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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1 章


    寿昌长公主听人来报五皇子来了, 以为他是为太子说客,不耐烦地说了句不见,岂料五皇子是来找蒋隽的, 根本就没有求见她。


    闻丹:“……”


    怎么说呢, 有一点点尴尬。


    “殿下?”仆役垂着头,都不敢看长公主的脸色。


    “带他过去吧。”闻丹好一会儿才出声。


    她私下觉得闻敬年纪不大心眼甚多, 却一直没有反对?蒋隽与他来往, 很?难说清她是出于何种心态。


    左右无?事, 闻丹索性去看看闻敬是否真不是来为太子做说客的。


    闻敬到的时候,蒋隽正在练字,他因字丑被父亲批评, 强制他每日要写二十篇大字, 写得他眼泪汪汪,一听小伙伴来找他玩耍, 立刻就把笔一丢。


    “我可算想起?我来了,”蒋隽对?小伙伴抱怨, “我爹要我写大字,每日二十篇,二十篇啊, 我手都要断了。”


    闻敬给蒋隽抬起?的手捏捏, “我住宫里出宫不方便, 要是我能跟皇兄们一样出宫建府,我就可以天天出门找你耍了。”


    蒋隽一听,连连点头:“对?啊对?啊, 你要是能出宫建府就好了, 我去找你也方便。”


    两?个小伙伴畅想了一番可以随意找对?方玩耍的美妙场景,随后又齐齐垮了脸, 蒋隽叹气:“四皇子大婚才出宫建府,那你是不是也得等到大婚?”


    “太子殿下说可以让我提前建府,”闻敬犹豫了一下,“也不知太子殿下说得是真是假。”


    闻丹从?回廊走到门外,听到闻敬提到太子,脚步霎时停住,无?声冷嗤——她倒要看看,闻敬是打算怎么借她儿?子为太子求情。


    “太子……”蒋隽为难地嘟了下嘴,“上晌我家百菊宴,那个齐国公主顶撞我娘的事,你知道吧?”


    闻敬点头:“我知道,齐国公主……大概还觉得自己?在齐国吧,听说她在齐国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嚣张跋扈得很?。”


    门外闻丹眼中?闪过一抹深思,闻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蒋隽气呼呼地说:“要不是百菊宴我不在,我定要扇那个齐国公主一个大耳光子,好好告诉她这里可不是他们齐国,敢顶撞我娘,扇不死她。”


    “那齐国使臣就要写信给齐国皇帝了。”闻敬无?奈道:“齐国公主无?论如何也是娇客。”


    “那怎么办,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还得供着她不成?”蒋隽快要气死了。


    闻敬说:“我觉得,一开始就不该把齐国公主定为太子妃,齐国皇帝可烦这个姐姐了,把她放在后宫做个贵妃,面子也有,后宫有皇后管着,也折腾不出多大的风浪,何必把太子妃这么重要的位置许出去。”


    蒋隽惊讶地张大嘴,觉得他的小伙伴真敢说哇!


    可是一想,小伙伴说得很?有道理哇!


    话说当时为什么陛下不把那个公主收到后宫,齐国皇帝应该是想体面地把这个姐姐扔出国门,贵妃就很?体面了,而太子妃就过于体面了。


    闻丹思索片刻,没进门了,出了幼子的嵚崎小楼,对?身边的人吩咐道:“让驸马来见我。”


    闻敬的话让闻丹有种拨云见月之感?,先头一直笼罩的怪异之处终于明?白怪在哪里了。


    皇帝这是要废太子!


    诚如,别国一个声名毁尽的公主,再要两?国修好,也没有把自家的太子妃之位给出的道理,太子妃可是未来的皇后,除非这个太子妃活不到那时候,或者?……太子无?法?登基。


    婚事定下来后,皇帝几次夸赞太子人品贵重识大体,这对?皇子来说是很?重的夸赞了,太子也的确在朝中?风光无?限,以往和?他对?着干的三?皇子不敢直撄其锋,连着一个月都没有上朝。


    给外人看,就是皇帝十分看重太子,太子必能克承大统。


    但是一切都不能细想深究,否则哪哪都怪。


    “公主想明?白了?”驸马蒋弢说道。


    闻丹不悦:“你既明?白,为何不同我直说?”


    蒋弢道:“公主与太子殿下总归是有一份姑侄情谊,否则公主也不会跟陛下反对?此次两?国联姻,我又如何好跟公主明?说。公主没发现么,席司徒和?谢內史都在静观其变。”


    “皇兄这是属意老三?继位了?”闻丹有些生气,“老三?比起?太子来好在哪里?”


    蒋弢笑道:“比太子好控制。”


    “你说什么?”闻丹微愕。


    蒋弢笑而不语。


    “好控制……”闻丹喃喃:“恐怕不仅是皇兄觉得老三?好控制,席荣、谢禹珪也觉得老三?好控制吧,否则……否则……老三?跟成国公府的婚事如何能成……他们这是……”


    “公主。”蒋弢打断了闻丹接下来的话,轻声提醒:“无?论如何,你都是宋国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我手里有一支万人精兵,谁做皇帝,都影响不到咱们公主府。”


    “那儿?子呢?两?个儿?子呢?!”闻丹厉声问。


    “儿?孙自有儿?孙福。”蒋弢道:“小二不是曾与东平骆乔共患难过么,那孩子就快回建康了,到时公主可下帖子把那孩子叫来赏花赏雪。”


    闻丹气笑了:“蒋弢,二十多年了,你还是这么自私。”


    蒋弢奉手:“多谢公主夸赞。”


    闻丹气得把驸马赶了出去。


    蒋弢从?主院出来,正好遇上来给母亲请安的长子蒋贺,提醒一句:“你母亲生在气头上。”


    蒋贺以为母亲还在为上午齐国公主一事生气,眉头微微靠拢了一下,对?父亲道:“太子殿下抱恙,儿?明?日去探望太子。”


    蒋弢道:“你自己?决定就好。”


    他说罢走了,蒋贺皱眉原地站了片刻,才让仆役进正院通报。


    嵚崎小楼里面,蒋隽跟闻敬也在说起?骆乔,语气那叫一个羡慕:“她都能上战场了,还立了功,我还跟这儿?罚写大字。”


    “你这字是真的丑,无?怪姑父要罚你。”闻敬十分诚恳地说道。


    “啊啊啊啊啊……你闭嘴!”蒋隽可听不得这个,扑上去堵闻敬的嘴。


    两?人闹成了一团,差点儿?滚地上,最终以闻敬求饶结束。


    “等骆乔回建康了,我想办法?出宫,我们一起?去东市玩儿?。”闻敬说道。


    “好啊好啊,”蒋隽用力?点头,“她什么时候能到哇,希望她快点儿?,我不想写大字了。”-


    被建康京里不少人惦记的骆乔此时此刻正带着骆找找去吃饭。


    “嗷——”


    猛虎咆哮响彻山林,在空旷处扎营生火的一众人皆隐约听到了虎啸声,席烈拨弄了一下面前火苗,笑说:“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有加餐。”


    “二哥想吃肉,自己?去打,跟我们找找强肉吃算什么,找找几岁,你几岁。”席臻最爱跟二哥抬杠。


    然后毫不意外地被二哥捶了。


    “君子动手不动口?!”席臻打不过,好气。


    席烈抱胸:“无?能之人才喜欢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我就不说其他人了,你去问问小乔,他喜欢动手还是动口?。”


    席臻哼:“那为什么不问骄骄!”


    无?辜被牵扯进“兄弟相争”的骆意眨了眨圆圆的葡萄眼,笑着说:“我如果讲不通道理,再让姐姐去‘讲’道理。”


    席烈哈哈大笑,轻拍了拍骆意的头:“小意深得我心,不像某人,一根筋。”睨向席臻。


    席臻又打不过又说不过,气得跳脚,左看右看找外援,看到正与斥候说完话的席瞮,蹦上前去就是告状:“大堂兄,我二哥欺负我。”


    席烈喂喂两?声:“蛮奴,你什么时候学会告状这一招了。”


    席臻得意洋洋:“我跟铁牛学的。”


    “你什么跟我学的?”


    这人就轻易说不得,一说就冒出来了。


    席臻转身,就见骆乔单手把一头怕是有三?四百斤的大野猪扔给厨子们处理,又把骆找找背上挂着的零零碎碎的猎物摘下来,叫众人分了。


    提溜着两?只兔子走近,又问了一句:“跟我学了什么?”


    席烈卖弟弟卖得毫不犹豫:“蛮奴说,他喜欢告状是跟你学的。”


    对?着席二哥,骆乔和?席臻向来是一条战线上的,席瞮就听见她说:“我俩不都是跟席二哥你学的么。小时候,我们没写完功课就跑出去玩儿?,不都是席二哥跟使君还有我阿爹告的状,还我们被抓回去,还罚抄书。”


    席臻用力?点头:“对?啊对?啊,二哥,小时候,你可讨厌了,我们最讨厌的就是你了,告状精。”


    席烈被起?了个仰倒:“我就告了一次状。”


    席臻疑惑:“那我们……”


    “其他都是大哥。”席烈毫不犹豫就出卖了兄长。


    席臻:“……”


    席臻:“反正大哥和?你都很?讨厌。小时候,你们还趁我睡觉把我用毯子裹住塞进衣柜里,我出了一身汗在衣柜里哭,你们还在外面笑。”


    这些他可都记得呢!


    林楚鸿、姚莹还有骆鸣雁正好过来,听到这事儿?,骆鸣雁好奇问:“然后呢?”


    席瞮也很?好奇,看着两?个堂弟。


    席烈有些尴尬地转过头。


    席臻气呼呼说:“他们还把衣柜锁了,是铁牛拆了衣柜把我救出来了。大堂兄你说,我两?个哥哥是不是都特别讨厌。”


    席瞮对?席烈道:“确实?太过了。”


    “我和?大哥也没想到蛮奴睡觉那么沉,那样摆弄他都不醒,”席烈说道:“之后父亲打了我和?大哥二十大板。”


    席臻气道:“我睡得沉也是错?!”


    骆乔说:“倒也不是错,就是吧,人被偷了,自己?都不知道。”


    众人一阵大笑,席臻瞪着骆乔,最后自己?也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说话的功夫,仆役们已?经把猎物都处理好送过来,骆乔挑了只兔子串好架在火上烤,油脂被烤得滋滋作响,撒上铁牛大王的秘制香料,不多时营地上就泛起?让人流口?水的香味。


    “阿娘,吃兔子。”


    骆乔把烤好的兔腿撕下来,一条给母亲,一条给弟弟,骆鸣雁一条,她自己?一条。


    野猪肉被厨子切块放大料煮成肉汤,每人一碗,合着饼子一块儿?吃,在错过驿站只能安营扎寨的冬天里一碗热腾腾的汤下肚,还是很?舒坦的。


    “东子,干嘛不喝汤,都快凉了,看什么呢?”


    “感?觉林子里有什么东西,刚刚我好像看到树在动。”


    护卫们一下子警觉起?来,分出一小队人提着风灯去林子里查看,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可能是风吹的,看错了。”


    第 142 章


    临近太子?大婚, 建康全城气氛都紧张了起来,街上巡视的金吾卫是往常的一倍有余,各处城门也严进严出, 查得非常仔细。


    马车排着队等进城, 跟上一次来建康京相比,骆乔半点儿没有好奇心了, 骑在马上甚至隐隐透露出一股烦躁的意?味, 连带着她□□的马儿也躁动得小步跺着蹄子?。


    席瞮注意到骆乔不太对劲儿的模样, 控着马到她身旁,问道:“怎么了?”


    骆乔摇摇头,她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烦躁, 对?上席瞮关切的眼神, 想了想,说:“那些人跟了一路了, 还跟着,想把他们先打一顿。”


    席瞮失笑?:“那你先去?打, 我们在这儿等你。”


    骆乔认真思考了一下可行性,最后遗憾地叹气:“算了,还是不?打草惊蛇, 我还想瞧瞧谁那么‘关照’我们。”


    半路发?现有人跟踪, 去?抓人的时?候发?觉跟踪的不?止一拨, 骆乔和席烈当即决定先不?动那些人,两人带着护卫佯装打猎,把跟踪的人数大致摸清楚, 之后的半程路都是带着一堆“尾巴”走的。


    一路上骆乔看似轻松惬意?, 实则心弦一直紧绷着,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她出手见血。


    或许是见她太凶, 那些“尾巴”都是不?远不?近跟着,不?时?弄些小动作试探,一直没有真正动手。


    不?时?有猎物自己送上门来,后半程的路骆找找少去?山林里捕食反而吃了个肚圆,几日的功夫,整个虎看着都胖了一圈。


    此时?此刻,这头胖虎也在队伍里等着进城,把周围的百姓吓得够呛,骆找找偏偏还调皮,看这么多人怕它,它仰头表演一个猛虎咆哮:“嗷嗷嗷——”


    瞬间吓哭小儿无数。


    “找找!”骆意?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训道:“不?许乱叫!”


