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剑平听儿子说到,学校让小芳过去开会。也觉得学校不是出事了,就是校领导有病。
只是还有工作没做完,放下电话,方剑平就忙工作。
好在此时是玉米黄豆生长的时节,又恰巧不年不节农民闲,身为粮食大县的领导也不忙。
半小时,方剑平就可以提前下班了。
支会秘书一声,方剑平直奔学校。
到校门口,方剑平大为意外,因为很安静,整个学校空荡荡的,清风拂过比在风扇底下还凉快。
可是这样反而让方剑平纳闷,这时候开什么会啊。
问清楚门卫会议室在哪儿,方剑平直接过去。
将将上楼,方剑平就感觉楼板在震动。
仔细一听是笑的太大声。
方剑平愈发糊涂,天上掉馅饼了不成。
轻轻敲门,震天般的笑声戛然而止。
室内非常安静。
如死寂一般。
片刻,略带疑惑的声音传出来,“谁呀?”
话音落下,门打开。
方剑平抬眼看去,一个红光满面,五十来岁的老教师,“您是……?”
“你是哪位?”老教师奇怪。
“你怎么来了?”小芳不由得起身。
老教师回头,“张老师认识?”
“我爱人。”小芳笑着说。
老教师点了点头表示知道,随后意识到她爱人是何方神圣,慌忙后退,打开门,“方,方——”
“方剑平。”方剑平道。
老教师伸出双手,又快速缩回去,又伸出一只手做个请的手势,“你你请进!”
“方县长?”校长起身,不确定地看一下小芳,恐怕他刚刚听错了。
小芳点头。
校长忙不迭迎上去,“方县长您好。”
其他老师也不由得起身打招呼。然而仔细看去,每个人都跟做梦一样。
——这人就是方县长?
方县长这么年轻?
他怎么来了?
方剑平同校长握握手,道:“不用客气,大家都坐吧。”
他不坐谁好意思坐下啊。
小芳好意思。
校长见她坐下才敢坐。
小芳身边的老师正想坐下,被先前开门的老教师一把拽开,冲方剑平做个请的手势,“方县长,您请坐。”
方县长不由得挑一下眉,“你是高三年级主任,廖主任吧?”
廖主任倍感意外,不由得看小芳:“张老师说的?”
小芳:“他猜的。你怎么来了?”
“今儿不忙,刚才到家瞳瞳就说学校出事了,让我来看看。”方剑平看向众人,“出什么事了?”看起来不像啊。
小芳:“别听他瞎说。高考成绩下来了,校长让我们过来总结一下这一年的经验。”
方剑平不信,而且直白地表现出来。
校长笑道:“方县长,您看这是今年的高考成绩。这是去年和前年的。”递给他三张纸。
方剑平接过去,前几名的分数一年比一年高,但也没高多少,只有几分之差,离帝都大学的录取分数线还差十几分。
校长最初看的时候也没看出差距,“方县长,你看一下语文成绩。从后面看。”
方剑平的视线移到倒数第一名,语文成绩差了十几分。再看倒数第二第三,还是比去年和前年多,不由得转向小芳。
小芳:“今年语文平均政绩比去年多了十多分。”
方剑平点点头,神色极为平淡。
校长、廖主任等其他高三老师反而意外。
数学老师忍不住问:“方县长知道?”
方剑平:“她托朋友买了很多参考书,最后两个月一周考一次,可以说方方面面,各种题型都考过,平均成绩比去年低才不正常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由得转向小芳。
校长率先问:“你印的那些试卷不是自己出的题?”
小芳想也没想就说:“不是啊。”说出来意识到什么,顿时忍不住问,“你们,你们都是自己出题?”
众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点头。
总不能说他们没想到买参考书吧。
这话说出来,方县长还不得怀疑他们一个比一个抠。
校长问:“张老师,冒昧问一句,你就不担心学生也买了参考书?”
