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早上, 仨孩子一起来就迫不及待地拿了小炮仗准备去公园里放。
“别埋在雪里点,别炸自己到自己身上,更加别炸到别人身上……”林青禾边给安安戴帽子边嘱咐道。可她还没交代完, 安安就攥着过来的小昊跟着小旻一块跑了。还不忘留一下一句, “妈妈, 酸菜馅的饺子多包一点!”
“这疯丫头真是!”林青禾轻笑了一声, 随后就跟着大嫂一块去厨房收拾家伙什,照例要在堂屋全家一块包饺子。
趁着和面剁馅的功夫, 林青禾又去厨房的灶上煮上一锅小米粥。谁知道水才刚开,仨孩子就一个比一个声音大地喊着“吓死人了!”跑进院子。
小旻儿吃力地抱着小昊,安安跟着旁边,好似是怕哥哥抱不住, 她好随时接住一般。
林青禾走到院子里,轻斥一声,“说啥玩意, 大过年的, 别瞎说。”
安安直接冲过来抱住林青禾,两个两个侄子也是一样的动作。
“妈妈, 好吓人, 好吓人!”安安跑得满头大汗,额前的几丝碎发都湿了,黏连在一块。
“咋了这是?瞧你们这一个个的,炸到别人了?”林青禾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依次给三孩子擦汗。
林喻旻刚才抱着弟弟跑, 现在是喘气声最大的,自然回答不了大姑。
“妈妈,公园里,公园里好多人好奇怪啊, 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还有人站得歪歪扭扭的双手不知道比划什么,他们的表情好吓人……”
“嗐,我还当你们仨看见啥了,吓人啥呀,人家那是在练气功呢。”方秀珍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就插了句。她前阵子也被人拉着一块练了一会子,但是没感觉不说,保持同一个姿势还特别累人。可她看着人家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想着,可能是自己没天分吧。于是她不去了,但也没叫人家知道真实原因。
“啥玩意?气功?”安安瞪圆杏眼,一脸的惊讶。
林青禾解释了两句什么叫气功,又接着道,“原先不都是一些老年人练的多吗?怎么听安安说感觉现在年轻人也不少啊!”
“现在那俩什么大师,各地跑着,宣传着,连报纸都在宣传。这跟着学的人能不多嘛,我前几天还听说就是医院里还有医生用气功给治病呢。”进了屋,方秀珍边择葱边说道。
“这玩意真有那么灵吗?”林青谷问了声,“我们医院昨天在手术室就有个医生给病人用气功代替打麻药的……”
“灵不灵的,反正咱是没见过。大过年的不说这些,现在啊,干啥都不缺起哄的人。来来来,发红包了,趁着手上还没沾到面粉,都过来领喽。”林建国从兜里拿出几个红包放在炕桌上,等仨孩子都聚过来了,他也接着道,“你们也过来啊?”
林青麦听了这话就直接过去了,其他都还在原地没动。
林青谷看了看,就笑道,“爸,咱们也有啊?”
“有,大家都有。不管几岁,你们不都是我的孩子吗?”
林青禾看了眼桌上那些红包,心想,她爹这两年是真的赚钱了。
人都是这样,赚了钱就想给亲近的人花。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值得。
于是几人都到炕前,依次给林建国和方秀珍拜年,孩子们也有样学样的。
老两口笑得眼不见缝的,心里畅快呀。
接着大哥林青谷也发了红包。
到卢向阳的时候,他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布兜,里面是五台全新的随身听。
“托南边的战友给买的,来,你们五个都拿着。磁带都配好了,跟着学英语。”卢向阳发了起来。
“谢谢姐夫。”林青苗乐呵呵地接过,她去年考上大姐的母校,选择的正是英语专业。这东西对她很实用。
林青谷看着俩儿子在旁边摆弄,他帮着小昊打开,给孩子带了一个耳机,自己也带了一个。很快音乐声响起。
“是葫芦娃!”小昊惊喜地叫出声。
林青禾正在教安安怎么使用,闻言就笑着道,“小昊那台放的都是歌曲的磁带,人自己录的。后面还有西游记的呢。”
“我好喜欢呀,谢谢大姑父。大姑父你真好!”小昊摘下耳机,跑到卢向阳身边,抱着姑父大腿给姑父说甜言蜜语。
“这孩子,刚才说是学英语的,咋不见你这么欢喜?”
