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 141 章


    少年眼神凶恶, 似乎很久没说话了,声音沙哑,安安从出生起就锦衣玉食,从没见过这样的地方, 这样的人, 嘴巴被捂住, 发不出声音, 害怕之下,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你别哭, ”少年明显没有安慰人的经验,手忙脚乱擦去他的眼泪,“我放开你, 你别出声, 也别乱跑,好不好?”


    安安抽噎着点头。


    少年将人放开了。


    安安打了个嗝儿,泪珠在眼里打转,忍住了没落下来,他打量一圈四周,小声问:“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想回去……”


    光线昏暗, 安安看不清这里的全貌,只能大致判断出, 这里脏、乱,还能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他知道,自己多半不在淑蕙公主和驸马身边了, 不然, 自己绝对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里是地下暗城。至于你是怎么来的, 我看到一对夫妇抱你过来的,他们穿着普通,你却穿着上好的料子,想来不是他们的同类人,可能是被拐来的,你想到爹娘身边吗?”


    裹着安安的斗篷已经敞开,他伸出小手,擦了擦自己的脸:“我想。”


    “那你乖乖听话,我带你出去。”见小孩年纪虽小,但能听得进去话,不哭不吵,少年狠狠松了口气,如果小孩动静太大,惊动了那些人,他想带人走便不可能了。


    最初的害怕过去,安安开始好奇少年的身份,他抬头打量,少年穿得很破旧,袍子上破了好多洞,脸上,身上满是污迹,看不清面貌。


    少年将小孩背起来,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之前的几次都没成功,差点暴露自己,让他不得不保持警惕。


    不止要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守卫,还要警惕背上的孩子。


    他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好多年,对这里每一处都很熟悉,他知道怎么走可以避开守卫,也知道怎么把人带到外面。


    那个地方,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安安安静伏在少年单薄的背上,他被提前告诫过,这一路上都没有发声,有好几次,他们与守卫擦肩而过,安安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好在,少年靠敏捷身手躲过去了。


    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后,前面出现了一道不甚明显的光。


    长时间处于昏暗环境中,猛然见到光亮,安安不适地闭起眼。


    少年看着近在迟尺的出口,抿了抿唇,这次太过顺利,反而让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在原地踟躇了一会,没有立刻过去。


    四周静悄悄的,安静得仿佛没有人迹。


    少年腾出一只手,捡起一块石子,扔到前方。


    石子撞击地面,在空旷沉寂的环境中,微小声音被无限放大,少年往后缩了缩,将自己和小孩完全挡在遮挡物后面。


    安安攥紧手下的衣服,他没有开口,两人出发前,少年和他说过,这一路上,无论发生什么,都千万千万不要出声。


    少年将他带出来前,安安看到了自己原来待的地方的模样,那是一个笼子一样的地方,且不止只有自己一人被关在里面,其他笼子里也关了小孩,那些小孩安静待着,对他们这边发生的动静熟视无睹。


    安安不知道那些小孩是怎么回事,少年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一会儿工夫,少年已经带他躲过了好几个巡视的人,安安张了张嘴,放弃询问。


    他毕竟年纪小,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又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换成任何一个孩子,现在可能已经大哭大闹不止了,安安能保持安静不哭闹,已经很难得了。


    没有异状,少年皱了皱眉,出口离他们很近了,这次太顺利,让他


    心中充满不真实感。


    小心踏出一步,少年警惕看向四周。


    一步、两步……


    更近了。


    就在两人马上要成功的时候,一阵凌乱脚步声传来,少年当机立断,背着小孩转身,朝地势错综复杂的地方跑去。


    身后不断有脚步声传来,少年顾不上其他,背着小孩跑得飞快。


    “就知道这小子不安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人抓到。”


    “他娘的,上次差点就让他跑了,老大已经很生气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人再跑掉。”


    “这小子滑不溜秋的,都注意点,别让他逃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断有充满恶意的声音传来,少年本身瘦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背着一个孩子跑这么久,体力早已不支,速度越来越慢。


    他没停下,全靠一口气撑着。


    安安感受到身下躯体的颤栗,和少年逐渐加重的喘气声,背后的人紧追不舍,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再这么下去,两人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又一个拐角处,少年看到什么,瞳孔缩小,猛地停下脚步。


    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可惜对方人多势众,不管他换哪一跳路,都被堵住。


    一群人呈包围之势将他们围起来。


    为首的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看向少年的目光充满恶意:“跑啊,怎么不跑了?”


    他对这名少年恨之入骨,因为这个少年,他不知吃了多少挂落。他是负责看守那些孩子的,少年之前好几次试图救走这里的孩子,虽然最后没能成功,但他还是因为看管不力受到惩罚。


    这次有人将新货源寄放在这里,他便知道,这是一次机会,他看过被寄放在这里的新货源,穿着富贵,被养得白白胖胖,不谙世事,是少年最喜欢救助的对象。


    于是他特意露出小孩特征,将人调开,给少年行动的机会。


    前几次的追捕,让他大致摸清了少年的行动路线,他守在少年最终会出现的地方,守株待兔。


    果然,人被他逮到了。


    “你小子总算落在我手里了,看我怎么‘回报’你!”


    经过长时间奔跑,少年的手臂、腿酸痛得不行,但他没有将背上的孩子放下来,也没有说话。


    男人偏了偏头,他带来的手下不断靠近少年。


    被围在正中央,少年已无任何退路。


    安安被从少年背上提溜下来,其中一人用力,将少年踹了出去。


    少年撞到障碍物上,狠狠摔落,嘴角溢出鲜血。


    “你们做什么?”安安扑腾着。


    抓着他的人没想到,一个小孩会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一时不查,被他挣脱。


    安安迈着小短腿跑到少年面前,张开双臂挡在他前面:“你们不许伤害他!”


    少年从一阵剧痛中缓过神来,就见一道小小身影挡在自己面前,伸出稚嫩翅膀,试图保护他。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少年一瞬间整个人都怔住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撑着自己艰难爬起来,将小孩护在身后:“你们有什么冲我来,别难为一个孩子。”


    他自己都还只是一个刚到成年人胸口高的孩子,却试图张开翅膀,为更小的孩子遮风挡雨,断绝危险。


    “老子没时间在这陪你们耗,带走!”


    他迫不及待将这个一次次破坏地下世界秩序的人带去赎罪。


    安安牵着少年的手,一路走进更深处。


    另一边,在听到发现暗道的时候,淑蕙公主坐不住了,当即往外走。


    “本宫要亲自去看看。”


    一位担忧孩子的母亲是劝不住的,一行人来到最后发现安安的地方。


    这里是平民百姓住的地方,少有达官贵人来,他们的到来让附近的百姓惊奇不已。


    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队官兵,大理寺得到消息,大理寺卿亲自带着官员过来。


    屋里已经被收拾过,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江苓拉了拉萧晟昀袖子。


    萧晟昀微微低头。


    江苓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殿下,为什么京城也有暗道?”


    京中是有一些暗道的,直通城外,皇宫也有,但这些暗道的分布只有掌权人知道,这一处明显不属于其中之一。


    下去寻人的官兵很快上来,带来一个让众人惊讶的消息。


    “你是说,暗道下方不是直通某处,而是一片很大的地方,里面还生活着很多人?”


    因为不知道


    “先找两个机敏点的,下去探探情况。”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两人上来后,道出自己探到的消息。


    “,被指使着做各种活儿,属下打听到,就在前不久,


    京城地下出现一伙朝廷不知道的势力,兹事体大,所有人都不敢马虎。


    萧晟昀派了几名暗卫下去,这次是为了探到更准确消息,暗卫带回消息后,他立刻布下清剿计划。


    “本宫要亲自下去。”淑蕙公主开口。


    淑蕙公主武艺过人,又担忧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也要亲自下去一趟。


    “好。”萧晟昀沉思片刻,允了。


    地下。


    安安和少年被带到老大面前。


    老大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如果不是出现在这里,非常符合大众眼中的儒生形象。


    老大身边站了一对中年夫妻,少年看了一眼,认出那是抱小孩下来的人。


    “这就是你们寄放的货物?”老大的目光落在安安身上。


    安安不喜欢这样的目光,往少年身后缩。


    少年侧了侧身子,将人挡在身后。


    “是,是。”中年夫妻中的丈夫诺诺点头。


    “品相不错,留下吧。”


    妇人试图说什么,被丈夫拉了一下,不情愿闭上嘴。


    男人走下来,试图好好打量安安,外面传来焦急声音:


    “老大,不好了,有官兵打过来了!”


    第142章 第 142 章


    “怎么会有官兵?”老大狠狠皱眉, 这个地方存在多年,从来没被发现过,为何突然出现官兵?


    思及官兵出现的时间,老大看向安安的目光里带上阴狠。


    地下唯一多出来的人就是这个小孩, 官兵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不言而喻。


    如同被阴冷的毒蛇盯上, 安安不安地往少年身后缩了缩。


    “他只是个孩子, 是昏迷中被人带下来的。”少年迎上老大的目光,平静开口。


    也是, 一个孩子,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在昏迷中带官兵来抓他们, 不是他, 就只能是带孩子来的人,收尾不够干净利落,引来了官府的人。


    老大想通这点,收回目光。


    中年夫妻鹌鹑一般缩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他们心中有猜测,官府的人会找到这里, 多半是因为他们带来的孩子,如果老大意识到这点, 不等官府有动作,他们的性命就会不保。


    男人咽了口唾沫,仓皇抬头,对上老大阴冷的眼, 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大人……”


    “先撤, 等会再找你们算账!”


    老大阴沉着脸收回视线, 时间紧迫,现在不是跟这两人计较的时候,等安全后,他会让他们付出足够的代价。


    “老大,这两个孩子怎么办?”


    “一起带走。”


    如果真是为了这个孩子,足以证明这个孩子身份不凡,握在自己手里,说不定能牟取更多利益。


    一行人快速撤走。


    但老大不知道,这次上面派了多少人下来,等他们出去,发现不论走哪条路,都能碰到官兵,要想离开,双方必须碰面。


    淑蕙公主一马当先,这个时候,她比任何人都冷静,只有足够冷静,她才能最大可能避免出错。


    远远的,她看到一道小小身影,母子连心,不需要进一步确认,她就知道,那是安安。


    安安被老大的一个下属带着,这个姿势很不舒服,他委屈得红了眼眶,眼泪在眼中不住打转。


    突然,他感受到什么,挣扎着回头。


    是娘亲!


    女子身材纤弱,站在一众官兵中,气势却丝毫没有落下风。


    “怎么还会有女人?”老大也发现了淑蕙公主的存在。


    今日原本该去赴宴,淑蕙公主穿着华丽,与四周脏乱环境格格不入,如果是在任何其他地方看到这样貌美的女子,老大都会有兴致慢慢欣赏。


    但现在,对方很显然,是来追捕他们的。


    他们被逼到绝路,被官兵层层包围。


    安安落到了老大手里。


    顾忌安安的安危,官兵只是将他们围起来,不敢轻易动作。


    老大提着他的衣领,阴沉开口:“你们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找这个小孩吧?”


    下来的人都知道,男人手里的孩子是淑蕙公主的掌中宝,也是他们此行要解救的对象。


    “你们放下兵器,放我们离开,不然……”手上转了一圈,另一只手掐住安安脖子,“他才几岁大吧,可惜了,没看这个世界几天,就要离开。”


    男人语气里的威胁意味非常明显。


    他手里的孩子身份太尊贵,官兵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下意识看向淑蕙公主。


    男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才是真正为首之人,不过,这样也好,女人身份越高,他手里孩子的利用价值就越大。


    手不断缩紧,安安脸色涨红,呼吸不


    畅,用手使劲去掰桎梏在他脖子上的大手。


    “你以为,伤了他,你们能活着离开?”淑蕙公主压下心中担忧,冷声道。


    “反正都是死,多个孩子陪葬,没什么不好的。”话是这么说,老大松了松手下力道。


    终于能呼吸,安安无力咳嗽几声,大口喘气。


    安安从出生起就没受过这种苦,淑蕙公主心如刀绞,却不能在面上表现出分毫,她眼中冷意更甚,看男人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做个交易如何,你放我们安全离开,等确定安全后,我将孩子给你送回来。”


    这个要求自然是不能答应的,且不说无法确保他们安全离开后会将安安平安送回来,单论他们在地下盘旋多年,做下的恶事不知凡几,淑蕙公主就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一路过来,淑蕙公主看到了这里的惨状,看到了许许多多和安安一样的孩子被迫离开父母身边,被关在逼仄笼子里,生死不知。


    除了他们见到的,这样的孩子还有多少?


    淑蕙公主为人母,这一刻,非常清楚,被迫与孩子分离,父母心中是怎样痛苦,她既然看到了,就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再发生。


    “你不愿?”淑蕙公主的沉默让老大心中升起一股暴虐,“那就别怪我——”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被桎梏的少年挣脱束缚,如同一只敏捷的豹子,扑向老大。


    变故陡生,老大下意识拔剑刺去,这便给了少年机会。


    不顾自己被刺中,少年从男人手里抢出孩子,就地一滚。


    官兵反应极快,趁势上前,将人制服。


    鲜血大量流出,少年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他看向被自己护在怀中的小孩,露出了第一个微笑。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安安,我叫安安,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弱,安安感受到手里的粘稠,低头,看到了少年身上大片血迹。


    血还在不断往外流。


    安安愣愣的,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眼泪正一滴一滴落在少年身上。


    胡乱擦了擦脸,安安伸手去捂少年身上的伤口:“我的江舅舅是大夫,等出去,江舅舅一定能治好你。”


    少年意识已经模糊了,他想抬手,擦去小孩眼角的泪水,想与他说,不要哭,不要为他难过。


    可他张了张嘴,一个音节也没发出来。


    他无父无母,他的世界只有一片黑暗,如果能用他的命,换这个孩子在阳光下好好生活下去,也是值的。


    剧烈疼痛下,少年意识缓缓散去。


    淑蕙公主找到儿子,见儿子身上满是血污,眼前一黑。


    她强撑着走到安安面前,蹲下来。


    离得近了,血腥味越发浓郁。


    颤抖着开口:“安安?”


    像是怕惊扰到什么,她的声音很轻。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快,男人刺出的一剑丝毫没有留情,她不确定,安安有没有受伤。


    安安埋在少年胸前,听到声音,回头。


    “娘亲,”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快救救哥哥,他流了好多血。”


    因为在地上滚了一遭,安安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还混杂了血污,看起来非常狼狈,脖子上更是有一道清晰红痕。


    那是被掐住脖子后留下的。


    “安安有没有受伤?”淑蕙公主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那是后怕。


    “我没事,但是哥哥为了救我,被坏人伤到了。”


    淑蕙公主将安安从少年怀里抱出来,检查少年身上的伤势。


    少年身上的伤很多,最严重的,便是腰侧汩汩流血的剑伤,那是为了就安安留下的,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伤势更严重了。


    少年体温越来越低,淑蕙公主知道,这是生命不断流失的迹象,她简单给人包扎了一下,让自己带来的公主府近卫将少年抱起来。


    将后续事宜交给太子派来的人,淑蕙公主带着两个孩子先一步离开。


    试图拐带安安的夫妻哪想到,自己抱走的孩子有这样的身世,看着在地下兴风作浪多年的老大被一网打尽,腿一软,倒了下来。


    同时,他们也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一回,他们彻彻底底栽了。


    天已经黑了,屋子里点满了蜡烛,江苓和萧晟昀都没离开,驸马也在一旁等候。


    本来,江苓是想跟萧晟昀一起下去的,被淑蕙公主劝住了,救安安,太子和太子妃遇险,她怎么也无法过心里那关。


    不断有消息从。


    江苓依偎在萧晟昀身边,萧晟昀握住他的手安抚:“安安不会有事的。”


    除了官府的官兵,担心应付不了,他还派了自己的势力下去。


    淑蕙公主抱着一身血污的安安上来,江苓愣了一下,忙走过去:“怎么这么多血?”


    “这些血是哥哥的,他为了救我,呜呜,被坏人用剑刺伤了。”安安闷了一路,这一下,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他抓住江苓的袖子:“江舅舅,你救救他。”


    “好。”江苓摸了摸他的头。


    少年被抱了上来,他身上的血还没止住,淑蕙公主担心耽搁太久,用最快的速度赶上来,少年的情况还是越来越差。


    少年被放到唯一的床上,江苓坐到床边,为他把脉。


    脉象已经很虚弱了,失血过多,加上内伤,如果是一般大夫,可能很难救回来。


    江苓已经从安安断断续续的讲述中知道了少年试图救他出来却被发现,最后拼着受伤把他从坏人头子手中救下来的事,这也还是一个幼崽呢,江苓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掉。


    借着把脉,江苓往少年身体输送了一丝本源之力,护住少年心脉,然后给人止血。


    这个时候,他就非常庆幸自己学了一段时间医术,平时习惯带一些应急药在身边。


    安安一眼不眨守在床边,非要等少年没事了,才去清洗。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江苓才将少年身上的伤包扎好,如果只是剑伤,处理起来没这么花时间,但伤口几经撕裂,处理起来比较困难。


    “江舅舅,哥哥会没事的,是不是?”


    第143章 第 143 章


    安安眼眶红红的, 刚才江苓给少年处理伤口的时候,他一直很安静,直到江苓停下动作, 才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望着江苓的眼中充满希冀, 江苓用清水净手, 回答:“他救了安安,江舅舅怎么也不会让他有事的。”


    “我知道,江舅舅最厉害。”


    江苓拧干帕子, 给安安擦了擦脸:“安安也去清洗一下自己,不然等哥哥醒了, 看到是一个脏兮兮的安安, 多不好。”


    “嗯, 安安这就去把自己洗干净。”安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少年, 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驸马带安安去清洗,淑蕙公主走过来,神色复杂看着床上的少年。


    地下还在做最后的清剿工作,陆陆续续有昏迷的孩子被送上来, 官兵从附近请来了其他大夫,为这些孩子检查身体。


    “这些孩子,应该都是和安安一样,被掳来的, 我会和官府一起, 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父母,若不能, 我会将他们养大。”淑蕙公主道。


    被抓住的人都送进了大理寺, 接受审问, 他们在这里盘旋了多久,做了多少不该做的事,等查明真相,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应有惩罚。


    已经是深夜了,过了江苓入睡的点,江苓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萧晟昀走过来,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苓儿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这里也没什么需要自己做的了,那些昏迷的孩子有大夫出手相救,不用江苓亲自动手。


    脸蹭了蹭萧晟昀的手背:“这些孩子,会安置在哪里?”


    “暂时由官府安置,等他们醒了,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问清来历。”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温软触感,萧晟昀心头微软。


    如果这些孩子还记得自己家在何方,父母是谁,会大大减轻官府压力,如果不记得,就得从拐带他们的人身上下手,审出他们是在哪被拐带的,再派人去当地细查,谁家丢了孩子。


    “殿下,我想去看看。”


    孩子们被安排在另外的地方,江苓方才全神贯注为少年医治,孩子们被救上来后,没时间去看情况。


    “不困吗?”


    江苓摇摇头:“不去看看,我会睡不着。”


    心里装着事,再困也无法入睡。


    萧晟昀将人扶起来,江苓靠在他身上,跌跌撞撞往外走。


    孩子们暂时被安置在另一处空旷的房子里,屋里屋外都有官兵把手,萧晟昀带着江苓一路走来,不断有人朝两人行礼。


    屋里家具被挪到了一处,临时铺出一个大通铺,孩子们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没有清醒迹象。


    在一旁忙碌的,是两位年纪稍大的大夫,是被临时请来的。


    两人行医多年,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江苓和萧晟昀一出现,便从两人的衣着气质和周围人的态度中判断出,两人地位颇高。


    他们是在睡梦中被突然吵醒的,敲门声很急,开门后,看到外面站的是整齐官兵,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差点没吓出好歹。


    好在官兵很快道明来意,来找他们是为了给孩子看病。


    两人收拾了一番,在官兵的带领下赶来。


    他们一来,就被带到了这里,没有接触到其他人,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发现四周守备森严,他们压下心中种种疑虑,检查昏迷不醒孩子的情况。


    江苓和萧晟昀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看完每个孩子的情况,准备配药了。


    两人犹豫着该如何行礼,江苓已经开口:“孩子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们被喂了不止一次的蒙汗药,药效叠加,还会昏睡一段时间,除此之外,因长时间没能正常进食,身体有些虚弱,这个问题不大,等他们醒来好好补补就行了。”


    两名大夫局促站在一边,其中一人开口。


    江苓走到大通铺旁边,弯腰给其中一个小孩把了脉,情况确实如两名大夫所说,他收回手:“这些孩子就麻烦两位大夫照顾了。”


    “不妨事,不妨事。”


    淑蕙公主也来看了这些孩子的情况,她和江苓、萧晟昀商议:“我有一处闲置的宅子,能不能将这些孩子安置在里面?这里环境太简陋,难免有不方便的地方。”


    萧晟昀没有反对,如果淑蕙公主不提,他会将这些孩子安置到别处,这里确实不是什么安置人的好地方。


    “我会派一些可靠的人来照顾他们,至于那些在地下被抓的人,”淑蕙公主眼中泛起一阵冷意,“他们有胆子伤到安安,我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这些人确实不该被轻松放过,他们每拐走一个孩子,便有一对父母受到伤害,为了自己的利益肆意伤害无辜,应该重惩。”江苓对这些对幼崽下手的人很不耻。


    聊了会正事,江苓问起安安:“安安呢?”


    “驸马哄他去休息了。”


    安安也中了蒙汗药,由大夫看过,好在药性不重,但他毕竟年纪小,受到的影响大,刚才强撑着要看到少年脱离危险,这会心中惦记的事没了,精力不济。


    他们大人熬一熬没事,小孩子还在长身体,中不能跟他们一块儿熬。


    一连串的事砸下来,大理寺官员忙得团团转。


    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也为了能尽快将孩子们送回父母身边,萧晟昀派了刑部和京兆府的官员过去帮忙。


    抓到的人被关在刑部大牢,等候审问,暗道被封锁,在上面的示意下,官兵仔仔细细查了里面每一个角落,确保没有任何遗漏。


    以往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京中官员差不多都闲下来了,今年出了太多事,官员们提着一口气,不敢有丝毫松懈。


    京城发生这样大一起孩童拐卖案,还牵连到了淑蕙公主的孩子,消息一出来,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对拐卖孩童这种事,为人父母者,总是深恶痛绝。


    “我表婶家去岁丢了个孩子,这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为了找这个孩子,他们离开京城,至今音讯全无。”


    “我有个远方兄长家也是,丢了孩子后,孩子母亲承受不住打击,直接疯了。”


    “要我说,这种偷别人家孩子赚钱的人,就该断子绝孙,下地狱!”