小芳摇头:“书这种东西跟其他东西不一样,买的时候恨不得弄一坐书山,看的时候跟抽丝剥茧似的,一天能看一页就不错了。”
方剑平点头:“张瞳瞳就有这个毛病。再说了,做过不等于记住。要是做过就能记住,那语文平均成绩就不是比去年多十多分,而是二十,三十,甚至更多。”
校长试探着问:“听张老师和方县长您的意思,这提高成绩只要多做题就行了?”
方剑平:“我是这么认为的。但题目不能太单一。好比作文不能只是命题作文。”
小芳看向她的同事们,“最后两个月,我一周印一次试卷,你们也没少考,你们的目的不也是希望学生多做然后记住吗?”
他们的目的是这样,但是他们真没想过平均成绩能多这么多。
归根到底,还是他们没想过多买几本参考书,以至于做来做去没什么花样,高考成绩自然跟去年差不多。
校长看到大家都不好意思回答,也意识到问题出在参考书上,“张老师,你那些参考书在哪儿买的?”
小芳:“在首都。不过你们要是有省城的关系,去省城买更好。”
有省城的关系,谁还在小县城呆着啊。
有老师问:“张老师有朋友同学在省城吗?”
小芳摇摇头:“我的同学都在首都。”
方剑平点点头:“我的也——不对!”转向小芳,“胖丫!”
校长疑惑:“胖丫?”
——这是什么名啊。
方剑平点头,看一下成绩表,每年只有几个重点大学的,胖丫的学校也算是重点,虽然她高中毕业好几年了,这些老师应该还记得,“她也是一中出去的,现在在东海大学学医,”看向小芳,“胖丫的大名叫什么来着?”
小芳仔细想想:“张,张——”
“张秋风?”廖主任忙问,“好像就是张庄的。”
小芳点头:“对,是秋风,因为她秋天生的。”看向廖主任,“你教过她?”
廖主任摇头。
小芳看向其他老师。
数学老师道:“她高一的时候我带过她。不过自打她毕业好像就没怎么回来过。”看向校长,“算着时间也该毕业了,这上哪儿联系去?”
校长笑了,“问张老师啊。张老师都知道她的小名。”
小芳:“她是我堂妹。”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方剑平:“我们以前没少给她补习功课。”
廖主任不禁说:“难怪呢。你们一说我想起来了,填志愿的时候特别自信,还说她要是考不上,之一卷老师眼瞎。当时我好像还数落过她。”
小芳笑道:“那我回去就联系她?”
廖主任点头:“该毕业了吧?”
小芳:“还得一两年吧。”
方剑平:“她暑假没回来?”
小芳没回村,不知道,“应该在家,回头让瞳瞳过去看看。”看向校长,“还有别的事吗?”
校长不由得看方剑平。
方剑平笑道:“我出去?”
校长赶忙起身,“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这样的,方县长,您看那些成绩,有几个离录取分数线就差几分十几分,要是因此回家务农,或者接他们父母的班进厂当工人,我总觉得太可惜了。”
方剑平:“所以?”
“能不能让他们再读一年?”
方剑平不禁说:“当然可以。教育局不许?”
校长忙说:“不是。是这样的,高三第一学期还要学一些新知识。他们要是跟高三学生再学一遍,我总觉得有点浪费时间。”
小芳明白了,“你想办个复读班?”
校长连连点头,“咱们县还没复读班,也不知道教育局能不能同意。”
方剑平直接问:“这也不是重点吧?”
校长忍不住看他。
方剑平:“你打算让张小芳同志当复读班的语文老师,同时兼高三年级的语文老师?”
校长莫名心慌,明明方剑平并没有生气。
廖主任忍不住说:“高三年级四个班,再加上复读班,一天一节课也有五节课。语文又是重点科目,一天还不止一节课,哪排的过来。”
其他老师点头,“就是啊。高三还有晚自习和早自习。早自习文科班可以排英语、历史、地理,理科班怎么排?”
校长:“可以排化学——”
“咳!”
有老师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方剑平:“高三年级四个班是不是两个文科班两个理科班?”