“哈哈哈哈……”
堂屋里的欢声笑语伴着胡同里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喜气洋洋的拉开八六年的序幕。
*
年一过,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回部队的回部队。
冬雪消融,天气渐渐暖和的时候,林青禾上班的时候接到学校的电话。她都多少年没接过老师打来的电话了。
电话那端,人老师客客气气的,“嘉穗妈妈,您现在方便过来一趟吗?”
于是林青禾请了假屁颠颠地去了学校。
进了办公室,孩子不在。班主任还是一年级时的那位田老师,她见着林青禾先露出一个笑脸,礼貌又不失亲切地道:“昨天在新闻里看到您了,回答那个外国记者时可真是英姿飒爽,听得人畅快极了!”
林青禾笑了笑,“田老师过奖了。”
田老师又夸了几句,然后才说道:
“嘉穗妈妈,今儿叫您过来,是因为嘉穗和一六年级的同学打架。咱们学校最近不是组织高年级带低年级嘛,咱班是帮二年级的。旁边就是六年纪带一年级的。
六年级的同学态度不好让嘉穗听着了。嘉穗这姑娘骨子里侠气很重,黑白分明。
她就把人一顿说,还把人孩子教会了。本来事到这儿就算完了,可那旁边有几个看热闹的学生就笑话那六年级的。这个年纪的孩子,把脸面看得很重您也是知道的。
那孩子在周围人起哄之下就推了嘉穗,然后两人就打了起来。”
林青禾脸色一变,“那我姑娘没事吧?有哪里受伤了吗?”
田老师看林青禾着急的样子,连忙安抚了下,“没事,她和我说跟着爸爸学过一点。那个同学被她一拳打流鼻血了。她被吓到了,我让她在教室里。”
林青禾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拧眉道,“田老师,对方家长什么时候来?”
林青禾去了教室看安安。安安一脸倔强,不觉得自己做错。
“妈妈,明明是他一直骂别人笨蛋,那小妹妹都被他骂哭了。他先推我的。我也没想到他那么胖,这么没用。妈妈,他,他没事吧?我会不会给你和爸爸惹麻烦?”
林青禾摸了摸她的头,“他爸妈带着去医院了,应该没事。你别担心。这事你有做的对的,也有做错的。不过现在也别想,好好上课,晚上妈妈再和你说。”
林青禾等了一下午,快放学的时候那家人才来。
还没进门呢,就听到一个尖利的女声,“等会你可得替咱们儿子讨回公道,个狠心的小丫崽子,下手这么狠,忒没教养……”后面跟着一串污言秽语。
办公室里,几个老师都皱了眉,尤其是六年级那个班主任,脸涨得通红。
门被推开了,一对穿着工装的夫妻带这个胖小子进来了。
那女人打量了圈办公室,前面这个穿着西装高跟鞋的女人怎么这么眼熟,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倒是自从家里买了电视机就热衷于看电视的男人认出了林青禾。
“你,你不是昨天晚上那个,那个林处长?”
那女人猛地盯着林青禾瞧,她也认出来了。霎时间这对夫妻对视了几眼。
林青禾大概能猜到他们的眉眼官司,她面色没变:
“两位同志,医药费我们出,另外还给孩子买点营养品。但是这件事可不全是我姑娘的错,您二位可能着急没听老师说全过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工作的关系,总之这事最后也还算友好的解决了。
只是当天和卢向阳打电话的时候,在卢向阳一水地对闺女的夸奖声中。得,看来以后她家得是慈父严母了。
*
随着天气变热,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是一日比一日开得好。等葡萄藤上的葡萄开始变紫的时候,又一年秋来了。
林青禾给安安请了一周假,她自己也早就攒好了一周假。中秋节,她要带着闺女开车去卢向阳团里。
早晨一家三口在家属院散步。
“青禾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林青禾拉着安安的手回头,含笑看着对门的胖婶:“昨天晚上到的,您也散步呢,菜站不忙吗?”