    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关于这件事的议论。


    孩子的重要性对一个家庭来说不言而喻。


    被救出来的孩子第二天便醒了,淑蕙公主派了成熟稳重的侍女照顾他们,并嘱咐侍女,看能不能从孩子们口中问出他们的来历。


    有些年纪大的,记得自己从何而来,父母姓甚名谁,根据他们提供的消息,官府派人去当地查,是不是有这么一家人,丢了孩子。


    还有些孩子年纪太小,记不清事,从他们口中得不到多少有用信息,只能从被抓的那些人身上下手。


    救了安安的少年还在昏睡,昨天半夜,江苓本打算和萧晟昀回去休息,负责照顾少年的侍卫一脸急色找到他们,说少年发起了高热。


    受重伤后极易引发高热,怕就怕高热一直不退,会有生命危险。


    江苓当即就没了睡意,要回去看少年的情况。


    萧晟昀拗不过他,只好带他过去。


    守了大半夜,天蒙蒙亮的时候,少年身上的高热总算退了,江苓松了口气,实在撑不住,靠在萧晟昀身上睡着了。


    淑蕙公主一夜没睡,精神却没受到影响,她要找到带走安安的人,但凡和这件事有关的,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更不用说,中间还隔着安安乳娘一条活生生的命。


    安安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少年有没有醒。


    江苓只睡了一会,正在检查少年身上的伤口,安安被九皇子牵着走进来。


    “江舅舅,哥哥还在睡觉吗?”


    “是啊,哥哥昨晚发热了,要多休息才能恢复体力。”


    “那安安小小声,不打扰哥哥休息。”


    “江哥昨晚没回宫?”九皇子抱着安安坐下。


    “没有,昨天忙到太晚,在这随便休息了一下。”江苓没有自己是如何睡过去的记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一间很简单的屋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萧晟昀,守在外面的侍卫告诉他,太子去刑部了。


    江苓便来看看少年的情况。


    “他多久能醒?”九皇子已经听说了少年的事,见他无知觉躺在床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快的话今天或许能醒,慢的话不确定,他伤得太重了。”


    “这次安安能平安无事,多亏有他。”


    他们现在还是在昨天在的地方,少年身上的伤不宜挪动,只能先安置在这里,等情况好一点,再带他去别处。


    “太子皇兄他们去刑部了,据说要从那些人嘴里撬出孩子们的来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的父母,皇姐说,如果找不到,她会将人好好养大,让他给安安当哥哥。”


    两人说话时间里,安安从九皇子怀里溜下来,趴到床边,看床上的少年,小声道:“哥哥,你要快点醒来啊,等你醒来,安安把最喜欢吃的糖分给你……”


    安安的声音软软糯糯的,稚嫩却真切,江苓和九皇子不自觉停下对话,目光落在床上。


    “希望他能早日醒来。”九皇子叹了口气。


    可能是少年生命力顽强,也可能是江苓渡过去的那丝本源之力起了作用,在安安的絮絮叨叨中,少年缓缓睁开眼。


    他的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安安身上。


    猝不及防对上少年略带防备的目光,安安愣了一下,猛地捂住嘴:“哥哥,是不是我话太多,把你吵醒了?”


    第144章 第 144 章


    “不是。”


    少年打量眼前的小孩。


    ——是他昨天救下的孩子。


    小孩白白净净的, 很可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已经换了,同样的上好的料子, 可见家中非富即贵,眸色清亮, 毫无阴霾, 可见没受到什么伤害,少年心中松了口气。


    昏睡这么久,少年声音更哑了, 江苓端了杯温水给他:“先喝点水。”


    少年端起杯子,身体微微紧绷, 脸上的戒备虽然竭力掩藏, 还是被江苓发现了。


    江苓能理解, 在那种地方生活过的人, 如果戒备心不强,很难活下来。


    “这是我的江舅舅,是他救了你,哥哥, 你的伤口还疼不疼?”


    安安一口一个哥哥,软糯声音,仿佛能甜到人心里去。


    少年从未感受过温暖,被几人用关切的目光看着, 略有些不适应地抿了抿唇。


    身上的伤口很疼, 但没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没想到能再次清醒过来。


    “谢谢你们救了我。”


    江苓伸手去摸少年额头, 少年下意识想躲, 生生忍住了,被江苓摸了下。


    额上传来的触感温软,少年在地下生活多年,接触到的人大多是脏兮兮的,粗糙的,哪像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温暖,且不染纤尘。


    江苓探了探少年额上的温度:“还好,没继续发热了。”


    九皇子对不顾自己性命在贼人手中救下安安的少年很感兴趣,见他醒了,凑过来:“你不必道谢,当是我们谢谢你救了安安才是。”


    少年话很少,不主动问问题,倒是安安,少年苏醒后很兴奋,同他说了许多。


    于是,从安安口中,少年知道了自己目前的情况。


    他晕过去后,被安安的母亲带上来,再被安安口中的江舅舅所救,保住了一条命。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安安趴在床头,眼中好奇,“你问了我的名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没有名字。”


    少年垂下眼眸,他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与这个光明的世界仿佛格格不入。


    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答案,安安略显无措,求助的目光投向江苓,江苓摸摸他的头,看向少年:“你愿意当安安的哥哥吗?”


    安安顿时忘了名字的事,期待看向少年:“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可以,你喜欢怎么叫都行。”对安安,少年有无尽耐心。


    淑蕙公主一来,就听说了少年苏醒的事,忙过来看人。


    安安正在和少年说话,江苓和九皇子坐在一边,没打扰两个孩子交流感情。


    “总算醒了。”


    少年愣愣看着一身华贵服饰的年轻女子走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头。


    “这是娘亲,”安安给他介绍,“娘亲很好的。”


    少年动了动嘴唇,像是看出他想说什么话,淑蕙公主开口:“你安心养病,有什么事,等病好了再说。”


    到底受了重伤,少年坚持了一会,便精力不济再度睡过去,安安说着话,发现少年突然闭上眼,吓了一跳:“江舅舅,哥哥这是怎么了?”


    江苓为少年把脉。


    “无碍,他睡着了。”


    九皇子抱起安安:“我们先出去,让这孩子好好休息。”


    几人去了另一处临时开辟出来落脚的地方。


    萧晟昀从刑部回来,带来一身寒气,江苓给他端了杯热茶:“殿下


    ,情况怎么样了?”


    “那对夫妻招供了,他们是看安安年纪小,长得好,便动了歹心,将人掳走。”


    淑蕙公主今日也去了刑部,亲自参与了这场审问。


    那对夫妻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起初,他们只敢找落单的小孩,还是那种穿着普通,一看家世就很普通的,渐渐的,他们尝到了甜头,胆子也越来越大,将目光放到了有一点家世的孩子身上。


    “这次,他们一共掳了五名孩童,安安是最后一个,将这五名孩童交出去,便能得到一笔巨额报酬。”


    “这些孩子会被他们卖到哪里?”


    “他们只负责把孩子交给对方,不知道这些孩子最终会前往何处。”


    萧晟昀说的,已经是简化许多的真相了,那对夫妻对孩子的态度和对货物一般无二,在这些人眼中,孩子已经不算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可供他们换取大量钱财的物品。


    根据两人提供的线索,刑部派人去将另外四个孩子带了回来。


    这些孩子刚刚走失,家里人正在着急寻找,官府贴出告示,让丢失孩童的家庭来认领孩子。


    石家娘子与丈夫成婚十年,只得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聪慧、懂事,年纪小小就知道为家人分忧,村里人都说是读书的好苗子,石家夫妻一商量,咬牙将孩子送进学堂。


    孩子也争气,学问做的好,得了夫子欢心,夫子每每见了他们,都说此子未来必成大器。


    即使日子苦了点,夫妻俩也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半个月前,孩子突然不见了。


    找遍每一个地方,都没找到孩子踪迹,孩子才七岁,不可能无缘无故走丢,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夫妻俩意识到,孩子可能被拐了。


    这种事不少见,隔壁村上半年就丢了个孩子,到现在还没找回来,村里都都劝他们再生一个,孩子多半是找不回来了,石家娘子不肯放弃,无论如何,她也要找回自己的孩子。


    “这里找不到,我们就去别处找,总能找到的。”石家娘子开口。


    “家里怎么办?”


    “家里喂的鸡、鸭能卖就卖,凑点盘缠,田地看二弟他们要不要,要的话便宜抵给他们……”


    两人商议着变卖家产去找孩子的计划,门突然被敲响。


    石家娘子止住话头:“我去看看。”


    大门打开,站在外面的是刚刚提起的二弟,不等石家娘子开口,对方急切道:“姐,官府发告示了,说,让家里丢了孩子的去官府一趟,你们快去,说不定能找到侄子下落。”


    太过震惊,以至石家娘子忘了刚才要说的话,扶住门框的手紧了紧:“你说的可是真的?”


    “姐,我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吗?我刚从那边过来,已经有人去了,你们快点。”


    石家娘子当然知道二弟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她只是……


    绝望中骤然得到这样的消息,太过不敢相信。


    男人听到动静走出来,一把拉住自家娘子的手:“还等什么,我们快去!”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他们都要走这一趟。


    万一是真的呢。


    憔悴面容突然有了光彩,眼中也多了希冀的光,二弟和两人一起往外走。


    “你们坐我的牛车过去,会快一点。”


    两人没有推脱,现在不是推脱的时候,不管事情结果如何,二弟专门来告诉他们的恩情,他们会永远铭记。


    到了官府后,小吏问清他们的来意,得知他们是丢了孩子过来的,将人带到另一处。


    石家夫妻第一


    次与当官的大人物接触,紧张得不行。


    小吏边走边与他们说话:“你们不必紧张,今天已经有好几个家庭找回自己的孩子了。”


    贩卖孩童的人不会记下每个孩子来自哪里,从他们口中审出的,也只是在哪些地方拐过孩子,官府无法直接将孩子送回去,只能广贴告示,将消息传到丢过孩子的地方,让这些父母自己来认领。


    石家夫妻被带到官府附近的一处空宅子里,这里是萧晟昀用来临时安置孩子们的地方。


    一路上,石家夫妻弄清楚了,这次能找到这么多被拐的孩子,多亏了太子殿下。


    地下发现的孩子只是少数,那是“过路费”,地下暗道有一处通往京城外的出口,一些不方便走城门的,会给“过路费”后从地下出城。


    根据审问结果,萧晟昀派人找回不少孩子,这些孩童基本来自京城附近,普通百姓的孩子居多。


    石家夫妻便是其中之一。


    “你们先等一等,我去禀报一下。”小吏说完,走向守在大门外的带刀侍卫。


    石家娘子站在原地,紧张搓手,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在里面,在是最好的,如果不在,她该怎么办?


    怀揣最后希望的人,不敢想象希望落空的自己会怎样。


    很快,小吏回来:“你们跟着我,进去后不要乱走。”


    “是,大人。”


    这座宅子在富贵人家云集的京城不怎么起眼,对石家夫妻来说,却是有生之年见过的最豪华的地方,院子里同样有带刀侍卫看守,他们不敢乱看,一路紧跟着带路的小吏。


    “就在这里了。”


    一群小孩在屋里玩耍,安静坐在一边没参与玩乐的便会格外显眼。


    “是宝儿。”一瞬间,石家娘子泪如雨下。


    孩子被带出来,石家娘子顾不得其他,上前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孩子,泣不成声。


    小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了,这一刻,还是忍不住眼眶酸涩。


    像石家夫妻这样的,有很多。


    随着案子的深入调查,刑部和大理寺挖出了一条庞大的产业链,贩卖孩童只是这条产业链上一个不算起眼的分支。


    他们不敢耽误,以最快速度将消息传到宫里。


    同时,暗卫将一封密信交到太子手里。


    看完信,萧晟昀将之放在烛光上点燃,看着信一点点化为灰烬。


    江苓披着厚厚斗篷走进来,吸了吸鼻子:“殿下,你在烧什么?”


    “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苓儿怎么过来了?”


    “洗个澡的功夫殿下就不见了,我来看看,殿下背着我在做什么,”江苓将自己塞进男人怀里,“这些东西,难道比我更有吸引力?”


    第145章 第 145 章


    怀里多了具暖烘烘的身体, 刚刚沐浴过,少年身上带着淡淡水汽。


    温香软玉在怀,江苓语气也软软的, 萧晟昀蹭了蹭他脸颊:“什么对孤的吸引力都没苓儿大。”


    这段时间忙着各种事,两人很久没有亲密过了, 江苓勾住男人的脖子, 送上自己的唇:“给殿下亲亲。”


    江苓主动吻上去,萧晟昀按住他的后腰,没有动作, 放任江苓在自己唇上肆意。


    然后在江苓猝不及防的时候,反守为攻, 舌尖抵开唇齿, 攻城略地。


    两人交换了一个热切的吻, 比起更深入的交流, 江苓更喜欢这样的亲密,单纯贴在一起,或者亲一亲,啄一啄。


    “殿下之前还说, 到了过年就不会这么忙了,现在反而一天比一天忙。”江苓靠在男人怀里,喘着气把玩男人的手指。


    主要是多了安安这件事,若不然, 这段时间确实不会很忙, 萧晟昀最近忙的,大多和这件事有关。


    折子摊开在桌上, 江苓余光看到上面的内容, 目光一凝, 停下手里动作,认真看去。


    折子上写的,是刑部和大理寺这些天查到的东西。


    “这些人在地底盘踞高达十年之久,竟然一直没被发现?”


    “他们行事很小心,似乎知道官府动静,地点又是在达官贵人鲜少踏足的地方,一直以来,都没人发现不对。”


    萧晟昀初看时,也觉得很奇怪,但在看到折子里提起的,“疑似能察觉官府动向”时,冷下目光。


    能在京城藏这么久,朝廷再怎么不作为,也不可能一无所觉,除非有人在朝廷发现时、或者发现前,帮助他们抹去了痕迹。


    朝中有这个能力的大臣,屈指可数。


    江苓在桌子上翻了翻,翻出一张地下城的舆图,是随折子一起呈上来的。


    “这座地下城,是何时建的?”


    “这座地下城最开始是和皇室暗道在一处的,在剿灭浮世教的时候,链接通道被毁,这一块隔了出去,朝廷当年派人检查过,确认暗道已经毁了,没想到时隔多年,以这种方式重新现世。”


    是以萧晟昀一开始会觉得,这个地方不在皇室记载的范围里,后来他去查了更早的记载,发现是在剿灭浮世教后,崇明帝命人将之划去了。


    说是地下城,其实覆盖的地方并不大,江苓对着舆图换算了一下,大概相当于三分之一的皇宫占地位置。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不是说暗道被毁了吗?”


    那人招供的供词不在这里,萧晟昀解释:“十多年前,有人从别处带来一批奴隶,将他们偷偷运往地下,将地下城重新挖掘了一遍,那个老大,就是在这个时候到里面的,后来,暗中带他们来的人消失,他靠拳头成了


    目前审问出的消息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尚有待商榷,萧晟昀不觉得,仅凭一个毫无根基的人,可以在京城藏这么多年不被发现。


    听完自己想知道的,江苓转而问起另一件事:“那些小孩怎么样了?”


    “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离得近的父母已经将自己的孩子接走,还有一些没动静的,孤已经派人再去丢失孩子的地方走一趟。”


    “那些已经被卖掉的孩子,还能找回来吗?”


    十年时间,得有多少个家庭遭到毒手?江苓不敢细想这个数字。


    “近的应当能找到,时间更久远一点的,不能保证。”萧晟昀语气微沉。


    “哪天有时间,我再去看看他们,顺便问问医馆里哪些大夫有时间,带他们一起过去给这些孩子看看。”


    江苓不意外这样的回答,即使是在信息发达的现代,被拐的小孩也不是轻轻松松能找回来的,更何况是消息闭塞的古代,能有现在的速度,全靠太子的雷霆手段施压。


    医馆最近不忙,义诊刚过,来医馆看病的人很少,除了每日安排几名大夫坐诊外,其他大夫都提前放了假。


    江苓与程大夫说了这件事,这件事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程大夫自然有所耳闻,当即应下:“小主子放心,属下会安排擅长给孩童看诊的大夫一起过去。”


    “两三人就足够了,不用带太多人。”


    交代完,江苓在医馆留了一会,恰好今日当值的有长顺。


    被程大夫有意栽培一段时间后,长顺行事愈发沉稳,在其他大夫和学徒面前,初显威仪,但和江苓相处时,始终没变。


    长顺与江苓说起医馆的近况:“这段时间医馆不忙,倒是陆陆续续有不少治好的病人来表达感谢,还送来不少心意,怎么推脱都没用。”


    长顺带江苓走到一处屋子前,打开门:“东西都放在里面。”


    江苓看了一圈,发现都是一些鸡蛋,或者自家收的小菜,还有一封封感谢信,信后面写了许多人的名字,按了许多手印。


    “这是?”江苓拿起其中一封信。


    “这是不识字的乡亲请村里秀才写的,后面落款了他们的名字。”再见到这些东西,长顺心中依然充满感慨。


    这些东西不贵重,蕴含的心意却是无可比拟的。


    江苓也感受到了,他办义诊,并不是贪图这些回报,但看到这些东西,心中还是涌起一股一股热流。


    这是他以前从没感受过的情绪,充盈在心间,暖暖的。


    “一开始,我们说什么都不收,看到是谁送来的,会将东西送回去,后来那些人趁我们不在,留下东西就跑,找不到人,我们也无法将东西还回去。”长顺说到这里,眼中带了笑意。


    在这个时代,寒冷的冬天若是染上风寒,是足以要人性命的,更不用说,还有其他各种病,义诊后,这些人都得到有效救治,本以为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的人有了继续活下去的机会,他们心中的感念是无以复加的。


    太子和太子妃住在皇宫,皇宫守备森严,他们再想,也无法靠近,便将目光放在医馆上,源源不断送来东西,表达心中的感谢。


    一场义诊,让太子和太子妃在民间的声望提高了好几个度。


    密切关注京中动向的承王、宣王也得到了消息。


    “太子什么时候学会这种笼络人心的手段了?”承王府书房里,承王坐在桌后,语气听不出喜怒。


    书房里站着的几人都是承王的心腹,没有人接话。


    承王也不打算能从他们嘴里听到什么,继续道:“那个老东西好像有所察觉,得加快速度了。”


    一场有目的的劫持后,别宫已经完全落在承王手里,承王本想借这个机会,给自己挣一个在朝中立足的机会,岂料不管他是明示还是暗示,崇明帝都没接这一茬,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承王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其他皇子,宣王和太子且不论,十皇子呢?那就是个毛都没长齐,全靠崇明帝扶持的废物。


    哦,对了,这个废物最近还和崇明帝新收的女人搅和在一起了,不知道父皇在得到这个消息后,还能不能心无芥蒂继续帮助这个废物。


    承王充满恶意地笑了笑,或许,他该将这件事捅到父皇面前,让父皇看清,他无条件宠爱的儿子,在背后是怎么勾搭他的女人的。


    十皇子频繁来别宫看望崇明帝,崇明帝以为是这


    个儿子关心自己,心中熨帖。


    人走后,对钱公公道:“还是老十贴心,隔三差五就来看朕,不像太子,这么久了,一次都没来过。”


    越对比,越觉得十皇子处处称心。


    钱公公垂下眼眸,不语。


    十皇子出来后,没有立刻离开别宫,而是让太监打掩护,去了北莽公主的住处,与之私会。


    “听陛下说,你要娶妃了?”北莽公主勾住十皇子脖子,“有了王妃,你会不会忘了妾?”


    “不会,”十皇子意乱情迷吻她,“等将来,我封你做贵妃。”


    守在门口的一名不起眼小太监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北莽公主眼眸一闪,微微垂下的眼睫挡住了眼中一抹冷意。


    这里都是承王的人,两人私会的消息当然瞒不住他,听到有信心。”


    选了个萧晟昀没那么忙的日子,江苓与他一起出宫,去看淑蕙公主那里看那名少年。


    江苓是太子妃,不可能一直给少年上药、包扎,等少年情况好一点,他就被淑蕙公主带回了公主府,并从太医院请了太医过去,专门负责照料他的身体。


    少年一开始便知道,安安家里非富即贵,但他没想到,安安会是淑蕙公主唯一的儿子,是皇室中人。


    最初的几天,他大半时间都在昏睡,醒来时,陪在他身边的,基本都是安安,淑蕙公主和驸马偶尔会来,但不会带太多仆人,没人说,他自然不知道,这一家人的真实身份。


    人都在公主府了,淑蕙公主自然没有隐瞒的意思,很快,清醒时间越来越多的少年就知道了安安的真实身份,最初的震惊后,又觉得不奇怪,若不是公主亲子,当初恐怕闹不出那样大的动静。


    他现在已经知道,他无数次想逃离却逃不掉的地方,被朝廷一锅端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老大,已经进了监狱,被拐的孩子,也逐渐被找回来。


    对他来说无法攀过的高山,在真正强大的人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哥哥,娘亲说,江舅舅等会要来看你。”


    安安的声音拉回少年思绪,他现在知道了,安安口中的江舅舅是太子妃,也是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救命恩人。


    第146章 第 146 章


    他这些年活在地下, 受过各种各样的伤,按理说,他被刺中要害, 是很难活下来的, 虽然在地下的时候,安安和他说,江舅舅能救他,他心中也没抱多少希望。


    但现在他确确实实好起来了,伤口恢复的很好, 身体情况也一天比一天好, 顾念他救了安安, 淑蕙公主待他可谓掏心掏肺, 各种珍贵补药不要钱给他用, 吃食也无一不精细, 他甚至觉得, 自己现在的身体比受伤前还要好。


    除了碍于伤口,暂时无法自由行动这一点。


    “我就说,江舅舅很厉害, 有他出手,哥哥一定不会有事……”安安这段时间与少年很熟悉了, 他是淑蕙公主唯一的孩子,身份尊贵,平时很少有人真正能与他玩到一起。


    少年不一样,可能因为自己被少年保护过,安安很信赖他。


    每每凑到他身边, 都有说不完的话, 少年不会不耐烦, 会安静听他说,还会给与一定回应。


    比如现在,安安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回夸江舅舅的医术了,即使是安安亲娘淑蕙公主,听这么多遍,也会有些许不耐烦情绪,少年不会。


    他对安安,有无限耐心。


    淑蕙公主带着江苓和萧晟昀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少年倚在床头,低头看趴在他身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安安,脸色柔和。


    “安安,又吵哥哥休息了?”


    淑蕙公主的声音打断了安安的叙说,安安撑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爬起来:“我没有,我来给哥哥解闷,哥哥一个人待在这里多无聊,安安就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少年虚虚扶了他一把,以免安安从榻上摔下来。


    安安一无所觉,坐直身体,看到淑蕙公主身后的江苓和太子,伸手:“江舅舅抱。”


    江苓上前,弯腰将小团子抱起来:“安安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照顾哥哥?”