    骆找找颠颠儿地跑到骆意?跟前?,伸着老虎头让骆意?撸。


    骆意?伸长手搓虎头,感觉进城的速度好像变快了一点儿。


    感觉没错,的确是变快了。


    虎啸声那么大,城门卒也不?是聋的,赶紧派了一队查看。原以为是西域胡人带的想着要训斥一番,过来一瞧,马车上是成?国公府的家徽,然?后有一皂衣护卫过来出示了符节——


    “原来是席舍人,小的眼拙,还请席舍人恕罪。”


    护卫挥退了城门卒,拒绝了城门卒想帮忙开路,左右没有急事,既然?规矩定下要仔细勘验过所,他们排队等着也无妨。


    那对?城门卒回去?后一说,听到是席家的郎君和成?国公府的人来了,勘验的速度就?加快了不?少。


    不?多时?,就?排到了他们勘验,护卫们递交过所,两队城门卒过来核对?过所上的人,路过老虎时?,腿有些发?软。


    “放心,它不?咬人的。”


    听马车里的俊俏小郎君如此说,城门卒勉强笑?了一下,还是绕开了老虎,然?后再回头看了看马车里的人,那小郎君已经缩回车里了。


    勘验完可以进城了,骆乔在进城门时?回头看了后方一眼,那些“尾巴”都藏了起来。


    到了长风街,席家和骆家就?得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分开走,席臻对?骆乔说:“铁牛你等着,明天我去?找你。”


    骆乔摇头:“明天不?行,明天我们要去?平国公府拜访。后天,你等着,我去?找你。”


    “你们俩,怎么把耍说出放狠话的感觉。”席烈快要笑?死?了。


    席臻说:“二哥你不?懂,我们少年人都这么说哎呀……”


    被捶了。


    到底还是席大公子?靠谱,有礼有节地同林楚鸿、姚莹告别?,然?后又跟骆乔、骆意?道别?,才把两个快要上手掐的堂弟带走。


    “阿娘、大伯母,我们也走吧。”


    骆乔轻扯缰绳向西,骑马走在最前?面?。


    骆鸣雁在马车里挑开一点儿帘子?看着外头街景,她离开建康京两年,这条通往成?国公府的大街看起来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仿佛……她从未离开过一般。


    “雁儿,”姚莹握住了女儿的手,“别?担心,一切有娘在。”


    骆鸣雁放下帘子?,挪了下.身,面?对?着姚莹,认真郑重?地说:“娘,等我回门后,您跟四婶他们回兖州吧。”


    姚莹惊诧万分,想也不?想地说:“不?行,娘不?会走,娘怎么放心你一人在这虎狼堆里。”


    “娘,也没有您说得那么夸张,”骆鸣雁回握住母亲的手,“就?像四弟弟说的,但凡三皇子?还有一丝争位之心,他就?不?敢薄待我,娘,我不?怕。”


    “那也不?行。就?算三皇子?不?敢薄待你,可宫中还有皇后还有贵妃,她们要是让你受了委屈,娘不?在,你岂不?是连个说倾诉的人都没有。”姚莹压低了些声音:“再说,那个齐国公主,我们这一路听了多少她的荒唐事,她要是为难你怎么办?娘虽然?大用没有,但总是叫你知道,你是有人疼的。”


    成?国公府里那群人没一个靠谱的,平国公府到底是隔了一层的外孙女,未来的路有多难走,姚莹不?想让女儿陷在虎狼堆里举目无亲。


    “娘,我这一路上想了很多,我其实挺害怕的,我害怕三皇子?,也害怕宫里的贵人们,二皇子?的腿……”骆鸣雁顿住,把下面?的话吞进肚子?里,“我想娘能?过自己欢喜的日子?,不?要再为了我受尽磋磨了。娘,您跟四婶他们回兖州好不?好,这样我才安心。”


    姚莹断然?拒绝:“娘要是去?了兖州,娘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母亲俩谁也说服不?了谁,说话间就?到了成?国公府大门前?,听到仆妇在车外请下车。


    大门外,只有成?国公府的管家带着十几个杂役等着,看骆乔在门前?立马,他诚惶诚恐地解释:“二房娘子?感了风寒,心里是盼着四房夫人和大房娘子?、四郎君、大姑娘、七姑娘回来的,只是起不?来床,几日前?就?吩咐奴在门前?候着了。”


    骆鸣雁跳下马车,哂道:“二婶病得很重?嘛,好几日了还起不?来床,那待会儿我们就?不?去?给二婶请安了,我和七妹妹、四弟弟一路舟车劳顿,身子?也弱,别?叫二婶过了病气,也卧床不?起,那二婶不?得愧疚死?。”


    管家僵硬住。


    骆乔还点头:“我们骄骄身子?弱,是万万病不?得的。”


    骆意?很配合地咳嗽两声。


    管家顿时?如临大敌,就?算没有见过四郎,可四郎娘胎带了不?足之症府里老人都知道,四房现在如日中天,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怠慢,更?别?说开罪了。


    骆找找懒洋洋从后头踱到骆意?身前?,冲着管家练了练嗓子?:“嗷——”


    管家抽了一口长气,蹬蹬蹬连退好几步,指着这斑斓猛虎:“大大大大、大……”


    “别?大了,给老虎安排个园子?。”骆鸣雁扶着母亲的手,白了管家一眼。管家之前?巴着二房,对?他们大房常有克扣,她可是都记着的。


    管家整个人都要抽过去?了,但在最后一刻还是坚强地挺住了,叫杂役卸行囊,安排两房的仆役护卫,送走护送的镖师们。


    “走吧,咱们去?如意?院。”姚莹对?林楚鸿说。


    回来了,肯定得第一时?间拜见长辈,面?子?上总要做得好看些。


    第 143 章


    如意院还?是老样子, 两三年的时间不足以让它有什么大变化。


    胡元玉端坐正房主位,受了儿媳、孙辈们的礼,脸庞僵硬, 三年前骆乔在这里磕头时那?装出来的慈爱不复存在, 即使是面对骆鸣雁这个曾经真心实?意宠爱过的与她有血缘的孙女,她脸上?的线条依旧是刻薄的, 对骆意这个第一次见的孙子问也不问一句。


    这个祖母, 真的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一下了。


    骆意倒觉得可以理解, 他虽未见?过这位祖母,但从大堂姐的言语中大概能推断出祖母的性格和处事手段。


    祖母一直以为?宫里?看?中的是二堂姐,并一直在为?二堂姐的婚事使力, 想的是曲线恢复二伯的官身, 谁知三皇子中意的是大堂姐,祖母所?有的努力成了一场空。想占三皇子便宜没占到, 反而自家?被三皇子利用得一清二楚还?成了别人私下里?的谈资。祖母这会儿没迁怒,已经是很体面很理智了。


    “回来了就好, 一路辛苦,都去歇息吧,今日公?爷有事在身, 老二家?的又起不来身, 明日一家?人再一起为?你们接风洗尘。”胡元玉轻摆了下手, 示意一行人可以退下了。


    众人未动,林楚鸿福了一福,道:“还?请母亲恕罪, 长者赐, 本不该辞,只因平国公?府的老夫人思念外孙女心切, 我等还?在路上?就接到了信,明日去平国公?府拜访。”


    胡元玉脸上?线条更加刻薄,看?林楚鸿的眼神恐怖得仿佛要?活剐了她一般,骆乔右脚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上?前拦在母亲面前。


    骆乔即使不动不言也有极强的存在感,她所?在之处很难被人忽略,加之她算是上?过战场见?过血了,年轻也不懂得收敛自己的锋芒,一身血煞气,目光如刀似剑地?砍去,实?在让人胆寒。


    胡元玉本想为?难几?句,但见?骆乔一副“你若多说一个字我就要?大逆不道杀人了”的架势,她敷衍地?摆了下手表示知道了,让众人退下。


    “我还?以为?祖母会教训几?句,这么轻易就让我们走了,不像是祖母的行事作风。”出了如意院,骆鸣雁跟骆乔骆意二人咬耳朵,“以往我说要?去外祖家?玩耍,祖母每次都要?啰嗦一大堆亲疏礼仪之类的,还?不能不听也不能走神,祖母随时会点回她的话,答不上?就得挨骂,特别折腾人。”


    骆乔想到三年前第一次拜见?的情形,心有戚戚焉地?点头。


    “这么严厉的吗?”骆意问道。


    他对成国公?府还?是挺好奇的,父母在家?中很少会言及建康的成国公?府,姐姐之前从建康回去后也不爱说成国公?府的人事物?,他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勾勒了一个想象中的成国公?府,今日总算见?到,与想象中的有些出入又不算太大。


    “你多住些日子就知道了。”骆鸣雁忍不住啧了一声,“祖父祖母常常把规矩尊卑挂在嘴边。”


    可她说句不敬的,祖父祖母自己就是乱规矩的源头,无怪整个府里?都是些拜高踩低的势利眼。


    “好了,谨言慎行。”姚莹提醒一句,今日不同往日,骆鸣雁不能再是骄纵的小儿女了。


    骆鸣雁抿着嘴,心情黯了一瞬,旋即又打起精神来。


    内院的管事早早就在如意院外等着,待四房一家?出来就殷勤上?前引路。


    这一次,四房住的不是外院的嘉宾院,成国公?亲自吩咐给?四房收拾了一个大院子,就挨着大房的静尘轩,门楣都是新写的,“胥远”二字。


    ——骍骍角弓,翩其反矣。兄弟昏姻,无胥远矣。


    成国公?实?在是用心良苦。


    母子三人对着“胥远”这门楣看?了有一炷香时间,旁边的内院管事想出声请三人进院子又不敢,四房今时不同往日,谁敢看?轻。


    “祖父可真是叫人……”终于,有人说话了,是骆乔。


    她开了个头,又猛然顿住,瞅了瞅母亲,忍了。


    她现在正是一百斤的大姑娘九十九斤反骨的年纪,要?她忍住不嘲讽祖父的天真挺难的。


    这会儿想起叫兄弟姐妹们相亲相爱了,早干嘛去了!


    骆乔身为?晚辈不能不敬不孝,憋着又很难受,这时,贴心弟弟骆意出手了,他问内院管事:“我的老虎安置在哪里??”


    “在大花园,在大花园里?。”内院管事忙答道,然后瞅了眼骆乔,壮着胆子问:“四郎,要?不要?找个笼……”


    骆乔斜睨一眼,管事登时消了音,生怕多说一个字七姑娘就要?杀人了。


    七姑娘变化也太大了,太可怕了。


    听说七姑娘杀人不眨眼,几?百上?千人她手起刀落,就跟砍瓜切菜一样,咔咔全杀了,凶残得很呐。管事想起这几?日仆役们私下议论得最多的话,脸都白了。


    “你要?把我的老虎关笼子里??”骆乔问。


    “不敢不敢不敢。”管事用力摇头。其实?他最开始想问的是要?不要?把老虎送到城外庄子里?养,现在老虎在花园里?溜达,都没人敢从花园里?过了。


    “在这外头搭个窝,”骆意指着胥远院的前庭,“我的老虎就住这里?。”


    管事傻了。


    府里?有专门养宠的兽院,里?面养的都是狗儿禽鸟之类的供主赏玩的小动物?,本朝皇帝喜欢鸟,上?行下效,不少贵人家?中也养了不少鸟,成国公?府是其中之一。


    管事本就愁老虎怎么安置,放在兽院那?不就是在给?老虎加餐,可放在花园别说全府上?下怕得要?死,那?也不像样子。


    而现在,四郎居然要?把老虎养在他们住的院子里?,这、这未免太……


    “有什么问题?”骆乔凶神恶煞一抱胸。


    管事腿软:“……”


    林楚鸿没有阻止两个孩子搞事情,未免妨碍,她先一步进了胥远院。


    什么“胥远”,多少也拿出些诚意来。


    骆乔骆意也不跟个管事多纠缠,亲自去大花园把骆找找领走。


    骆找找初到这么一个陌生逼仄的地?方,主人不在身边,还?不时有人朝它惊声尖叫,吵得它整个虎逐渐暴躁起来,但是还?记得没有主人的指令不可伤人,干不了别的就只能在花园里?找了块地?刨坑。


    等主人来的时候,它已经刨了个二尺见?方的浅坑了。


    “嗷呜……”骆找找见?到骆意,立刻弃坑而走,到了骆意身前就用大脑袋拱他,来了个猛虎撒娇。


    骆乔把拱在弟弟怀里?的虎头拎出来,捏了两下老虎耳朵,骆找找张开血盆大口就是一声虎啸。


    它最不喜欢被捏耳朵,每次被捏就会嗷嗷叫。


    骆乔瞟了眼左边回廊转角的地?方,轻拍了下虎头,带着老虎和弟弟一起走了。


    转角那?里?,有一高一矮两个人,高的那?个浑身颤抖,矮的那?个已经坐在地?上?,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就是“哇”一声大哭。


    骆崇绚被小弟的哭声惊得回神,低头一看?,忙把骆崇礼拉起来。


    “老、老、老虎……哇……”


    骆崇礼爆哭,怎么哄都哄不住,骆崇绚实?在没办法了,只要?叫仆役把小弟抱上?去找母亲。


    姜云梦“卧病在床”,听大儿子说四房的人用老虎吓唬她小儿子,垂死病中惊坐起,撸起袖子就要?掐。


    骆武难得没有出门,看?姜云梦气势汹汹,凉凉说道:“你去,你去,四房要?是问你‘二嫂病这么快就好了’,你就说你是吃了十全大补汤。”


    姜云梦步子停住,又不甘心,冲骆武发火:“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难道就看?着四房欺负我儿?”