校长点头。
方剑平:“那你搞复读班,岂不也得弄一个文科班一个理科班?”
校长把这点忽略了。
方剑平:“这样吧,等一下你就去教育局,然后让他们发一个通知,在一中办两个复读班,一文一理,全县想复读的学生都可以过来。到时候就让小芳教高三文科班和复读班语文。你看这样行吗?”
校长:“行是行,就怕理科班的学生又闹罢课。方县长有所不知,咱们这儿不论城里还是农村,培养出一个高中生都不容易。他们要是知道我把他们认为的最好的老师给文科班,就是他们不闹,他们的父母也得来找我。”
方剑平:“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前些天被全县各村村支书堵在县政府出不来,还是公安过去才把我解救出来?”
校长想想,好像还真有这回事,“那您看?”
“我看就这样!”
校长顿时不敢多嘴。
方剑平:“文理分科的时候告诉学生,语文试卷文理一样。”转向小芳,“回头你出题,让理科班的语文老师印。”
廖主任不禁说:“这样可以。校长,您看呢?”
一心希望小芳能者多劳的校长没想到可以这样解决,也知道方剑平不同意,他别想办复读班,“我看行。”
“那没事了?”方剑平问。
校长下意识点头。
方剑平拉住小芳的胳膊,“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校长起来。
方剑平:“不用送。”
“等一下。”小芳拿帽子。
方剑平瞧着眼熟,“这个……?”
“张瞳瞳借我的,说外面太晒了。”小芳戴上帽子,看到同事没有离开的意思,顺嘴问,“你们不走吗?”
廖主任点头:“走走走。我们把会议室打扫一下。你先走吧。”
小芳不疑有他,跟着方剑平下楼。
廖主任轻轻关上门,忍不住看校长,“让人家一个人带那么多班,你怎么不怕方县长回头知道了打死你?”
校长不自在地干咳嗽一声,“我寻思着多一个班也没多多少。她之前带四个班游刃有余,多一个应该也不难。”
廖主任:“那还不是文理合起来大闹,不得已让她全带了。”
校长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复读班不是还没办吗。”
廖主任:“咱们学校有老师有空教室,办起来很难吗?”
理班的数学老师不禁说:“校长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方县长会来,认为张老师年轻人面皮薄好说话,你一提人家就会答应吧?”
校长的脸红了,“你怎么还没走?”
数学老师无语地摇摇头,开门走人。
方剑平听到关门声,离他们出来不过一分钟,说不了几句话,顿时放心了,“小芳,我今天不过来,校长让你继续文理都带,你不会同意吧?”
小芳:“我又不傻。再说了,瞳瞳还那么小,我要是累死在三尺讲台上,他怎么办。”
方剑平看向她,试探着问:“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后妈就有后爹。”
方剑平不禁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小芳问。
方剑平:“我是那样的人吗?”
小芳认真想一下。
“你还想?!”方剑平不敢信。
小芳:“没到那一步谁也不知道。再说了,你是县领导,就算你没那个心,你的同事也会劝你找个女主人,这样才能全心工作。”
方剑平:“你是不是把你爹娘忘了?”
小芳摇头:“没有。我爹娘年龄大了,照顾不了你们几年,他们肯定也希望你找个人照顾你和瞳瞳。”
方剑平见她说的一套又一套,听起来很有道理,忍不住好奇:“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同学同事和村里人。”
方剑平想想,他如果没记错,他俩去首都上大学的时候,小芳并不懂这些,“不会又是那个蒋薇吧?以后找她就打电话,不许再给她写信。”
小芳听糊涂了。
方剑平:“电话费贵,打电话几句。写信你们能写几十页。”顿了顿,“小芳,不是我吓唬你,再跟她学,你极有可能从珍珠变成死鱼眼。”
“你才死鱼眼!”小芳朝他手上掐一下。
方剑平握紧她的手。
小芳下意识朝周围看。
门卫慌得别过脸。
小芳低吼:“松手,人家都看见了。”
方剑平朝门卫室看一下,“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
“你——”手心里突然痒的小芳打个激灵,脸跟着通红通红,“要不要脸?”