    “有!”安安回答的超大声,邀功似的,“哥哥之前试图下床,被安安制止了,安安记得,江舅舅和太医伯伯都说过,哥哥的伤口很深,这段时间要尽量避免下地,不能扯到伤口。”


    “我们安安真厉害。”


    得了夸赞,安安不好意思将头埋在江苓胸前:“也,也没有啦。”


    见到来人,少年第一反应是起身,被淑蕙公主按住了:“你安心待着,这又是做什么?”


    看清少年眼中隐隐浮现的忐忑,淑蕙公主在心中叹了口气,柔声道:“都是家人,不必想太多,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伤养好。”


    “公主说的不错,”江苓把安安放回床上,“这两天你感觉怎么样?”


    因为江苓救了他,也因为安安经常在他耳边说,江舅舅有多好,少年心中对江苓的好感度很高,他如实回答江苓的问题。


    江苓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没有感染,再给他把了一次脉,脉象平稳,几乎无法想象,不久前江苓给他把脉的时候,脉象虚弱到难以探到。


    “我接触医术不久,可能不及太医,你现在恢复的很好,再养几天,可以试着下床走动走动。”


    “太医伯伯也是这么说的,”安安伸出五根指头,数了数,“五天后,哥哥就能下床陪安安玩了。”


    “不需要这么久,”江苓摸了摸安安的头,“两天后就可以试着下地走走,但是不要勉强,如果有不适,要立刻停止。”


    少年点头,他心中是希望自己能快点好起来的。地下条件不好,受了伤别说像现在这样养病了,药都没有,大夫更不用说,无论受多重的伤,他都只能躲在无人处,硬生生熬过去。


    这些天过的日子,让他有一种不真切的恍惚感。


    他回到了阳光下,住的地方干净明亮,每日丫鬟按时送滋补养身的饭菜过来,还有各种零嘴。


    他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也不用每日费尽心机,只为多一分救出孩子的希望。


    “我救安安,是出自自愿,即使那天出现的不是安安,是别的孩子,我也会出手相救。”少年看向江苓,目光深邃。


    江苓愣了一下,因为,那样的目光,不该是一个孩子能拥有的。


    “等我好了,我会报答您的救命恩情,无论您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到。”


    少年神色坚定,江苓相信,他会说到做到。


    半晌,江苓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还是个幼崽,不用想这么多,很多事,是我们大人该做的,你该做的,就是好好长大。”


    头顶的手很暖,暖意蔓延到心底,蔓延到四肢,整个灵魂都暖起来了。


    少年脸上的强作镇定终于被打破,露出内里的脆弱。


    是啊,他只是个孩子,却坚强得让人心疼,淑蕙公主走过来,眼眶微微泛红。


    “以后,你就是安安的哥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这样的话,淑蕙公主与少年提过几次,少年都没有应下。他的记忆里,没有父母的存在,这里太过美好,美好到让他害怕,怕梦醒,一切都是虚幻,他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缩在冰冷石窟中,独自舔伤。


    “我可以吗?”


    少年眼中露出的情绪是迷茫的,淑蕙公主心中发疼,多好的孩子,怎么就偏偏要遭受这样的苦难。


    “当然可以!你就是我的哥哥,以后有谁欺负你,伤害你,我就去教训他!”安安扑到少年怀里,举起自己的小拳头,“我将来一定会变得和娘亲和太子舅舅一样厉害,让谁都无法欺负你!”


    “安安,别碰到哥哥伤口。”淑蕙公主呵斥。


    “我没事,安安很小心。”少年能感受到,安安的动作是小心的,避开了他伤口的位置。


    暖暖的小身体在自己怀里,安安用自己稚嫩的手,将他的黑暗世界撕开一道口子,现在,这道口子被不断撕大,大到阳光可以肆无忌惮照亮每一处。


    “安安被从小宠大,你不必事事纵着他。”看着两人相处,尤其是少年对安安的无底线纵容,淑蕙公主心情略显复杂。


    少年摇摇头,双臂小心护在安安身侧,他会尽自己所能,不让安安受到任何伤害。


    几人待了一会,将空间留给两个孩子,移步正厅。


    “这名少年,有查到他家人的下落吗?”


    “他的家人都不在了,他在地下待了五年,一开始,那些人打算把他卖掉,但他每次都逃开了,躲躲藏藏几年,那些人可能是觉得不值得跟一个孩子耗费太多时间,后来不再管他。”


    淑蕙公主很难想象,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是怎么在那样的地方活下来的。


    “太医看了骨龄,我一开始以为他至多十岁,后来才知道,他已经十三了,还没普通人家十岁孩子高,又瘦又小,既然他没了父母,便由公主府养着他,正好,也可以给安安做个伴。”


    这个结果对少年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有个安稳环境平安长大。


    “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心性,是个可塑之才。”萧晟昀道。


    “是啊,安安之前,他还试图救过别的孩子,虽然没有成功,但他自己身处那样的环境,仍然没有泯灭人性中的善,实在难得。”淑蕙公主非常欣赏少年身上的这点。


    只这一点,就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做到的。


    “他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名字,那些人叫他叫的很难听,我打算问过他的意见后,给他取个新名字,如果他愿意养在我名下,便和安安取个兄弟名。”


    “如此也好,新名字,新生活。”


    从公主府出来,江苓又问了些关于少年的事,萧晟昀捡自己知道的说了。


    “既然出来了,我们去看看其他孩子吧。”


    马车调转方向,驶向暂时收留孩子们的宅子。


    这段时间,陆续有人来认领孩子,见马车在大门前停下,守在门外的侍卫不感到意外。


    驾车的护卫将手中令牌递给守在门外的侍卫。


    江苓和萧晟昀下了马车,顺利进去。


    为了保障这些孩子的安全,这里进出把控都很严格。


    宅子里安排了专门的人照顾孩子们,江苓和萧晟昀一进来,就听到了孩子的欢笑声。


    程大夫带着长顺和几名擅长给孩子看病的大夫在里面给孩子们检查身体。


    突然看到两个陌生男人,孩子们都有些紧张,不自觉躲到程大夫等人身后。


    他们被拐走后,遭遇的经历绝对算不上好,来照顾他们的,也都是选的一些面容和善之人,父母来确认孩子时,不会直接与这些孩子见面,而是在门外看,由照顾孩子的人将孩子带出来。


    程大夫他们来这里有几天了,前几天都在与孩子们相互熟悉,不然,他们一靠近,孩子们就哭闹不休。


    几天下来,双方熟悉了些,才开始诊治。


    现在还留下的孩子,都是没找到父母的,被拐走有一段时间了的,不管他们之前性格怎样,经历这一遭,都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江苓还好,天生讨幼崽喜欢,可他身边的萧晟昀不同,孩子们都怕他。


    “他们是谁呀?”孩子里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小女孩开口。


    “这是江大夫,和我们来自一家医馆,是来看你们的。”程大夫温声解释。


    听到是和大夫们一起的,小孩们放松下来。


    江苓带了各种小零嘴,分给孩子们,很快,他就在孩子中有了一席之地,等待把脉的孩子都围在他身边,听他讲话。


    “江大夫,你为什么会和这么凶的人一起玩啊?”最先说话的小女孩暗中观察了好一会,不解。


    孩子们到底畏惧,不敢离萧晟昀太近,男人站在人群外,江苓望过去,轻声回答:“因为我喜欢他呀。”


    第147章 第 147 章


    “喜欢”这个两个字很轻, 但听在萧晟昀耳朵里,很重。


    江苓被小朋友们围在人群中,萧晟昀站在人群外, 两人对视, 看不见的情绪滋生,没人知道,这一刻,萧晟昀心中浮现出怎样的想法。


    在萧晟昀灼热的目光中,本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的江苓后知后觉生出一股羞赧, 视线偏了偏, 不敢再与之对视。


    “喜欢是什么?像我们喜欢哥哥这样吗?”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 问。


    江苓摸了摸她的脑袋:“和这种喜欢不一样, 等你们长大就懂了。”


    “哦, ”小女孩若有所思, “是会生活在一起的那种吗?吃住都在一起, 晚上还会睡在一张床上……”


    “这些你是从哪听来的?”江苓皱眉打断她的话。


    “从之前看守我们的人嘴里,他们说,我们以后的归宿是秦楼楚馆, 等我们长大了,我们要开始接客。”


    另外几个小姑娘跟着点头:“什么是接客啊?”


    江苓眉头皱的更深了, 围在他周围的,小姑娘居多,大多只有五六岁,她们的人生还没来得及绽放,根本不该接触这些东西。


    “这是些不好的东西, 以后你们会有更好的生活, 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就忘了吧, ”江苓岔开话题,“来和哥哥说说,你们有没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


    “我想当一名医者,和程大夫他们一样,救死扶伤。”


    “我想读书,当大官!”


    “我想……”


    小姑娘们轻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七嘴八舌议论开。


    江苓和程大夫等人一起给他们诊脉,有几人身上有被虐打留下的伤痕。


    胳膊上的青紫痕迹太过刺眼,江苓小心为她上药,嘴唇抿得很紧。


    “我不疼的,哥哥。”说话的依然是第一次开口的那名小女孩。


    小女孩莫约七、八岁,江苓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招娣”。


    “因为爹爹和祖母想要一个弟弟,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还让我去来音寺给姨娘祈福,保佑她肚子里的弟弟平安出生。”


    “你娘呢?”


    “娘去年病逝了。”


    “抱歉。”


    小姑娘摇摇头:“没什么,哥哥不用道歉,我觉得在这里,比在家里好多了。”


    “你喜欢你的名字吗?”江苓本身是不喜欢这种带有暗示意味很强的名字的。


    “我不喜欢,我喜欢娘以前给我取的名字,车以彤,哥哥,我能用回这个名字吗?”


    “当然可以。”


    中途的时候,有几家来认领孩子,有的是夫妻俩一起过来,有的连家中老人都来了,被他们接走的孩子里,男孩女孩都有。


    江苓没与这些家长见面,每当有人来,他都会和萧晟昀站在外面的视线盲区里。


    父母失而复得之下爆发的情绪轻易便能打动人心,他们对着皇宫的方向磕头,感谢太子帮他们找回了孩子。


    江苓在这里待到傍晚,和程大夫他们一起离开,和他熟悉起来的小朋友们恋恋不舍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马车里,江苓沉默了一会,开口:“殿下,这些孩子是不是有很大可能,无法回家了?”


    萧晟昀没有立刻回答,他在想大理寺呈上来的折子,那名叫车以彤的小姑娘,之前无论官府怎么问,都是一副完全不知道家在何方的样子,但从刚才和江苓的对话中不难看出,她应当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如果她们回不去了,我去问问青


    夏那边,能不能先收留她们。”


    能被找回来的孩子都是幸运中的幸运,更多的,已经被卖往各地,茫茫人海中想将之找出来,何其艰难。


    “这些孩子不是青夏的责任,不能全让他们负担。”


    “殿下说的也是,”江苓抓了抓发尾,“可是现在也没有其他合适地方安置他们。”


    “殿下,你说,以朝廷的名义,办抚育堂如何?”江苓爬起来,双手撑在萧晟昀胸前,“不止京城,其他地方也会有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失去父母的孩子,如果有一个地方,能保障他们平安长大,就好了。”


    “其实朝廷有设置这样的地方,只不过这些年疏于管理,丧失了原本的功能,这次的事倒是提醒了孤,孤会让他们重新发挥出应该发挥的作用。”


    萧晟昀搂住江苓的腰,将人抱到身上坐好:“不过,需要一些时间,在这之前,可以先把孩子们送到青夏住一段时间。”


    “这样也好,”江苓靠在男人身上,“殿下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


    萧晟昀抚摸他的脸颊,心道:如果这是你的希望,我会为你做到。


    回宫后,江苓写了封信,让人带给杜知夏。


    杜知夏最近正好在京城,时隔多日,收到江苓的信,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


    京城议论纷纷的事她也听说过,能为这些孩子做点什么,再好不过。


    等忙完这一切回过神来,江苓发觉,新年就要到了。


    宫里布置起来,大红色的装饰物尽显喜庆。


    江苓看着


    清瑶仔细为他解释。


    好像不是很难。


    江苓心想。


    等殿下回来,可以和他一起贴。


    于是,等萧晟昀回来,就见江苓拿着什么东西撞进他怀里。


    “怎么了?”萧晟昀揉了揉他的头发。


    “殿下,我们一起贴窗花!”


    江苓拉起萧晟昀袖子往屋里走:“除了剪好的窗花,我还让清瑶找了些红纸过来,我们可以一起剪,殿下会剪吗?”


    觉得世上没什么能难倒自己的萧晟昀被问住了。


    他从来没剪过窗花,很小的时候,他就因为被封太子搬到东宫,像这种事,一般是不需要主子亲自动手的,,对这些关注很少。


    “孤可以试试。”


    “殿下不会也没关系,我也不会,我们可以一起学。”


    江苓兴致勃勃拿出一张红纸:“我之前问过宫人,要怎么剪,这样折一折,再这样……”


    两个完全不会的人,一个敢教,一个敢学,守在一旁的宫人垂头忍笑。


    剪了半天,江苓小心翼翼将剪好的红纸摊开,大大小小的窟窿不规则布满整张纸,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失败品。


    将失败的窗花扔到一边,江苓趴在桌子上,嘟囔:“好难。”


    趴了一会,他抬眸去看萧晟昀。


    一身玄衣的男人正襟危坐,认真忙活手下的事,倒不像是在剪纸,仿佛是在忙什么国家大事。


    江苓干脆不剪了,撑起头看他。


    感受到江苓无法忽视的目光,萧晟昀停下手中动作。


    “殿下,你怎么不剪了?”


    “苓儿这般看着孤,孤怎么剪?”


    萧晟昀手里这一张已经剪的差不多了,他正要展开,江苓伸手过来:“我来我来。”


    同样是第一次剪,他很好奇萧晟昀剪出来的是什么样子。


    事实证明,太子殿下也不是万


    能的,江苓手中展开的窗花,和江苓自己剪的相差无几。


    看着两张相似度极高的“窗花”,江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我的教法有问题?”


    翻出这样的窗花贴上去,就不是美观,而是吓人了。


    “算了,这些还是扔掉吧。”江苓刚升起的兴致,“啪嗒”一下,被打击没了。


    手被按住,江苓疑惑看向坐在另一侧的男人。


    萧晟昀清咳一声:“给孤吧,孤来处理。”


    江苓可有可无把剪坏的窗花递过去,略显遗憾地说:“我本来还想和殿下一起剪了贴到我们寝殿的窗户上。”


    萧晟昀被说的意动,他和苓儿亲手剪的窗花,意义全然不同。


    “范德,你会剪吗?”


    一直候在殿内的范公公突然被点名,心下诧异,不过还是很快回答:“奴会一点点。”


    “你过来,试一试。”


    范公公上前,很快剪出一只惟妙惟肖的兔子。


    江苓摊开手掌,看静静躺在掌心的兔子:“范公公,谦虚了。”


    “你还会剪别的吗?”


    对上太子妃充满好奇的目光,范公公总觉得太子那边不断传来冷意,他斟酌了一下,回答:“还会一点简单的。”


    “能不能教教我?”


    “公子折煞奴了。”


    范公公选了几个难度不大的花样,教江苓学。


    江苓学习能力强,很快就能剪得有模有样,萧晟昀坐在一边看他,始终没有动手。


    范公公完成任务,安静退下。


    江苓看着桌上摆放的自己剪出来的成果,心中成就感满满,开始撺掇萧晟昀:“殿下真不试试?很简单的。”


    天色暗了,殿里亮起红烛,烛光氤氲中,柔和了男人锋利的五官。


    萧晟昀慢悠悠拿起红纸,他五指修长,指节分明,在红纸映衬下,更显好看。


    江苓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他手上。


    这双手,完全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江苓移不开视线。


    他近距离感受过这双手,知道男人指腹上覆有一层薄茧,知道这双手有多大的力气,能牢牢桎梏住他,任他如何用力,也挣脱不得。


    不知不觉便有些走神,直到男人的轻笑声传入耳朵。


    那笑声是低沉的,传到江苓耳朵里,如过电一般,带来一阵酥麻。


    江苓揉了揉耳朵,惊觉耳朵上已是一片烫意。


    “殿下,你笑什么?”


    “苓儿盯着孤的手出神,在想什么?”


    江苓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兔子:“没,没什么。”


    但,通红的脸早已背弃主人,给出了真正答案。


    第148章 第 148 章


    江苓坚决不承认自己想到了什么, 萧晟昀也不逼他,折了折红纸:“既然苓儿学会了,不如苓儿来教孤, 怎么剪。”


    江苓见他主动移开话题, 松了口气,保证:“好啊,这回绝对不会像刚才那样,剪出来不成样子。”


    江苓拿起红纸,按照范公公所说的, 边折边和萧晟昀解释具体要怎么做。


    “是不是从这里剪开?”


    “这个地方要怎么弄?”


    萧晟昀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江苓沉浸在当老师的乐趣里, 丝毫没注意到, 每问一个问题, 萧晟昀离他的距离就近一分。


    “这里, 要沿者对折的线剪……”江苓转头, 猝不及防撞到男人下巴,他揉着自己的额头,不解, “殿下,你什么时候离我这么近了?”


    明明一开始, 两人之间有一定距离的啊。


    “孤离苓儿近一点,才能更好看清苓儿的动作,不是吗?”


    很有道理,江苓无法反驳,但他总感觉有哪不对。


    再看萧晟昀, 神色如常。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江苓放下心中的疑惑, 继续教导。


    萧晟昀是一个很好学的学生, 无论多细小的问题,都能找出来询问,其中不乏有一些江苓无法回答的。


    起初,江苓还会因为自己无法解答羞窘垂下眸子,慢慢的,他反应过来了。


    “殿下,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江苓嗔道,“是不是觉得看我被问住,很好玩?”


    “孤在苓儿心中,是这样的人吗?”萧晟昀不答反问。


    “不管是不是,都不妨碍你现在是,”江苓鼓了股腮帮子,不想教他了,“我觉得我都说的差不多了,殿下自己剪吧。”


    “这可不行,老师教学生,怎么能半途而废?”


    江苓低头不理他。


    “生气了?”萧晟昀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江苓下巴,“让孤看看。”


    “我没有!”江苓提高音量,“难道在殿下眼中,我是这么喜欢生气的人吗?”


    同样的话回到自己身上,萧晟昀哭笑不得,他俯身,吻了吻江苓唇角:“苓儿自然不是,是孤的错。”


    “殿下剪一个兔子,我就原谅你。”教了这么久,一个成品都没有,江苓很不满。


    无法,萧晟昀只得动手剪出一只兔子。


    兔子巴掌大,与江苓剪出来的相差无几,江苓检查后,拍拍他的肩膀:“殿下剪的很好。”


    萧晟昀又剪了一些别的花样,都是江苓刚刚剪出来的。


    将两人剪好的窗花摆在一起,萧晟昀挑了挑眉:“老师觉得学生做的如何?”


    不用细看,江苓也知道,萧晟昀剪的很好,他矜持点头:“不错。”


    “既然老师满意了,是不是该给学生一点奖励?”萧晟昀一步步试探。


    “你想要什么奖励?”


    “是奖励,也是犒赏老师的用心教导。”萧晟昀附到江苓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唔……”江苓没有立刻应下,只是他脸上,脖颈处,淡淡的桃花色逐渐蔓延开。


    “苓儿是不是很喜欢孤的手?”萧晟昀握住江苓的手,五指穿进他的指缝,十指相扣,“孤也很喜欢苓儿的,不止手,苓儿身上的每一处,孤都很喜欢。”


    脸上的热意越来越明显,江苓用另一只手探了探,一片滚烫。


    萧晟昀眸色加深,微微侧首,衔住江苓的唇。


    一个由浅到深的吻。


    红纸落地,衣摆在桌上铺展开,宛如一朵盛开的花。


    “殿下,冷……”


    后背触到冰冷的桌面,江苓打了个哆嗦。


    滚烫体温靠近,江苓追寻身体本能,贴上去。


    指腹上的薄茧紧贴着肌肤划过,迎来阵阵颤栗,萧晟昀身体力行证明了,自己说过的话。


    结束后,江苓被萧晟昀抱起来,江苓趴在他肩膀上嘟囔:“我们剪好的窗花都被殿下弄坏了。”


    就算没坏,沾了那些痕迹,也不可能用了。


    “坏了可以再剪。”萧晟昀简单给江苓擦了擦,用厚厚披风将人裹着,搂在怀里。


    “殿下剪吧,我的手好累,不想动。”自从两人亲密无间后,江苓的手再也没受过这样的罪。


    “好,孤来剪。”得到满足的男人自然是怀里人说什么应什么。


    江苓打了个哈欠,看着萧晟昀剪了一会,慢慢睡着了。


    怀中少年呼吸趋于平稳,萧晟昀低头,果然见江苓已经入睡,他放下手里的红纸,抱着人起身。


    “收拾一下。”


    范公公低头应是。


    萧晟昀将人放到床上,一沾到床,江苓就熟稔往里滚。


    萧晟昀把人捞回来:“先洗一下再睡。”


    “不要,”江苓抱着被子不撒手,声音软得不行,“殿下,我要睡觉。”


    萧晟昀俯身,嘴唇碰了碰他的额头:“睡吧。”


    后几天,两人抽空剪了一些窗花,一起贴在寝殿的窗户上。


    贴完最后一张,江苓问:“还有多出的,殿下,不如我们给母后送一些过去?”


    皇后经常送东西来东宫,其中以各种吃食为主,基本进了江苓的肚子。


    “也好,许久没去看望母后了,下午我们过去一趟。”


    江苓来景明宫的次数不多,他虽是太子妃,但到底是男子,若没什么事,不会随便往后宫跑。


    两人过来,皇后很惊喜。


    “母后,我和殿下剪了一些窗花,送来这边,您看看能不能用上。”江苓推了推萧晟昀。


    萧晟昀拿出包好的窗花。


    皇后亲自接过来:“难为你们有心了,快坐。”


    “母后最近过得可好?”