    骆武指着骆崇绚,问:“你仔细说说,四房的怎么用老虎吓唬你们,若四房无理,老子说什么也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这话……是不相信儿子了?


    “骆武,你什么意思?!”姜云梦立马炸了。


    骆武不理妻子,只看?着长子,让他说。


    他已经被这个儿子坑惨了,再蠢的人也会长点记性。


    骆崇绚支支吾吾说得模棱两可,骆武却已经听出来所?谓纵虎吓人是怎么个纵法。


    他对长子已经没有更多可以失望的了,但心里?还?是埋怨姜氏把他的孩子一个两个三个都养得这么蠢。


    “你们自己上?赶着想去招惹四房,现在倒是怪四房带了头老虎回府吓到你们?”骆武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笑?了,他骆武虽然不成器,却也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他的孩子们怎么就……


    算了,谁叫他娶了个蠢而不自知的婆娘,合该他倒霉。


    “老虎得关着啊,这不就是故意吓唬人么。”骆崇绚嘟囔,亏他还?想着自己是兄长要?大度,主动示好,骆乔这小贱人居然这样对他,她肯定是发现了他,故意让老虎吼叫吓人的。


    骆武看?长子的神情,知道他不服,不由得加重了语气,警告长子:“这几?个月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房中读书?,再让我知道你去招惹四房的,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骆崇绚还?未表现出什么来,姜云梦先不快了,上?前护在儿子身前,指着骆武:“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张嘴就要?打要?杀的,这是你儿子,不是你仇人。”


    骆武心说:还?不如是我仇人,至少我被连累丢了官还?可以报仇。


    “四房的小七可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豫州的尚永年被她打得现在成了个笑?话,你们去招惹她,看?你们能不能受得了她一拳。”骆武指着门外,怼姜云梦:“你不是要?去找四房的麻烦,你去,你现在去。”


    姜云梦大声道:“这里?是建康,骆乔那?个小贱人还?敢忤逆犯上?杀人放火不成。”


    “那?你去啊,你赶快去,说不定老虎饿了你正好去给?它做个口粮。”骆武实?在不想跟这个蠢婆娘说话,一甩袖出门,早知道在家?中会不安生,还?不如一早就出门吃酒去。


    姜云梦盯着骆武的背影,等骆武消失在门外,她恨恨地?把手边的东西扫在地?上?。


    她这是嫁了个什么烂东西啊!她命怎么这么苦!!!


    骆崇绚在母亲掀桌的时候就悄悄退了出去,飞快跑了。


    骆崇礼还?在哭,因为?没有人来哄,他倍感委屈,哭得越来越大声。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是讨债鬼啊!”姜云梦忍不了,一腔怒火尽数发泄在平日万般宠溺的小儿子身上?。


    第 144 章


    成国公骆广之在外城西水荷巷置了一房外室, 他喜欢年轻貌美温柔似水的女子,以前府里的水姬是最得他心的,美艳的脸、纤秾合度的身子、温柔可人、善解人意, 伺候人的功夫是极好的, 骆广之闲来无事时最爱赏玩她?。


    一次夜宴,同僚瞧上了水姬, 他被酒灌得昏头昏脑, 答应把水姬相赠了。


    酒醒之后他有些后悔, 但赠出去的美人没有矢口否认的道理,骆广之只能认了,之后再也没有女子能如水姬那般能得他欢心。


    可惜。


    现在这个外室有五分?形似水姬, 且比水姬年轻许多, 很是叫骆广之放了几分心思在她身?上,近来?时常宿在外室这里。


    今日大房、四房回来?, 四房还?带来?了他未曾蒙面的孙子,照理来?说他该回府露个面让孙辈们拜见, 他原本也是这么计划的——昨日他宿在外室这里,今日休沐就直接从外室这儿回府。


    然而外室的小意温存让他陷在温柔乡里出不来?,胡元玉派来?请他回府的仆役被他呵斥走, 竟是荒唐得不回去了。


    水姬被送人的那天胡元玉高兴坏了, 家?里终于没了这个狐媚子, 倒也不是她?对?骆广之还?抱有什?么期望,不过?是与水姬互掐了多年彻底占上风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贱妾就是贱妾,供人赏玩的玩物罢了, 竟还?妄图踩在主母头上。


    没多久, 胡元玉得知了骆广之置了个外室,与水姬有五分?形似, 胡元玉不觉得意外,更甚者她?竟不觉得生气。


    这个家?早就烂了,从她?的骆文没了开始就烂了,既然其他人都不想经营,她?何必还?苦苦支撑。


    她?做了那么多,谁又感激她?了?!


    “老?大和老?四家?的呢?怎么不见孩子们来?拜见祖父?还?有,老?四家?的把老?虎养在院子里像什?么话,你怎么也不管管?!”


    胡元玉睨了一进门就发难的骆广之一眼,不咸不淡道:“你都不管,我为什?么要管。”


    骆广之一哽,坐下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坐实了。


    他知道老?妻是因为先头他与二儿媳口不择言指责她?没有在鸣珺的婚事上使?力而在与他置气,后来?他冷静下来?也看明白了这桩婚事里各方打的什?么算盘,从一开始这婚事就不会?是骆鸣珺的,可是他实在拉不下脸来?跟老?妻道歉,二人就一直僵持到现在。


    “没有回家?第二天就出门的,老?大和老?四家?的如此?任性,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是么!”骆广之边说边觑着胡元玉,以为她?听?到这话会?有什?么情绪。


    然而他失望了。


    胡元玉毫无波动,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这般沟通不了的老?妻让骆广之感觉十分?棘手,他以前很烦胡元玉跟他吵,现在却想着胡元玉更他吵也好,总比现在这样要好。


    “鸣雁的嫁妆都备好了吧?”骆广之另找了个话题。


    “她?的嫁妆不该是姚氏准备,她?生母还?在,哪有让祖母准备嫁妆的道理。”胡元玉哂道。


    骆广之不悦皱眉:“这婚事……”


    胡元玉轻飘飘说:“这婚事可是三皇子求来?的,难道鸣雁嫁妆少了,他还?敢薄待鸣雁不成。”


    骆广之语塞。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嫡长孙女,胡元玉不可能真不管骆鸣雁的婚事,正准备刺骆广之几句再叫他出点儿血给孙女添妆,外头管家?来?报,宫中徽音殿的毛内官来?传贵妃娘娘的话。


    骆广之立刻让管家?请毛内官去正堂,夫妻二人整理了一番也过?去了。


    “娘娘得了几株绿牡丹,听?说成国公夫人亦是爱菊之人,就想邀请夫人明日进宫赏玩一番。”徽音殿内官毛彬柄态度客气但没过?多殷勤。


    闻弦歌而知雅意,张贵妃想见的哪是成国公夫人,是她?的准儿媳才对?。胡元玉应下,且道会?带着家?中女眷一道,让她?们也开开眼界。


    送走毛内官后,骆广之对?胡元玉说:“明日进宫,把家?中的女孩儿都带上。”


    胡元玉顿时就摆出张嘲讽脸:“贵妃娘娘想见的是她?的准儿媳,把其他人带上,带去丢人现眼吗?”


    因为这婚事,他们成国公府丢大脸了,二房的姑娘怕是都只能远嫁,否则建康京里还?有哪家?高门能要她?们。


    说正事,骆广之不想跟老?妻吵,直言道:“贵妃娘娘估计不止是想见鸣雁,还?想见小七。”


    “小七?”胡元玉嘴角微微下垂,“真是不叫人省心。既然三皇子想笼络小七,娶了小七不正好,费那多事儿。”


    “你在说什?么胡话,小七不过?金钗年纪,说亲事还?有的两年,你是叫三皇子等着娶我们家?的姑娘,我们家?还?没这么大脸。”骆广之斥道。


    胡元玉下意识要辩,不想骆广之投以嫌弃的目光,接着说:“再说,娶小七哪比得上娶鸣雁更有利,你自己蠢别都当旁人跟你一样蠢,这话别再说了,没得招惹祸端。”


    胡元玉被气了个仰倒,指着骆广之的鼻子骂:“你聪明,到头来?依旧在太仆寺里混日子,要实权没实权,要脸面没脸面,你可真是聪明啊!”


    骆广之也气的不行,他先头怎么会?觉得胡元玉跟他吵也好,他肯定是被传染了愚蠢,胡元玉年纪越大越不可理喻,就是个泼妇。


    任由胡元玉在身?后叫骂,骆广之甩袖便出了府,上了马车吩咐往水荷巷走。


    “夫人,公爷往水荷巷去了。”


    “就知道他又去找那个小贱人,他迟早有天要死在女人肚皮上。”胡元玉诅咒了丈夫一句,慢慢顺了气,吩咐人去平国公府传话,明日要进宫谒见,叫大房四房的都早些回来?,也让人去了二房告知一声,无论如何再没脸面二房的也是她?的孙女,豁出这张老?脸也得为孙女的将来?谋划一二。


    仆妇去二房传达了夫人的话,姜云梦还?不待如何,骆鸣珺先炸了。


    “贵妃娘娘要见的是骆鸣雁,叫我也一起去做什?么,给骆鸣雁做陪衬,还?是去给宫里的人笑?话?”骆鸣珺踹了一脚面前的矮凳,都快气哭了,“我不去。我脸都没了,我还?出什?么门,祖母就是偏心。”


    她?对?三皇子没什?么好感,她?喜欢的是晋王世子,嫁不得三皇子她?并不难过?,她?难受的是骆鸣雁把她?的婚事抢走了。


    骆鸣雁这个狐媚子,又是勾引姚家?表哥,又是勾引三皇子,想要她?去给她?陪衬,呸!


    “孩子话。”姜云梦拍了女儿一下,“你在宫中好好表现,若是能得一句宫中贵人的夸赞,你今后的婚事就不能太难了。”


    “真的?”骆鸣珺将信将疑。


    “你祖母都是为了你,否则她?难道不知道你没脸,出去也是丢人……”


    “娘——”骆鸣珺急得跺脚。


    “别人越是笑?你,你就越要沉得住气,脸皮厚一点儿知道吗,这日子是你自己过?,过?得好不好的都是你自己受着。”姜云梦耐心劝导着女儿,“有时候,脸面真没有想象得那么重要,为了脸面委屈自己,别人不过?就称赞一句,也不给你吃喝不给你金银,有什?么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骆鸣珺点头。


    “贵妃娘娘和三皇子在婚事上耍了我们一道,说什?么也得给你些补偿,你表现得好一些……”


    “难道可以让我嫁给明哲表哥?”骆鸣珺天真的问。


    姜云梦:“……”


    她?以前是想让女儿嫁入晋王府,可晋王妃因素影园被说是与民争利后,晋王手中的权力被大大削减,晋王府已?经大不如前。


    还?有就是,晋王世子闻明哲对?骆鸣珺一向不假辞色,没了权力的晋王府在姜云梦看来?就不算是个好去处了。


    “不管怎样,明日进宫你表现得好一些。”姜云梦又想起前几日娘家?兄长写?来?的信,又叮嘱:“进宫后,你就跟着四房的那个丫头。”


    “骆乔?她?一个野蛮人,我不跟她?一起。”骆鸣珺用力摇头。


    “让你跟着你就跟着,难道你想跟着大房那个丫头,当大房的陪衬。”


    姜云梦一掐就掐住了骆鸣珺的死穴,比起野蛮人骆乔,当然是狐狸精骆鸣雁更讨厌一些,那……那就跟着野蛮人好了。


    “阿嚏——”


    骆乔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


    “着凉了?”林楚鸿掀开车帘,“快进车里来?,大冷天的非要骑什?么马。”


    “阿娘,我不冷,就忽然鼻子痒痒的。”骆乔望天思考片刻,说:“肯定是有人骂我。”


    林楚鸿逗笑?:“尽胡说。”


    骆乔骄傲挺胸:“我太厉害,嫉妒我的人太多,又打不赢我,就不敢背地里偷偷骂我。”


    贴心弟弟骆意最是捧场,从车里探出个小脸,吹姐姐:“姐姐天下第一厉害。”


    骆乔很受用:“我弟弟天下第一聪明。”


    坐在前面一辆马车里的骆鸣雁听?这姐弟俩互相吹捧,听?了几句实在听?不下去了,也探出马车:“你们俩能谦虚低调一点吗?”


