇了摇头说:“可能是刚吃了药,有点困。”
郁孟平放下工作,把周攒的脸捧起来认真查看:“最近精神是不太好,等会儿睡完午觉,我再带你去医生那儿检查检查。”
周攒点点头,又靠回去,郁孟平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脑袋。
事到如今,她还是很难和他开口。
周攒忽然想起件事情,出事之后,她就没听到司机的消息。
她纠结了一会儿,出声问郁孟平司机的情况。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人?”他拧着眉头,将周攒更抱紧了些。
“不能问么?”
“也不是。”郁孟平拖住周攒的臀瓣,让她盘在腰间,就这样抱着她回了卧室,“不是什么好消息,你也不用知道。反正司机那条线是断了,江阔屿相当于是给了他一笔买命钱。”
周攒被抱着到床上,她紧张地揪住他的衣领:“所以是”
在她直视的目光下,郁孟平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
摸了摸她的额角,随后起身把房间里的窗帘拉上了点,自己也脱了衣服上床,揽过周攒一起休息。
周攒被这消息震惊地始终未合眼,而郁孟平似乎也在思索什么。
过了几分钟,终于下决心似地问周攒:“你们部里是不是要开始外派了?”
“你知道了?”
“前段时间,我妈和我提过一两句。”
她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打算能拖一天是一天,却没想到郁孟平早就知道了。
周攒起来,爬到他身上,两手支在他胸口。
郁孟平躺下去,让周攒更舒服点,帮她把头发别在脑后:“自己有没有想过去哪儿?”
“我还没报名呢。”
“那过两天去报名吧。”
周攒没料到这个话题会是由郁孟平挑起,并且是他主动说让自己去报名。
她的心像是泡在热水里,酸涩地不行:“怎么?现在是嫌我碍眼了?”
郁孟平抬起她的下巴,周攒的眼角微红,他心疼地用食指指被擦过:“听听你说的,我都只喜欢你一个人呢,还这么多酸话。”
“还没走,就舍不得我?”
“是啊,就是舍不得你。”她别过脸,落了两滴泪在他心口,滚烫滚烫。
郁孟平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在国内始终不太安全,我也不放心,在国外还是安全点。江家的手没有那么长。”
有淡淡的愁绪在两人之间滋生,郁孟平拨弄着她的耳垂:“而且,周攒,你不得不去。早点去还能早点回来。”
肩头的衬衫湿了一片。
郁孟平拨过她的脸,吻着她带湿的唇角。
他说:“我等你,周攒。”
周攒无声地呜咽起来。
很快,周攒的外调通知就下来了,作为第二批,过了元旦就出发。
在走之前的一天,她特意拉着郁孟平出了趟门。
“要买什么和红姨说就行,最近要下雪,外面很冷。”
周攒摇摇头,便说要自己去买,郁孟平问她要买什么,周攒也摇摇头不肯告诉他。
一直到了店里,郁孟平才知道周攒打的是什么主意,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什么也不说了。
周攒买的是郁金香种子,12月的时候正是种郁金香的好时间。
“你上回闹着要种的时候都五月了,所以那些郁金香都烂在土里,一朵都没长出来。”周攒说,“你笨不笨,郁孟平。”
郁孟平低着头,眸光淡淡,恩了一声。
地上落了雪,惨白的雪光照得他眼睛痛痛的。
郁孟平走在前面,忽然听到周攒喊他名字,回过头问:“什么事?”
周攒招呼着郁孟平过来,她站在两级台阶上,将将与他平齐,摘下手套后,捧住他的脸,依偎上去:“今年2月我就不在国内了,就让这些郁金香陪着你,好不好?”