方剑平一脸无辜,“我干嘛了?”
小芳张了张口,“……真该让你同事看看你什么德行。”
方剑平摇头。
“怕了?”
方剑平笑道:“他们不敢看。”
小芳的呼吸一窒,无奈地说:“方剑平,你变了。”
方剑平:“你也变了。”
“我哪儿变了?”
方剑平沉吟片刻,“你变得不像你了。小芳,还记得当年把我扛回家的你吗?”
“那——”小芳连忙止住,“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你现在也小不懂事?”
方剑平:“你成年了。再说了,那时候我可是三傻。”
小芳想把他打成三傻。
“傻了可得你照顾。”
小芳:“傻了我就跟你离婚。”
“舍得?”
不舍得说出舍得的话。
小芳朝他脚上踩。
方剑平眼疾手快,后退半步,梧桐树叶飘落。
小芳吓一跳,停下来看到落叶,不禁说:“秋天了?”
“早就立秋了。”
小芳:“难怪早晚有点凉。我还以为是错觉。”看到不远处梧桐树下有摆摊卖西瓜的,“西瓜还能吃吗?”
方剑平:“中午少吃点没事。买一个?”
“我不拿。”
方剑平摇头笑笑,“我拿行了吧。说起来,自打来到这边,咱俩都没一块去过菜市场。”
“想念了?”
方剑平:“你还别说,菜市场吵吵闹闹挺有意思。要不明儿咱们去菜市场转转?”
“你又想干嘛?”小芳忍不住打量他。
方剑平好笑:“我能干嘛啊。”
“怕脱离了人民群众,成了空中楼阁?”
方剑平还真没那么想过,“就不能是想陪你去菜市场?”
他们家斜对面就有经营点,几乎每天早上都有人在那儿卖鸡鱼肉蛋,小芳想说不需要。
可她更想知道方剑平想干嘛,“帮我拎菜啊?”
方剑平点头。
小芳忍不住摸摸他的额头。
方剑平拿下她的手,“瞎琢磨什么呢。我就是觉得咱俩有些日子没一起出去过了。”
小芳忍不住打量他:“别告诉我逛菜市场等于约会?”
方剑平:“你这样理解也可以。”
小芳甩开他的手。
方剑平蒙了一下,反应过来小跑追上去,“西瓜不买了?”
“不买!”
方剑平拉住她,“瞳瞳等着呢。”
小芳停下。
方剑平不禁说:“张小芳同志,你有没有发现,自打有个儿子,你就——”
“我就干嘛?”
方剑平:“你对我越来越好。好了,别生气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家里有老有小,回去怎么说啊。
可是也不能当街吵架。
小芳瞪他一眼,朝西瓜摊走去。
虽然早晚有一点凉,但中午还是很热,光照足,所以西瓜长得不错。
方剑平索性买两个。
小芳:“别想让我帮你拿。”
“不用。”
然而一手托一个,到家里手都麻了,赶忙喊张瞳瞳出来。
瞳瞳接过去一个忍不住说:“这么大?”
张支书看一下,“像沙土地里的瓜。”
小芳顺嘴问:“咱们这儿还有沙土地?”
张支书:“怎么没有。靠近黄河分□□边还有不少。”
方剑平没听人说过,“是清河县的地方吗?”
张支书点头。
方剑平:“那我回头过去看看。”
小芳奇怪,沙土地有什么好看的。
方剑平:“那边适合种西瓜的话,就让那边的种植户种西瓜,其他地方种别的。”
小芳不由得打量他,他可真想一口吃成胖子。
“采石场昨儿又炸山了,在这边都能看到尘烟滚滚,你知道吗?”