    骆乔、骆意:“为什?么要谦虚低调,我姐姐/弟弟就是很厉害/聪明啊。”


    骆鸣雁:“……”


    骆鸣雁:“你明日进宫可别这种腔调,吓到宫里贵人去。”


    骆乔说:“那不用担心,我上次进宫谒见,还?给宫里的娘娘们表演了一个胸口碎大石。”


    “胸、胸口碎大石?”骆鸣雁目瞪口呆。


    “对?啊,我现在长大了,能碎更大的石头了,如果宫里的娘娘们还?想看的话。”骆乔右手握紧成拳,一拳打出去,带起一阵破风之声。


    骆鸣雁实在无法想象胸口碎大石是个什?么情景,正待细问,忽见骆乔猛地一低身?,躲过?身?后袭来?的一支弩.箭。


    “小心,左边!”骆鸣雁大喊。


    骆乔一拍身?下骏马,从马上跃起到骆鸣雁所?乘的马车旁,一手把骆鸣雁的头塞进马车,一手撤掉马车上的一块帘子,一甩,回身?把袭来?的一根弩.箭抽飞,侧身?躲过?紧跟而来?的第二根,用帘子卷住了第三根。


    护卫们迅速抽刀围在马车周围警戒。


    骆乔抓起卷住的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掷向了弩.箭来?的方向,旋即接过?护卫递上的刀,吩咐:“两人跟我过?去看看,其他人守好,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街上行人已?经因突如其来?的刺杀而骚乱起来?,骆乔三人排开人群一路追到一家?食肆的二楼,一间厢房里,一个模样平平无奇的男人胸口插着一根弩.箭倒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


    两名护卫把食肆和周边都查看了一番回来?,朝骆乔摇头。


    骆乔对?战战兢兢的食肆掌柜说:“报官吧。”


    “小侠、侠士,这、这个与我、我我无无无……”食肆掌柜抖得如筛糠,指着地上的尸体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倒霉事情。


    骆乔收刀:“去报官,说有人在长干里刺杀卢乡侯骆衡的家?眷。”


    第 145 章


    为了太子大婚, 建康京现在是全城戒严状态,光是?长干里三横街六竖街上就有巡逻金吾卫不下十队,这里动静不小, 不等?食肆掌柜去报官, 就有一队金吾卫奔上楼来了。


    “怎么回事?!”


    领队的火长大喝一声,进门?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浑身杀气的拿刀姑娘, 陡然一怵, 声音不觉地低了一个度, 指着地上的尸体问:“这怎么一回事儿?”


    骆乔让护卫上前去跟金吾卫说明,她则走?到窗前仔细查看。


    窗户半开,窗纸破了一个向内的不小的洞, 是?她掷回弩.箭射穿的, 正好射中了刺客的胸口。


    从这个位置射出去的弩.箭……


    骆乔捡起掉在?地上的瘦弩比在?窗边,看向百步外的青壁马车, 那是?大伯母和大姐姐乘的马车。


    刺客还找不出出身,周围也没有看见帮手, 是?没有还是?早跑了?


    “骆姑娘。”金吾卫火长过来,停在?三步远的地方,朝骆乔一拱手, “在?下已派人让京兆府来查案, 今日乡侯夫人和骆姑娘骆郎君受惊, 我等?护送几位回府。”


    骆乔颔首:“有劳诸位。”


    火长连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骆乔踩着楼梯下楼,边问火长:“太子大婚在?即, 金吾卫很辛苦吧?”


    “还好, 还好,只?是?比往常一日要多巡视几班, 巡街而已,也没什么大事,近来巡得勤,宵小轻易不敢出没,坑蒙拐骗的事也少了,不敢言辛苦。”火长是?个妙人,不用多问,就把长干里这几个月的常态说给骆乔听。


    戒严之后,别说刺杀,就是?偷鸡摸狗都几乎快看不到了,毕竟抓住之后就是?重刑伺候,重刑之后还能活着的还要罚苦役,偷根柴都能徒三年,如此重典用下来,谁也没有两条命敢以身试法。


    如此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情形下,成国公府的人回来第二日就被刺杀,想让人不联想都难。


    “怎么样?”见骆乔回来,林楚鸿忙问道。


    “阿娘,街上不安全,先回去再说吧。”骆乔把地上那根她先头击落的弩.箭捡起来用拆下来的帘子包好。


    也想问两句的姚莹见状按住了焦急的骆鸣雁,吩咐尽快回府。


    之后一路顺利到了成国公府,护卫递了个荷囊给金吾卫火长,感谢他一路护送。


    火长意思意思推辞了两句收下,临走?时朝成国公府里瞅了眼,心里啧啧两声,成国公府往后的日子怕是?难太平哦。


    成国公骆广之才享受了温柔乡不到两刻钟,府里就来人在?外头敲门?,言大房四房在?长干里被人刺杀。


    “怎么回事儿?”骆广之套上靴子,边整理衣襟边往外走?。


    外室目送他的马车拐过街角,吩咐杂役把门?拴好。


    骆广之赶回府里,径直去往如意院,进门?就问胡元玉刺杀是?一回事,刚才路上仆役说得不清不楚的,简直急死人。


    “公爷不先问问有没有人受伤或者?死了吗?”胡元玉闻到骆广之身上的香粉味儿,到嘴边的话变成了阴阳怪气。


    骆广之烦躁地吼道:“你?是?不是?疯了!一天到晚说疯话,你?要是?在?这家中住不下去了,可以去清静宫住!”


    骆广之是?真发火了,凶狠的模样叫胡元玉惊心,尤其是?听到他把“清静宫”都说出来了,胡元玉霎时噤若寒蝉,上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在?长子骆文意外去世时,吼叫着要揪出凶手严惩……


    夫妻多年,胡元玉了解骆广之这人,没有大能耐还有些得过且过,总是?把规矩挂在?嘴边,严以待人宽以律己,对家人很严苛,在?外面又是?个软柿子,就是?所说的窝里横。


    胡元玉越了解骆广之,心里对其便越是?轻视,没有对丈夫的敬爱,说话就愈发不客气,但?胡元玉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指着骆广之过日子的。


    她是?发妻,可骆广之真要发起狠来,其实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她的娘家早就不能给她撑腰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胡元玉开口,声音低了一度:“放心,都没事儿,刺客被小七反杀了。不过,小七说这事有点儿不太对,我把孩子们?都叫来,你?问问。”


    骆广之勉强压下了怒火,也缓了语气解释道:“马上就是?太子大婚,再过一个月就是?鸣雁大婚,于公于私,我们?家都不能出乱子。”


    “……我知道。”胡元玉欲言又止,终是?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夫妻二人在?罗汉床两端坐下,沉默地等?着孩子们?过来。


    家里所有人都被叫到如意院,二房的也一起,不在?家的骆武都被派人去找了回来。


    骆武懒懒抱怨:“不是?说没事儿么,我叫回来作甚。”


    姜云梦看到他就来气,又觉得大房四房一回来就出了这种事儿太晦气,便刺了一句:“怎么,你?还盼着你?侄女被刺客杀了不……成……”


    话还没说完,转角处就拐出来两人一虎,与二房九口人照面,是?骆乔和骆鸣雁。


    老虎看着这么多人,很兴奋:“嗷嗷嗷——”


    骆武:“嗷!”


    骆崇礼:“哇呜……”


    这么大头老虎就离自己三步远,二房的人都吓坏了,骆武嚎叫出声,最?小的骆崇礼又是?一声爆哭。


    然而骆找找也被他们?突如其来的大嗓门?给吓到,整头虎往后跳了一步,黄色的虎眼瞪圆,张开血盆大口就是?一声百兽之王的愤怒。


    骆武勉强稳住,叫仆妇把吓得不敢哭的骆崇礼抱回去,就要对两个侄女发难。


    “二伯希望我死在?刺客箭下?”骆乔搓着虎头安抚受惊的骆找找,神?色不善地看着骆武。


    “是?、是?雁娘和小七啊,”骆武尬笑两声,“小七你?这说得什么话,二伯怎么会?希望你?死,都是?你?二伯母胡言乱语口无遮拦。”


    骆乔就看向姜云梦,后者?连连否认,说自己就是?开个玩笑。


    “二婶这个玩笑可一点儿也不好笑。”骆鸣雁冷哼一声:“这种话都能当玩笑说,为老不尊。”


    被小辈骂,姜云梦当即就变了脸,骆鸣珺不爽地指着骆鸣雁:“你?怎么说话的,竟敢顶撞长辈。”


    骆武无奈地对天翻了个白眼,他的傻女儿,他们?理亏在?先,让两个孩子说两句揭过去就得了,非得跟这无理闹三分,闹得过了又要被她祖父祖母训斥了。


    “二伯是?这么觉得的?”骆乔懒与骆鸣珺争论,直接找能管事的人。


    骆武陪着笑脸:“小七啊,你?不知道二伯在?外头听到你?在?长干里遇刺,那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就在?当场,也能护你?一二。好在?你?无事,二伯就放心了。”


    “二伯的好意我心领了,刺客当场就被我杀了,一箭毙命,死得干脆。”骆乔语气淡淡,却偏偏让听的人觉得十足血腥,骆崇绚和骆鸣珺悄悄退后了点儿。


    “呵呵,呵呵,那就好,那就好,”骆武干笑,他怕骆乔还要说些杀啊死的,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们?祖父不是?叫全家去如意院说话,你?们?怎么在?这儿?”


    骆鸣雁凉凉道:“因为在?等?二叔您呀,等?了许久也不见二叔二婶,我和七妹妹久坐无聊,就出来遛虎。”


    骆武:“……”


    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说话阴阳怪气了。


    “那我们?就赶快过去吧,别叫你?们?祖父等?久了。”


    骆武说罢赶紧打头前走?了,姜云梦等?人紧跟而上,他们?不想跟骆鸣雁骆乔走?一起,那不就是?跟老虎走?一起,谁知道这老虎会?不会?凶性?大发吃个人。


    成国公府身在?建康京的终于都到齐了,骆广之看着厅中儿孙,三房的一个都不在?,大房与四房挨着,二房人最?多。


    “人都到齐了,我就说两件事,”骆广之道:“太子大婚在?即,此时不宜生?乱,还有鸣雁要在?备嫁,一家人该帮把手的都来帮把手,别叫人看轻我们?成国公府。这些日子大家就都不要出门?,安生?在?家待着。”


    “祖父,原本?我和母亲、弟弟明日要去席司徒府上拜访,但?明日要进宫,只?好推到后日。之后还要去寿昌长公主府上拜访。还有,周将军也在?建康,于情于理都得去。干办处的张郎将,我可是?与他一道出生?入死打退尚永年的,这肯定也要去认个门?的……”


    骆广之话音才落,骆乔就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她得去拜访的人,活似拆台一样。


    总而言之,她是?不可能不出门?的。


    “你?……”


    “祖父,您且放心,这建康京里能打赢我的应该很少,”骆乔笑了一下,“再说我被刺杀也不是?第一次。”


    骆广之被气道:“你?还挺骄傲?!”


    骆乔说:“骄傲谈不上,只?是?觉得咱们?不能因噎废食吧。”


    骆广之冷声道:“太子大婚,你?在?这节骨眼上闹出乱子来,要怎么收场?”


    骆意还带这些奶气儿的声音响起:“祖父,您怎么就肯定咱们?待在?府里是?安全的呢?”


    骆广之:!!!


    骆武:“!!什么意思?!”


    骆意说道:“我昨日四处转了转,发觉府中守卫不多,且怠懒者?不在?少数,府里如同筛子般不少关?节都能叫外人混进来。如果刺客有耐心,怕是?早就潜伏在?府里了。”


    骆广之等?人大惊,也顾不上说第二件事了,先赶紧叫人来要把府里查一遍。


    骆意又说:“刺客已经潜伏进来了的话,咱们?大张旗鼓查,不就打草惊蛇了。”


    骆武急慌慌问:“那怎么办?”


    骆意道:“平日里怎么办,现在?就怎么办,加强巡守,也不用太过刻意,不过大伯母和大姐姐的院子要严加把手,毕竟还有一个月大姐姐就要大婚,不容闪失。”


    骆广之连连点头,立刻吩咐内院管事去安排。


    “至于胥远院,也没必要增加守卫,”骆意笑得十分可爱,“刺客真敢来,就给他收尸。”


    骆广之等?人:“……”


    四房的是?怎么回事?


    长得越可爱,说话越凶残吗?!


    第 146 章


    建康宫宫规有定, 每日?辰时初刻,六宫妃嫔往含章殿向皇后行礼请安,寒暑不辍。


    今日?辰时二?刻, 皇后柳景瑕姗姗走进正殿, 殿中只有稀稀拉拉四五人,她脚步顿了一下, 旋即一派无事般走到主位坐下。


    今日?来请安的人比昨日?更少, 柳景瑕知?道, 那些人明着是为待会儿张贵妃的赏菊宴做准备。


    张贵妃的宴赏菊设在天泉池畔,昨日?司苑就已经把菊花布置好了,除了绿牡丹, 还有如凤凰振羽、雪珠红梅、十丈珠帘等等十数种珍品菊花, 叫天泉池旁灿若云霞。


    邀请的不止是成国公府一干女眷,还有准二?皇子妻的江家女眷、四皇子妻的杨家女眷, 以及在?建康的公主?、郡主?、王妃们,后宫诸妃等等, 好不热闹。


    坐了片刻,柳景瑕就想叫四五妃嫔散了,她们都是坐立难安的样子, 她也懒得为难她们, 为难几个份位低的妃嫔并不能显示她皇后的权威。


    不想这?时外头的内侍竟唱:“贵妃娘娘到——”


    张珍竟然来了?