郁孟平的心像是让周攒狠狠捏了一把,真是让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舌尖吻着她的唇瓣,轻声说:“听你的。”
那天下午,他们就回家种了郁金香种子,好在有了上回的经验,两人种起来也像是那么回事。只是周攒的种子买得有些多,加上红姨和老宋的帮忙,差不多花了两天的时间才种完。
时间过得得很快,过了元旦之后,周攒整理了行李就要出发。
不像上回去伦敦,周攒一个人去。这次是郁孟平载着周攒去了机场。
可惜也只能是送到机场,郁孟平就不便再跟过去了。
离开的时候,他温柔地拂开周攒的乱发,还是那句话:“我等你,周攒。”
周攒擦了擦眼角的泪,笑着点点头,随便转身离开。
她穿着黑色的掐腰大衣,一条灰色的围巾,在风雪中十分利落干练地往前行。
郁孟平清楚:周攒长大了,他得放手,也是保她平安。
他的眼中,始终含着层薄光,闪闪发亮。
他们这段关系,除了最开始那两年,即使小打小闹,也安安稳稳地相互陪伴在身边,后来他们总是在分别中。
可这次的分别,是为了两人共同的未来。
天高海阔任她飞。
一月末的时候,周攒为郁孟平种下的郁金香陆陆续续开了花,就在那棵老玉兰树下,轰轰烈烈地开了一个春天。
郁孟平每天上下班的时候都能看到,有时候吃完晚饭了,也要在门口停驻看上好一会儿,然后拍几张郁金花的照片给周攒。
【可惜玉兰树还没开花,不过叶子比去年还要茂密许多,你回来的时候应该就开花了。】
聂青浓听说她二哥家院子里开了不少郁金香,足以与小公园媲美,便立即想要打个飞的回来每每地拍上几张。
要知道公园里的郁金香因为拍照的人太多,有不少都被踩烂了,她大小姐脾气发作,才不要去。谁知道郁孟平表示家里并不欢迎她的到来,而且这郁金香花只属于他自己,谁都别想来看。
聂青浓只好在微信上发了个白眼的表情包,讽刺他一顿:【知道了知道了,显摆什么呀,切】
周攒外派的地方是个非洲小国,叫乌末比,是一个印度洋上的岛国,属于湿热海洋性气候,全年温差不大。
她在这里几乎天天穿短袖,或者薄款长袖。
她还只是个小随员,每天的任务还不算多。
第5、6月的时候,让她头疼的一件事就是我国之前援建乌末比的大礼堂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现在时代更迭快,大礼堂的许多设备都需要更换。
她的领导姓钟,前两天才和乌方确定新的援建方案,而这两天周攒的任务就是联系领事馆和国内援建团队。
好在事情都按照预期计划进行。
晚上的时候,周攒接到郁孟平的电话,那时候是国内早上,他刚刚起来。
周攒告诉他,今天自己吃了点面包果,她以前从没在国内见过吃过,这还是她小时候课外书上见到的水果。
郁孟平轻声笑了句,说自己也没吃过,还问周攒口感怎么样?
周攒回忆了下,最后说:“就是面包的口味,不然怎么叫面包果。”
郁孟平被周攒平淡无力的描述一下子懵住,为了能继续保持两人的感情,最后赞同地说:“说得很有道理。”
“你在嘲笑我?”
“没有。”郁孟平憋住,后来实在绷不住漏出点笑声,还是让周攒听见了。
周攒瘪嘴,哼哼两声。
说了会儿话,电话挂断,也到了郁孟平出门的时间。今天有两个会等着他,晚上还要和他哥哥郁明辉碰头,说一下江家那边的事。
开会拖延了,郁孟平到了饭点已经比原定时间迟了半小时。
一进去,侄女原原扑倒郁孟平身上,怪他怎么这么迟才来,她肚子都饿了。
现在家里郁孟平的权利越来越大,连他大哥也要等着他才开饭。
原原现在已经读小学一年级了,郁孟平抱她的时候也感受到了重量:“原原想要吃什么就点什么,今天小叔叔请客。”
“好啊好啊,我要吃甜的!”