方剑平点头:“年底封山。下个月就建砖厂。等咱们有了自己的砖,就没人用石头了。”
高素兰不禁说:“是呀。青砖大瓦房多气派啊。”
“爸爸,杀瓜吗?”张瞳瞳问。
方剑平:“拿刀去。”
张瞳瞳不光拿刀,还拿了两个勺子,给他妈一个。
方剑平瞥他一眼,切三分之一。
“这么点?”张瞳瞳惊叫。
方剑平:“你自己吃。别以为我不知道,怕我不让你挖着吃,所以给你妈拿一个。”
“我才没有这样想。我给妈妈拿一个是我和妈妈关系好,一起吃。”
方剑平懒得跟他废话,“要不要?”
少年抱着西瓜盘腿坐在沙发上,“爸爸,有个电视机就好了。”
“问问张小草有没有钱倒腾电视。”方剑平看向老两口,“回头把小芳给你们的钱取出来,买个电视机?”
张支书:“不用票吗?”
方剑平仔细想想,“电视不用。”
少年起身。
方剑平:“现在就去?”
张瞳瞳连连点头。
方剑平挑起眉头。
少年立即坐好,继续吃瓜,一句话也不说。
快速吃完,胡乱擦擦嘴就往外走。
高素兰赶忙说:“慢点,看着路。”
少年挥挥手,“知道啦。”
出了大门就用跑的。
好在县城不大,他们家离县政府近,离别的机关单位也不远,十来分钟,张瞳瞳就到财政所。
张瞳瞳第一次过来,他也没去过县政府,天天都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以至于没人认识他,就让他在外面等着。
一声“小草姨”,让张小草的同事大为好奇。
随着张小草的一句:“瞳瞳,你怎么来了?”
张小草的同事们瞬间知道他是谁,连忙请他进来。
少年天天听父母聊天,也在首都见过红袖章抓“投机打吧”,知道利害关系,以至于不敢让外人知道,小声说:“我爸爸说,现在买电视不用票,问你有没有钱倒腾电视机,回头帮我家捎一个。”
“谁说买——”张小草忙压低声音,“谁说买电视机不用票?”
张瞳瞳:“我爸爸说的。应该是咱们这边不需要。”
张小草想想:“我就算有钱也没空啊。”
少年大为失望。
张小草:“你爸是县长,弄个电视还不简单?”
张瞳瞳点头:“可是咱们县没有卖电视的啊。我爸爸总不能开公家的车去市里买吧?他弄回来,别人见了是不是也想弄一台?那县政府的车还不成了运输车?”
县领导班子就数方剑平年轻。虽然学历高,从首都来的,可资历尚浅。要想人家心服口服,就得以身作则。
这些道理张小草以前不懂,在财政所这几年她才看出来,“你爸不好意思,倒是好意思让我出面。”
张瞳瞳不禁问:“我爸不让你弄,你就不弄啦?”
张小草噎住。
先前打算倒腾衣服赚钱的时候,她就没打算让方剑平知道。
要是被领导发现,她就说陪弟弟南下。反正她和栓子之间一没记账,二她的钱也没存银行,领导压根没法查。
“年底再说。”张小草想一下,“你爸等不及就让他自己去。”
张瞳瞳不禁嘀咕:“我爸才无所谓。”
张小草明白了:“难怪你这么积极,合着你想看电视?”
少年不怕她知道,使劲点一下头。
“你爷爷奶奶呢?”
少年点头:“三比二。”
张小草:“那我回头跟你栓子舅舅说说,先别盖房子。年底得准备年货,家家都忙,我请假领导也能理解。”看到他还不高兴,“你快开学了,就算把电视弄来,你也没空看。”
少年想想也对,“那我一放暑假你就去啊。”
张小草点头:“快回家吧。别乱跑。”
“知道了。”张瞳瞳出了财政所,看到经营点有卖冰棒的,忍不住往兜里掏。
零钱掏出来,张瞳瞳停下,刚吃了瓜再吃冰棒,不会拉肚子吧?
