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许劲知发了一条朋友圈。
一支点燃的仙女棒, 配文:新年快乐。
但凡跟他关系好的,都知道他这人无聊的很,根本不会去玩儿这种东西, 于是在底下纷纷排队吃狗粮。
远远啊:行了行了哎呀真的, 我这刚打开朋友圈就被你秀一脸。
瑶瑶啊:有羡慕到, @远远啊。
梁柏彦:我就不该点进来。
孟妍初六那天再看到这条朋友圈,瞧着评论还是忍不住笑, 都是以前高中的老同学,挺有意思的。
她正看着,老爸的电话打了进来,孟重阳应该在外面, 挺热闹的, 声音从一阵嘈杂里传出来,“阿妍, 你跟小许出不出来看灯,我跟你妈在这边呢,广场这一片儿弄得都不错, 挺喜庆的。”
孟妍想了下说, “不去了爸, 我订了蛋糕,在配送中, 走了没人拿。”
孟重阳见不着她,拿着电话也要唠叨,“平时没人管,你放着正经饭不吃, 尽吃那些乱七八糟的。”
她更正说, “不是, 今天许劲知生日。”
是他二十七岁的生日。
“初六,小许今天生日?”孟重阳那边广场似乎有活动,音乐声越来越大,他再往前走就听不见电话声了,于是说,“那行,阿妍,你们过生日,我跟你妈接着转转,代我跟小许说句生日快乐。”
她应了声,“好,爸。”
通话结束,许劲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身后。
“阿妍,阿妍。”他抱着胳膊倚在门框,眉眼带笑,学着孟重阳那样叫她,“阿妍。”
许劲知声线就是那种好听的低音,沉沉懒懒的,故意在这儿叫她阿妍,拿人的很。
孟妍刚抱起平板准备画画,刚画了两笔,许劲知在旁边又说了句,“阿妍,还不错,我以后叫你阿妍。”
好听是好听,就是听着让人没办法专心。
她拍了他一下,故作凶狠,“你别这么叫,叫我大名。”
她装凶装得不像,许劲知也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怎么我就不能叫了,这不显得亲切点儿吗。”
“不行,就是不行。”孟妍说不清,拿上东西准备换个屋,身后的人却没打算罢休。
她忽然停下,转身看他,若有所思,“许劲知,你小名叫什么。”
“……”
他瞬间不说话了,他那小名属实是有点,不太好听。
孟妍忽然想起来了,“哦”了一声,使坏般叫他,“小胖,是吧小胖。”
她说完又觉得哪不太对,改口说,“可是你也不算小了,要不叫你,大胖?亲切点。”
小胖,大胖,听着越来越离谱了怎么回事。
许劲知看她眼,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声,“别叫了,还是叫大名吧,这份亲切,我不配听。”
他自知在“小名”这件事上说不过她,主动转移话题,“几点了,那节目是不是播了,我去看一下。”
孟妍把平板往床上一丢,忽然来劲,“你小时候真挺圆的,四五岁那照片我还留着呢,整条胡同的小孩就你最圆润,我后来什么都不记得,你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就只记得小胖这个称呼了。”
如果拿出当初那照片看,跟他现在对比着,她估计都不敢认,这可能就是“男大十八变”。
许劲知穿了一件黑色T恤,身形高瘦,却不显单薄,弯腰去拿遥控器,肩背形成一道自然的弧。
知道大胖难听,这会儿也不叫她阿妍了。
他坐下调着台,很多都还在重播新年晚会,猫跳上沙发,他伸手摸了两把,“可以适当忘一忘,有些事儿吧,也不用记那么清。”
正巧门铃响了,孟妍离得近,她过去开。
许劲知再回头,就是她领着蛋糕进来了。
过生日这种事情,他很早就不过了,蛋糕他也不是很喜欢吃,所以生日一直就和平常一样。
昨天他跟孟妍说这话的时候,她表情惋惜,皱眉不解,说这怎么行,怎么也得买个蛋糕吧,说今年有她在,她的男朋友必须得有个仪式感的生日。
许劲知很少听这种话,差点就要开始感动了,结果她又适时补了一句。
是她想吃。
蛋糕她从门口外卖小哥手里接过来,往桌上一放,发现袋子里好像少了样东西,里外看了看,“老板是不是忘给蜡烛了,没蜡烛怎么许愿。”
她习惯性就说完这一通,又反应过来这位寿星不能用常人思维理解,“哦,你是不是,不喜欢许愿。”
他却破天荒地说,“今年要许。”
以前落下的愿望,没许的,他都要许。
孟妍拿起赠送的打火机,“嚓”的一声,冒出点微小的火苗,她用手拢着,生怕灭了似的,“凑合一下?”