他大嫂连忙站起来,接过女儿:“孟平,你可别太宠她,最近她肠胃不好。”
原原哼哼唧唧,不理她妈妈,她就要按小叔叔说的点自己喜欢吃的。
一顿饭了,已经是晚上10点,老宋接郁孟平回去。
回去的路上,郁孟平在百度里查找周攒所外派国家的新闻消息。他们虽然每天都能聊会儿天,但能说的事情不多,他只能自己上网找找相关消息。
然而能找到的信息也很少。
车子颠簸了一下,郁孟平按灭了手机。忽然想起早上周攒说的面包果树,他忽然也感兴趣起来,想试试味道。
于是问老宋哪里有的卖。
老宋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水果,一时间也模棱两可,只说过两天去进口超市看看。
郁孟平点头说好。
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灯光,郁孟平想:不着急,慢慢来。
都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等周攒,难道还怕这点时间嘛。
2019年末的时候,周攒所在的大使馆举办了中国文化节,邀请乌末比当地华人和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本地人参加。
整个活动都是周攒一手操办,来的人很多,正常活动都顺利进行,且很热闹。
老钟赞许了周攒,夸她办得很不错,让周攒很开心。
在钟声敲响的时候,已经到了2020年,周攒在微信上给郁孟平发了新年快乐,并且附上了无与伦比的美丽海景晚霞照片。
红色的彤云一层叠着一层,滚滚而来,整个天际都在燃烧。
发过去后,没有动静,按照时间,郁孟平还在睡觉。
她顺便看了看郁孟平给她发的消息,今天太忙,都还没来得及看。
她居然看到一张面包果的照片,郁孟平评价说,确实很像面包的口感,但他觉得有点像菠萝蜜。
并且还问周攒有没有别的水果推荐。
郁孟平今天得到了个对他们整个郁家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消息。这意味着江家的势力开始慢慢瓦解。
他在微信上给周攒分享了喜悦。但她似乎一直在忙,没有回消息。
郁孟平不怪她,也没有胡思乱想,之前他们已经约定好了不需要及时回消息。
他翻了翻周攒给他的留言,一边看,一边淡淡笑着,很是美好。
他之前问周攒有没有别的水果推荐,周攒竟然在1月的时候给他拍了荔枝的照片。
郁孟平大吃一惊,他确实没想到非洲居然有种植荔枝的历史,而且他上网查了一下,这历史也有200多年。
如果周攒没有和他说,他或许这辈子也不会了解这样一个小国家,在很早之前就与我国有牵绊,从而衍生出了文化交流。
郁孟平以前很不理解他母亲为什么要选择做外交官,可现在看着周攒的脚步在另一块土地上越走越远,他渐渐觉得这意义远比他想得更加深远。
而且越了解,他越觉得以前纵情声色的生活很没有意思。
于是,郁孟平在微信上向周攒提出了一个非常引人深思的问题:是非洲的荔枝好吃,还是国内的?
周攒之前一直在联系的援建大礼堂工程出了点问题。
因为和她沟通的马包工在乌末比已经待了五年之久,按照合同约定,他可以回国了,而接替马包工的新同事还没有过来,有一批材料也还在海上漂泊。
所有的工程无以为继,只能暂时停下,要等新包工来了再说。然而,眼见着交付时间都快到了。
周攒是在4月的时候才见到新的包工,姓袁,似乎是刚大学毕业一两年的样子。
袁包工来了之后,一切就绪,周攒也稍微轻松下来,继续干别的任务,偶尔去现场看看。
袁包工是刚从国内回来的,对于已经在乌末比待了很多年的其他人来说,他带着国内社会的最新消息。
每天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围着袁包工,听他讲国内的大事。虽然现在网络发达了,可这和自己身临其境得知的消息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周攒也是在他的述说中,得知江武出事,正在接受上调查,而江阔屿已经保不住,抓进去了。
周攒拿出手机,想要问问郁孟平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说话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最近乌末比的网络总是不好。
后来,还是在老钟那儿确认了江家的消息。
解决了江家最大的隐患,郁孟平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像是卸下了肩上的重任。
之前让周攒外调,而快两年来他也没去找周攒最大的原因无非就是江家。