    “好,好。”


    崇明帝不在,皇后的日子不知比以前舒坦多少,她的儿子是太子,掌一国权势,那些妃嫔,不管之前有多受宠,靠着崇明帝的宠爱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现在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回想三年前的生活,再对比现在,皇后由衷觉得,没了崇明帝挺好的。


    “你父皇那边,情况怎么样了?”皇后问这句话,不是担心崇明帝,而是因为太子现在只是太子,崇明帝的一些举动,可能会对他造成影响。


    “母后放心,父皇身体无碍。”萧晟昀道。


    “要是不忙了,你可以过去看看,听说承王和老十总往那边跑,万一他们做点什么……”


    崇明帝近来本就偏宠十皇子,皇后冷眼看着,他像是要扶持十皇子起来和太子打擂台的样子,没了七皇子,又来个十皇子,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儿臣明白,三年前的事,不会重演。”


    三年前,是萧晟昀出征的时间,严格算起来,应该是四年前了,那个时候,江苓还没来这个世界,原主被困在江府,对朝中局势不了解,书中也没有写,当年发生了什么,江苓想知道,最直接的办法便是问萧晟昀本人。


    他盯着萧晟昀发了一会呆,心中的好奇咕


    噜咕噜冒泡,现在显然不是细问的时候,江苓打算等回东宫后,试探一下萧晟昀的态度,如果萧晟昀不想说,就算了。


    “十皇子的婚事快到了,皇上给他选了吏部尚书家的嫡女。”皇后是后宫之主,这些事不可能绕开她,从崇明帝开始给十皇子物色皇子妃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除了正妃,还一并选了两名侧妃,分别是户部侍郎家的嫡女、和严将军家的庶女。”


    “父皇为了十皇子,当真是煞费苦心。”萧晟昀大致能猜出崇明帝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十皇子外家不显,没有可靠的外家势力,只能通过皇子妃、侧妃的家世为他加码。


    就是不知道,当崇明帝知道自己费尽心机扶持的儿子又一次和自己的女人搅和在一起时,会是什么感觉了。


    别宫发生的一切,都在萧晟昀的掌控之中,他知道十皇子与北莽公主的暗中勾结,知道承王的蠢蠢欲动,更知道北莽的包藏祸心。


    江苓和萧晟昀在景明宫用了晚膳才离开,景明宫的饭菜都是江苓喜欢吃的,不知不觉便吃撑了些,两人索性步行回去,就当消食了。


    即使是冬天,皇宫里也是不缺少绿意的,只是大部分枝叶被皑皑白雪覆盖了,放眼望去,整个世界一片素白。


    “皇上不回宫过年的话,今年是不是就我们自己人一起过年?”比起和一群陌生人在一起吃饭,江苓更喜欢和萧晟昀一起,享受两人世界。


    在皇后宫里用膳的气氛他也喜欢。


    “今年有他国使臣在,就算父皇不回宫,也会有一场大宴。”


    御膳房已经开始为这场大宴做准备了,过年时的宴会属于国宴,象征意义远大于宴会本身,即使没有那些使臣在,也不能轻易免了。


    看出江苓兴致不高,萧晟昀继续道:“过年那天晚上,城里会放烟火,苓儿想不想去看?”


    江苓来这个世界这么久,倒是没看过这个世界的烟火是什么样,闻言立刻好奇起来:“是什么样的烟火?我以前都没看过。”


    “苓儿以前……”萧晟昀本想说,在京城长大,不应该没看过烟火,但想到江苓从前在江家的待遇,又觉得没看过很正常。


    江家。


    江致远。


    “殿下,怎么了?”敏锐感觉到萧晟昀身上气息的变化,江苓出声询问。


    “没什么,你若是对烟火感兴趣,孤到时候带你去看,每年这个时候的烟火会很盛大,足以照亮大半个皇城。”


    “是吗?那殿下要记得和我一起去看。”在深山老林里修炼的江苓从未见过这样的盛况,不禁开始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少年眼中亮晶晶的,满是向往:“那样的美景,和殿下一起看,最有意义!”


    “苓儿今天是不是偷吃了糖?”


    江苓:“嗯?”


    “不然为什么嘴这么甜?”


    第149章 第 149 章


    江苓舔了舔自己的唇:“很甜吗?”


    萧晟昀低头亲了一下, 给与肯定回答:“很甜。”


    顺着地下城老大给出的线索,查得越深,越能感觉到, 这是一条庞大且复杂的利益链, 镶嵌在这条利益链上的,不乏有富商、官员。


    凡是参与者,都被抓捕,落网的人越来越多,背后的人也渐渐坐不住了。


    “大人, 太子殿下显然不打算轻易放手, 我们该怎么办?”


    “不要担心, 很快, 他就没心思继续查下去了, 那些被发现的蠢货, 别让他们暴露我们的存在。”


    “大人放心, 他们不会的。”


    年前又下了一场大雪,江苓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雪, 出神。


    他从清瑶口中得知,京城的每个冬天都会下大雪, 像今年这样,并不是特例。


    萧晟昀带着一身寒气进来,在门口脱下大氅,递给候在身边的范公公,大步走进来。


    “苓儿在看什么?”


    “殿下回来了?”江苓回头, “在看外面的雪。”


    萧晟昀走到软榻边坐下:“想玩雪了?”


    江苓摇摇头, 最初见雪的兴奋劲过去后, 对雪的执念也没那么深了,当然,最 重要的事,前几次去宅子里看孩子们,江苓陪他们堆了好几次雪。


    “现在留下的孩子还有多少?”江苓支着头问。


    萧晟昀:“十三个,大多数被父母接走了,还有一些找不到父母的。”


    江苓:“青夏那边回了信,说可以把孩子们先送过去,过年的话,大家一起也热闹。”


    萧晟昀:“苓儿安排就行。”


    第二天下午,九皇子来找江苓,江苓正要出宫。


    “江哥这是要去哪里?”


    “之前官府不是救回来许多小孩么,有一部分还没找到家人,我打算把他们送去青夏过年。”这件事本不需要江苓亲自去的,但江苓想着,孩子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有熟悉的人陪伴,应当会少些不安。


    “青夏啊,江哥,我能去不,他们踢蹴鞠好厉害的。”九皇子喜爱玩乐,当初还是他邀请江苓去看蹴鞠赛,蹴鞠赛在大启盛行,他对之关注很多。


    这一年,蹴鞠队里最出名的,就是青夏,这支队伍虽是由女子组成,但在各个比赛中,屡屡拔得头筹。


    同样被人津津乐道的,还有他们的善举。


    他们收留了许许多多无家可归的女孩,并开办学堂供这些孩子读书,当然,学堂是太子妃出力办的这件事他们没有隐瞒。


    两人一起出宫,在宫外遇到了琉王与琉王妃,这两人也是去看小孩的,便结伴同行。


    有江苓在,孩子们很快和几人熟悉起来。


    负责照顾他们的人已经给他们收拾好了行礼,换洗衣服和江苓来时给他们带的玩具,青夏安置孩子们的地方与这里有些远,江苓担心耽搁下去会误了时间,等孩子们收拾好,便带他们出发。


    把孩子们交给杜知夏,看着孩子们和其他孩子很快玩到一起,江苓松了口气。


    “公子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他们的。”


    “先让他们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好好过个年。”


    琉王妃很喜欢这些孩子们,大手一挥,为他们置办了许多新物件,江苓和九皇子离开的时候,她与琉王还留在青夏。


    “你们先走吧,我陪她留下就行了。”琉王道。


    江苓和九皇子回宫,路上,九皇子与他说起公主府的事。


    “那名少年身体


    恢复得很好,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太医都说,他的恢复速度很惊人。”


    “那就好,他以后,是会留在公主府吗?”江苓记得,淑蕙公主说要他给安安做哥哥的话。


    “这个,我也不知道,皇姐说,那孩子自己主意大,愿不愿意留下,看他自己。”


    淑蕙公主是希望这名少年留下的,救了安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很欣赏少年的为人,她愿意给他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将他培养成才。


    少年能下地行走了,安安将他领到自己的院子,拿出自己的玩具分享给他:“哥哥,这些都是我喜欢,现在给你玩。”


    地上铺了厚厚的毛毯,两人席地而坐,安安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不断将自己的喜欢的玩具、零食搬过来,与少年分享。


    “这个糖,江舅舅也很喜欢吃,”安安从罐子里拿出外形像小兔子的糖,用胖乎乎的小手喂到少年嘴边,“哥哥,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少年微微张嘴,将糖纳入嘴中。


    淡淡的甜味在味蕾上蔓延开,从没尝过甜味的少年觉得,这是自己吃过的最甜的食物。


    安安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期盼看着他,少年伸手,小心将手掌放到安安头上。


    安安偏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毛茸茸触感从掌心一路传到心底。


    少年揉了揉安安的小脑袋:“很好吃,很甜。”


    他的嗓子还是有一些嘶哑,安安听惯了这个声音,见他喜欢,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哥哥喜欢,安安以后都和哥哥分享。”


    “安安紧着自己吃就好。”刚刚安安拿糖的时候,少年瞟了一眼,发现罐子里剩下的糖不多了。


    “没事,平时娘亲都不让安安多吃,说容易坏牙,哥哥和我一起,一天吃一颗,正好。”


    淑蕙公主定下规定,这些糖,安安一天最多只能吃两颗,安安已经想好了,分给哥哥一颗,自己一颗,正好吃掉一天两颗的量。


    两人在暖阁内玩耍,淑蕙公主和驸马站在外面,没有进来打扰他们。


    “难得安安这么喜欢他,有他陪伴,安安也不至于太孤单。”驸马感叹。


    “是啊,这孩子是个练武的好苗子,等回去后,如果他愿意,可以开始练起来了。”淑蕙公主眼中一片柔和。


    午时,安安午睡后,淑蕙公主单独见了少年一面。


    “这些天,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少年沉默了一会,道:“我愿意永远保护安安,陪安安长大。”


    “好,”淑蕙公主露出一个笑容,“如此便好,以后,你和安安就是兄弟了,你以前的名字不能用,我给你想个新名字如何?”


    “一切听从公主安排。”


    “既然答应了,怎么还叫公主?”


    少年张了张口,眼中罕见露出一丝茫然,“父母”这个概念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淑蕙公主没有出声,她知道少年不适应,但她希望,少年能真正接纳这个家,在家的温暖中长大。


    “……母亲。”


    好半晌,她听到少年极低的声音,心头一松。


    淑蕙公主拍了拍少年肩膀:“好孩子,以后你就是安安的哥哥了,你不用事事纵着他,会把他惯坏的。”


    “安安很好。”少年垂眸,在他心中,安安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安安午睡醒来,从淑蕙公主口中得知这个消息,高兴的从床上蹦起来:“太好了,安安以后就是有哥哥的人了。”


    少年本担心安安会不开心,见安安丝毫


    没有不情愿就接受了这件事,心中猛地松了口气。


    “安安叫程煜安,哥哥以后就叫程煜泽了。”


    安安迫不及待与人分享这个消息,转头,江苓和九皇子都收到了安安递来的消息。


    安安刚开蒙不久,识字不多,便央了驸马帮他写信。


    江苓看完信,为这个结果感到高兴,他转头,欲和萧晟昀分享。


    话没开口,见萧晟昀神色不太对,咽下嘴边说的话,问道:“殿下,怎么了?”


    “别宫传来消息,父皇想要十皇子从旁协助这次宫宴,并且,他准备回宫参宴。”


    “皇上的身体,经得住这般来回奔波吗?”


    “他可能是发觉了什么,所以才会急着回宫。”萧晟昀拿出另一封密信,这里面写的,是承王最近的动静。


    “发现什么?”江苓思来想去也不觉得有什么事,值得崇明帝不顾自己的身体跑回来。


    “发现承王的不轨之心。”


    江苓:“!!!”


    “承王想谋反?!”江苓压低音量,问。


    承王确实动了谋反的心思,尤其是当一次次看到崇明帝对十皇子的优待后,心中的火苗再也无法熄灭。


    别宫是一个很好的动手地方,这里已经完全被他掌控,如果崇明帝回宫,难度会增加十倍不止。


    崇明帝并非对危险一无所觉之人,他早注意到了身边的不对劲,但他身边无人肯用,怕逼急了承王,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待时机。


    担心十皇子遇险,他不能让十皇子带消息出来,好不容易等到年底,他放出消息,说自己要回宫。


    光明正大的理由。


    “父皇怎么突然要回宫?”承王大步走进崇明帝寝宫,挥退在宫里伺候的宫人。


    “那些使臣还留在京城,朕总不能不管不问。”崇明帝倚在床头,语气无奈。


    “还是父皇的身体最重要,父皇当安心养病才是,”承王为崇明帝掖了掖被角,眼中一片暗色,“父皇觉得呢?”


    感受到承王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崇明帝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父皇好好休息,这些事,自有儿子们为父皇分忧,十弟年纪小,能力多有不足,父皇何不换个人培养,不然,以十弟现在的能力,如何与羽翼已丰的太子抗衡?”


    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被明晃晃说出来,崇明帝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且不受自己控制的儿子,皱眉:“你想做什么?”


    “儿臣不想做什么,只希望父皇也能给儿臣一个机会,不要那么偏心,这些事,七弟做得,十弟做得,为何儿臣做不得?”


    第150章 第 150 章


    这些话憋在承王心里很久了, 尤其是这段时间崇明帝的所作所为,其中扶持十皇子的意图太明显,他就是想当做没看到都难。


    崇明帝显然没想到承王会直接将话摊开了说, 脸色变了几变:“你十弟以前在外游学, 对朝廷不熟悉,朕难免多关照了些……”


    崇明帝越说声音越低,他自己也知道,这番话对另一个儿子来说有多讽刺,十皇子是他的儿子, 眼前的承王也是他的儿子, 怎么不见他为承王考虑一二?


    “父皇当真可笑, 不出意外, 十弟封王后, 也要和儿臣一样, 前往封地, 他对朝政不熟悉又如何,对他来说有影响吗?”承王讽刺勾起唇角,“除非, 父皇从始至终就没想让他去封地。”


    承王很清楚,他今天挑明说这些, 便是和崇明帝撕破了脸皮,他不是三岁稚童,早过了天真年龄。


    在皇室中长大,生活教会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想要什么, 就要自己去争, 去抢, 没有谁会将那些东西送到你面前。


    “父皇那么想将十弟留下,就不怕他步七弟后尘?”


    “你什么意思?”崇明帝惊疑不定看着承王。


    当初七皇子在行宫发生的事,顾忌到皇室颜面,并没有声张出去,承王是如何知道的?


    他知道了多少?他所说的老十步老七后尘,又是什么意思?


    “儿臣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告诉父皇,与其扶持一个废物上位,不如找个有能力的,说不定还能达成夙愿,不是儿臣看不起十弟,若他与太子对上,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崇明帝脸色愈发难看,承王到底给他留了些颜面,没把话说得太难听。


    “四年前那样的绝路,都让太子开辟出一条新路,更不用说现在,太子手里有兵权,哦,对,父皇,这么久了,您还没把他手里的兵权收回来,父皇难道真觉得,凭十弟能与太子抗衡?”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崇明帝神色复杂,看来,他一直低估了这个二儿子。


    承王不在意摆摆手:“儿臣总有知道这些事的途径,即使当年父皇为了隐瞒杀了许多大臣,总会留下一些知道内情的活口。”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崇明帝也没了陪他隐瞒的意思:“别宫里都是你的人吧,从朕被劫走起,就入了你的圈套,朕一直按兵不动,就是想看看,你要做什么。”


    “父皇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承王没否认自己做的事,和他即将要做的事比起来,那些都不值一提。


    崇明帝没有回答,一开始,他和所有人一样,单纯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后来发现,别宫里悄无声息换了一批人,比起听他的话,这些人更听承王的话,他意识到不对。


    几次试探后,心越来越沉。


    至于那次劫持,他是故意这么说,诈承王的,他手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件事和承王有关,不曾想,承王直截了当承认了。


    “父皇不愿说也没关系,”承王也没指望从崇明帝嘴里知道什么,“既然父皇重病,还是好好养病吧,外面的事,儿臣会为父皇分忧。”


    一道圣旨传到京城,承王救驾有功,特准进入朝廷,与太子、宣王一起为皇帝分忧。


    “别宫情况如何?”书房里,萧晟昀漫不经心敲了敲桌子。


    “回殿下,皇上被承王幽禁,吃住都由承王的人接手,无法接触外人。”


    “让别宫的人想办法靠近幽禁皇帝的地方,接触皇帝,再将消息传给朝廷。”


    “是。”


    宣王府。


    “皇上怎么会突然提拔承王?”


    宣王的一名心腹疑惑。


    “而且,救驾有功这件事,要奖赏早该奖赏了,怎么拖到了现在?据说承王的人一直守在别宫,会不会是别宫有变?”最后几个字,宣王心腹说的很轻。


    宫变,不论在怎样的情境下,都是一件让人闻之色变的事。


    “王爷,我们要不要做什么?”


    太子风头正盛,为了避其锋芒,这段时间宣王一脉的存在感大大降低,朝中局势不明,还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他们不能暴露太多。


    “先看看本王的好二哥打算怎么做,如果他要和太子斗,就让他们去斗。”太子手上的兵权,不止崇明帝忌惮,他们这些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更加忌惮。


    因为他们清楚,如果不能一次性将太子压下去,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本以为,四年前,已经将太子逼入绝境,哪想到不仅让他找到一条生路,还给了他逆风翻盘的机会。”


    以致太子醒来后,宣王不得不蛰伏起来,再谋机会。


    承王进入朝廷,一开始,朝中大臣并不觉得他能掀起什么风浪,毕竟承王离开京城这个权利中心已经好些年了,就算当年经营的势力还在,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承王在朝中的势力远比他们想象中大。


    承王最先打压的,就是十皇子手下的势力,没了崇明帝的至此,手段稚嫩的十皇子根本不是承王的对手,很快就在对方的打压下溃不成军。


    朝中呈现三足鼎立局势,承王势头比十皇子猛多了,原本支持七皇子的臣子找到新的主心骨,在朝中说话顿时有了底气。


    后宫与前朝关系紧密,朝中动向影响到后宫,皇后忧心忡忡来到东宫。


    “也不知道你父皇是怎么想的,放这么头财狼进朝廷。”


    “父皇自身难保,顾不上朝廷,母后不必忧心,承王成不了气候,”萧晟昀眸中一片幽深,“不用多久,这些都不再会是困扰。”


    自从崇明帝对江苓起疑心,萧晟昀就没打算,让他安安稳稳在皇位上待到寿命终结,他一日不登上那个最高位置,就一日不能确保江苓身上的异样不被他人发现。


    所以,他在暗中推动了这一切的发生,承王有野心,他的野心会驱使他,走进他布下的网。


    “你心中有成算就好,母后和谢家,会永远站在你身后。”皇后表明自己和谢家的态度,崇明帝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让他们寒心。


    谢家除了谢司尧在朝中做事,其他更多成员分布在大启各地,因为崇明帝的打压,也因为自保,这些年,他们一点一点将自己放逐出了权利中心,就这样,崇明帝还不肯放心,如果不是谢家谨慎,实在揪不出大错,谢家不可能安稳留存至今。


    皇后很少来东宫,这次来,发现东宫的布置和印象中大不相同,比起以前的冷硬风格,现在的东宫布置的很温暖。


    “母后过来殿下也不叫我。”江苓午睡起来,听清瑶说皇后来了,忙换好衣服出来。


    “是本宫不让他叫你的,”皇后看着江苓睡得红扑扑的脸颊,脸上笑意加深,“最近景明宫的小厨房做出几道新点心,快来尝尝。”


    皇后喜欢往东宫送各种吃的,江苓已经习惯了,当即坐过去:“那我可要好好尝尝,母后每次送来的东西都特别好吃。”


    这次皇后带来的是梅花酥,外面的皮是酥的,里面的馅软糯香甜,一块梅花酥只有汤圆大小,正好一口一块。


    江苓吃完一块,下意识与萧晟昀分享:“殿下,你也吃一口。”


    糕点带有淡淡的梅花香,江苓一手拿


    着梅花酥,一手接在


    “怎么样?”


    “很甜。”


    “我就说很好吃,殿下要不要再吃一块?”说完,江苓突然意识到,这里有长辈在,他不好意识看向皇后。


    “不用在意我,你们平时怎么相处就怎么来。”皇后脸上笑意不减。


    江苓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颊,低下头。


    脸上突然一热,萧晟昀的手指从他脸上拂过,江苓抬眸,疑惑看他。


    “脸上沾了点心。”萧晟昀指腹上还有刚蹭下来的点心屑。


    江苓忙拿了帕子给他擦掉,如果是不时,他不觉得萧晟昀的行为有什么,但现在,皇后在,那是萧晟昀的母亲,江苓总觉得自己不太稳重。


    皇后没有久待,与两人说了会家常话,便起身离开了。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很是恩爱呢。”回景明宫的路上,堇竹道。


    “小苓是个好孩子,他身边有小苓相伴,本宫也能放心了。”作为母亲,对太子身上发生的变化,皇后感触颇深。


    江苓觉得皇后好不容易来东宫一次,自己还没表现好,有些不开心。


    “苓儿在恼什么?”萧晟昀把江苓抱在怀里看奏折。


    “殿下,”江苓放下手里的话本,翻了个身与萧晟昀面对面,跨坐到他腿上,“母后下次什么时候来东宫?”


    这个姿势,萧晟昀无法再看折子,只好将折子放到小几上:“怎么了?”


    “下次母后来,我一定要好好表现。”


    原来还在为这件事苦恼,萧晟昀失笑:“苓儿的表现已经很好了,苓儿没发现吗,在这里,母后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江苓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


    “苓儿这么讨人喜欢,怎么还担心这些?”


    “因为……”江苓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好了,别想这么多,母后一直很喜欢你,你午睡的时候,母后还去看过你,见你睡得香,才让孤不要叫醒你。”


    “殿下,”范公公敲了敲门,“孟大人等几位大人在外求见。”


    “让他们进来。”


    不多时,以孟尚书为首的几名老臣走进来。


    “殿下,臣等得到消息,陛下可能被承王挟持了。”


    第151章 第 151 章


    孟大人是在下午时分得到的消息,消息被写在一张小纸条上,由一个小乞儿送来。


    如果不是纸条上有崇明帝的私印,他不会专门跑一趟。


    匆匆赶来皇宫,发现几名同僚也在往这边赶。


    几人对视一眼,一名老臣率先开口:“尔等前来,是不是因为一些消息?”


    担心只有自己收到,为了不将消息暴露出去,他说的很隐晦。


    这样效果很好,如果其他人没受到消息,也不用担心消息提前走漏,如果其他人是因为同一件事来,也能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过然,另一名大臣诧异看他一眼:“国公也收到了?”