胖婶听了笑容更大了,“菜站现在拆了,公社,不是乡里,现在建了个菜市场。我在里面卖菜呢。就在猪肉摊,你们要买菜不,今早上就会送才杀的猪来,给你们留好的。我记得安安是喜欢吃大骨棒吧?”
林青禾就笑道,“那感情好,是,这丫头就爱啃骨头。那一会子我就过去。谢谢胖婶。”
安安也连忙笑着说,“谢谢胖奶奶。”
胖婶不在意地摆手,“那我先过去了,你们晚点去也行,我给放在里面。”
晚上,母女俩跟着卢向阳去了团里参加联欢会。
“你怎么不去说开场白?”林青禾问。
“开场词多,我收尾,那个能少点,我不乐意背。”卢向阳还是老样子,看到大段的字就觉得头开始痛了。
林青禾捂嘴笑了笑,显然想起从前他俩一块学习时他对写作文的抗拒了。
看着台上文工团的慰问演出,卢向阳凑近林青禾耳边,“媳妇,你刚随军那第一年就赶上中秋联欢会。你还记得不?”
林青禾抿唇笑了,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他们才刚说开,在医院里相处了一个多月。她表演完,这人在后台等她。
“想不想重温一下?”卢向阳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红嫩的嘴唇。
林青禾嗔了他一眼,“你这人大庭广众的说这些也不嫌害臊。还好闺女不在,不然被她听见了,看你好不好意思!”
此时只有台上的灯光,他们坐在第一排,基本别人就能看清个脸。卢向阳和林青禾十指相扣。
“我亲自己媳妇有啥。安安只会觉得她爸妈感情好,夫妻恩爱……”
林青禾见他越说越不着调,抽出手就拧了一把他腰间软肉,“你再说!”她恼羞成怒。
卢向阳见好就收,也怕真给人惹着了。
所有节目结束后,当头戴八一五星帽徽的大檐帽、穿着制式衬衣和熨烫笔挺的新款八五式军装的卢向阳上台发言时,林青禾仰头看他的目光里带着崇拜。
此刻她眼中的卢向阳,熠熠闪光。
等卢向阳的话音落下,八六年的中秋联欢会也彻底在掌声中结束了。
和小伙伴们疯玩的安安也回来了。
皎洁明亮的月色下,安安一左一右地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她看着地上她们一家三□□缠在一起的影子,甜蜜蜜地笑了。
林青禾感觉到他一路都用火热的眼神盯着自己看,耳朵都有些要被烫红了。她微扬着下巴,想藏好心里真正的情绪努力板着脸,但到底嘴角还是泄露了几丝笑意:“卢团长,注意形象哈,这一路别人可都看着呢。”
“哪有别人,不都离着远远地吗?”卢向阳示意她往周围看看。
林青禾这才往四周打量,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们三口人已经落在了最后。
团里的路灯昏黄,只能朦朦胧胧看到前面大部队的背影。
“闺女,闭上眼。”卢向阳边说着,边伸手捂住安安的眼睛。
然后俯身对着林青禾亲了下去。
浅尝辄止,他放开媳妇,“有旧地重游的感觉吗?”
林青禾看着想要扒开爸爸大手的安安,红着脸,“你这用的啥成语,还不放开闺女。”
安安重见光明,嘟着嘴,“爸爸妈妈,有啥不能让我看的!”
“哈哈哈哈,问你妈去。”卢向阳朗声笑道。
林青禾没话找话,“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
安安:你们是不是把我当傻子?算了,她已经是成熟的大孩子了,要懂得包容爸爸妈妈。
*
快乐的日子总是特别短暂,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都没觉得三口人一起做了啥特别的事呢,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好了,不是嚷着自己是成熟的大孩子了吗,这会子怎么又嘴嘟得能挂油瓶啦?解放觉的闺女要坚强。”卢向阳拍拍安安的肩膀。
“我才9岁!”安安突然情绪崩溃,杏眼含泪。她听这句话很多年了,为什么她就要比别人坚强?