现在,最大的阻碍已经没有了。
郁孟平拿出手机,想给周攒发消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偶尔联系上,也只是断断续续地说上几句话,又各忙各的了。
只是没想到这回,郁孟平刚打开屏幕,就有新闻消息跳出来:乌末比发生巨大地震,甚至引发了海啸,许多房屋瞬间倒塌。
他的脸色一下子沉郁难看起来,急忙喊老宋掉头,去老宅。
老宅住着郁明辉一家和郁孟平父母,这两天,孟春兰女士正好在家。
见到小儿子行色匆匆,她就知道瞒不了,而且她也没打算瞒着。
“部里有什么消息没有?”郁孟平当面问。
孟春兰担忧地摇摇头:“那边下午1点半发生的事,还没有消息过来。”
郁孟平颓败起来,像是朵枯萎的郁金香,十分焦灼,一言不发地抿着唇,心里说不出的恐慌。
又是这样无力的感觉,让他很难受。
然而作为母亲的孟春兰再是八面玲珑,在这样的时刻也说不出让他别担心的话。而且她喜欢周攒这孩子,仅仅只是作为上下属的关系,她也不想失去这样一位优秀且有潜力的人才。
消息是两天后传来的,大使馆虽然受到了地震的影响,好在离震源很远,馆里的工作人员还算安全。
此次地震中,也没有中国公民遇难。
郁孟平稍微放下了心,孟春兰又说道:“前天,救援物资和专家已经送去了乌末比,估计今天早晨就到了,专家要深入震源,周攒是中方接待人员和陪同翻译。”
他那颗心又毫无预兆地提了起来。
作为救援专家组的接待人员和陪同翻译,是周攒主动请缨。
她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那天早晨接了人,他们就赶往重伤腹地。这次地震中虽然没有公民遇难,但还是有不少人受伤。
除了帮助乌方人员,还需要第一时间救助我们自己人。
那几天,根本没有时间合眼休息睡觉,既要注意不断的地震余波,还要登记受伤者的消息和翻译。
以及苦难的大众,一双双寻求帮助的无助眼睛,让周攒不忍心闭上眼休息。
望之所及,皆是废墟和恸哭。
差不多是八九天后,有新的同事来接替她,强制让她去休息,周攒才回到自己的帐篷眯着眼睛睡觉。
她在想很多事情,人类的难过,喜悦,幸福,悲伤似乎对大自然来说都是很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那我们人类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她想不通这个答案。
大脑一片空白,她疲倦地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周攒便听到一记熟悉的声音。
他像是一遍遍地问别人:“有没有见到周攒?”
“你知道周攒在哪儿么?”
是找我么?
怎么在乌末比说中文呢?
当地人只会说法语。
难道出什么事了?
周攒不敢再睡,她的神经一直紧绷,挣扎了两下,很快睁开眼。
光线已经暗下来,已经是傍晚,周攒差不多睡了七八个小时。
听到那人的声音就在自己帐篷前,她不敢再耽搁,揉了揉眼睛,便拉开了帐篷的拉链。
从里面钻出来,蹲在地上,想也没想地抓住那人的手:“我在这儿。”
那只手摸上去的时候挺细皮嫩肉,还带着点柔软,可稍微再碰了碰,便能抚摸到手背和手心的细小伤痕。
手指颤了颤。
周攒抬头,见到来人时,十分地惊诧:“郁孟平?”
郁孟平脸上满是汗水,有些脏,却又让人从容踏实,见到周攒后,那张脸浮现出温柔的欣慰的笑。
他低着头对周攒笑,身后是漫天的红霞,浓重艳丽,像是幅色彩斑斓的油画,映得郁孟平身上那件白衬衫也烧起来。
“你怎么来这儿?”
“我等不到你,只好来找你了。”
……
“可我现在还要忙。”
“没关系,我也是来帮忙的。”
之前的问题又浮现在周攒的脑海里。
人类存在的意义在哪儿?
可能是对苦难的大众报之以同情,伸出援手,共渡难关。
恰好,郁孟平在这条路上与她同行。
周攒想,爱上郁孟平大概是她一腔孤勇,满副愁肠,余生幸运。
她眼泪闪烁地回应:“那好,我们一起。”
作者有话说:
这个差不多就是正文完结啦,当初设想的就是这样,周攒和郁孟平虽然地位财富相差很大,但两人身上都有共同点,所以互相吸引。郁孟平当时会送周攒回学校,除了觉得周攒长得漂亮外,其实他也是一种对于弱者的帮助,将他姑姑的苦难投射在周攒身上,只是他平时在那个圈子里混,不太显现而已。所以大结局就是他来乌末比找周攒了~这个非洲国家我杜撰的哦,现实生活中不存在。周四休息一天,周五的时候更新番外,你们想看什么,可以评论里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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