许劲知看了眼那微弱火光,淡笑声说,“许好了。”
孟妍这架势都端好了,就等着他许,结果这人看一眼,就说许好了。
她收了打火机,“你也太敷衍了吧。”
许劲知慢条斯理地拆着蛋糕盒子,不紧不慢,“心诚则灵。”
在他切蛋糕的时候,她没忍住问,“你许的什么愿?”
他好多年没许过愿,这次就索性许了个奢侈的,“许你明天一觉睡起来能忘了我那绰号。”
……
开了年,许劲知上班一直都挺清闲,还是年前那个打卡摸鱼的状态,凡是她发的消息,他手机都拿在手上,随时就回。
直到三月团队有了个新的研发项目,忽然忙起来好一阵,仿佛又回到去年顾不上吃饭顾不上睡觉,忙得像个陀螺那段时间了。
孟妍每天会跟他说按时吃饭,他答应的倒是快,真照做了没又是一说。
她趁着有空,中午去他们公司,没提前告诉他,就是想看看他平常的工作状态。
她来的不早不晚,许劲知和大智是已经吃完午饭回来的,俩人走在她前面,没看见她。
大智手里还提了两杯喝的,是帮别人带的,“哥,今天估计能结束,明天休假,那谁说明天去喝酒,你去吗。”
许劲知想都没想,就说,“不去。”
大智问,“有事儿?”
他似是还仔细斟酌了一下,但没斟酌出个结果来,“陪女朋友算不算事儿。”
大智也不再问了,“成,我懂了。”
许劲知不谈恋爱就罢了,寡的超凡脱俗,谈起来还真是秀的无孔不入。
猝不及防就被秀到了。
眼看着他们就快要进电梯,孟妍叫了他一声,“许劲知。”
他回头,随即勾起抹笑,又冲大智说,“你先上去吧,我等会儿再去。”
大智掂着东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先进了电梯。
“你怎么来了。”他朝这边走,几步就到了跟前。
“给你们送几张邀请函,周末如果有空,可以去看,我师姐的个人画展。”孟妍从包里拿出一叠邀请函,有十几张,“我顺便也是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许劲知接过来,邀请函每张都做的很精致,拿着还挺有分量,他看着她,故意说,“许某人受宠若惊,有人惦记着,这饭当然得吃,我说话算话。”
站着聊了两句,孟妍催他,“快上去吧,别让人以为我霸着你不让走。”
早忙完早休息,她刚才听见他同事说,今天能完事的话,明天就休假。
许劲知的团队不负众望,今天把事都做完了,比平时下班时间还早了一个小时,项目待审期间,休假三天。
许劲知回去的挺早,孟妍正心血来潮,想做顿饭,等做完出去,他人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孟妍知道他最近挺累,调低了电视声音,想让他睡一会儿,再叫他吃饭。
她坐在旁边刷微博,昨天一对艺人结婚,微博上全是这俩人之前在节目中秀恩爱的剪辑片段。
她看的入迷,旁边人慢悠悠醒过来,瞥见她屏幕,他声音倦哑,整个人还有点疲沓,“哎,回关一下我。”
“你关注我了?”孟妍惊讶一瞬,没想过他还玩儿微博,每天新增的都是粉丝,谁会想那里面混着一个许劲知,她翻着粉丝列表,仔细的找,“你是哪个?”