吃冰棒被他爸知道了没什么,要是拉肚子就麻烦了,肯定免不了一顿暴揍。
张瞳瞳犹豫片刻,转身从另一条路回家——避开卖冰棒的,以免到跟前移不动脚。
走着走着,张瞳瞳不禁停下来,对面居然有一家电影院。
看到还有人从里面出来,张瞳瞳忍不住跑进去。
“哎,小孩,票!”
张瞳瞳停下来,“我不看电影,就是好奇,进去看看。”
检票员乐了,不看电影往里面跑,糊弄谁呢。
“那你也得买票。”
张瞳瞳撇一下嘴,掉头回去,眼角余光看到墙上贴着一个很好看的和尚,忍不住转过头,“少林寺”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这个电影张瞳瞳看过,他爸妈带他去看的,好几年了,没想到现在还有。
张瞳瞳想一下,买两张票。
随后乐颠颠回去。
方剑平听到声音就看挂钟,“张瞳瞳,又跑哪儿玩去了?”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贪玩啊?”
方剑平:“时间不对。”
少年不禁嗤一声,坐到他身边打量他,“爸爸,你这么聪明的脑袋干点什么不好,整天用来对我。我是您亲生的吗?”
方剑平:“你要是没事就看书去,或者找院里的朋友玩一会儿,再回来吃饭。别等着揍你。”
张瞳瞳怕挨揍,立即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
“什么?”方剑平下意识接过去。
张瞳瞳:“怎么谢我吧。”
方剑平想说,我谢你什么。注意到只有两张票,看儿子的意思也不是让他带他去,心中忽然一动,给他一块钱,“谢谢!”
“好事成双。”
方剑平无奈地笑了,又给他一块钱。
小芳拿着干净的衣服进来,正巧看到这一幕,“给他这么多钱干嘛?”
“爸爸开心。”张瞳瞳不待他妈开口就往楼上跑。
小芳看向方剑平。
方剑平把电影票递给她,“儿子孝敬的。”
小芳一时没懂。
方剑平:“送咱们的。”
小芳明白了,顿时哭笑不得。
方剑平:“去吗?”
“不去不就浪费了。”小芳下意识说。
方剑平懂了,“我给秘书打个电话,下午就不过去了。有事让他来找张瞳瞳,张瞳瞳知道咱们在哪儿。”
小芳一边叠衣服一边问:“几点的?”
方剑平看一下票:“四点。回来差不多做晚饭。”
小芳:“吃过饭就让瞳瞳去找九叔他们?”
“今儿不是周末,摆摊了没?”
小芳想想,“那就等周末吧。周末他们在供销社那边也好找。离胖丫开学还早,也不急。”
“让胖丫寄到学校去。”
小芳笑了,“她还敢往村里寄?”摇摇头,“但凡在城里待久了,都很难再对村里有好感。”注意到她爹从厨房出来,多说一句,“城里虽然也有不讲究的人,可比例跟农村正好相反。心术不正的人除外,在哪儿对他们来说都一样。”
张支书要是没去过首都,没跟左邻右舍那些普通人打过交道,多半会认为小芳有本事了,看不起农村人。
“你说得对。”张支书好奇,“让胖丫给你们买什么?”
小芳:“不是帮我。帮学校捎几本复习资料。”
张支书:“那别往村里寄。让瘪犊子看见了敢偷偷藏起来卖了,或者当柴火烧了。”
张瞳瞳藏好钱下来,“村里还有那么坏的?”
张支书:“哪儿没有坏人啊。赶紧洗手,下面了。”
“挂面吗?”张瞳瞳皱眉眉头问。
方剑平挂上电话,揉揉他的脑袋,“你爸我活的面,你奶奶擀的面条。”
张瞳瞳立马朝厨房跑,“奶奶,我要吃凉面。”
“就是做凉面。”大孙子喜欢,高素兰非常高兴,“瞳瞳,吃不吃煎饼?”
少年好奇:“卷大葱的煎饼?”