    柳景瑕打起精神来应对?。


    张珍打扮得十分精致, 款款步入殿内,即便已徐娘半老?,这?后宫中容貌胜过她的妃嫔依旧没有, 她简简单单一装扮, 就是能刺伤人眼的明艳,何况精心打扮过的她。


    “妾请皇后娘娘安。”张珍缓缓福了一福, 态度恭敬。


    无论张贵妃的行事如何霸道无理,在?礼节上从?没人能挑她的毛病。


    “平身吧。”柳景瑕抬了下手,挂着一抹假笑,说道:“你?今日?倒是还有空来给我请安。”


    张珍在?左下首坐定,回?道:“妾不仅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还想请皇后娘娘坐镇赏菊宴。”


    柳景瑕脸上的假笑都没了,双眸微微眯起一些,眼神凌厉带着审视,盯着张珍看了许久,想在?这?张美艳的脸上找出她刻意嘲讽的蛛丝马迹。


    今年亲蚕礼前夕,柳景瑕着了风略微不适,但并不是不能主?持大礼,皇帝直接就叫她在?含章殿养病,叫张珍代皇后主?持。柳景瑕原本只是身子不适,到这?儿就真气病了,那可是皇后主?持的亲蚕礼,皇帝竟如此荒唐行事,究竟还有没有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亲蚕礼后,宫中的风向逐渐往张贵妃倾斜,还隐隐有废后之言传出,朝中的太子也是举步维艰。


    柳景瑕曾召母亲进?宫想向娘家求援,但她母亲没有拒绝也没有应下,没过多久,与齐国联姻一事就落到了太子头上,而三?皇子竟要娶的是成国公嫡长孙女,接二?连三?的事叫柳景瑕精力交瘁病了一场,皇帝趁她病把协理六宫之权又交给了张珍。


    张珍如今比前些年盛宠之时风光更甚,她要办赏菊宴,司苑立刻献上精心培育的数百盆菊花,原该送去各殿供妃嫔们赏玩的菊花也都送去了天泉池畔。


    连她这?个皇后都要避其锋芒。


    “我身上不爽,受不得风,便不去了。”柳景瑕拒绝了张珍的邀请。


    张珍料到是这?样,来这?一趟本就是做个样子面上好看,她起身行了礼,临走前说了句:“昨日?卢乡侯家眷在?长干里遇刺,还是在?人家回?京的第二?日?,今日?可得好好给他们压压惊。”


    柳景瑕沉默地看着张珍出去,嗤笑一声。


    昨日?长干里刺杀一出就传遍了建康京,众人猜测幕后指使,竟还有人传是太子派的杀手。


    这?般荒谬之言也有人信!


    四五妃嫔随着张珍一道告退,含章殿女官栾姿上前来,担忧地说:“娘娘,您身子还未大好,御医说过,您不可劳心费神。”


    柳景瑕苦笑:“我倒是想不劳心费神,可你?看看如今情势,我能放松吗。”


    栾姿欲言又止。


    “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柳景瑕摆摆手,想起什么来,问道:“张珍设宴,请了齐国公主?吗?”


    栾姿摇头:“成国公府、江家、杨家都请了,唯独没有请齐国公主?,说是还是七日?就要大婚,齐国公主?定然忙碌,就不打扰她了。”


    柳景瑕嗤笑一声:“她也有怕的?”


    “那齐国公主?实在?非常人,贵妃想必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栾姿心想,这?要搁自己身上,也是这?样,那齐国公主?实乃猛人,谁惹得起。


    柳景瑕有心想召齐国公主?进?宫来,给张珍的赏菊宴捣个乱,可到底自持身份,使不出这?样不上台面的手段。


    “去你?库里看着挑着首饰衣料,等张珍那边宴席过半,去赏了成国公府的人。”柳景瑕吩咐。


    栾姿应喏,正要退下,又听皇后似在?自言自语:“要是齐国公主?知?道张珍请了大半建康京的高?门夫人贵女,就是没请她,不知?道会?怎么闹。”


    栾姿眨了眨眼,退出正殿后没急着去开皇后私库,找来的内官皮曹金,叫他想办法?把张贵妃办赏菊宴的事传到齐国公主?耳朵里。


    “其他的不重要,要让齐国公主?知?道,张贵妃把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的未婚妻都召了来,唯独没请她。”


    皮曹金顿时笑了:“姐姐您瞧好了,保证让齐国公主?知?道得一清二?楚。”-


    天泉池畔,各色菊花铺展开,灿若云霞,司设在?湖边立有薄纱帷帐,挡住湖边吹来的凉风,又不完全挡住湖景,朦胧湖景配上名菊,美不胜收。


    张贵妃也没把人拘在?一处聊天吃酒,让赴宴的女眷们各自玩乐,双陆、投壶、诗画、秋千、飞花令,甭管文的武的都有,各处也张了小几摆上酒水吃食,供附近的女眷们随吃随拿。


    “这?宴挺有意思,比以前的宴会?都有趣,贵妃娘娘好巧思。”骆鸣雁给骆乔递了一块桂花糕,小小声赞了句。


    “你?怎么知?道是贵妃娘娘的巧思,这?种宴会?,不都是吩咐一句,自有内官来操持。”旁边骆鸣珺就看不惯骆鸣雁,非要和她唱反调。


    呵,现?在?还没大婚就开始想着讨好婆母了。


    骆鸣雁翻了个白眼,回?头瞪骆鸣珺:“你?能别跟着我们吗?”


    骆鸣珺嘁一声:“谁跟着你?啦,我是跟着骆乔,你?可真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你?跟着骆乔,骆乔同意你?跟着了吗?”骆鸣雁说道。


    “用得着你?管,我想走哪就走哪。”骆鸣珺喊。


    两人又吵起来了,还有越吵越大声的趋势,一旁骆乔被吵得脑袋嗡嗡的,提醒她们:“这?里可不是吵架的地方?。”


    “呃……”


    两人看了下四周,好在?没有人注意她们,鉴于场合不对?,两人鸣金收兵。


    “骆乔,我们去那边看看。”骆鸣雁指着一大丛凤凰振羽,在?花旁边有两人支了张桌子在?作画,是江姑娘和杨姑娘。


    骆鸣珺看清人,又忍不住嘴贱:“这?么快就想着要搞好妯娌关系了。”


    骆鸣雁脸涨得通红,气的。


    骆乔也是服了骆鸣珺,三?年前她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变得脸皮厚又贱兮兮的。


    “二?姐姐,你?知?道在?我们兖州怎么对?嘴贱之人吗?”骆乔微笑,不等对?方?说话,自己就答了:“我们一般是打一顿,如果还不行,就再打一顿。”


    骆鸣珺面色丕变,色厉内荏道:“你?、你?敢,这?里可是建康宫,你?敢打我?!”


    骆乔说:“我只是说打嘴贱之人,难道二?姐姐觉得自己是嘴贱之人吗?”


    骆鸣珺丑着一张脸,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想甩袖走人,可想起母亲的嘱咐又忍了下来。


    骆乔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地朝凤凰振羽花丛旁走,边幽幽说:“没有什么嘴贱之人是一拳解决不了的,有的话,那就是我力气太轻了。”


    骆鸣雁噗嗤一声笑出来。


    骆鸣珺忿忿,思来想去,还是跟上了骆乔。


    三?人到了作画的江、杨两位姑娘跟前,互相见了礼,两位姑娘也不扭捏,邀请她们一道作画。这?种活动骆乔是没什么兴趣的,她跟着骆鸣雁四处逛,是为了保护她。


    昨日?那场刺杀,骆乔站在?刺客的位置看过自家马车后,就猜测这?刺杀也许不是冲着自己,而是冲着骆鸣雁来的。


    是一个试探,试的是谁还不好说。


    从?兖州到建康的路上,几路人马就远远缀在?他们后头,一路搞了不少动静试探,她借着打猎去抓人,这?些人又滑不留手,人没抓到,倒是抓到不少这?些人用来搞事试探的动物,搞得她家老?虎都吃胖了。


    就连进?城门时,骆乔也明显感觉到窥探的目光。


    然后第二?日?就搞出刺杀这?种事来。


    那些阴沟里的老?鼠莫非是觉得她铁牛大王拿不动刀了?!


    “七妹妹,你?不来画一幅?”骆鸣雁把笔递到骆乔面前,笑着道:“江姑娘和杨姑娘很擅丹青。”


    “那我就不班门弄斧了。”骆乔摆手,对?画画没兴趣。这?种事,应该让骄骄来,可惜贵妃请的都是女眷,骄骄再小也是个男儿郎。


    骆鸣雁听了便不再劝,与江、杨两位姑娘讨论起画来,三?人其乐融融。


    骆乔抱臂在?一旁看着,心里还在?思索究竟是谁会?想刺杀骆鸣雁,还迫不及待的选择她回?建康的第二?天。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好像有人在?吵架。


    “那边在?干嘛?”同样对?作画不感兴趣但是又没走的骆鸣珺踮起脚眺望,只看到隐隐绰绰围了不少人,看不清是在?做什么。


    就很好奇。


    “我们去看看吗?”骆鸣珺问其他人。


    骆乔虽然也好奇,但没有兴趣去扎堆,她只看骆鸣雁,骆鸣雁要想去,那她就跟着一道去。


    昨日?回?去后,骆乔把对?刺杀的猜测告知?了母亲和弟弟,但是再没对?第四人说。只是一个猜测,没必要搞得别人惶惶不安。


    不过今日?出门,骆乔就一直跟着骆鸣雁,走在?她身侧都是一个随时能护住她可攻可守的位置。


    “叫个宫人过来问问吧。”江姑娘小声说道。


    骆鸣珺嘁了一声:“去看看又不会?怎么样,胆子也太小了。”


    江姑娘垂了头,低低说:“我胆子的确不太。”


    骆鸣珺还想说什么,就见骆乔一个拳头怼在?她眼前,问她:“知?道这?是什么吗?”


    骆鸣珺:“……”


    骆鸣珺噤若寒蝉。


    就在?这?时,吵闹处忽然传来惊叫之声,五人清清楚楚听到一句“你?竟敢打人,这?里可不是你?们齐国”。


    五人:!!!


    齐国公主?啊?!


    又打了人啊?!


    这?……


    “去看看。”骆乔说罢,拉着骆鸣雁的手走了。


    骆鸣珺立刻跟上。


    江、杨两位姑娘互相看着,杨姑娘问:“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毕竟她们都是要嫁给皇子的,那位齐国公主?可是太子妃,今后少不了要与她相处。


    江姑娘猛摇头,头都快摇断了,她之前在?寿昌长公主?府上就被齐国公主?打了一耳光,她害怕。


    杨姑娘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下陪着江姑娘。


    第 147 章


    齐国三?公主周祈实在是一位猛人, 至少建康京的贵妇们是从未见过如此离经叛道的女子。


    她在建康搞出桩桩件件的事哪一件不叫人咋舌,听说她还在鸿胪客馆里养了两个美貌男子伺候她哩。


    今天也是,张贵妃在宫中设宴之事辗转到了周祈耳中, 得知张贵妃谁都请了?就没?有请她, 周祈能?在齐国朝堂搅风搅雨可不是个蠢人,如何猜不出这是宋国皇后想要借刀杀人。


    不过嘛……


    周祈还是乐意当这把刀的。


    她没?机会?都要制造机会?折腾, 这送上门来的, 不把?建康宫折腾个人仰马翻怎么对得起宋国皇后的良苦用心。


    周祈带着随从就浩浩荡荡地进了?宫, 跟在身边的还有她新宠的两个美貌小郎,城门禁军想拦她,被她派侍卫一通闹根本拦不住, 就这么让她大喇喇去了?后宫, 在赏菊宴上一言不合竟抬手给了?寿昌长公主一耳光。


    众人惊呆了?。


    你你你、你知道她是谁么?


    这可是寿昌长公主,你竟敢打她?


    之前顶撞就是大过, 现在竟然打她!!!


    寿昌长公主气坏了?,厉声叫人把?周祈拿下, 内侍和侍卫却?有些犹豫,这可是齐国公主,一个不好就是两国交战。


    “还愣着干什么!把?她拿下!!!”闻丹的右颊已经泛出红印来了?, 她平生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今日定要严惩周祈。


    “我看谁敢!”周祈相当嚣张, 对闻丹恶劣一笑:“你动我一下试试,我可是齐国公主,你是在挑衅我大齐吗?”


    之前不过是说了?这老太婆一句, 这老太婆不依不饶让建康宫派了?个狗屁的宫正?来叫她仪礼折腾她, 她齐国公主用得着学他们狗屁的宋国仪礼。


    今天她就是特意?报复这老太婆,怎么着吧, 有本事就取消了?婚事让她回齐国啊。


    反正?想要达成两国联姻的又不是她。


    “奉劝公主要三?思而后行,引起两国纷争,公主可付得起代价?”张珍沉着脸走到周祈面前,不卑不亢道:“公主既嫁来我大宋,就要守我大宋的规矩,我大宋繁华百姓知礼,不是偏蛮小地可比的,公主以?前在齐国怎样过日子,在我大宋可行不通。”


    周祈怒目:“你敢说我大齐是偏蛮之地?”