    “我也收到了。”孟大人沉声开口。


    这一刻,他很清楚,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收到,信中内容是真是假,还有待定的地方,可这么多人都在同一时间收到了。


    几人合计,发现他们得到的消息的途径都一样。


    “兹事体大,我等还是快快去找太子殿下,商议该如何做。”


    于是,便有了几位大臣大晚上在东宫外求见的一幕。


    萧晟昀听完来龙去脉,脸色严肃起来:“若几位大人所言非虚,父皇真被承王挟持,我等该早做准备,将父皇毫发无损迎回宫。”


    这个消息一出,不论真假有几分,他们都不能放任事情继续下去,一国之君被人挟持,现在还没发生什么,但谁也说不准,承王会利用崇明帝做什么。


    “截至目前,承王已经在朝中大肆扩张势力,其目的不言而喻,江山社稷,岂容他这般放肆?!”国公一挥袖子,怒声开口。


    “正是,承王已经就藩,不该再参与朝中各项事宜。”


    除了孟尚书,其他人都是朝中老臣,大半是崇明帝登基时就在的,跟着崇明帝风风雨雨走来,对崇明帝有一定感情,崇明帝选他们,是因为在这个朝廷中,真正能得崇明帝信任的,只有这些人。


    他们也没有辜负崇明帝的信任,没将消息不当一回事,得到消息第一时间便是进宫面见太子,想办法解决。


    “诸位放心,如果承王真有异心,对父皇不利,孤第一个不答应,但事关父皇安危,如果消息是真,父皇现在就是在承王手上,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承王伤到父皇。”


    “殿下的担忧不无道理,承王已经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暴露,谁也不能保证,他会做什么,我们还是该小心为上。”一名老臣抚着胡须开口。


    接下来,几位大臣开始商议,怎么不引起承王怀疑,将崇明帝迎回宫。


    “若承王确有不臣之心,恐怕不会那般轻易放陛下回来,毕竟他的目的在陛下面前暴露了,他不会不知道,等皇上回宫,第一个被清算的,只会是他。”孟尚书冷静指出最严重的问题。


    其他人又何尝不知道这点,他们只是想,用最平稳的方法解救崇明帝,如果和崇明帝摊开了说,没人可以保证崇明帝的安危。


    就这个问题商议到半夜,大臣才踏着月色离开。


    这会儿,江苓已经等萧晟昀等到睡着了,萧晟昀洗漱完,躺进被子里,江苓寻到热源,手脚并用攀上去。


    萧晟昀将人搂进怀里,闭上眼,正要睡觉。


    江苓挣扎着睁开眼:“殿下,你这么晚回来,和那些大人们商议出解决办法了吗?”


    他惦记着这件事,一直没让自己睡熟。


    萧晟昀和大臣们商议各种大事的时候,江苓一般不会跟着,他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跟上去还不如窝在软榻上看话本。


    这次想知道,是因为大臣来的目的。


    ——承王挟持了崇明帝。


    江苓想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对萧晟昀造成影响。


    “商量出了几个方案,具体用哪一个,还需要进一步确定,很晚了,快睡吧,不必担心,孤能解决。”


    江苓轻轻“哦”了一声,往萧晟昀怀里缩了缩,放任自己陷入梦乡。


    东宫祥和,大臣们回到家中,怎么也无法入睡。


    皇位争夺向来都是残酷的,但鲜少有像崇明帝一样,把自己搭进去的,现在他人在承王手里,朝廷投鼠忌器,不敢轻易挑破,更不敢激怒他。


    朝廷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承王心中却越来越急切,他已经在崇明帝面前暴露了自己,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等他登上那个位置,崇明帝也将失去最后作用。


    “你考虑的如何了?”北莽五王子端起酒杯,抬眸看着对面的男人。


    承王烦躁灌下一杯酒:“你能保证,这件事不会出任何意外?”


    “你已经别无选择了,不是吗?”北莽五王子放下酒杯,“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唯一支开太子,制住太子的机会,你放心,太子中了我们北莽的奇毒,虽然现在表现得与常人无异,但本王有办法诱导他毒发,等他毒发,他的一切便对你没了任何威胁。”


    “太子没那么好对付,你们北莽数十万大军都留不下他,现在凭你带来的这些人,能行吗?”


    “能不能行,总要试一试,承王殿下,相信不用本王特意提醒,你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不能先下手为强,解决太子,等待你的是将会是什么,相信不用本王再说一遍。”被承王质疑,北莽五王子心中升起不悦。


    “那便按你说的行动吧,本王会将他支到城外你说的地方。”又灌了一杯酒进去,承王心一横,做下决定。


    “做大事者,总要心狠一点,”北莽五王子意有所指,“承王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该左右摇摆,这样,很难成功的。”


    隔日,别宫传来一道圣旨,让太子代皇帝出城,解决一些事宜。


    几名知道崇明帝被囚的大臣意识到,这恐怕是一个陷阱,针对太子的陷阱,他们坐不住了,当即递了腰牌,进宫求见。


    “殿下,这是一个阳谋,您出城,怕是不会安全。”国公忧心忡忡。


    他们对太子这名继承人还是很满意的,从被封为太子开始,萧晟昀每一件事都做的很好,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更不用说,对方仅用三年,解决了一直困扰大启边境的北莽。


    有这样的储君,对大启,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


    他们已经知道了崇明帝被承王挟持的事,自然不难得出这道圣旨有问题的结论,这种时候让太子出城,去的方向还与太子手下的驻军驻扎地方相反,就差明晃晃说,有猫腻了。


    可偏偏圣旨已下,太子现在只有监国权,如果不去,是为抗旨,相信承王已经挖好了坑,无论太子是去还是不去,都有一些不好的事等着他。


    “近来国事繁忙,殿下没有时间出城,不如找人代劳?”


    “不可,不可,圣旨上指名道姓让太子出城,若选别人,承王定不会善罢甘休。”


    “父皇一直在承王手里也不是个事,父皇本就病重,现在我们联系不到他,也不知道他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承王的事,还是尽早解决为好。”萧晟昀淡声开口。


    几名老臣又何尝不知道这点,这段时间,他们因为承王的事,与太子接触时间比往常多,越接触,他们越能感觉到,太子的能力。


    他们相信,若是太子登基,大启将会迎来一个新高度。


    共事中,他们的心已经不自觉偏向了太子。


    他们得崇明帝信任,并不是因为他们事事顺着崇明帝,处处讨好崇明帝,而是因为他们一心为大启,为自己和自己家族牟利的心相对少一些,凡事都以大启为重,也是因为这点,崇明帝才会将求助信送到他们手中。


    这个时候,崇明帝无法保证,朝中其他大臣私下里时不时和承王有勾结,他已经落得如此地步,再经不起一点波折。


    “殿下真的要出城吗?”听说这件事后,江苓站在萧晟昀面前,仰头看他。


    “这件事,是时候解决了。”


    铺了那么长时间的网,也该收了。


    别宫。


    “王爷,不好了,陛下,陛下他不见了。”


    “你说什么?!”承王本在书房等待好消息,听到崇明帝不见的消息,不得不又一次踏进幽禁崇明帝的小院。


    “怎么回事?”


    一名被承王派来伺候崇明帝的宫人跪在地上:“奴今日早上送早膳过去,发现床上没人……”


    “还愣着干什么,找人啊!”


    突发意外让承王心中升起一股暴虐,半个时辰后,侍卫在墙角找到了满身狼狈的崇明帝。


    一段时间的幽禁生涯让崇明帝消瘦不少,脸上皱纹加深,越发显得苍老,承王看了眼墙边的狗洞,和被侍卫制服的小太监,冷笑:“父皇这是做什么?”


    “父皇都瘫在床上了,还不消停,”承王大步走向被制服的小太监,掐着人脖子将人提起来,“是不是这个阉人,蛊惑了父皇?”


    承王手上力道大,小太监被掐得脸色通红,不一会就失去挣扎,承王将人丢到一边,接过侍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我劝父皇不要白费心机,妄想逃跑。”


    “你囚禁朕,朕已经将消息传出去了,朝廷和太子不会放过你的。”


    “哦?是吗?父皇消息灵通,知不知道,太子今天出了城,怕是会有去无回呢。”


    “你做了什么?”


    承王好整以暇走到崇明帝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平时只能仰望的人,心头涌出一阵快意。


    “父皇,不如你主动写传位诏书,还能少受点苦,不然,就别怪儿臣无礼了。”


    第152章 第 152 章


    出城时间定在上午, 心中惦记这这件事,一大早,听到身边传来窸窸窣窣动静时, 江苓就揉着眼睛坐起来。


    “殿下。”他还没完全清醒, 声音带着困意。


    萧晟昀转身:“怎么起来了?外面冷,快躺回去。”


    这个时间,天还未大亮,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间段,担心江苓着凉, 萧晟昀往上扯了扯被子, 用被子把人包起来, 才继续穿衣服。


    萧晟昀穿好衣服转身, 江苓还在打盹, 萧晟昀揉了揉他的头发:“孤吵醒你了吗?”


    “没有, 是我想起来, 送送殿下。”江苓撑着困意开口。


    但时间真的太早了,平时这个点,江苓正在熟睡, 若萧晟昀晚上要久一点,他这会恐怕刚睡下不久。


    昨天晚上两人倒是没做什么, 所以江苓这会困归困,还没到起不来的地步。


    “殿下,把我的衣服递给我。”


    寝殿里放了银碳,没外面那么冷,萧晟昀见他坚持要起来, 拿过一旁的衣服, 坐到床边。


    “伸手。”


    江苓听话伸手。


    萧晟昀给他穿衣服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 不一会儿,便给江苓换好了厚厚的保暖衣服。


    江苓起床,洗漱。


    终于彻底清醒了。


    “殿下,我想跟你一起去。”江苓咬着嘴里的馅饼,含糊开口。


    因为江苓喜欢各种美食,东宫的小厨房什么都会做,早膳差不多能做到一个月不重样,除非江苓特别喜欢吃某样,要求第二天吃一样的。


    馅饼里夹了剁碎的肉沫,混着汤汁,味道鲜美,在寒冷的早上,吃一口馅饼,再喝一碗热乎乎的汤,别提多舒服了。


    是以接连几天,江苓的早膳都是这个。


    萧晟昀一般不会让小厨房单独做,江苓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他的进餐速度很快,江苓啃饼啃到一半,他已经吃完一个了,用帕子擦了擦手,道:“今天下大雪,外面太冷,苓儿在宫里等孤回来,可好?”


    江苓昨晚就问过这个问题,被萧晟昀搪塞过去了,今天再问,还是一样的结果,他咽下嘴里的饼,道:“殿下不带我,是不是因为这次出城有危险?”


    “殿下不必骗我,”萧晟昀刚要开口,江苓打断他的话,“我不是非去不可,只是不希望殿下将自己置身险地。”


    “孤知道,孤已经布置好了一切,不会出事的。”


    萧晟昀敢应下,就是因为他心中有成算,他推动这一切的发展,现在也到了彻底解决的时候了。


    无论是崇明帝,是承王,还是北莽五王子,经此一事,都不会再是威胁。


    两人一起用完早膳,萧晟昀披上大氅,往外走。


    “殿下!”


    身后传来江苓的声音,萧晟昀停下脚步。


    男人站在门口,门外是银装素裹的白色世界,寒风凛冽,屋里是暖融气息,安宁祥和,男人身长玉立,站在交界处,屋外的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像给他渡上一层银边。


    江苓跑过去,搂住萧晟昀的肩膀,踮脚吻上他的唇。


    “给殿下一个幸运之吻,祝殿下成功。”


    同时,江苓将一缕本源之力渡到萧晟昀体内,如果发生意外,这缕力量能帮萧晟昀挡一挡。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自保能力有限,若强行跟过去,发生什么事,萧晟昀还得护着他。


    他会留在这里,等他回来。


    萧晟昀加深这个吻。


    良


    久,才将江苓放开。


    男人指腹轻轻从江苓唇角擦过,眸色一片幽深。


    宫外,几名大臣来送行。


    萧晟昀这一去,需要三天才能回来,三天能发生的事太多了,不知内情的大臣虽不明白,崇明帝为何突然让太子代他出城,但这件事之前并非没有过先例,只不过之前代皇帝出城的一直是宣王、前璃王,这次换成了太子而已。


    他们心中没升起多少疑虑,倒是几名知道内情的大臣,心中很是不安,但他们也知道,承王的人势必会观察他们的动静,是以不敢表露出来。


    承王的人混在人群中,目送太子一行人出了城门,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将消息报告上去。


    江苓在东宫什么也做不下去,心里装着事,连平日最喜欢的话本也看不进去了。


    东宫和景明宫已经悄悄戒严,这种时候,江苓也不好出宫,索性拿出萧晟昀给他写的字帖,临摹起来。


    练了一段时间的字,江苓现在的字勉强能入眼了,因为他一直临摹的萧晟昀的字,字迹与之很像,只是更柔和一些。


    别宫。


    崇明帝被侍卫拖着,带到书房,卸下伪装的承王已经懒得装了,得知崇明帝将消息透露出去后,心中的怒火达到了顶峰。


    崇明帝的腿本就没好,寒冬腊月,在雪地里被拖行一段距离后,鲜血从裤腿渗透出来。


    拜他的好儿子所赐,崇明帝这一辈子,都没像现在这般狼狈过。


    这段时间的经历,给了崇明帝很大打击。


    被承王幽禁后,承王扣押了他的人,不许任何人与他联系,太医被单独扣押在一处,除了每日给他开药,不被允许靠近他。


    身边伺候的人也被换了一批,这些人都是承王派来的,只忠心于承王,无论崇明帝问他们什么,他们都不会回答。


    承王阻断了他与外界的所有联系,直到一名小太监,冒着风险找过来,说会想办法救他离开。


    崇明帝没有立刻相信他,他害怕,这是承王布下的陷阱,好在,这名小太监确实与承王没有任何关系,是因为他曾经的恩情所以冒险来救他的。


    小太监地位低,不惹眼,崇明帝通过他,成功将承王的不臣之心传到外界,剩下的,就是等了。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但因为有了盼头,崇明帝倒也不像之前那样觉得难忍。


    承王开始逼他写圣旨。


    为了能等来救援,崇明帝忍了,无论承王提怎样过分的要求,他都答应。


    一道道圣旨下去,十皇子在朝中的地位被压缩到了极致,承王势力则快速膨胀起来。


    承王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崇明帝被带回书房。


    承王让下属将他安置在椅子上,早已等候在这里的承王心腹捧来圣旨。


    “父皇考虑的如何了?”承王大咧咧坐下。


    崇明帝自然不想写,从承王的表现,不难看出,若他写了这道诏书,对承王就再无益处,承王会第一时间解决他。


    因为,他活着,就是对承王犯下重罪的最大罪证。


    他死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就算他把消息传出去了又如何,承王已经有了传位诏书,便立于不败之地。


    除非……


    除非太子能再次力挽狂澜。


    “父皇还在犹豫什么?是觉得会有人来救你吗?”承王撑着下巴,语气讽刺,“父皇觉得,谁能来救你?十弟?”


    “你把他怎么了?”听承王提起十皇子,崇明帝瞳孔骤缩。


    被幽禁后,他就再也没听到过十皇子的消息了,要说能最快发现别宫情况不对的,当属十皇子才是,可这么多天了,十皇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开始,崇明帝还想,如果十皇子第一个发现不对,将他救出去,他就可以用救架的功劳给十皇子封王,再顺利将人留在京城。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崇明帝的期待一点点降低,到现在,他已经不奢望十皇子能救他出去,只希望,他没被承王伤害。


    “父皇现在还有心情担心别人啊,也好,来人,带陛下去看看,十弟现在在做什么。”


    “老十也在这里?”


    “十弟在这里可是乐不思蜀呢,半点都没想起还在受罪的您。”


    承王的下属按承王吩咐,抬着崇明帝往外走。


    可能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承王不介意陪崇明帝浪费一点时间。


    看着熟悉的路,崇明帝终于意识到不对:“你如实告诉朕,老十究竟在哪。”


    这条路,分明是去北莽公主住处的。


    “父皇马上就知道了。”


    一行人静悄悄的,院子里正抱在一起的人完全没料到,崇明帝会突然出现。


    “父皇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手下的人都被承王打压了,还好有你,能时时安慰我。”


    两人抱在一起,姿态亲密,说的话也越来越不堪入耳。


    崇明帝脸色越来越难看,怒火攻心下,剧烈咳嗽起来。


    这下,院子里的人发现不对了,十皇子匆忙松开怀里的人,看到被抬着出现在院子里的崇明帝,腿一软,跪了下来。


    “父皇……”


    语气充满惊慌。


    十皇子怎么也没想到,崇明帝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崇明帝阴沉的眼神震慑住。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在崇明帝脸上看过这样的表情。


    “咳,把这个逆子给朕拖下去!”崇明帝紧紧捏着手下的扶手,“还有这个贱人,拖下去,杖毙!”


    跟来的下属看向承王,承王点点头,这些人便上前,堵住嘴,不顾两人的挣扎,将人拖走。


    又一次看到最宠爱的儿子和自己的女人抱在一起,崇明帝差点被气厥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后,崇明帝被带回书房。


    “父皇想看十弟,儿臣让父皇看到了,父皇现在总该立诏书了吧?”看了一出好戏,承王语气没一开始那么强硬了。


    他故意让崇明帝看到这一幕的,因为他厌恶什么都不用做就得到崇明帝扶持的十皇子,从知道十皇子与北莽公主有勾结那一刻起,他就很想看到,崇明帝知道这一切时的表情了。


    果然,很精彩。


    不枉他耽误一点时间。


    到了这个时候,崇明帝终于想起太子的好。


    如果他没有心存打压太子的心,何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被儿子戴绿帽,被儿子幽禁……


    这还都是他宠爱的孩子,他自认为没有一点对不起他们,反而是太子,从不抱怨他什么,为他做事也尽心尽力,不起一点不该起的心思。


    越想,崇明帝越后悔。


    见崇明帝犹豫,承王笑了笑:“父皇不会在想,太子能不能赶来吧,不用想了,太子今日出城,在城外等着他的,是北莽精锐,他至死,都会记得,是父皇的那道圣旨,送他上路的。”


    崇明帝一口气险些没提起来:“你与北莽勾结?”


    “没办法,太子太难对付,若不借助外力,儿臣怎么达到自己的


    目的?”


    话音落下,身后突然传来略带寒意的声音:“承王这是承认,自己与北莽勾结,意图谋反么?”


    这道声音很耳熟,承王慢慢转身,看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在这一刻出现在别宫的男人。


    ——一身寒芒的太子正目光冰冷看着他。


    第153章 第 153 章


    太子怎么会来?


    承王心中一突。


    随即, 浓浓的不安涌上心头。


    对太子的惧怕刻在骨子里,不然,他也不会行动的第一时间, 便是将太子引出京城, 并在行动前,再三确认,太子已经按他的计划离开,被困在城外。


    两名亲卫守在门外,萧晟昀闲庭信步走进来。


    “太子, ”承王咬牙切齿, “你不是该在城外吗?”


    承王亲自制住崇明帝,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直觉萧晟昀出现在这里, 他的计划出了很大问题。


    由于不知道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承王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先不说太子从城外脱身一点消息都没传来, 就说太子出现在别宫,他竟然也一点消息都没得到,这很不正常。


    “圣旨是你逼父皇写的, 孤不出城。也谈不上什么抗旨不尊,”萧晟昀垂了垂眼眸, “承王以下犯上,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里都是本王的人,”承王色厉内荏,“就算太子你武艺高强,能潜进来不被发现又如何, 你单枪匹马出现在这里, 何尝不是送上门来给本王处置?”


    承王一手桎梏住崇明帝, 拖着他往后退。


    “或许,太子可以考虑,我们彼此各退一步,本王喊人进来,太子也当没发生过这件事……”


    “太子,你别听他的,他都打算要你的命了,呃……”崇明帝说到一半,脖子被承王扼住,剩下的话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他看着太子,一脸希冀,对崇明帝来说,太子既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来救他的,生命有了保障,崇明帝心想,等脱身,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处死承王这个不孝子。


    对上崇明帝的目光,萧晟昀没有立刻动作,他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承王笑了:“太子也觉得本王说的有理,对吗,太子不妨想想,父皇从前对你如何,为了这么个人涉险,值得吗?”


    因为角度,承王看不到屋外景象,他只觉得别宫安静得不像样,但他为了让更少的人知道自己幽禁皇帝的事实,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平时这里就静悄悄的,因此也没多想。


    “唔……唔……”崇明帝睁大眼,想要说什么,但放在他脖子上的手不断收紧,别说发音,他现在连呼吸都越来越困难。


    他只能不断给萧晟昀使眼色。


    心中忍不住想,他是什么时候,对这个儿子产生不满的?明明太子这么优秀,当储君众望所归,他为什么会动了换一个人当太子的心思?


    好像最开始,是因为对谢家的不满,先帝众皇子中,他不是最出色的一个,当年因为娶了谢首辅之女,才渐渐在朝中了有一席之地,以致等他有能力争夺那个位置时,不断有人在他耳边提,多亏有了谢家,他的地位才会这么稳固。


    不满的种子在那一刻就已经种下。


    后来他登基,谢家依然我行我素,非常难控制,碍于谢家权势,他只能封谢家女为后,封谢家女生的儿子为太子,他都已经是皇帝了,还要看人脸色行事,这些事一步步推动了他心中对谢家的不满,这些不满从谢家蔓延到皇后、太子身上。


    等他掌了实权,一点点将谢家打压下去,他便动了废太子的心,不论太子有多优秀,碍于他身上流动的一半谢家血脉,他就不愿让他登上皇位。


    若太子继位,作为太子外家,谢家定会势起,他好不容易才将谢家打压下去,一点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换个太子当。


    反正他的皇帝,谁当太子,谁会


    成为下一任帝王,全由他说了算。


    崇明帝不禁回忆了许多,现在再看威胁他的承王,和不顾危险来救他的太子,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当下立断。


    寂静中,萧晟昀突然笑了一下:“承王为什么会觉得,孤是单枪匹马过来的?孤既然知道圣旨有诈,自然不会乖乖送上门任人宰割,承王心思确实不小,这座别宫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不过,现在么,这里的人会听谁的话,就不好说了。”


    承王脸色大变:“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别忘了,父皇还在本王手上,太子这般无所顾忌,是不顾父皇性命了吗?”


    萧晟昀眼里闪过一抹晦涩,若他真不想伤到崇明帝分毫,就不是现在才出现了。


    “承王若想保命,还是乖乖放开父皇,看在你我同为父皇儿子的份上,孤不会杀你。”


    “别当我傻,你不会杀我,不代表朝廷不会要我的命。”承王心中清楚,他对崇明帝做了这些事,崇明帝一旦回去,等待他的,最轻下场也是幽禁到死。


    不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崇明帝回去。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他给本王拿下!”承王语气阴狠,先不管太子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把人拿下再说。


    屋里守卫的侍卫不算多,在太子手中走不过三个来回,屋里的动静传到屋外,一行训练有素身穿甲胄的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进来,给人以强烈压迫感,很快将承王的人尽数押下。


    亲眼目睹这一幕,承王心中大骇,这些士兵身上的甲胄泛着寒光,像一把把利器,和这些人对上,他的亲卫毫无抵抗之力。


    双方差异太过明显。


    承王突然明白了,北莽为何会对萧晟昀闻之色变,北莽五王子又为何要与他合作,除掉太子。


    因为有这样的人在,北莽永远不可能踏足大启边境。


    承王的身体在发抖,那是害怕,是恐惧,也是兴奋,这样强大的力量,若是归他所有……


    难怪父皇和朝廷都会打太子手里军队的主意,仅仅是一个照面,承王就被深深震撼到了,随之升起的,是贪念,是觊觎。


    两方人呈对峙局面,萧晟昀被自己的兵拱卫在中间,承王挟持着崇明帝站在他们对面。


    承王已经松开了掐在崇明帝脖子上的手,改为用匕首抵在他咽喉处,匕首上,已经沾了血。


    崇明帝只觉得脖子处传来一阵阵刺痛,匕首划开皮肤,血流下来的感觉无法忽视,他现在不敢随意开口,怕刺激到承王。


    承王身边除了零星几个护着他的人,再无旁人,反观萧晟昀这边,气势之足,让人不敢忽视。


    承王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太子,就算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又如何,不会觉得,本王只在这里有准备吧,你最宠爱的太子妃是不是还在宫里?”