高素兰:“那是一种。我说的是用白面做的。和面的时候放一些芝麻,一种薄一点,一种厚一点,厚一点的可以卷着吃。薄一点的吃起来嘎嘣脆。”
少年没吃过,忍不住好奇:“麻烦吗?”
小芳接道:“你烧火就不麻烦。”
少年正想推给他爸爸,想到那两张电影票,“好,我烧火。什么时候做?”
高素兰正想说下午,到嘴边想起两件事:“没鏊子也没柴火。”
“那咋办?”
小芳看向她爹:“回村?”
张支书不想回去,因为气得眼前发黑,喘不过气的感觉太难受。
可是村里埋着他爹,住着他侄子兄弟,他以后也会埋在张家祖坟里,也不能一直不回去。
张支书:“瞳瞳,下午跟爷爷出去检点柴,明天买来鏊子再做。”
“啊?”张瞳瞳不敢信,“我捡柴?”
方剑平笑着说:“你是不行。毕竟是县长的公子。”
少年瞪眼:“故意气我是不是?”
方剑平险些呛着,“这话又是跟谁学的?”
“不用你管。”少年转向他爷爷,“不就是捡柴火吗。又不是偷人家的。”
饭后,高素兰和张瞳瞳跟着张支书出城了,见他还往北去,忍不住相视一眼。
张瞳瞳问:“爷爷,你不会是想巧遇村里人,村里人劝你回去,你回去看一下吧?”
张支书不禁说:“难怪你爸不喜欢你。”
“我爸才没有。”少年见自己猜对了,“爸爸知道吗?”
张支书:“我是我,你爸是你爸,知道了也没事。村里人也知道我不当你爸妈的家。”
“你是老人,不当小辈的家还很光荣啊?”张瞳瞳说出来,自个忍不住笑了。
张支书反问:“你爸妈不让你跟谁玩儿,你听吗?”
张瞳瞳没话了。
高素兰:“这时候人家都在家,你跟谁巧遇啊。”
少年点头,“咱们四点再来,捡一点柴回去正好能碰到栓子舅舅他们收摊。”
“今儿不是周末还摆摊?”
张瞳瞳帮他们卖过好几次东西,“在村里没什么活,别人还爱找他们打听进货的事。栓子舅舅说,不如出来清静,还能卖点钱。”
张支书背着手:“那咱们回去睡一会儿。”
小芳担心他们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三点半,跟方剑平出门前把他们叫起来。
方剑平和小芳极少一起出去,高素兰不由得问:“你俩干嘛去?”
“看电影。”
高素兰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忍不住说:“真能烧包。”
小芳脚步一顿。
方剑平拉一下她,轻微摇头——别理她。
张瞳瞳忍不住说:“奶奶,我爸妈这叫约会。”
高素兰嘶一声,搓搓胳膊:“这么大年龄了还约会。我的老天爷啊。”
小芳停下。
方剑平连搂带抱把她推出去。
在树下玩的小孩慌忙捂住眼睛,随后露出一点缝隙,看到男人依然搂着女人的腰,又连忙合上缝隙。
出来透透气的小老太太看着小孩作怪,忍不住问:“干嘛呢。”
几个小孩同时“嘘”一声,指给她看。
老太太眯上眼,啧一声:“世风日下啊。”
小学生不懂:“什么意思啊?”
“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快回家去,以后看到那种人离远点。”
小孩奇怪:“哪种人?”
老太太用她的拐杖指着两人的背影,“他们那样的。光天化日,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不要脸!”
小孩子张大嘴。
小老太太忍不住问:“我说错了?”
小孩吞口口水:“你好厉害啊,连方县长都敢骂。”
小老太太的拐杖啪嗒掉在地上,“谁?!”
“方伯伯,方县长啊。”
小老太太使劲眨了眨眼,人已消失不见,“别胡说。还没下班,哪来的方县长。”
小孩看到张瞳瞳出来,大声喊:“瞳瞳哥哥,刚刚出去的是不是你爸爸妈妈啊?”
张瞳瞳点头:“是呀。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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