    张珍冷笑:“你以?齐国公主身份来我大宋和亲,就是代表齐国,你目无尊长、狂妄悖理、德行欠佳,原来齐国的教养就是这样的!”


    周祈抬手就要也给张珍一耳光,却?手臂忽被人抓住,抓她手臂之人力气大得很,叫她动弹不得。


    “放肆!”


    “三?公主恐怕不明白?和亲的意?义在哪里,但我想,齐国皇帝应该知道。”


    骆乔抓着周祈高举的右手缓缓压下,周祈想收回手,但犹如被钳住一般,根本就动不了?。


    “你敢威胁我!”周祈大怒,对不远处的侍卫吼道:“你们是死人吗,还不把?这个胆敢以?下犯上的贱人给我拿下。”


    先头寿昌长公主叫人拿下周祈,建康宫的内侍侍卫们犹豫不敢动手,同样的,这会?周祈的侍卫也犹豫了?。


    这里是建康宫,不是成都宫,他们在这里动手拿人会?否给宋国授之以?柄?


    “给我把?人拿下!否则我把?你们都处死!”周祈咆哮。


    在死亡威胁下,周祈的侍卫动了?,然他们一动,建康宫禁军立刻抽刀相向?,侍卫顿住却?也没?退下。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对峙的侍卫身上,周祈收的美貌男宠之一忽然抽出一把?匕首朝骆乔冲了?过去。


    在宫中,除了?当值的禁军可以?佩刀外,任何人进宫都要解剑,这人竟身藏凶器!


    这里都是高门贵妇,连杀鸡都没?有看过,处置仆役也用不着她们亲自动手,何况是杀人,见此番情形就是一阵此起彼伏高亢的“啊啊啊啊啊”。


    骆鸣雁惊呼:“骆乔小心——”


    在她喊的时候,骆乔已经飞起一脚踢在那男宠的手腕上把?匕首踢掉,紧接着上前一步抓住那男宠的大臂把?人提起来往地上一甩。


    嘭——


    男宠摔在地上,口鼻霎时溢出鲜血,被骆乔踢到的那只手腕翻折成一个吓人的角度。


    禁军反应迅速,一队人把?刀架在地上的男宠身上,两人架在另一个男宠脖子上,周祈的侍卫全部被控制住。


    骆乔脚一勾,把?地上的匕首勾起接住,翻来覆去仔细看了?,样式很普通的匕首,上面没?有工匠的刻名。她垂眸看了?地上的男宠,又看了?眼?另外一个,最后把?目光定在周祈身上。


    “三?公主不解释一下么。”


    “你算什么东西?,让我给你解释!”周祈一脸轻蔑。


    刚才骆乔殴打男宠时,抓着周祈胳膊的手也没?有放开,周祈差点儿被扯倒,一肚子火。


    这要是在齐国,谁敢这样对她,早就死无全尸了?。


    “那就只能?请齐国皇帝给大宋一个解释了?。”张珍示意?禁军把?刺客押下去,包括另一个男宠一起。


    “你……”周祈环顾了?周围一圈,无不是对她怒目而视的人,她身边的侍卫又被禁军控制着,形势比人强,周祈又不是傻子。


    现在,她这把?刀要反噬了?。


    众人听见齐国公主笑了?声,表情从轻蔑愤怒变成宛然一笑,道:“贵妃在这里设宴,故意?不邀请我,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带着侍卫进来,你以?为为何城门禁军会?让?”


    张珍猛地睁大了?眼?,面色一变,就要阻止周祈接下来的话。


    可是晚了?。


    周祈大声道:“是你们的皇后啊,她让我这么做的,她看你们都不顺眼?,要不然你们以?为我一个别?国公主背井离乡,不谨小慎微便罢了?,还如此狂妄恣睢。”


    “哈哈哈,都是你们的皇后授意?的,要解释,去找你们的皇后要解释啊哈哈哈……”


    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有宫人悄悄离开,去含章殿报信。


    “骆七姑娘,你把?齐国公主‘请’到屏峰楼去。”张珍吩咐骆乔。无论周祈的话是真是假,都不能?再让她当众胡言乱语。


    骆乔应了?声是,拎起周祈让宫人领路去天泉池旁的屏峰楼。


    “今日之事,我不想听到任何流言蜚语,希望诸位记在心上。”张珍警告了?女眷们一番,不过语气缓和,又叫女官备了?礼安抚,让禁军好生送出宫。


    宫妃们无需张珍多敲打,她们在后宫讨生活,最会?的就是明哲保身。


    等?人散去后,张珍请寿昌长公主一道去屏峰楼。


    “齐国公主行事狂悖,她言及皇后尚不知真假,长公主您……”


    “放心,我不过是要还一巴掌回去。”闻丹虽然心有不甘,可从驸马那儿了?解皇帝意?图后,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掺和立储之事。


    掺和也无用,宋国的皇帝哪个不是士族的傀儡,下一个傀儡是闻端还是闻绍对公主府来说区别?不大。她的皇兄,不想着收拢皇权,倒是折腾起储君来,简直不知所谓。


    张珍瞅了?寿昌长公主一眼?,觉得她似乎有些什么变化。


    二人说话间到了?屏峰楼,正?好遇上匆匆赶来的皇后柳景瑕。


    “皇后娘娘来得倒快。”张珍嘲讽了?一句,很有宠妃嚣张的派头。


    发生了?这种事,她自然不能?再对皇后礼数周全,否则落在旁人尤其是皇帝眼?中,她就成了?心机深沉了?。对齐国公主拉皇后下水的话,张珍不全信也没?有全不信,别?的不说,今日赏菊宴定是皇后让人暗示了?齐国公主来捣乱,只是没?想到竟然出了?刺客。


    “刺客呢?”柳景瑕问。


    一名宫人答道:“已经押去大理寺了?。”


    柳景瑕点了?下头,说:“进去吧。”随后先一步走进屏峰楼。


    屏峰楼修在天泉池旁,楼有三?层,是供帝后宫妃们赏玩观景的,因而没?有正?殿后殿,一楼整个就是一个厅。


    厅中,骆乔守着齐国公主,抱臂问她:“你的男宠刺杀我,你不该给我个解释么?”


    “我又什么好给你解释的,”周祈嗤笑一声:“那小郎是别?人献给我的,我收用不到一月,谁知道你之前有没?有得罪那小郎,可别?什么都赖在我头上。”


    “昨天长干里刺杀,也是你安排的?”骆乔道。


    “说了?,别?什么都赖在我头上。”周祈喝了?一声,旋即又呵呵笑,说:“我知道你,兖州骆氏女,天生神力,豫州尚永年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带了?一千兵马却?被你一人打得落花流水。”


    “一人的说法夸张了?,不过尚永年的确被我打得落花流水。”骆乔一脸骄傲。


    周祈抽了?抽嘴角,然后说:“你想知道我们齐国是怎么看你的吗?”


    骆乔反问:“你知道东魏是怎么传说我的吗?”


    周祈笑容一僵。


    ——天降煞星,凶戾缠身,嗜杀成性,是为人形兵器。


    东魏军中流传着这样的话,便是远在成都京的她也是听说过的。


    周祈又想到她刚才轻轻一甩就把?一个大男人摔得吐血,一下就记起曾听到过太傅跟周禧说过的话——“此女应尽早除掉,待她长成定是大患”。


    “三?公主,你已经回不去齐国了?,齐国皇帝不会?允许你回去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骆乔问她:“除了?建康,你能?去哪里呢?”


    周祈定定看着骆乔片刻:“兖州骆氏女,你知道这天下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吗?”


    骆乔傲然一笑:“我倒想知道,这天下能?要我命的人有几?个。”


    周祈沉默片刻,道:“我没?有派人刺杀你,据我所知,随我来建康的也没?有接到要杀你的命令,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你会?来建康。如果有人接了?我不知道的密旨,那就当我没?说。”


    骆乔道:“所以?你们齐国是真的想杀我。”


    “想要你的命的人很多,”周祈恶毒一笑:“否则怎么在你来建康的第?二天就刺杀你,今天又来一个。”


    骆乔笑了?一下,说:“多谢提醒。”


    周祈气闷:“我并?不是在提醒你。”


    骆乔:“哦,多谢。”


    周祈更郁闷了?,还想说话,就见门被推开,宋国皇后和贵妃、公主进来,她嘴一闭脸一板,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看得柳景瑕额头一抽一抽地疼。


    第 148 章


    骆乔回来三天, 连着两次刺杀,其中?还?牵涉到齐国公主,宋国朝堂霎时紧张了起来, 两个男宠已经移到暗狱交由干办处详查。


    “叔, 他们招了吗?”


    骆乔、骆意跟着张瑾进了暗狱,隔着刑房门看里面血肉模糊的两个人形。


    张瑾把两张薄薄的纸递给骆乔, 后者看完又递给弟弟。


    再硬的嘴, 进了干办处, 张瑾也能撬开,这两个男宠的嘴轻易就撬开了,招出?来的幕后主使简直不要太荒谬。


    “太子暗中?给自?己的未婚妻安排了两个男宠?”骆乔差点儿笑出?来, 自?己给自?己安排两顶绿帽, 要不是对太子的性?子有所了解,看里面两团血肉的样子还?真就会信了这离谱之事。


    骆意把纸交还?给典狱, 说:“可?能,他们真以为自?己是太子安排的, 有人冒充太子准备了这两个人。”


    “刺杀小乔的人手上没有半点儿功夫,”张瑾又翻出?一张纸来递给骆乔,“身份已经查过了, 长沙郡人士, 祖父官至郢州西阳郡希水县令, 后落罪全家被罚没奴籍,在长沙王府里做粗使。”


    骆乔看完后又递给弟弟,骆意边接边说:“我记得现在的长沙王才三岁。”


    张瑾点头。


    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做什么?, 但不代?表长沙王府没有什么?可?说道的地方。


    “叔, 长干里那一次,要刺杀的不是我。”骆乔转头看着张瑾, “我是大?姐姐,骆鸣雁。”


    她那时是走在母亲和弟弟坐的马车旁边,大?伯母和骆鸣雁坐的马车在前头,说话间说到“胸口碎大?石”她就顺便展示了一下自?己坚硬的拳头,不想一拳打出


    忆樺


    ?去叫自?己胯.下的马受了惊,往前跑了几步,正好就跑到了弩.箭的路径上,她矮身躲过弩.箭时顺手扯下头上一枚珠花把弩.箭打落,才没让弩.箭正中?探头出?车窗的骆鸣雁。


    张瑾扬眉,微讶:“确定?吗?”


    骆乔道:“七八成吧。”


    前后实在是太巧了,就连看着弩.箭朝自?己袭来的骆鸣雁也没觉得是在刺杀自?己。


    “我来处理。”张瑾立刻吩咐典狱去义庄把长干里刺客的尸身运来。


    “太子大?婚,长沙王来建康京了么??”骆意仰头问道。


    张瑾摇头:“没有。受召来建康的只有会稽王,豫章王年岁大?了不方便移动,来的是世子。”


    骆意思索着慢慢说道:“豫章王年近期颐,少见的长寿。他老人家是武帝本?家兄弟,武帝朝的老人就只剩下他。长沙王……初代?的长沙王与豫章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会稽王,三代?会稽王都?资质平平,不过这位在前年江州大?旱出?钱出?粮赈灾,劳心费神?,听说江州不少百姓家里供了他的长生牌。他的嫡长子三岁上送来建康宫,与四皇子交好。”


    “这长沙王利用得还?挺巧妙,明?摆着其中?有值得深究之事,如?果朝廷真要深究,那么?豫章王、会稽王甚至建康的晋王和安郡王都?逃不过。一个拙劣的刺杀,把我们宋国的宗室几乎一网打尽,还?带上个太子。”


    张瑾惊奇地低头看着矮墩墩的男孩儿,早听说这孩子聪颖,倒是没想到他竟能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这许多来。


    男孩儿没有他这个年龄该有的肉感,皮肤白到近乎苍白,圆眼圆脸与他姐姐有七八分相像,可?爱非常,但因为瘦小叫人望之生怜。忘了是听谁说过这孩子极有灵气,羡慕骆将军有一双麒麟儿,只是这个孩子在姐姐的光环下少被人看见。


    “又是太子,又是长沙王,还?把齐国公主卷入其中?,这是生怕我们不多想呐。”骆乔嗤笑一声。


    张瑾道:“现今建康情势复杂,我们与齐国联姻,东西二魏不会坐视,各路探子云集建康京,真是少有的盛况。”


    “我有一个主意,”骆意说道:“幕后之人想引我们查太子和宗室,我们反其道而行,就用那人交差,逼出?他们下一步的动作。不动不错,只要他们有动作就会有漏洞,这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计划。”


    “我觉得可?以,不愧是我弟弟。”骆乔揉了一把骆意的头,差点儿把他头上的两个小揪揪给揉散了。


    张瑾没说赞同:“但这样一来,小乔怕是还?会被刺杀。”


    “刺杀这种事嘛……我是最不怕的。”骆乔挑起嘴角,笑容有点儿嚣张,“我就是好奇,幕后之人怎么?想到用我做筏子。”


    张瑾忍笑:“说不定?对方也是看中?了你不怕刺杀。”


    骆乔嘟囔了一句“还?算有点儿眼光”,拜托张瑾去查一下究竟是谁想要骆鸣雁的命,就和弟弟告辞了。


    姐弟俩出?门很夸张地带了二三十个随从,其中?半数是林家经营的镖局里的镖师,个个都?是好手,保护个人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天气冷,骆乔是不让弟弟骑马的,但她还?是大?喇喇骑马走在马车旁,一副生怕刺客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不晓得今天还?有没有刺客。”


    镖头听到不禁笑了:“姑娘这是想找人练拳脚呐。”


    骆乔也笑:“也没什么?不好,业精于勤荒于嬉嘛。”


    不过他们回去的路上没有遇到刺客截道,却遇到了公主截道。


    骆乔一眼认出?拦自?己路的马车上齐国公主的徽标。


    周祈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兴师问罪:“骆乔,我找你几次了,你为什么?推脱不见?”