    萧晟昀周身气压骤降。


    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承王咽了口口水,继续道:“本王的人笨手笨脚的,要是伤到太子妃就不好了,太子与其在这里陪本王耗时间,不如尽快回宫……”


    “你说的对。”


    萧晟昀骤然出声,打断了承王的话。


    承王心下一松,正要继续开口,就见萧晟昀抬了抬手,他身后的士兵朝他走来。


    “是该速战速决。”


    听到萧晟昀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承王心中一沉,他猛然意识到,萧晟昀会出现在这里,可能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是为了来救崇明帝。


    或者说,并不主要是为了救崇明帝。


    手下用力,匕首深入咽喉几分:“太子,你当真不在意父皇死活了


    吗?”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承王手里唯一的筹码,便是皇帝,他不敢去想,太子不在意崇明帝性命这个可能,因为这个设想一旦成立,他便没了任何胜算。


    士兵离得更近了。


    惊慌中,承王身边的一人大力撞向他的胳膊。


    崇明帝蓦的睁大眼睛,身体软了下去。


    正在这时,屋外闯进来几名大臣,以辅国公为首,他们正好看到承王弑君的一幕。


    辅国公便是崇明帝一开始找上的人之一,来这里的大臣都是在朝中有一定威望的,他们匆匆赶来,没想到,见到的正好是这样一幕。


    “承王弑君,将人拿下!”落针可闻的寂静中,辅国公厉声道。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承王完全没反应过来,他愣愣看向崇明帝,崇明帝瞪大眼睛看着他,眼中似乎残留着不可置信。


    死不瞑目。


    承王慌乱松开手。


    “不是本王,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承王已经完全慌了,被这么多人亲眼撞到这一幕,他再也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崇明帝的尸体轰然倒下。


    不等承王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抓住。


    萧晟昀大步向前,蹲下来,合上崇明帝瞪大的眼睛。


    辅国公带着一众臣子走近,看到一国之君身死前狼狈的模样,闭了闭眼。


    “承王勾结北莽,意图谋反,谋害陛下、太子,其罪当诛!”


    几位大臣简单收拾了一下,以最快速度赶回京城。


    同一时间,京城。


    骁卫悄无声息潜入部分大臣家里,抓捕与承王暗中勾结的官员。


    齐烈冷眼看着一个个官员哭天抢地被带走。


    “大人,这边已经查完。”


    “去下一家。”


    皇宫里,投靠了承王的禁军副统领正要带着人前往东宫,中途被拦下。


    一场清洗在悄无声息中发生,等众人意识到的时候,这场动乱已经结束。


    崇明帝没的太突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回到京城,了解到这一天里究竟发生了怎样惊险的事,辅国公等人再次入宫求见。


    萧晟昀有许多事要忙,回来后,连东宫都没回,直接在御书房接待他们。


    这次来的不止有辅国公,还有林首辅等许多重臣。


    见到太子,辅国公第一个跪下:“先皇已逝,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恳请殿下登基!”


    第154章 第 154 章


    其他几名大臣跟着跪下:“臣等恳请太子殿下登基!”


    林首辅心中再不愿, 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好说什么,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他就算想扶持宣王, 也不可能越过太子。


    “这件事先不急,等父皇下葬再说。”


    “登基大典可能需要一些时间筹备,在这之前,殿下该担起作为一国之君的责任,”辅国公深深拜下, “臣参见皇上。”


    辅国公在朝中地位超然, 有他开口, 其他大臣忙跟着拜下。


    “臣等参见陛下。”


    萧晟昀这回没再推脱, 他上前扶了辅国公一把:“各位大人快起, 今后的事, 还望各位大人多多担待。”


    等几位大臣从宫中出来, 已经是深夜了。


    很快,消息就传了出去,对太子一脉来说, 这个结果自然值得欢欣鼓舞,支持其他皇子的, 心中就没那么好受了。


    这一夜,对处于权利中心的人来说,是一个不眠之夜,今夜过后,新帝继位, 朝中势力势必迎来一次大清洗。


    “王爷, 这件事没有一点余地了吗?”宣王府书房里, 一名心腹皱着眉开口。


    这场变故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就连宣王都没想到,承王这个蠢货会杀了崇明帝,直接打乱他的计划。


    现在太子登基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除非他们能拿出太子谋反的证据,但这不现实,且不说太子这一年行事谨慎,根本让人抓不到错,就说别宫发生的事,可是有好几位大臣亲眼目睹的。


    “王爷,林大人求见。”一名小厮走进来,低声开口。


    宣王抬头,正要开口,就见林首辅跟在小厮身侧走了进来,他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


    心腹依次退下。


    “这么晚外祖父怎么来了?”宣王起身,扶着林首辅坐下。


    “我刚从宫里出来,特意来看看你。”


    下人呈上茶,林首辅端起来喝了一口:“不知太子怎么做的,竟然说动了辅国公,辅国公亲自开口让太子登基,这件事,我们恐怕只能眼睁睁看着了。”


    “太子是储君,父皇出了事,他登基是自然而然的事,外祖父不必想太多。”


    “我是担心你,太子是个冷情的人,与你们这些兄弟关系淡薄,先皇在的时候,看在你母妃的面子上,将你留在京城,这么多年,就凭这一点,你也是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他上位,你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这件事确实很让宣王为难,他原本的计划是,让崇明帝因为忌惮一点点消耗掉太子的力量,他好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整个大启,除了崇明帝能压制太子外,没人能对他造成威胁。


    “外祖父知不知道,别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二皇子会动手杀了父皇?”这些内情,朝中有一定势力的人都知道,宣王也不例外。


    “你是担心这件事另有隐情?”林首辅放下茶杯。


    “我知道想不通,承王动手的原因。”宣王眼眸微垂,敛去眸中神色。


    “因为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提前在皇帝那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之前那些圣旨我们就猜测有问题,事实也确是如此,那个时候,先皇就落入了承王手中,先皇通过一名小太监将消息传给辅国公等人,这些人将消息告诉了太子,从始至终被瞒在鼓里的,只有我们。”


    林首辅抚了抚胡须:“你父皇,不信我们。”


    “我核实过,你父皇传消息的那些人,都是没站队的,可他们在得到消息后,没立刻去营救,反而将消息告诉了太子,还有那道突然让太子代皇帝出城的圣旨


    ,其实是针对太子的一场阴谋,承王和北莽五王子勾结,试图在城外截杀太子。”


    这些消息,随着承王落网,已经不再是秘密,林首辅在朝中经营多年,有自己的渠道,第一时间便得到了这些消息。


    “现在辅国公那些老臣都站在太子一边,情况对我们来说,非常不利。”


    “我知道,父皇离世,我们作为儿子,理当送父皇最后一程,还有父皇的那些兄弟,也该回京了,外祖父记得约束族里人,一些事该停手就停手,这段时间别让太子抓到把柄,保存自身,日后才能谋求更多。”


    “我懂得。”


    “外祖父也不必太过焦虑,太子身中奇毒,即使现在表现如常,谁也不知道,他体内的奇毒何时会爆发,一时得意又如何,最后的赢家是谁,不到最后一刻,谁能保证是自己笑到最后?”


    宣王眸中的阴翳之色一闪而过,再抬眸时,已经恢复如常。


    “你说的是,如果没有太子妃冲喜,他能不能醒都是个未知数,这个太子妃……”林首辅脸上浮现出阴狠神色。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对他下手。”宣王摩挲茶杯杯壁。


    “为何?”林首辅皱眉,“你母妃之前说,你好似对他有点兴趣……”


    “外祖父别多想,”宣王打断他的话,“太子妃是千芜大师亲口指定的人选,又帮太子度过绝境,他身上,说不定有什么奇异之处,况且,太子护人护得紧,贸然出手,势必会引火烧身。”


    “你说的不无道理。”最后这点,林首辅是相信的,太子好几次出手,都是为了太子妃。


    崇明帝的事为新年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个关头,朝中不可能大办,新年当天晚上的烟火也被取消。


    江苓期待了许久,得到这个消息有些遗憾,不过情况特殊,他不是不能理解,遗憾过后,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皇宫的布置由喜庆红色变成白色。


    崇明帝的死因不算光彩,被儿子抹脖子什么的,说出去也不好听,朝中商议后,决定将真正原因瞒下,只对外称,是承王谋反害了先皇。


    承王被关押起来,他的罪名太多,朝廷需要商议到底怎么给他定罪,他身上的爵位已经被剥夺,封地也被收回,关于他本人的处罚,还在商讨中。


    虽然还没举办登基大典,但众人对萧晟昀的称呼已经从太子变成了皇上,回宫那一刻起,他就成了大启真正的掌权者。


    住的地方从东宫搬出来。


    萧晟昀简单处理了一下要紧的事,回到东宫。


    已经是凌晨了,除了守夜的宫人,暗处还有不少守卫的人,是萧晟昀担心承王的人对东宫不利,特意安排的。


    宫里静悄悄的,范公公跟在萧晟昀身后,他是萧晟昀身边的大太监,方才一直跟在萧晟昀身边办事,这回儿随他一起回来。


    这么晚了,萧晟昀本可以宿在御书房,因为再过一个多时辰,他需要去上朝,发生了这么多事,必须给外界一个交代。


    一路来到寝殿,宫人正要通报,被萧晟昀制止。


    门被轻轻推开,萧晟昀没让宫人跟着,一个人走进来。


    他的脚步没有任何停留,径直走到床边。


    江苓躺在被子里,呼吸轻浅。


    萧晟昀在床边坐下来,他没打算到床上睡觉,只想这么眯一会,等着他做的事太多了。


    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被子里的人拱了拱。


    萧晟昀隔着被子拍拍他。


    他没有吵醒江苓的意思,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即使一切都是提前谋划好的


    ,也确保了计划不会出错,但一整天,他的精神都是紧绷的。


    直到这一刻,坐在少年身边,才得到了片刻放松。


    江苓第二天醒来时,没看到萧晟昀,问:“殿下还没回来吗?”


    “殿下昨晚回来了,今天一大早就去上朝了,说今天可能会比较忙,不能确保回来的时间。”清瑶为江苓整理头发。


    “殿下,不,现在应该唤陛下了,陛下已经成了皇上,公子,您以后就是皇后了。”


    “皇后,”江苓理了理袖摆站起来,“大臣们会同意么?”


    男子为后,如果萧晟昀提起,想必会给这些大臣很大冲击吧。


    朝中情况如江苓所想。


    早朝大半时间都在商议承王的事,包括参与其中的北莽五王子,北莽五王子带来的企图截杀太子的精锐已经被太子手下的兵尽数剿灭。


    北莽五王子见势不对,正欲逃跑,被堵了个正着,与承王联系颇深的乌国使团也被一并拿下。


    吵完这些事,礼部尚书出列,说起登基大典的事,萧晟昀便提出,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一起举办的事。


    萧晟昀身边只有江苓一人,封谁为后不言而喻。


    这一下可以说是炸开了锅。


    御使大夫跪在地上,声嘶力竭:“陛下,这不妥啊,大启从未有过男皇后的先例,请陛下遵循礼法,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


    萧晟昀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冷声道:“此事朕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多言,江大人按朕说的去做就是,若无其他事,便退朝吧。”


    萧晟昀做太子的时候,就是个不会轻易被人左右的主,更遑论现在他成了皇帝,若是和国是相关,是为了大启好,他或许会听劝,但对他来说,谁为后,是他自己的事,容不得这些人置喙。


    御使大夫从地上爬起来,恨恨看了江致远一眼,其他大臣的目光也隐晦落到江致远身上。


    好像觉得,这件事是他撺掇的一样。


    江致远有苦说不出,登基大典是他提起的不错,因为他是礼部尚书,这件事本就由他负责,他总不能一字不提。


    他也没想到,太子对江苓感情这么深,要知道,和登基大典一起举办的封后大典,比单独举行的封后大典规格更高,意义也更不一样。


    纵观历史,能有如此待遇的,寥寥无几。


    就连陛下的母亲,皇后娘娘也没有如此待遇,当年,谢家那般强势,崇明帝都是拖到登基大典后,才册封谢家女为皇后,一并册封的,还有贵妃。


    比起来,萧晟昀对江苓的看重,不要太明显。


    大臣们心情复杂,有意再劝,但看看同僚,没人想在新帝上朝第一天,就给人添堵。


    没事,距离登基大典还有一段时间,不是完全没有转圜余地。


    大臣们正在心中安慰自己,就听萧晟昀开口。


    “对了,皇后到底是男子,此前没有先例,朕希望皇后的礼服和封后流程都能改一改,还有封号,礼部先商议出个章程,给朕过目。”


    众大臣心中咽下一口老血,你也知道皇后是男子啊,也知道没有先例啊,怎么就非要做呢?!


    萧晟昀敲了敲龙椅扶手,继续道:“太子妃与朕成亲时,朕昏迷不醒,大婚流程没有走完,趁这次机会,一并补上吧。”


    大臣们算是看出来了,他们这位新君压根不在意登基大典,可能在他心中,登基大典才是附带的吧。


    第155章 第 155 章


    萧晟昀确实更在意封后大典, 或者说,之前没能在清醒时和江苓走完成亲流程,一直是他心中的遗憾。


    正好可以趁这次一起办了。


    大臣们心中再不愿, 也拿他没办法。


    早朝结束后,三三两两大臣走在一起,小声议论今早发生的事。


    “江大人留步。”


    江致远正往前走,突然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停下脚步。


    他回头, 叫住他的是辅国公。


    辅国公年纪大了, 先皇在位时,特意免去了他的早朝,辅国公大半时间都在自己的国公府里, 这次朝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他是经历者之一,不可能完全不管,至少在承王一事被彻底解决前,他都会看着点。


    “辅国公找下官有何事?”


    “不用紧张,”辅国公大步靠近, “太子妃是你养大的,我想问问他的为人如何。”


    “国公也觉得陛下的所作所为有违常理?”


    萧晟昀给江苓这样的优待, 身为江苓唯一的亲人,江致远本该欣喜的,但江苓自从入宫后, 就没表现出对江家的亲近,太子那边虽然偶有表示亲近之意, 更多时候还是和之前一样。


    起初, 江致远觉得, 这是因为萧晟昀对江苓不如传闻中那般上心,后来经历种种事,他改变看法,知道萧晟昀对江苓不是不上心,而是太上心。


    太上心对江致远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江苓以前在府里待遇如何,江夫人之前是如何对他的,江耀华是怎么欺负他的……凡事种种,他不是不知道,甚至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在他的默许下进行的。


    如果萧晟昀对江苓太上心,势必会因为他过去对江苓的态度不满,萧晟昀醒来,逐渐掌权后,江致远每一天都活在心惊胆战中。


    还有那件事……


    虽然当时收尾很干净,但只要发生过的事,就会在这个世上留下痕迹,他也不能保证,会不会被挖出来。


    那个时候,他又怎么会想到,十多年后,江苓能有这样的造化。


    被选中给太子冲喜,还真让这喜冲成功了。


    “江苓这孩子,有善心,懂事,知分寸……”江致远干巴巴将人夸了一顿,不夸不行,这里是皇宫,他前脚说江苓坏话,后脚就会传到萧晟昀耳朵里。


    新君即位,交给他做的第一件事,他必须做好。


    “如此便好,”辅国公抚了把自己的胡子,“那你觉得,封后一事,会是他像皇上要求的吗?”


    “恕下官直言,这件事多半是皇上一时兴起提出来的,下官的侄儿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江致远这点倒是没有说错,江苓还是从萧晟昀口中知道这件事的。


    他本以为,登基大典自己观礼就够了,没想到转头自己也成了参与者之一。


    “陛下怎么会想着,这个时候和封后大典一起办?”江苓点了点男人胸膛。


    算起来,他和萧晟昀有几天没见了,那日萧晟昀出城,便暗示了他,会发生一些事,他想过种种,唯独没想到,会听到崇明帝被承王害死的消息。


    “父皇已故,如果不趁这个机会一起办了,就得再等三年,朕不想等这三年。”萧晟昀恨不得立刻昭告天下,江苓是他的。


    他对崇明帝的父子亲情早在崇明帝做的一件件事中被消磨殆尽,当然不想因为崇明帝耽误三年。


    即使不举行封后大典,也不会影响江苓和他在一起,但他不愿。


    这个新年过的和以往都不一样,因为崇明帝的逝去,宫里,民间都少了几分过年的喜气。


    北莽五王子被抓后,萧晟昀根据审出的消息,处理了不少北莽潜伏在大启的势力,还意外查到了当初和卢嘉木交易的真正买主。


    ——正是北莽五王子的舅舅。


    “这些年,他靠从卢嘉木等人手里采买到的药物等贵重物品,为北莽五王子的势力添砖加瓦,正是因为这些东西,北莽五王子才能稳坐继承人之位。”


    北莽生存环境恶劣,且以游牧为主,生活物资极度匮乏,所以他们才会喜欢来大启抢掠。


    大启边境百姓因这些人苦不堪言,却不知,大启境内,有人被钱财蒙蔽了双眼,源源不断将大启物资送往北莽。


    卢嘉木只是其中之一,大启各地还有无数个卢嘉木。


    想起这些,萧晟昀心中的戾气再也掩盖不住:“朕在与北莽作战时就发现了,他们手里有不少大启的东西,朕本以为,这些都是他们抢去的,现在看来,怕不单单是这个原因。”


    大臣跪在下方,在天子的怒火中死死低着头,大冷的天,硬是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承王手里的这些官员与北莽有勾结,通过他们的供词,不难看出,除了他们,京中还有人长时间与北莽有联系,给朕查!”


    北莽派来的使团被关到了刑部大牢,不论他们怎么抗议,他们的主子参与谋逆一事都是不争的事实,等待他们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萧晟昀当权,北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为了一个五王子和大启翻脸。


    但北莽五王子的舅舅只有这么一个外甥,他希望这个外甥能成为北莽的王,他好拥有更大的权势,这些年,为了将这个外甥培养起来,他耗费无数心血,怎么都无法认下这个结局。


    他不知道,大启的信任帝王,也不打算留下他。


    成了皇帝,萧晟昀如今再调兵,不需要经过任何人同意,他自己手里的兵,想怎么用就能怎么用。


    查到这一切的源头后,他已经传了消息下去,守在边境的军队会在得到他的旨意时展开行动。


    皇子们这段时间基本在宫里守灵,无论是封王的,还是年纪稍小来不及封王的,已经封王的还好,时间一到他们就能回封地,那些还没封王的,未来会如何,尚且不好说。


    毕竟在亲爹手下讨生活和在关系不亲近的兄长手下讨生活,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权利更迭,正是最混乱的时候,萧晟昀已经成了皇帝,不适合继续住在东宫,他也不想住在崇明帝住过的地方,便另选了一处宫殿,作为帝王寝宫。


    理所当然的,他会把江苓一起带过去。


    在东宫生活的将近一年,现在要换地方住,江苓心中有些不舍。


    这里有太多和萧晟昀一起生活的痕迹,这段时间的生活让他知道,原来被人挂念,和时时挂念他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边都是按东宫布置的,苓儿过去后,要是觉得有哪里不满意,可以让人重新布置。”看出江苓眼中的不舍,萧晟昀开口。


    “我都可以啦,只要和殿下在一起,住在哪里都行。”


    萧晟昀亲了亲他的额头:“这里一时半会不会住人,苓儿要是想了,朕就和苓儿一起回来住几天。”


    宫人忙着收拾,范公公作为萧晟昀身边的大太监,要时时跟在他身边,东宫这边萧晟昀便交给了钱公公。


    钱公公正指挥人收拾,他办事稳妥,又在崇明帝身边伺候多年,知道如何镇住。


    江苓第一次在东宫见到钱公公,吃了一惊,崇明帝身边的掌事太监他还是认得的。


    戳了戳萧晟昀胳膊:“陛下,钱公公为


    何会来东宫?”


    可惜萧晟昀这段时间早出晚归,江苓见不到人,想问也无处去问。


    “范德要跟着朕,这边不能没人看着,朕就把他调来了。”


    江苓挪啊挪,挪到萧晟昀身边:“不是这个,我是说,钱公公是不是也是陛下的人啊?”


    “苓儿真聪明。”萧晟昀搂着人坐下,他好不容易闲下来,只想和江苓腻在一块。


    “钱公公不是先皇身边的大太监吗?怎么会成陛下的人?”


    “钱公公在成为父皇身边的大太监之前,朕帮过他一回,他知感恩,会提前透露一些消息给东宫。”


    “这么说的话,钱公公帮了陛下不少忙,陛下以后要好好对他,不能寒了人的心。”江苓爱憎分明,以前只将人分为对自己好的和对自己不好的,现在多了一个萧晟昀,对萧晟昀好的和对萧晟昀坏的。


    萧晟昀没说话,只盯着他看,江苓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难道萧晟昀当了皇帝,也会犯和所有皇帝一样的毛病?


    “朕只是在想,苓儿现在越来越有为君者风范了。”萧晟昀抵住他的额头,轻声道。


    “都是和陛下学的呀,”江苓偏了偏头,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萧晟昀的,“有陛下这样的好老师,学生当然不会差。”


    江苓说这番话,不是为了好听,而是事实就是如此,来到这个世界后,他通过萧晟昀和这个世界建立起了联系,真正融入到这个世界里,现在他才知道,以前在人类社会的那三个月,充其量只能说是一个旁观者。


    “那老师交给苓儿的其他知识,苓儿学的怎么样?”萧晟昀抱着人起身,“老师要检验一下成果。”


    江苓习惯了被男人抱来抱去,稳稳坐在他的臂弯里,双手搂住他的肩膀:“陛下要检验什么?陛下不在的时候,我会临摹陛下留下的字帖,现在的我字没以前那么难看了,说不定过段时间,能和殿下的字一样好看。”


    到底不习惯新称呼,说着说着,“陛下”就变成了“殿下”,萧晟昀不在乎,抱着人往寝殿走。


    直到后背接触到床褥,江苓终于知道了,萧晟昀口中的检验成果,指的是什么。


    第156章 第 156 章


    “这就是殿下说的检验成果?”江苓躺在床上, 望着撑在他上方的男人。


    “苓儿想不想朕?”萧晟昀压低了身子,说话间,气息拂过少年脸颊。


    江苓眨了眨眼, 老实回答:“想。”


    “朕也很想苓儿。”看着乖顺躺在身下的少年,萧晟昀眸色加深。


    这几天,他和江苓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每次他忙完回来,江苓已经入睡, 虽然等他躺到床上, 会蹭到他怀里,但只是这样的接触,远远不能满足。


    被男人炙热的目光注视, 江苓身体隐隐泛起热意, 他舔了舔自己的唇,勾住男人的脖子:“殿下,接吻吗?”