“我想和其他同学似的,每天晚上都和爸爸妈妈一块吃饭。想开家长会的时候叫爸爸妈妈一块去。以前运动会别人都是干爸和我一起参加,赢了,别人还偷着说我作弊,说我爸爸不行就叫干爸……”
这话叫当爹妈的听了心里都不好受。尤其是卢向阳,他知道自己这些年是亏欠了妻女。在她们需要的时候,他只能在电话里。媳妇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带安安,他这个当人丈夫和爸爸的,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只是偶尔会这样想啦,爸爸我知道你不仅是我的爸爸。我们课本上也有好多讲解放军的课文,我,我……”
“是爸爸不好,爸爸不该老是让你要比其他孩子坚强。爸爸答应你,一定努力尽快一家团聚。”他来这里已经四个年头了,前阵子他听说军区要参考其他国家的军制,正式成立一支特种大队。
林青禾擦了擦泪,看了眼手表,“闺女,和爸爸说再见。咱们得回去了,要不得开夜车了。”
安安这番话到底还是留在了父母的心里,两个人都开始努力,想要给闺女更好的。
*
过了中秋,天一下就凉了下来了。期间卢向阳在安安学校运动会的时候紧赶慢赶地回去陪着孩子一起参加了。这是安安在小学的最后一年了,明年秋天她就该上中学了。
日子在他从东北和京都往返之间就悄无声息的过去了。等夜里因为冷风一吹,关窗的时候看到那层厚厚的白霜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冬天又来了。
夜深了,卢向阳披着大衣坐在书桌前一边翻阅资料一边写着报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揉了揉有些发干的眼睛。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浓茶,大口喝了。
冰冷和苦涩让他瞬间清醒。
他回想起前不久那位首长在电话里和他说的:
“以后肯定是止戈为武的年代了,对军官们的要求和从前也不一样了。你从军校毕业应该深有体会……要记得不重学则殆,不好学则退,不善学则衰。学以致用、学用相长这样你才能真正的成长起来……”
他放下茶缸,继续埋头写道:
“自31年以来有两次重大变革……未来应该是会以指挥、控制和通信系统为中心的搭建全盘电子化和自动化的军事装备。而作为指挥员,除了自身过硬的军事指挥知识之外,还必须要依靠“电脑”参谋……”1
这份报告从八六年冬天构思一直到八七年的冬天都快来了,初稿才算是完成了。卢向阳没有直接交上去,又自己修修改改了一阵子,直到确认没有问题才在回京都的时候,交到了上级领导的案桌上。
然后就是等着了。
他在这儿也有六年了,还有一年就该回军区述职了。
*
等到外面响起了安安和隔壁小花姐姐一起打枣子发出的“簌簌”声时, 八八年的秋天已经来了。
“妈,这次考试我又得回了第一。”安安一放学就迫不及待地和林青禾分享好消息。
林青禾笑了笑道,“那你哥这回是第二啊?”