    骆乔答:“忙着追查凶手。”


    这答案在周祈这儿不成立,她哼道:“查凶手用得着你,你是故意躲着我。”


    骆乔就很无语:“我躲你做什么?,再说了,三日后便是三公主你的大?婚之日,你这时候还?到处跑,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周祈讽笑:“我的男宠是刺客,我哪有心情大?婚。我倒是挺佩服你们的太子,他竟然还?在装病。”


    骆乔说:“说不定?是真病了。”


    周祈:“呵呵。”


    骆乔不说话。


    不知是谁给太子出?的馊主意让他装病,还?一病病了这么?多天,三日后就大?婚了,这会儿醮戒,竟还?病着,也不知道适可?而止。


    骆意在马车停下时就推门出?来,见到是齐国公主还?奉手问安了,不过周祈全副精力都?在骆乔身上,没看到他。


    这会儿骆乔不说话了,周祈这才注意到马车上还?有个人。


    “这就是你弟弟?”周祈指着骆意,“和你长得挺像。”


    “三公主该早些回鸿胪客院才是,这两日就该有天使持节奉宝,下册封诏文了。”


    骆乔是搞不懂这位公主的想法?,之前两人在屏峰楼交谈得不见得愉快,出?了宫后她却是几次派人上门让她去鸿胪客院说话。


    这位身上还?背着刺杀的嫌疑呢,她倒是完全不避讳。


    “急什么?,反正你们太子也病着,说不定?大?婚之日也起不来身,那就不用成婚了。”周祈问。


    骆乔说:“那不可?能。”


    周祈眯着眼睛看骆乔,神?色不善:“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很讨厌。”


    “讨厌我的人多了,可?惜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呢。”骆乔手一摊,“你说你们齐国的太傅想杀我,派杀手了吗。”


    周祈嘁了声:“要是我发现了,我一定?通知你。”


    “那就多谢三公主了。”骆乔抱拳。


    周祈随意地摆了摆手。


    她一直就是个任性?之人,周禧把她赶出?成都?京,想必也不会真指望自?己还?心系故国吧。


    她现在还?看骆乔顺眼,若周禧那边真有什么?动作,她不介意给周禧添个堵,好叫他知道,他姐姐就算远在天边也能叫他不痛快。


    “知道感恩就好。”周祈很霸道地说:“我在明?月楼定?了席面,听说这是你们建康最厉害的酒楼,你陪……”看到马车上还?有个小鬼,改口:“你们陪我去吃。”


    骆乔不想与齐国公主牵扯太深,正要拒绝,哪想齐国公主那是相当霸道——你要不陪我去,拿我就堵着你,咱们就在这街上停着挡路,我看你好意思不,反正我好意思。


    嘿,是要这样是吧!


    骆乔本?身也有些霸道,这么?一来反骨顿时被激起——你不走就不走,那我也不走,我们就这样耗着,反正我闲人一个无事在身,你还?要结婚呢。


    周祈差点儿被气了个仰倒,竟然还?有人比自?己还?无耻,很好,小鬼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两方人马就在裕丰街上对峙着,互不相让——齐国公主这边不让,然后骆乔又不肯退——一方二三十人,一方更夸张直接整了个仪仗。


    就……怎么?说呢,简直是叫闻着无语见者骂娘,你们这么?一大?群人在路上挡着,大?家伙都?不敢过路了。


    “姐姐,咱们跟三公主去明?月楼吃席吧。”骆意看不下去了,出?声打圆场,“我还?没有吃过明?月楼呢。”


    老堵在路上也不是事儿呀,而且……


    骆意看着齐国公主,他有些话想问。


    “看见没,你弟弟想吃明?月楼。”周祈哼笑。


    “看在我弟弟的份上。”骆乔顺着台阶下来。


    周祈瞧了眼骆意,说道:“也不是所有的弟弟都?讨人厌。”


    齐国皇帝母子争权愈演愈烈,周祈是他们斗法?的弃子放逐到了别国,再大?度的人都?会心中?有怨,何况周祈并不是什么?大?度之人。


    骆意坐进马车里,若有所思,齐国公主行事无忌,性?情古怪,喜怒不定?,齐国放逐她,真不怕她反噬么??


    第 149 章


    周祈与骆乔骆意在明月楼吃席才?将将开始, 此事就已经传进?了该传之人的耳中。


    “三公主做得太过刻意了。”骆意吃着?鱼羹边说,他身?子弱,在吃食上很精细讲究, 这不能吃那不能吃, 外头的食物一般是不吃的,不过这道鱼羹确实美味。


    街上堵人, 明月楼大?堂吃席,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齐国公主?和兖州骆氏女是同桌吃饭的交情。


    “无所谓, 只要叫人看见就行。”周祈对吃很挑剔,明月楼的招牌菜全被她挑了个遍,把一旁侍立的掌柜挑得一脸苦相。


    “我这么配合你演这一出?, 你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骆乔照顾着?弟弟, 把他不能吃的统统移开,全叫掌柜端去?齐国公主?桌上, 掌柜哪敢啊。


    周祈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你想要我怎么表示?”


    骆乔问:“你那两个男宠怎么来的?”


    周祈嗤了一声:“你们不是已经查到了么?你们的太子体贴入微,知我好养美貌郎君, 特意给我安排了两个,我未婚夫真是情深义重啊!”


    周祈夸张地感叹了一番,然?后发觉对面的姐弟俩在讨论要不要吃金丝饼, 脸一下黑了。


    “喂喂, 我在跟你们说话?。”她不满地敲了敲桌子, 并攻击:“这菜难吃得很,有什么好讨论的,你们宋国人是没见过美味吗!”


    掌柜都要哭了。


    “三公主?既然?不想说实话?, 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骆乔耸了耸肩。


    “这就是实话?, ”周祈不满,“你以为我一个异国公主?还能知道?的比你这个宋国人多?”


    骆意放下金丝饼, 抬头对周祈说:“三公主?不会没查到,你的两个男宠并不是太子安排的,是有人在混淆视听。”


    “不是?”周祈却也无所谓,“那是你们宋国人的事。”


    “是么?刺客被送到三公主?帐下,好在他不是想刺杀三公主?。”骆意轻轻笑了一下,“不知道?下次三公主?还有没有这份幸运。”


    周祈霎时冷了脸:“你很用不着?激我,小鬼,不要自作聪明,你以为两句话?就能激我出?手?”


    骆意耸了耸小肩膀,一脸“哎呀居然?被你看破了”,笑眯眯道?:“无所谓,贵国太后会出?手的。”


    周祈被戳到痛脚,大?怒,阴恻恻地看着?骆意,威胁:“小鬼,乱说话?小心你的舌头,不要我就帮你割……”


    骆乔中指一弹桌上的杯子,杯子朝周祈飞去?擦过她的脸颊砸在她身?后七八步远的墙上,杯子碎裂,墙也被砸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周祈僵住,她的侍卫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抽出?刀对着?骆乔,她身?后的随从镖师们上前一步,与侍卫对上。


    “你们确定?要跟我打?”骆乔把弟弟想要偷吃的辣味的菜没收,好整以暇地坐在原位不动。


    侍卫们都犹豫着?没有动手,骆乔以一敌千的凶名在外,他们区区四十几人,能在她的蛮力?下撑住一刻钟吗?


    但他们也没有收手。


    “骆姑娘,你这是以下犯上。”侍卫队长厉声道?。


    “不然?你们听听你们公主?怎么说吧。”骆乔对侍卫队长指了下周祈。


    周祈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洞,再转回来,一下一下鼓掌:“久闻兖州骆氏女天生神力?,力?杠千钧,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骆乔看着?周祈,虽然?还是坐着?,细看就能发现她整个人成蓄势待发状,随时会暴起。


    “行了,骆姑娘年少气盛,可以理解。”周祈朝侍卫队长挥了下手,示意侍卫们退下。


    “殿下……”侍卫队长还有话?说,但被周祈剐了一眼,终究还是不甘不愿地退下了。


    周祈微偏头斜睨了眼侍卫队长,神色冷酷,骆乔没有错过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杀意。


    骆乔不动声色地扫了那侍卫队长一眼,后与骆意对视,姐弟俩的默契让他们只一眼就明白对方?所想。


    齐国公主?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好了,我请你们来吃饭,就是想交你们这个朋友,继续吃,不要客气,”周祈一派无事发生的模样,对侍卫抽刀时蹦到角落里躲着?的瑟瑟发抖的掌柜招手,“你们明月楼还有什么招牌,全都上上来。”


    掌柜撑着?一张苦瓜脸,哆哆嗦嗦去?厨房叫菜。


    他们怎么还没吃完!


    “对了,我有一件事想问你们。”周祈微微倾身?,“听闻你们宋国司徒席荣的嫡长孙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你们跟我说说,真那么美吗?”


    骆乔、骆意:“……”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齐国公主?色心不改。


    “三公主?听过‘建康双璧’吗?”骆意问道?。


    周祈摇头:“什么东西?”


    骆意给她解释:“时人道?,河东柳氏公子柳炽明有俊容姿,面如凝脂,目如点漆,卓卓如野鹤之于鸡群,望之直教人叹曰‘此不复似尘世中人’。柳公子与席大?公子被称作‘建康双璧’。”


    “真有那么好看?”周祈一脸向往。


    骆意道?:“柳公子每月朔望都会在春雪茶舍举办诗会,届时三公主?可自行去?瞧一瞧,看世人有没有夸张。”


    “居然?还会举办诗会,会作诗,你们宋国人真是风雅。”周祈更?感兴趣了。


    骆乔诚恳说道?:“诗会上皆是年轻郎君,风姿各异,容色不同。”


    周祈一拍桌子,指着?对面的姐弟俩:“下次他们诗会,你们陪我去?。”


    骆乔正要拒绝,周祈完全不给她机会:“我在建康京人生地不熟,你们是我的朋友,难道?不应该陪我去?。”


    骆乔、骆意:“……”无中生友,大?可不必。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齐国公主?与兖州骆乔成了好朋友,还相约要一起去?赏美貌郎君,传了半个建康京。


    有人相信,有人不信。


    不信的,觉得齐国公主?与兖州骆乔年龄差得也太大?,一个二十多一个十二多,怎么看都不像会成为好朋友的样子,何况公主?的男宠才?刺杀了骆乔,两人没打起来就已经是克制了。


    信的人觉得卢乡侯之女长得高?挑哪里像个十二岁的孩子,齐国公主?觉得骆乔是同龄人与她成了忘年交也不是不可能,再说那男宠听说是太子安排到齐国公主?身?边的,齐国公主?也是个被利用的,两人一说开,发觉自己是被同一人……咳咳,说不得就惺惺相惜了。


    就很离谱。


    还有她们要一起去?赏美貌郎君这个事,不少人痛心疾首,卢乡侯之女这是被齐国公主?带坏了啊!


    明德宫。


    太子闻端听去?打探消息的人回话?,末了,来了个垂死?病中惊坐起。


    “骆乔和周祈交好?怎么可能?!”闻端不信。


    “殿下,是真的,”内侍道?:“好多人都看见了,骆七姑娘和齐国公主?在明月楼吃席,相谈甚欢。”


    闻端嗤了一声:“那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内侍说:“可是已经有不少人信了。”


    闻端大?怒:“别人没脑子,难道?孤也没脑子吗?”


    内侍被骂得不敢吱声。


    闻端掀开被子下榻,这病他也装不下去?了,刚开始装病时宫中还来人嘘寒问暖,之后就连做个样子都不肯了。


    尤其这两日到处在传齐国公主?的两个男宠是他安排的,他根本就没做这件事!天底下哪有人会自己给自己戴绿帽!还两顶!还是大?婚之前!


    说这些话?的人到底有没有脑子!!!