    回答他的,是男人猛然俯身的动作。


    一个缠绵到极致的吻。


    在这个吻里,江苓感受到了想念、占有、兴奋……


    烛光闪烁了一下, 江苓猛地回神,他艰难按住男人伸进衣襟的手:“不行……”


    萧晟昀不满停下:“为何?”


    像只进食中途被打断, 得不到餍足的巨兽。


    “殿下,”江苓喘了口气,“不, 陛下,你现在在孝期, 我们这么做, 是不是不太好……”


    新君即位, 作为萧晟昀唯一的枕边人,江苓这段时间也不是完全闲着,后宫的事有皇后打理,但还有一些事,是需要他出面的。


    是以他知道,崇明帝去世,作为崇明帝的儿子,萧晟昀是要守孝的,虽不至于守三年,但这段时间,一些事还是不做为好。


    萧晟昀捏了捏江苓腰上的软肉,将自己的手拿出来,他是可以不顾礼数,直接要了江苓,但宫里人多眼杂,他不惧流言,不代表江苓也不惧。


    他要立江苓为后,本就很考验大臣们的心脏了,要是再闹出点什么,那些大臣恐怕会闹得更厉害。


    萧晟昀从江苓身上起身,为他拢好衣服:“苓儿说的是,是朕逾礼了。”


    江苓平息了一会,慢吞吞坐起来,在这种时候停下,他也不太乐意,微微抱怨:“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少年头上的发冠已经被取下,如瀑般的乌发披散在肩头,衣襟微敞,露出一截精致锁骨。


    萧晟昀喉头滚动,他觉得自己最好出去冷静一下。


    江苓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笑了:“殿下,我们这样,像什么?”


    “苓儿觉得像什么?”


    江苓眼波流转,不自觉带出一股媚意:“像担心偷情被发现的……唔……”


    剩下的话被堵在喉咙里,萧晟昀本只打算打断他的话,可唇一碰到对方的,就不想离开,无意识间,不断加深这个吻。


    好半晌,萧晟昀缓缓退开,他附在江苓耳边,嗓音沙哑:“乖乖,这个时候,别招朕了,你知道,朕在你面前,一向没有自制力。”


    江苓心道:我也没什么自制力,不然就不会纵着你一次又一次了。


    “今晚夜色好,我们出去吹吹风吧。”江苓提议。


    吹风赏景是其次,主要是离开这种暧昧气氛,给自己降降温,不然一直这样,很难受。


    一件件穿好被自己脱下的衣服,萧晟昀为江苓系好披风,带着人走出寝殿。


    这一块静悄悄的,钱公公已经将宫人支去了别处,走了几步,江苓看到独自守在这里的钱公公。


    钱公公看他们衣衫整齐出来,松了口气,虽说东宫都是自己人,消息不会传出去,万一呢。


    一旦传出去不好风声,最先受到影响的,只会是江苓。


    马上要搬走了,既然有萧晟昀


    相伴,江苓也不急着回去了,宽大袖摆下,他的手被萧晟昀温暖的大手包裹,男人的体温顺着相贴的肌肤源源不断传来,驱散寒意。


    他们牵着手,漫无目的走在小道上,偶尔,江苓会停下脚步,和萧晟昀说几句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提起两人之前在这里做过什么。


    “我和殿下堆的雪人,”江苓拉着萧晟昀的手,加快脚步,“它们还在一起,保存的很好。”


    天气寒冷,雪人一时半会化不了,江苓和萧晟昀牵着手,走走停停。


    “等搬去新住处,我们也堆一对雪人,摆在院子里……”


    江苓一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萧晟昀柔声应和,若是让那些大臣看到这一幕,恐怕会大吃一惊,新任帝王何时这么有耐心过?


    最后走到了小花园,一些不耐寒的植物被搬到了暖房里,确保它们能活过这个冬天,江苓和萧晟昀一起种下的千芜大师留下的种子,倒是不惧严寒,在凛冽北风中,依然生机勃勃。


    “这些花要带走吗?”


    “它们已经在这里扎根,便留在这里吧。”


    “也是,我们可以经常回来看它们。”


    因为等着住,新宫殿很快收拾出来,萧晟昀将江苓连人带物一起打包进了新宫殿。


    作为皇帝的住所,这座宫殿外观更为恢弘大气,里面的布置是江苓喜欢的,和东宫相似,以舒服为主。


    江苓心中那点离别情绪很快被新宫殿带来的惊喜驱散,他带着人,逛了整座宫殿,最后回到属于他和萧晟昀的寝殿。


    “内务府本是打算单独给您开辟一处宫殿的,陛下说不必,您住在这里就行,您看看,还有没有哪里不满意的。”边走,钱公公边与江苓介绍宫殿每一处。


    江苓搬到帝王寝宫的消息很快传到前朝,性情古板的大臣当即上书,痛斥这种行为。


    不料年轻帝王漫不经心将折子丢到一边,轻飘飘看了他们一眼,开口:“朕习惯与太子妃住在一处,不在一起睡不着,你们有意见?”


    皇帝都这么说了,他们再有意见也不敢提了,毕竟,谁也担不起让皇帝睡不着这个罪责。


    刑部尚书站出来,说起正事,解救了这一波尴尬的大臣。


    “陛下,根据北莽五王子的招供,臣查出还有这些家族与之有勾结……”


    说起这件事,众大臣严肃了神色,事关国祚,马虎不得。


    北莽对大启造成的伤害历历在目,眼下,终于抓住他们的把柄,有了将其痛击的机会,朝廷不会轻轻放过。


    因为承王的事,京中风声鹤唳,没参与到此事中的使臣龟缩在驿馆里,不敢找一点儿存在感。


    笑话,北莽和乌国整个使团都折进去了,他们这个时候搞事,是嫌自己命长吗?


    大启这位新君王,一看就不是好拿捏的,执政手段比先皇严格多了。


    承王势力败如山倒,因其勾结北莽,罪名里多了项叛国,没有大臣敢为之求情,顶多上书,让其死的体面点。


    至于其他参与其中的人,该怎么判怎么判,斩首、流放、诛九族。


    萧晟昀在朝堂上特意说过,他即位大赦天下,这些人不赦,犯下不可饶恕之罪的人,一律不赦。


    有大臣觉得不妥,提出反对意见,见皇帝听不进去,有人托关系找到了江苓这里。


    他们觉得,既然皇上这么看重江苓,若是由江苓来劝说,皇上应该会听吧。


    可惜他们送去江苓那里的信件,无一例外,全部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应。


    “公子,辅国公在外求见。”


    江苓正在整理呈上来,让他过目。


    “陛下不在这里啊,”江苓放下账本,“陛下这个时候应当出宫了,如果他想求见陛下,可能得去宫外,或者在这等一等。”


    “不是求见陛下,国公大人是来求见您的。”清瑶道。


    “见我?”


    江苓不想掺和进前朝纷争,一般有人来找他,也会先一步被萧晟昀的人拦下,辅国公地位超然,又在萧晟昀即位上起了不小作用,他要见江苓,


    “快请他进来。”


    江苓知道辅国公是站在萧晟昀一方的,担心是有什么要事,忙让清瑶将人请进来。


    “臣参见皇后。”辅国公行礼。


    “现在还不是呢,大人不必多礼。”江苓忙起身,将人扶住。


    辅国公年纪大了,行礼时颤颤巍巍的,江苓担心他出什么好歹,吩咐:“来人,给国公搬把椅子来。”


    简单寒暄两句,辅国公道明来意。


    “陛下刚登基,按照惯例,该大赦天下,可陛下不肯,臣来,是想皇后能不能劝一劝陛下。”


    江苓没有立刻应下,而是问道:“陛下为何不肯赦免他们,是不肯赦免所有人,还是部分?”


    “这次的叛党,和一些罪不可恕之人。”辅国公如实道。


    “我对朝中的事不怎么了解,但我知道,既然是罪不可恕之人,想来是对大启,或者对他人造成了极大伤害的人,这种人本就该为自己的行为受到惩罚,大赦天下是为彰显皇恩浩荡,但这些人……”


    江苓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个人觉得,不该赦,如果他们得到宽恕,那被他们伤害过的人呢,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被宽恕后,就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若他们免去责罚,遭他们毒手的下一个受害者该如何?”


    辅国公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道:“枉我为官多年,还没你一个孩子想的通透,陛下是对的,有的人,值得给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有的人,不值得给。”


    “大人是担心有人会觉得,陛下这样做不近人情吧,若如实告诉百姓原因,想来他们都会赞同陛下的做法。”


    辅国公是来想办法说服皇帝的,没想到,最后反而是自己被说服。


    萧晟昀回来后,江苓迫不及待与他分享了这件事:“我说服了辅国公,厉不厉害?”


    萧晟昀摸摸他的脑袋:“苓儿最厉害了。”


    第157章 第 157 章


    辅国公来见江苓的事, 萧晟昀在他来后不久就得到了消息,眼下时局动荡,他不可能不在江苓身边安排人, 本来,他还有些担心,辅国公过来的意图。


    他不希望,这些人拿封后的事去烦江苓,他已经下过令, 不要拿这件事去烦江苓。


    好在, 辅国公为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另一件事。


    知道辅国公是为何事找上江苓的时候,他也有过担忧, 江苓性子柔软, 他不知道,江苓听到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会和那些大臣一样,觉得他太过残酷吗?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骨子里是什么好人,好人在宫里是活不久的, 萧晟昀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幸好,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辅国公心里也有度,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


    萧晟昀低头吻了吻少年面颊:“不喜欢这些事的话, 以后这些人再来找你,不用理会。”


    江苓摇摇头:“如果我能帮到陛下, 也论不上不喜欢。”


    萧晟昀和江苓亲昵了一会, 开始思索辅国公的来意。


    和朝中种种大事相比, 他不觉得,辅国公来找江苓的这件事,值得他专门跑这一趟。


    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朝臣反对,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觉得有违祖制,但和封江苓为后这件事比起来,也显得无足轻重了。


    所以最开始,萧晟昀会担心,辅国公是为封后一事找上江苓。


    出宫后,一直等辅国公消息的大臣前往辅国公拜访,他们本以为,有辅国公出马,这件事怎么也能成。


    没想到,进宫一趟,出来后,辅国公直接改了态度,从反对一方变成支持一方,他们完全不知道,辅国公在宫里发生了什么。


    想去打听,但现在的皇宫不比以前,尤其是关于帝后的,萧晟昀御下极严,几乎不可能从宫人口中打听到什么。


    送走前来拜访的大臣,辅国公抚了抚胡子,回到书房。


    “老爷这回见到人了?”辅国公夫人端着热茶进来。


    “见到了,那个孩子,和传言不同,他为后,倒也不会对大启造成什么影响,最重要的,是咱们陛下喜欢他,在那样的位置,能得到一份纯粹的感情,太难。”


    明面上,辅国公是为了大赦天下的事进宫,实际上,他更重要的目的,是亲眼看一看被新帝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江苓的人品、心性,如果皇帝肯广纳美人,这个问题倒是不重要,很显然,新即位的帝王不会,这就让他身边唯一的人显得格外重要。


    更不用说,江苓是男子,萧晟昀也没有让他深居后宫的意思,如果江苓有野心,完全可以靠这份宠爱与信任在朝中搅出一番动静。


    与人接触后,辅国公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虽然接触时间短,但他可以看出,江苓不是个有野心的,和礼部尚书江致远一点也不一样。


    先皇出殡,江苓和萧晟昀一起去了。


    灵堂肃穆,他在这里见到了崇明帝的所有孩子,这些孩子里,最小的不过十岁,他们依偎在自己的母亲身边,脸上除了悲伤外,还有显而易见的茫然。


    江苓没在里面看到十皇子。


    “江哥。”九皇子挪到江苓身边,压低声音唤道。


    江苓转头,一段时间不见,九皇子消瘦了一些,脸上稚气褪去,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不管崇明帝对其他孩子如何,对九皇子,还是付出了一些父爱的,他的这些孩子们争权夺利,在他死后,真正为他伤心的,九皇子算一个。


    “九皇子要保重自己。”江苓轻声道。


    这种场合不适合说太多话,江苓和九皇子只简单说了几句话,就闭上嘴。


    来为崇明帝诵经的,是护国寺的高僧,为首的,是护国寺方丈,皇室与护国寺关系一向紧密,崇明帝在位时,更是对护国寺多有照拂,护国寺对这场法事也很上心。


    法事结束,最后将由大皇子琉王前往皇陵,送崇明帝最后一程。


    随着崇明帝的棺椁离开,属于崇明帝的时代彻底结束。


    新年很快到来,因为崇明帝的事,无论是民间还是皇宫,这个新年都过得很萧条。


    大宴取消,别过使臣都能理解,这种风雨动荡的时候,他们只想快点离开。


    寒冷冬天里,羌国大王子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太医对他的身体已经束手无策,跟随而来的使臣也从一开始的无法接受到现在为自己牟取后路。


    连珠公主借着为大王子办事的由头,顺利接手了这波势力。


    大王子的意外传回羌国,王后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没了主心骨,羌国如一盘散沙,趁这个机会,连珠公主大肆收拢王城势力。


    不止大启,羌国也在经历一场悄无声息的大清洗。


    过年当天,萧晟昀终于空闲下来,两人在宫里消磨了一上午时间,即使什么都不做,只简单靠在一起,也觉得温馨。


    午后,江苓和萧晟昀去了景明宫。


    萧晟昀成了皇帝,皇后顺利晋升为太后,现在后宫里住的,还是崇明帝的妃嫔,便由皇后统一管理。


    景明宫也是一片素色。


    一路走来,毫无过年气氛,江苓叹了口气。


    萧晟昀捏了捏他的手指:“下一个新年,朕一定让他们办的热热闹闹的。”


    他知道江苓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和他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到底委屈他了。


    对于他们的到来,太后很惊喜。


    “刚刚还念叨你们呢,转眼你们就来了。”太后起身,吩咐宫人上茶上点心。


    端来的食物基本是江苓喜欢吃的。


    望着一身帝王冕服,气宇轩昂的儿子,太后抹了抹眼角沁出的泪珠,他们母子现在总算苦尽甘来。


    “快坐,快坐。”


    三人坐在一起,聊着些家常,气氛很是温馨。


    不止太后,就连萧晟昀,也很久没享受过这样的氛围了。


    自从萧晟昀被封为太子,搬去东宫,他和太后之间,就渐渐疏远了。


    萧晟昀本就是个感情不外露的人,又身处皇宫,坐在这个被人时时盯着的位置上,在他没有真正成长前来时,很多事都不能随心。


    江苓从太后嘴里听到了不少关于萧晟昀小时候的事。


    很多事,萧晟昀自己都不记得了,太后还记得一清二楚。


    江苓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陛下小时候这么可爱。”回去路上,江苓忍不住感叹。


    小小只的萧晟昀,坐在比自己还高的桌子前,认真练字的画面,想想江苓都觉得自己要被萌翻了。


    新年过后,朝中再次忙碌起来,上一年留下的事太多,大臣们过完年,就开始忙得连轴转。


    礼部也忙,因为钦天监算出了吉日,再过不久,要举办登基大典,应帝王要求,这次的登基大典会和封后大典一起举办,既要走登基流程,也要走大婚流程。


    因为皇后是男子,流程里有许多需要改动的地方,找不到前例,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礼部官员愁的头发大把掉。


    尚衣局加班加点赶制婚服


    和冕服。


    帝后的婚服,和之前萧晟昀还是太子时,自然不一样,萧晟昀很重视这场大婚,一切都要做到最好,甚至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询问进度。


    为了不让大婚沾上血腥,萧晟昀下达命令,二皇子谋逆一事,要在最短时间内解决。


    萧晟昀的语气不容置喙,朝臣们已经充分意识到,他们这位新君主,是个性格极其强硬的人,但凡他做了决定的事,一般不会轻易更改,他们就算上书,也改变不了什么。


    以前对付崇明帝的那些招数,对新帝根本不起作用。


    他们只能压下种种想法,勤勤恳恳做事。


    不勤恳不行啊,皇帝给的期限太短了,牵扯这么广的案子,如果不加快速度,根本不可能在钦天监算出的日子前解决完。


    因为过于忙碌,大臣们搞事的心不得不放一放,每天手里的事都做不完,哪还有时间想其他?


    倒是那些想趁这个局面做点什么的人,狠狠皱眉。


    宣王本想趁萧晟昀没坐稳帝位,做点什么动摇他的位置,就算不能撼动,埋下一些隐患也好,可惜,他根本找不到插手的机会。


    大臣忙,萧晟昀这个做皇帝的,只会更忙。


    江苓有时候会陪他在御书房批折子,他是不会碰那些折子的,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拿着桃夭先生新出的话本在一旁看。


    琉王妃和琉王一起前往皇陵了,话本是琉王妃托人送来的,江苓是第一批将话本拿到手的人。


    正看到要紧处,范公公进来禀报,辅国公等几位大臣求见。


    江苓放下话本,思索着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躲。


    刚有动作,就被人搂住腰勾了回来:“苓儿不是说好今天陪朕一整天?”


    江苓搓了搓脸:“我不走,就在后面待一会,等几位大人走了,再过来。”


    萧晟昀不松手:“难道以后苓儿每次都要躲着他们?”


    江苓心道:当然不,以后他应该不会经常来御书房,毕竟这个地方待着没自己宫里舒服。


    看出他的意思,萧晟昀手下力道紧了紧:“朕与苓儿是名正言顺的夫夫,难道苓儿要为了这些人,冷落朕、放朕一个人在这边吗?”


    范公公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陛下为了忽悠皇后留下,真是什么都说,连“冷落”二字都出来了。


    江苓纠结得眉头都皱起来了:“我没有想冷落陛下,只是觉得,我们现在这样,会不会太像话本里的妖妃和被妖妃迷惑的君王?”


    第158章 第 158 章


    “苓儿觉得朕是昏君?”萧晟昀挑眉, “朕倒是想当一个昏君,那样就不会有那么多事绊住朕,耽误朕与苓儿相处了。”


    范公公在一旁听得汗颜, 若是以前,他还会担心一下江苓,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担心了,以萧晟昀对江苓的宠爱程度,担心谁都不用担心江苓。


    江苓连“呸”几声:“这话陛下可别乱说, 当昏君的人下场一般不会好, 陛下还是当个明君好,流传千古,后世有名。”


    萧晟昀捏了捏他的脸, 到底还记得辅国公等几位大臣候在外面, 看了眼范公公:“让他们进来吧。”


    江苓往一边挪了挪,想要自己和萧晟昀看起来尽量正经点。


    奈何萧晟昀不放人,江苓只好坐在原地,等辅国公带着几位老臣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皇帝身边的少年。


    对江苓, 不少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这些大臣里,除了辅国公和孟尚书,其他几位都是第一次见到江苓。


    他们对这名深得萧晟昀喜爱的少年说不好奇是假的, 尤其是辅国公入了一趟宫后,隐隐透露出赞同皇帝封一男子为后的态度。


    他们很好奇, 是怎样一个人, 搞定了大启最难搞定的两个人。


    据说先皇在世的时候, 对这个太子妃也很满意,隔三差五送东西到皇宫,太后更不用说,只差把人当亲儿子疼了,就连一些夫人有送家中女子入东宫意图都给挡回去了。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隐晦的打量目光,江苓挺直了脊背。


    萧晟昀开口:“诸位爱卿来,是为何事?”


    辅国公拱了拱手,道:“回陛下,是为北莽的事,北莽得了消息,想将五王子赎回去。”


    提起正事,江苓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被主人收回,舒了口气。


    他静静坐在萧晟昀身边,致力于当一尊没有存在感的花瓶。


    “你们怎么看?”萧晟昀敲了敲桌面。


    “臣以为,此事有商议余地,若北莽想换回他们的王子,必须给与大启足够多的赔礼。”


    “臣觉得不妥,北莽五王子参与的,可是谋反,且胆大包天到在大启境内对陛下动手,这等人,不该留。”


    双方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萧晟昀听他们说了一会,脸色越来越沉。


    辅国公轻咳一声,打断双方的争吵,他清了清嗓子,问道:“皇后觉得,此事该如何?”


    本来各抒己见的大臣齐刷刷将目光投到江苓身上。


    江苓没想到,辅国公会将话题引到他这里,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萧晟昀。


    萧晟昀眼眸微垂,语气不辨喜怒:“苓儿想到什么,直接说。”


    “那我就说了啊,”江苓正襟危坐,“我认为,北莽五王子是一定不能放回去的,他在大启犯下这样的重罪,若是随意放回去,我大启颜面何在?诸位大人觉得呢?”


    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当然也知道这点,但北莽实力强盛,他们担心撕破了脸,北莽会出兵,即使萧晟昀取得了胜利,在他们心中,北莽强大可以肆意侵犯大启的观念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


    “当然,这是其一,”一片沉默中,江苓继续开口,“若要我说,我们不仅不能放五王子回去,还需要北莽给大启一个交代,他们派人蛰伏在大启,意欲何为?他们侵犯大启威严,我大启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交出罪魁祸首,并且赔礼道歉!”


    话音落下,御书房陷入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中。


    大臣们目瞪口呆,江苓这是不仅不肯送人回去,还想拿北莽给出的赔偿,两手


    抓啊。


    “说得好!”辅国公大笑着打破寂静,“我泱泱大国,难道还怕他们一群蛮夷不成?这次的事,是北莽有错在先,我大启不追究就不错了,他们北莽还想跟我们谈条件?谁惯得他们?”


    “现在的大启有陛下,不是那个任北莽欺负的大启了,诸位大人大可不必像从前那般忌惮北莽。”见这些人脸上还有犹疑之色,江苓再次出声。


    大臣们还在消化江苓刚才的话,听到这一句,恍然回神,是啊,有陛下在,他们现在何须畏惧北莽那群蛮子?