安安点头。
上了中学这对小兄妹还是被分在了一个班,学习上两个人不相上下,不是你第一就是我第一。
大哥医院忙得昏天黑地,大嫂办了停薪留职,跟许多人一样一头扎进了私营公司的海洋里。
因此,开家长会时,她不仅是卢嘉穗家长还是林喻旻家长,这个时候,林青禾必须承认,她就一俗人。因为当那些家长都用羡慕的眼神瞅她的时候,她的虚荣心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妈,说好了,这个周末带我们去前门吃肯德基的,您可别忘了。”安安提醒道。
林青禾最近工作又变动了,除了本职工作,她还负责培训新分到部里的大学生们。就因为她那年那套“魔鬼训练”,那一年她带出来的那群英文处的成员,现在个个都是翻译司的骨干,还有几个活跃在每天新闻里。
“知道啦,你爸说是周末中午能到家,等他一起去。”肯德基是去年新开的,一共有三层。别说孩子们了,就是林青禾自己都喜欢吃。
原味鸡套餐十元一份,里头有原味鸡一块、土豆泥一盒、小面包一个。这价格不算便宜但是仍然每天生意都很好,队伍排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甚至每个周末,都有人在三楼举办婚礼。
周末一家子吃了洋快餐,顺道就带着仨孩子去了游乐园。
游乐园也是才建成不久的,有亚洲最高的摩天轮、有小旻最喜欢的超级过山车、还有飞碟杯、旋转木马……这在孩子们眼里够酷又够新鲜刺激的。安安几个自己都是有零花钱的,他们常常自己来玩,对游乐园里熟悉得很。
林青禾和卢向阳是第一次来。
安安把爸爸妈妈送上摩天轮,看着妈妈因为骤然启动的摩天轮吓得花枝乱颤倒在爸爸怀里的时候小丫头没心没肺地笑了。还双手做喇叭状,抬头向着他们喊:
“爸爸妈妈,书上说一起坐摩天轮在最高点许愿的爱人会生生世世在一起哦~”
林青禾一时之间不知道等会是先骂这丫头没大没小,还是先质问她都看的什么书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看看你闺女,越大越调皮!”
卢向阳搂着她靠在背后的窗户上,他媳妇这么多年真是一点没有变。安安一调皮就是他闺女,听话懂事的时候就是“我闺女”,偶尔能说上几句咱闺女。
“嗯,等下去我骂她,怎么能推妈妈呢。”卢向阳安抚道。
林青禾逐渐适应升高的过程,发现自己还在他怀里,红着脸想要推开他。卢向阳却越搂越紧,“媳妇,让我抱抱你,咱俩多久没这样单独相处了。”
林青禾也不再挣扎。
摩天轮越升越高,能够俯瞰大半个京都。
“现在变得好快,一天一个样。我记得你刚来那年,京都说是首都,但是也和省城差不多,灰扑扑的。哪有这么多高楼。”卢向阳感叹道。
“嗯,当时我去百货大楼就跟山炮进城似的,现在百货大楼里的东西都过时了。人都爱上私人店铺买了。”
“媳妇,明年,明年我许是能和你看日出日落……”卢向阳没忍住,到底还是含含糊糊地透露了一点他自己也才知道不久的消息。
林青禾满脸不可置信又惊喜的表情让他心里一酸。
“以后我都陪着你们。”
摩天轮到最高点的时候,两人对视着都没有说话。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闺女头先嚷的那句话。两个无神论者在这一刻许下了同一个心愿。
*
□□年七月的述职大会上,卢向阳从东北调回京都,去的不是他两年前心心念念的特种大队,而是曾经纪红卫呆过又转业的京区作战指挥部,他被认命为副部长,官升一级。
这一回没有没有给太多时间让他休息调整,而是立即到岗。
卢向阳回来了,所有人都替林青禾和安安高兴。方秀珍看着穿着新军装的姑爷不住地落泪,七年了,她闺女一家分隔两地七年了,总算是一家团圆了。
直到□□年的春节前,大伙都算是清闲了下来。小年的时候,林建国想今年回老家过年。
“咱们都几年没回去过年过了。前几年七事八事的,阳子有时候也不在。如今,趁着今年人齐了,还这么多好事,也该回去了。”
于是,三辆小车载着十一口人开回了东北老家。
当小车下了公路,开过铁原,行驶在原来的泉水大队现在的泉水村前的那条新修的水泥路上时,最后一辆车上的卢向阳突然放慢速度,扭头对着林青禾笑道:
“媳妇,其实我第一次见不是你落水那次,而是在这条路上。你坐在牛车上哄着哭闹的麦儿。当时我就想这姑娘怎么这么有耐心。”
“你不知道吧,我发小当时和我说,你这样的姑娘就跟那天边月亮似的。可没想到两年后,这轮月亮被我从水中捞上来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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