    因?为大?婚在即,皇帝派了不少人来明德宫帮忙,明德宫到处都是皇帝的人,闻端要防着?皇帝安插眼线已经是殚精竭虑了,外头的人事他没办法安排。


    原本还有母后暗中帮忙,可齐国那个遭瘟的公主?当着?那么多人说母后故意让她恣睢行事,害得母后在显阳殿跪了半日被罚禁足含章殿,差点儿?就连皇后金印都被收走。


    闻端真的是恨死?周祈了,想到自己还要娶她,他就像是吞了一百只苍蝇那么恶心。


    “骆乔真会跟周祈交好?不可能,她跟一个异国来的和亲公主?交好有什么用,她又?不是个蠢货。那她就是在做戏,做给谁看?不过,是周祈先去?找骆乔的,还把人堵在街上。是周祈在做戏,她又?是做给谁看,她一个和亲公主?今后只能靠孤……”


    闻端在殿内踱来踱去?自言自语,他现在就像聋子瞎子,朝堂动向、官员百姓他能探到的消息实在太少了,只能自己从零星几点的消息里分析。


    “难道?周祈是为了弥补,特意去?交好骆乔,以此来讨好孤?”然?后分析出?一个自己也不相信的推断。


    “不可能。”闻端立刻就否定?了这个推断。


    内侍跪在殿内,看太子嘴里念念有词,近乎魔怔的样子,小心翼翼出?声道?:“殿下,不如请五皇子来明德宫说话?。”


    “闻敬?”闻端停下脚步。


    内侍说:“这多一个人,多个脑子,何况五皇子在宫中,还可能让他帮忙去?看看皇后娘娘。”


    闻端忽然?一拍自己的大?腿,惊道?:“我怎么给忘了,之前老四要整他和骆乔,骆乔可是救了他的,两人说什么也得有点儿?交情吧。”


    “快去?请五皇子来。”


    第 150 章


    五皇子一进明德宫, 立刻就有人向三皇子闻绍通风报信。


    “太子拉拢个老五有屁用,拉拢二哥都比老五有用。”四皇子闻旭哈哈大笑,他自打?出宫建府后, 更粘着他三哥, 一副要在三皇子府上长住的模样,闻绍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闻绍皱了皱眉, 对闻旭的粗俗言语不满, 训斥了一句。


    闻旭缩了下脖子, 冲三哥讨好地笑,不住认错。


    “你已入朝听政,不可再如往日那边不着四?六, 说话做事都要三思, 不可叫人拿住了把柄。”闻绍放缓了语气,“太子一直在想方设法拿我们?的错处, 我们?自己送上门去,像话吗?”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三哥,我一定谨言慎行。”闻旭连连保证, 末了嘟囔了一句:“我也就在你面前这样放松, 在外头一直绷着, 也就在三哥这里能放松了。”


    闻绍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闻旭如此说。


    闻旭见状松了一口气,这两年三哥越来?越有威严了, 每次被他训斥总有一种被父皇训斥的错觉。


    “三哥, 太子把老五叫去,肯定是为骆家那个小娘子。嘿, 不过是几?年两人共患难了一次,这么久了,骆家那个小娘子还记不记得老五都不一定,太子倒是会利用人。”闻旭啧啧两声,“还有齐国公主?,就突然与骆家小娘子交好,鬼信!不会是太子故意放出的迷雾吧!”


    闻绍碾茶的手一顿,抬眸问?道:“你为什么觉得这是太子放出的迷雾?”


    “齐国公主?是太子妃,夫妻一体啊。”闻旭理所当然地说。


    闻绍放下茶碾,对闻旭的想法有了些?兴趣,闻旭思考问?题从来?都是简单粗暴,然而这种简单粗暴有时?还真?能给他提供另外一条思路,想不通的时?候不至于钻进牛角尖。


    “三哥,你想啊,这女人出嫁从夫,再不乐意嫁这个郎君,婚后还不是得靠着夫君过日子,齐国公主?这会儿可劲儿作妖,但之?后还不是得听太子的。就像骆大姑娘再不愿意,婚后还不是得……听……三哥你……的……话……”


    闻旭在闻绍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很勇敢地把话说完了。


    噫,三哥的眼神有一点点恐怖。


    可我又没有说错,明明就是三哥你安排在鲁郡的人回信的,说成国公府大房姑娘哭天抢地百般不愿嫁。


    闻绍阴着个脸,强道:“传话之?人从中添油加醋,夸张罢了。”


    闻旭:“哦。”


    夸张是夸张,不想嫁也是真?的不想嫁。


    闻绍闭了闭眼,在心里默念“不跟老四?这个蠢货计较,不跟老四?这个蠢货计较,不跟老四?这个蠢货计较……”,终于说服自己才睁开眼,接着刚才的话说:“齐国公主?种种作为是一心想要搅黄这婚事。”


    闻旭说:“可是她搅不黄啊,两国联姻,岂是她一介妇人可以左右的,横竖她是要做太子妃的,作也作够了,总要为今后考虑吧。现在跟太子示好犹未晚矣。”


    “她想替太子拉拢骆乔?”闻绍一哂:“骆乔岂是那么好拉拢的?”


    闻旭说:“这不还有个五皇子么。”


    闻绍摇摇头。


    骆乔背后站的是席家,席荣那老匹夫把灵宝弓都赠与她了,其看重之?意不言而喻,再加上她自己天赋异禀,完全可以傲慢地对待朝中任何势力的拉拢。


    这个姑娘要是把她当做寻常闺阁女子对待,可就大错特错了。


    “那齐国公主?不是帮太子拉拢骆家那个小娘子,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闻旭想不通。


    闻绍淡淡道:“她身边的男宠刺杀骆乔,她或许是想脱了干系,齐国公主?没有理由想杀骆乔。”


    “那说不定是齐国想杀呢?”闻旭说。


    闻绍意味深长道:“不无可能。”


    闻旭大惊:“真?的,我乱说的。骆家那个小娘子无官无职女流之?辈,齐国杀她做什么。”


    闻绍很无语,很想把老四?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水吗!


    哪个女流之?辈天生神力,男子都没她那力气。


    哪个女流之?辈以一敌千,男子能以一敌十就是勇武非凡了。


    “你……”闻绍瞪眼。


    “嗯嗯?”闻旭点头。


    “没事儿多读点书吧。”闻绍脑壳痛,老四?听话是听话,就是没脑子。


    闻旭整个人一垮,闷闷地哦了一声,问?道:“那三哥,咱们?就看着太子动作,什么都不做?”


    闻绍把烧开的水冲进茶壶,摇头说道:“太子大婚,咱们?封王的诏书就会颁下,这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齐国公主?的男宠已经由干办处在审,干办处的消息咱们?完全探不到,也不知道审出什么来?了。”


    太子大婚也就三日了,这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过几?日,我再央母妃邀成国公府的人进宫,与我那未婚妻见上一面。”闻绍把茶递给闻旭,“太子若是让老五去拉拢骆乔,也不用急着出手,老五想成事,难。”


    闻旭啜了口茶,郁闷说:“原本都计划好在贵妃娘娘的赏菊宴上,三哥与骆大姑娘见上一见,互诉一下衷肠,偏偏被齐国公主?给搅和了,真?是不够恶心人的。”


    闻绍被闻旭的“互诉衷肠”给恶心了一下,不悦道:“她很快就是你三嫂,不可言语轻薄,该有的敬重要有。”


    “三哥,我知道了。”闻旭飞快认错,再觑了一下三哥的表情?,明白今后要怎么对待三嫂了。


    “对了,三哥,我在琳琅轩定了个小玩意儿,给你的新婚贺礼,上晌派人来?告诉我可以去取了,我去取来?。”闻旭把茶喝完,放下茶盏跟闻绍拱了拱手,然后架鹰走狗地走了。


    闻绍叫仆役进来?打?扫干净,思索片刻去了书房写了封短信亲信送出去-


    琳琅轩在东市,买卖南北奇珍,建康的达官贵人皆喜在此定些?奇货或自用或送人。


    闻旭从三皇子府出来?,呼呼喝喝直奔琳琅轩,还没到店里,他的侍卫先一步去把店中的其他客人赶走,确保店里只有闻旭一名?顾客。


    掌柜惹不起四?皇子,只能陪着笑脸把被赶的客人送走。


    客人无故被赶,那是一肚子火,但听那些?人打?的名?号是四?皇子的,只能自认出门没看黄历,敢怒不敢言地离开。


    四?皇子几?年做了蠢事害得他母妃进了冷宫,他外家几?乎被贬了个干净,自己也禁足了许久,解了禁足老实没几?个月,又故态重萌,建康京里就没有比他更跋扈的了。


    可皇帝不管,皇后也懒得管,三皇子不仅不管还罩着他,现在是建康京的达官贵人们?看到四?皇子就绕道走,惹不起躲得起。


    闻旭进了琳琅轩,姿势嚣张地一坐,等着掌柜把他定的东西拿出来?。


    “我说你们?琳琅轩架子很大嘛,一个东西要一个月才能取。”闻旭抖着脚,纯属没事找事。


    掌柜把一座红珊瑚小心翼翼地捧出来?,这座珊瑚的造型仿佛是腾云飞天,奇特得紧,红也红得非常纯粹,没有叫工匠太多雕饰,纯粹天然,粗放又精致,算得上少有的珍奇了,这么座珊瑚弄来?怕是要不少银子。


    闻旭围着珊瑚看了一圈,很满意,作为三哥的新婚贺礼够牌面了。


    “不错,”闻旭让掌柜重新装好,让人送到三皇子府上去,“你们?琳琅轩有点儿手段啊,这种好货都能找到。”


    掌柜陪笑:“不敢当四?殿下的夸。”


    “行了,赏你的。”闻旭扔了一个荷囊给掌柜,荷囊鼓鼓囊囊,看赏赐不薄。


    掌柜连连谢恩,叫来?伙计把珊瑚装好。


    闻旭吊儿郎当地出了琳琅轩,正要上马车呢,抬头一看,斜对面不就是明月楼,外面泾渭分明的站了两队人,可不是巧了么。


    他嘿了一声,招手叫随从跟上,打?算去会会齐国公主?和骆家的小娘子。


    守在店外的侍卫随从看到四?皇子过来?,有心想拦却?也没法拦,只能齐刷刷大声请安,好提醒店内的主?子注意。


    店里的三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该说的都说了,该暗示的……也不知道对方懂不懂,正准备撤四?皇子就进来?了。


    “四?殿下。”骆乔、骆意起身行礼。


    闻旭先是一眼看到骆乔,惊讶于她变化好大,一眼看过来?杀气腾腾的,仿佛一言不合就要砍人。


    她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闻旭有点儿怂了——她应该不会打?我吧?


    以前虽然讨厌但是长得还蛮可爱的,现在是连可爱都没有了,只剩讨厌。


    未来?三嫂应该跟她长得不像吧?闻旭莫名?就为三哥担忧起来?。


    “好久不见啊。”闻旭皮笑肉不笑,没人能看见他心里在打?鼓。


    骆乔站直了,一只手负在身后,淡淡道:“我以为四?殿下不会想见到我。”


    闻旭的皮笑扭曲了一瞬,立刻就想到倒霉的那一年,气死?。


    “这是你弟弟?”闻旭指着骆意,“你弟弟可比你顺眼多了。”


    骆意可可爱爱一笑,一派天真?地说:“四?殿下,大家都说我和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呢。”


    既然是一模一样,哪有什么一个比另一个顺眼。


    闻旭:“……”果?然,只要是姓骆的都讨人厌,这个小鬼和他姐姐一样讨厌。


    四?皇子跟骆家姐弟俩说话,完全无视一旁的齐国公主?,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周祈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比嚣张跋扈,她比闻旭更甚。


    “宋国的四?皇子眼睛是瞎的吗?”周祈冷笑。


    “你说什么?!”闻旭大怒。


    周祈:“说你是个瞎子,难不成你不仅瞎,还聋,啧啧啧,又聋又瞎。”


    闻旭:“放肆!”


    周祈笑了:“嘿,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说我放肆,聋瞎皇子,你很放肆嘛。”


    “噗嗤——”骆乔忍了忍,没忍住,笑出声来?。


    闻旭气得不行,他虽然总是被三哥说脑子不好使,不过他知道齐国公主?这会儿最忌讳什么,张嘴就来?:“你不知道吧,太子痊愈了,三日后大婚亲迎妥妥的,再三日我就要叫你一声大嫂了,大嫂。”


    周祈霎时?阴了脸,对侍卫一挥手:“去,给我把他打?一顿。”


    “你敢!”闻旭瞪眼。


    “长嫂如母,你母亲要打?你还需要你同?意不成。”周祈喝道:“给我打?。”


    侍卫们?还在犹豫,闻旭被辱却?也不能忍,也叫侍卫上去打?齐国公主?。


    “还不动手,等着我看了你们?的脑袋?”


    “还不动手,等着我看了你们?的脑袋?”


    周祈和闻旭一齐喊,就有种奇怪的默契。


    侍卫们?见状不得不动手,混战成一团,又顾忌着对方的身份不敢放开手脚,打?得很束手束脚。


    骆乔护着弟弟退到门边,可别叫菜鸡互啄不小心把她弟弟给伤到了。


    “走吧,回去了。”骆乔道。


    骆意没有异议,留下一人等着菜鸡互啄完再去跟齐国公主?和四?皇子告罪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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