许劲知跟她视线对上,见她一脸茫然,看样子是真不知道,有些话咽在喉咙里,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点了取关,又重新关注了一遍。
孟妍这边很快显示,新增粉丝,加一。
ID名为,树。
她点进去看,这个账号早在三年前就给她发过消息。
树:你说跟我一辈子的话,还算不算。
孟妍捧着手机,一时间仿佛动作都僵硬了,眼睛看着中间这行字,久久不能平静。
刚分开的那会儿,许劲知不知道她原来的微信号之类已经弃用,还发过消息,当然没得到任何回应。后来许劲知偶然知道了她的微博,加上也一直没去打扰她,某天借着酒意,脑子不清醒发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却始终都是未读。
她未关注那一栏里的消息,就算有红点,她也没点进去看的习惯,很久才点进去一次,广告消息很多,她也不挨着看,更何况这个“树”的微博ID是他不久前才改的,以前是个英文名。
“算。”她愣愣点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算,我说的话,也都算话。”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许劲知觉得再放任她酝酿一会儿,她又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了,于是借着话茬提议说,“明天有空吗,去鸡鸣寺,再抽一次签。”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孟妍点点头说,“好。”
她这些天才逐渐意识到,有些事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觉得遗憾,那些曾让人心动的瞬间,也的确含有爱意。
……
四月二十,谷雨。
孟妍和他起了个大早,飞机又转车才去了鸡鸣寺,没提前做好攻略,三月多来才是最佳,这会儿樱花都开败了。
青灯古寺,翘角飞檐,四周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树巍峨挺拔,清冷庄重。
周围来来往往,来祈福上香的人很多。
悠扬钟声里,仿佛回到当年高考结束,为求金榜题名,她拉着许劲知去城南寺庙,抽到支下下签又不肯认,幼稚也天真。
这会儿第二次求签,她心里也没底,还没做好准备,许劲知伸手便抽了。
她没敢看,微抬起头问他,“什么签。”
“上上签。”他似乎没觉得意外,把签递给她看。
他和孟妍,就该是支上上签。
周身围绕着庙里特有的香火味,还有雨后青草香,孟妍拿着这支红木签,从台阶往下走,看得认真也仔细,低声念着签词,“日出风月散,光明照世间。”
他微垂下眼,勾着唇笑,一如少年时候。
“是我和阿妍。”
……
《安徒生童话》的末页,她跟在许劲知那段话后面,又悄悄加了一句,不告诉他。
人声鼎沸处,草长莺飞时,愿他能得到这世间千般美好,鲜花遍地都不足够。
愿那个喜欢哆啦A梦的少年永远热烈,永远坦荡轻狂。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感谢大家支持,番外我想想写什么,不定时随机更⊙▽⊙
下本开这个《乌龙对白》求收⊙▽⊙
高中时期邢芸遇到过一个惊艳的人,五中的高岭之花,沈仟怀。毕业照上少年眉眼清冷,挺拔矜傲,一件蓝色校服洗的发白-
一封情书重见天日,烟雾缭绕的台球厅内,情书男主嘴里叼着一根细烟。
有人问起沈仟怀关于她的事,他胳膊随意搭在桌沿,侧着头跟人打趣,“不记得,不喜欢。”
跟前邢芸红着眼眶低头快步走过,默不作声。
旁人看见他盯着那抹纤瘦背影,魂儿像是也一起跟着去了,起哄般好心提醒句,“别太过分了啊,少欺负人姑娘。”
他淡淡收回视线,俯身压杆,“在一起过,人甩的我。”-
邢芸退出名利场,拿了把大提琴回他家乡当起了民间艺术家,同行惋惜她的才华不被人听懂,她也只笑着摇头,“有人能懂,他会回来的。”
一天,两天,三天,他回来了。
春雨未歇,沈仟怀撑着伞帮她整理被打湿的裙摆,砰砰雨声下,他嗓音疏懒清咧,“来这破地方拉琴都不愿意哄我一句?”
2021.11.22,2022.2.16改
——爱意生长,我们终将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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