    遂,积极讨论起如何让北莽赔罪的事来。


    这次轮到江苓目瞪口呆了,他没料到,之前还处处谨慎的大臣变得这样大胆,让北莽赔这么多东西,是要彻底将北莽榨干啊。


    等大臣们初步商议出一个章程,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江苓饿的肚子咕咕叫,终于把人送走后,忙拉着萧晟昀去用膳。


    用完膳,两人溜达着消食。


    “咦?那不是辅国公吗?”江苓望着前方的身影,道。


    大臣们留到现在,早已过了饭点,萧晟昀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帝王,给他们赐了膳,让他们吃饱再出宫。


    这个时候,其他大臣都出宫了,他们现在只商议出了一个大致流程,具体细节还需要推敲。


    辅国公特意留了下来,因为还有一件事,需要萧晟昀定夺。


    “陛下,皇后。”辅国公朝两人走来。


    “国公是有什么事吗?”江苓拉着萧晟昀的袖子问。


    “是有一件事,关于十皇子的,经证实,十皇子与北莽公主有私情,但他拒不承认自己与北莽勾结,更没有掺和进谋逆一事,陛下您看……”


    怎么处置十皇子,是一件棘手的事,因为十皇子说的是真的,他只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压根不知道美色背后附带的危险,如果他知道,以他的胆子,怕是会立刻远离。


    坏就坏在,他不知情是真,参与进这件事也是真,北莽公主借他的手,做了不少事,虽然被及时发现,没酿成大祸,但不能因为灾祸没发生就当做不存在。


    萧晟昀从没将这个被崇明帝扶持起来与自己抗衡的皇子放在眼里,闻言只是皱了皱眉:“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用因为他的皇室身份给与特别优待。”


    辅国公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说完正事,辅国公没有久留,很快离开。


    “殿下,方才在御书房时,那些大臣的态度怎么转化得这么快?”江苓问出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


    他说的,是一开始赞成送五王子回去的大臣,这些人一开始分毫不让,后来却快速变了观念,让江苓很是惊讶。


    “因为他们经过苓儿的提醒,意识到现在的大启和以前不同,不需要再顾忌北莽会随时打过来,在朕出征之前,大启深受北莽困扰,为了能让边境百姓少受点苦,朝廷退让许多。”


    可惜,这些退让换来的,是北莽的变本加厉,一年比一年过分的肆虐。


    对北莽,大启臣民心中,早已堆积了太多不满,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送到门前,可不得好好发泄一番?


    “可是,这样,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江苓起初,只是想要北莽赔点东西就好,最好的就是将曾经从大启吞下的东西全吐出来,经大臣们的商议,这些东西已经多到让他震惊了。


    “本来,朕当时将北莽打回老巢,他们就该给大启赔礼,这一步因为朕中毒,拖到现在,如今两者叠在一起,他们赔再多也不过分。”


    当然,大臣们会把握好一个度,让北莽足够肉痛又不至于起兵的度,虽然


    北莽现在出兵,他们大启也不会惧怕就是了。


    在萧晟昀的吩咐下,他手里的大军整装待发,若北莽有异动,消息会以最快速度传到京城。


    兵部、户部也行动起来,做好万全准备。


    北莽在将希望大启归还他们五王子的消息传到大启不久后,收到了大启朝廷送来的回信。


    王帐里,北莽王愤怒砸了酒杯:“大启是什么意思?”


    五王子的舅舅阿扎鲁使了个眼色,伺候的奴隶忙将放在案头的信拿过来。


    阿扎鲁看完,眉头紧紧蹙起,他明白,王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了。


    因为大启非但没同意还回五王子,还狮子大开口要求北莽给大启一笔赔偿。


    这笔赔偿里,包括但不限于草原、战马、牛羊……


    比他们最初试图换回五王子提出的礼物多了十倍不止。


    “大启未免太过分!”


    这个时候,他们倒是忘了,以前他们在大启犯下的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大启损失的,又岂是这么点东西?


    北莽的王已经老了,发了会火,扶着桌子直喘气,阿扎鲁上前扶了他一把,恨恨道:“当初就该让大启的太子永远留在战场上!”


    “他不是中了奇毒吗,为什么现在活着不说,还成了大启的新皇?”北莽王眯起浑浊的眼,“那人不是告诉我们,中了那药,大启太子活不过三个月?”


    “听说是娶了个太子妃冲喜,人就醒了,据那边的探子说,大启太子醒来后,和正常人一般无二,除了一开始不能行走,奇毒对他的影响近乎于无。”


    北莽王对萧晟昀的恐惧通过三年战争深深刻进了骨子里,听说人安然无恙,眼里闪过一抹惧怕,颤声道:“去准备他们要的东西。”


    “难道就这么给他们?”阿扎鲁不满,因为清单里点名要的,有许多都属于他,让他送这么多东西出去,无异于心头割肉。


    “不然呢?”北莽王阴狠盯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在做什么,如果大启不满意,带兵打过来,你就带你的人去迎战吧!”


    这和让他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阿扎鲁握紧拳头,心中的不满集聚到了极点,他看着眼前将行就木的北莽王,心中某个想法渐渐成型。


    王已经老了,不再适合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第159章 第 159 章


    北莽王对即将发生的危险一无所知, 他吩咐奴隶找重臣来王帐议事,奴隶离开后,他转身, 正要对阿扎鲁说什么, 脖子一痛, 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阿扎鲁沉着脸,几名跟在他身后的奴隶忙上前, 处理痕迹。


    “这是你逼我。”阿扎鲁低声喃喃。


    自从北莽传来五王子与承王勾结谋逆的消息,阿扎鲁就没睡过一次好觉, 他对这个外甥寄予厚望,前期投入了这么多,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结果?


    一开始,北莽王压根没打算赎回这个儿子, 一个孩子而已, 他要多少有多少,这个没了, 还有下一个, 是阿扎鲁, 不甘心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一次次奔走, 才让北莽王迫于压力改了主意。


    北莽王怒火攻心, 一病不起的消息不日传到大启。


    江苓听说后抚了抚自己的下巴, 总觉得这个流程有些熟悉, 当年崇明帝身体衰败的开始, 不就和这一样吗?


    他与萧晟昀对视一眼, 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陛下觉得, 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对大启来说, 北莽越乱,越有利。”


    阿扎鲁很快灭了几个不听话的部族,迅速掌握权利,边清洗北莽势力边和大启谈条件。


    “他对五王子倒是上心。”


    北莽的消息源源不断传来,萧晟昀没有避开江苓的意思,江苓也知道了不少。


    “不是对五王子上心,而是他需要一个借口和大启周旋,阿扎鲁已经尝试了权势的味道,不可能轻易放手。”萧晟昀坐在江苓对面,落下白子。


    两人在下棋,这次下的是围棋,江苓收了一本棋谱,兴致勃勃拿来和萧晟昀一起欣赏。


    看了一会,他觉得只是看没什么意思,便让宫人找来棋盘,和萧晟昀一起下棋。


    “陛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要放北莽五王子回去吗?”


    “朕还在考虑,如果放他回去,甥舅反目,两人争夺之下,北莽的力量会被消耗不少。”


    阿扎鲁现在虽然在北莽掌权了,但现在他的地位并不稳,效忠王室的势力不少,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这些势力全部拔除。


    接下来的几天早朝,大臣们一直在商讨这件事,最后,意见达成一致,他们会送北莽五王子回去。


    如果是之前,阿扎鲁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很高兴,但现在,一点点掌握话语权的他,并不想这个能名正言顺继承王位的外甥安然无恙回到北莽。


    他将心腹招到帐中,商议此事。


    “大人,不如在五王子回来的路上,安排人伏杀,伪装成是大启做的,如此,大人还能借给五王子报仇的理由,彻底收服五王子的势力。”一名心腹斟酌着开口。


    “再怎么说,五王子也是我唯一的外甥,此事再议。”阿扎鲁嘴上犹疑,心中却已经开始思索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北莽的势力错综复杂,他目前看似大权在握,风光无限,实则处处受到掣肘,尤其是关于老北莽王的病因,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了。


    他行事太突然,根本来不及做万全准备,匆忙之中施行的计划,根本经不住细查,尘埃落定之前,他绝对不能让这个秘密暴露出去。


    水牢中,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北莽五王子被提了出来。


    他许久没见到阳光了,骤然出现在阳光下,不适地眯了眯眼。


    带他出来的人草草给他处理了伤口,将他塞到马车里。


    “你们要带我去哪?”北莽五王子的声音仿佛被砂纸磨过,哑的不像样。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知


    道几天后,他才知道,北莽付出诸多赔偿,将他换了回去。


    北莽五王子这一生,从未受过这样的苦,因为他的身份,被大启的新帝留下一命,苟延残喘至今,他带来的那些人,没有一人随他回去。


    他没有问原因,他知道,那些人多半是被处置了。


    他能活下来,能重回故土,完全是因为他的身份,是他舅舅在北莽不懈努力,给他搏出一条生路,他对舅舅的感恩之心达到了巅峰。


    直到在大启边境与北莽交界处,他遇到了一场伏杀。


    死里逃生后,他又惊又怒,他的第一反应是,大启不想让他活着回去,因为那些伏杀他的人虽然做了遮掩,但不难看出,他们是大启的兵。


    北莽五王子第一反应是联系自己的舅舅来接应,可他很快反应过来,他早已偏离了大启为他安排的路,他今夜休息的地方,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他舅舅恰好是其中之一。


    更巧合的是,他在伏杀他的人身上,发现了阿扎鲁部族的图腾。


    一时间,他只觉得浑身发冷,想不通,为什么他的舅舅要杀他。谨慎起见,他再次换了路线,这一回,他没再遇到什么危险,还成功遇到了自己的人。


    从这些人口中,他了解到北莽现在的局势,关于阿扎鲁会对自己下手的疑惑也得到了解答。


    因为阿扎鲁觉得自己这个外甥妨碍到他了,所以想将他除掉,最好能把他的死推到大启身上。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快就能生根发芽,那一刻,北莽五王子想了很多,他甚至忍不住怀疑,当初劝自己到大启“立功”,是不是也是阿扎鲁的计划之一?


    北莽五王子的归来,成功让北莽内乱更严峻,昔日拧成一股绳的两人反目成仇,双方斗得不可开交。


    短时间内,他们不会给大启带来威胁了。


    礼部终于拟好了大致章程,拿来给萧晟昀过目,萧晟昀挑出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让他们继续调整。


    尚衣局也制好了两人的礼服,送来给两人试穿。


    礼服非常华丽,萧晟昀的是整体玄色,一些地方用红色装饰,衣襟、衣摆等细节处用金线绣有龙纹,江苓的则是整体大红,款式和萧晟昀的非常相似,只是绣有龙纹的地方换成了凤纹。


    衣服很繁琐,在萧晟昀的帮助下,江苓换好衣服。


    宽大腰封勾勒出少年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江苓肤色白皙,非常适合穿这种大红色,华贵不失庄重。


    萧晟昀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即使是习惯了看江苓的脸,他还是会时不时被惊艳到,少年身上的每一处,他都喜爱。


    江苓低头打量自己,礼服好看的同时,也很繁重,理了理袖子,道:“陛下,你也快试试。”


    江苓看过属于萧晟昀的那件礼服,样式和自己差不多,他很想看萧晟昀穿上的样子。


    萧晟昀拿起礼服,走到屏风后,江苓跟过来:“我也帮殿下。”


    刚刚萧晟昀帮他弄,他记得,不是很好穿。


    萧晟昀脱下身上的衣服,江苓拿起里衬递给他。


    衣服一层一层穿上,到了最后,江苓站在萧晟昀面前,低头为他整理腰封。


    萧晟昀垂眸看他忙碌,突然伸手,用力,江苓毫无防备之下跌进他怀里。


    “陛下?”江苓茫然抬头。


    “朕突然不想苓儿穿这一身给旁人看了。”萧晟昀手臂用力,让江苓紧紧贴到自己身上。


    红衣与玄衣交叠在一起,很是和谐。


    江苓推了推他,没推动,很是无奈:“尚衣局


    赶工了这么久,总不能让他们重新做一套出来。”


    “朕知道。”


    “好了,陛下,你快放开我,让我看看你穿的效果怎么样。”


    萧晟昀慢慢松开江苓。


    江苓后退一步,脱离男人怀抱,他上下打量一圈,称赞道:“陛下真好看。”


    礼服还需要根据这次试穿效果再做调整,江苓换回自己的衣服,感觉身上轻了不少。


    尚衣局的人捧着衣服下去,萧晟昀拥着江苓坐下:“礼部送了新流程过来,你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喜欢的。”


    “我没什么不喜欢的。”


    “之前的大婚,朕没能参与,这次,朕想补一个更盛大的。”这件事,一直是萧晟昀心中的遗憾,对江苓的爱越深,遗憾就越大。


    很快到了吉日,当天一大早,江苓就被叫起来,换上厚重礼服,在宫人的拥簇下,和萧晟昀一起前往大典地点。


    在礼官的高声喝礼中,他们并肩走上高台,祭拜天地。


    大臣们立在下方,看着这一幕,心中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这次大典流程,全由萧晟昀亲自定下,包括将本来只该由他一人祭拜天地的步骤,换成和江苓一起。


    起初,大臣是强烈反对的,因为这个步骤是登基大典独有的,代表新皇登基,祭告天地,两人一起拜算什么事?


    但无论他们怎么上书反对,萧晟昀就是不听,一意孤行更改了许多步骤,将这场原本由登基大典为主的大典硬生生改造成和皇后的婚典。


    给江苓选的称号也不是皇后,而是为了区分不同,选了“君后”这个称呼。


    “拜——”


    江苓和萧晟昀举起手中的香,拜下。


    祭拜完,江苓和萧晟昀上前一步,将手里的香插进前方的大鼎里。


    江苓侧头看向萧晟昀,萧晟昀也正在看他。


    忽然,一阵风吹来,拂起两人衣摆。


    江苓眯了眯眼,若有所感抬头。


    云层中,浮现出一层淡淡金光。


    “看,看天上!”


    毫不掩饰的震惊声传来,众大臣下意识抬头,看到了让他们此生难以忘怀的一幕。


    洁白云层中,淡淡金光闪过,隐约可见,一条金色巨龙在云层中穿过的身影。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巨大龙首从云层中探出,虽无声,却仿佛能听到巨龙的咆哮声。


    “天降祥瑞!天佑大启!陛下万福!君后万福!”


    第一道声音传来,满心震撼的大臣、宫人、侍卫纷纷跪下,很快,声音响彻天地。


    第160章 第 160 章


    纵然天边出现的只是一道龙形虚影, 但这一幕已经足够震撼人心,原本对这场“不伦不类”登基大典颇有微词的大臣再也不敢说什么。


    江苓和萧晟昀就在百官的震撼中,走完第二道流程。


    萧晟昀也看到了天空中的金色龙形虚影, 面上没表现出什么, 可江苓感受到, 男人握住自己的手紧了紧。


    他回握住萧晟昀的手,借着宽大袖摆遮挡, 无人发现高台上,两人间的亲密小动作。


    “恭贺帝后新婚之喜!”


    百官朝拜。


    流程还在继续, 江苓明显感觉到,礼官的声音更激动了,百官的叩拜也更为虔诚,他知道, 多半是因为空中那道金色虚影。


    江苓扭头看萧晟昀, 男人也正在看他,仿佛从始至终, 男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只要他回头, 就能看到男人注视他的目光。


    他们站在这里,接受无数人的祝福, 这一刻, 江苓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真切感。


    “苓儿, 从此以后, 你是我的, 我也是你的。”


    萧晟昀沉稳的声音拉回江苓飘忽的思绪, 江苓重重点头:“嗯!”


    他喜欢萧晟昀, 他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伸手, 环住男人的腰,江苓轻声道:“陛下,我好喜欢你。”


    “我也爱苓儿。”萧晟昀将人拥进怀里,心中涌现出浓浓的满足。


    他们紧紧抱在一起,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不合礼数,萧晟昀也没有责备的意思,这是他和江苓的好日子,当然江苓怎么高兴怎么来。


    虚影没有维持多久,莫约半刻钟时间,渐渐淡去,直至彻底消散。


    天生异象,看到的不止参加大典的官员,还有京城其他百姓,很快,这个消息伴随着众人的震惊,传遍大街小巷。


    “你们看到今早的异象了吗?”


    “看到了,我当时正在外面做事,听到惊呼声,抬头看见那么大一条龙,吓了一跳。”


    “我也是,今天是帝后大典,引来这样的异象,从古至今,也就这么一回吧。”


    “谁说不是呢,反正我是没听过,哪任皇帝登基,天上出现过金龙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上天认可咱们的新君王和君后,否则,怎么会在这一天,降下如此祥瑞?”


    这样想的不是一人两人,包括众官员,都是这么想的。


    宣王站在人群中,难掩心中复杂。


    他原本计划在祭典上动点手脚,让这场大典出现一丝瑕疵,他不是想破坏这次大典,他也没这个能力,但制造一些查不出来的小意外,还是可能的。


    这样的意外,目前不会对萧晟昀造成多大影响,但之后,稍加运作,便能发挥极大作用。


    偏偏一开始,上天就降下了这样的祥瑞,之后无论再发生怎样的小意外,都不会对萧晟昀造成影响。


    宣王不动声色瞥向后方,他看到,原本坚定站在自己身后的官员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而太子一派的官员,脸上浮现的表情无一例外,都是喜悦。


    难道萧晟昀真的是天命所归吗?


    宣王原来是不信命这个东西的,可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玄幻,无论他怎么说服自己,都无法解释天上出现的异象。


    新皇登基,帝后大婚,普天同庆。


    有天降异象在先,接下来的流程走的非常顺利。


    江苓和萧晟昀一起前往宗庙祭祖,宗室的人也看到了之前的异象,对他们不敢有丝毫不敬。


    江苓靠在萧


    晟昀身上,看似站得很直,实则将自己的全身重量压在了男人身上。


    这一天来来回回走,祭这个祭那个的,身上礼服又重,江苓腿酸得不行。


    他扯了扯萧晟昀的袖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陛下,还有多久结束啊?”


    “快了,再忍一会。”萧晟昀的手臂揽住他腰上,支撑着他维持笔直的站姿。


    “还好这样的流程只用走一回。”江苓万分庆幸,这一遭之后,不需要再来一回。


    这样庄重的大典,实在不适合他。


    后半段,江苓实在没什么精力了,好不容易熬到结束,江苓在宫人的簇拥下,被送回寝殿。


    宫殿已经被布置成了喜庆的红色,同为男子,江苓不用遮面,清瑶端来热食,江苓坐在床上,吃了几口。


    其实按萧晟昀一开始的计划,江苓是需要和萧晟昀一起待到最后的,江苓实在太累,见该走的流程都走了,催促着要休息,萧晟昀才让人将他先送回来。


    萧晟昀还在外面忙,他需要给今天的流程收个尾,江苓吃了点东西,勉强恢复了一些体力。


    “贺江舅舅新婚之喜。”安安跟在九皇子身后走进来。


    江苓拿了颗糖喂给他:“你们怎么过来了?”


    “皇兄担心你一个人待着无聊,让我们来陪陪你。”


    与九皇子、安安一起来的,还有一名少年,少年换上了锦衣,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脸色好看了许多,这么一看,也是一名俊俏的小公子了。


    江苓对他招招手:“听说你的新名字叫煜泽,很好听,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安安跑过去,牵着少年的手上前,江苓挨个摸了摸脑袋,也给少年递了颗糖。


    头顶传来的触感很轻,也很柔软,程煜泽接过糖:“谢君后关心,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江舅舅放心,安安每天都有检查的,哥哥身上的伤已经结痂了。”


    安安手短腿短的,江苓索性把他抱到床上:“是吗,我们安安真负责。”


    宫人在江苓的示意下,给九皇子和程煜泽搬来椅子。


    “江哥,今天早上天上出现的金龙,太震撼了,我听好多人都在议论,说皇兄登基是天命所归。”九皇子这段时间成熟了许多,心性沉稳了一些,但在江苓面前,还是和原来一样。


    “我也看到了,我和陛下都吓了一跳。”


    九皇子陪江苓说了会话,见时间差不多了,带着安安和少年离开。


    安安被程煜泽抱着,趴在他肩膀上,念念不舍:“安安想多和江舅舅玩一会。”


    “等会你皇帝舅舅要回来了,今晚是他们的大婚夜,我们不要留在这里打扰他们。”九皇子摸了摸安安脑袋。


    “为什么?”安安扒拉了一下九皇子的手,“是因为江舅舅要和皇帝舅舅造宝宝吗?”


    九皇子差点被口水咽到,他揉了把安安的头发:“小小年纪,从哪听来的这些?”


    江苓听着外面渐渐远去的声音,被安安的童言童语逗笑。


    闭眼休息了会,江苓听到从远到近的脚步声,然后是宫人行礼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江苓没睁眼,他想看看,萧晟昀会做什么。


    少年倚在床头,双目微阖,大红喜服映衬下,越发显得肤白如玉。


    宫人正要上前叫醒江苓,萧晟昀摆摆手,宫人无声退下。


    萧晟昀走到床边,低头看大红婚床上合目休息的少年。


    尝尝睫羽垂下,在他的目光中,颤了颤。


    萧晟昀低笑一声,伸手抚上江苓的脸:“朕回来了,苓儿。”


    江苓缓缓睁开眼,一身华贵帝王冕服的男人逆光而立,俊美不可方物。


    “陛下扶我起来。”江苓伸手,理所当然指使这个在大启身份最尊贵的男人。


    双手穿过江苓腋下,萧晟昀将人抱起来坐好:“苓儿对朕的服务可满意?”


    江苓矜持点头。


    这时,一直候在旁边的宫人终于有了自己的发挥余地,忙上前道:“请陛下、君后饮合卺酒。”


    精致酒壶并两樽酒杯被呈上来。


    萧晟昀拿起两杯酒,将一杯递到江苓面前。


    江苓接过来。


    两人手臂交叉而过,饮尽杯中酒。


    酒是上好的酒,口感醇厚,江苓喝完一杯,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感觉有些晕乎。


    “陛下,这是烈酒?”


    “是皇宫陈酿,许是有些烈。”


    江苓扶住萧晟昀手臂,晃了晃脑袋。


    萧晟昀挥挥手,宫人依次退下,很快,寝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大红床幔放下,萧晟昀俯身,一点点压下。


    江苓脸上染了一层绯色,如盛开在三月的桃花,艳丽非常。


    萧晟昀撑在江苓上方,目光一寸寸从江苓身上扫过,如有实质,被那样火热的目光盯着,江苓的身体也渐渐泛起了热意。


    “陛下……”


    “春宵一刻值千金,苓儿,不要浪费。”萧晟昀目光紧紧盯着身下的少年,伸手解下他的腰封。


    大红色一层层褪下,混着玄色衣衫,堆积到床下。


    一切都是红色的,沉沉浮浮中,江苓只觉得头顶的床幔一直在晃动。


    红烛燃了一夜,江苓从醉酒到清醒再到混沌,在大量浓郁龙气浇灌下,神魂深处似乎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发生改变。


    “什么东西?”后背传来异样触感,萧晟昀停下动作。


    很轻微的触感,像是被什么纤细柔软的东西扫过,起初,萧晟昀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现在他很确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什么?”似乎是在疑惑他怎么停下了,江苓略显失神看着他。


    萧晟昀再感受一遍,异样触感已经消失了,他摇摇头继续:“没什么。”


    面对好不容易盼来的大婚夜,萧晟昀没能克制住自己,在江苓里里外外留下自己的印记。


    一切结束后,江苓已经沉沉睡去。


    萧晟昀小心将他的手从自己背上拿下来,突然,他目光一凝,少年手指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待他去细看,那东西又消失不见了。


    将少年的手放在手心仔细观察了一遍,萧晟昀没发现有哪不对,他皱了皱眉,之前他感受到的异样触感和刚刚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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