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鹏站在大殿之上, 听着邓其贤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几近于一盆发酵的菜汁。
他不知道今日为什么会出?这种?差错, 本以为胜券在握, 才会直接上演大殿逼宫, 未曾想?半路杀出?个邓其贤这个老不死的。
等着两条罪状陈述完毕,底下的众臣子都有些按捺不住,也?不敢言语, 只敢东瞧瞧西看看,想?知道其他人有什么反应。
蔡鹏对?着邓其贤阴险一笑:“姓邓的,你不会以为就你轻飘飘说这么两句,大家就会信你的了吧?”
“参我一本?”蔡鹏走到邓其贤面前?,眼神瞟过那些带刀侍卫, “还找了些人一起了恐吓我?你不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吗?”说着狂笑起来, “来人啊!给我将这个恶语中伤朝廷重臣的狂妄之徒拉下去!”
可?是他说完之后,殿上竟无任何动静。
蔡鹏皱起眉头,望着大殿门外?,又提高了些音量:“来人啊!”
“你要找的可?是他们啊?”元宁稍显稚嫩的声音从蔡鹏身后传来。
之间元宁轻拍了一下手掌, 就见又有一队身着竖褐的侍卫压着另一些宫内禁军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蔡鹏顿时面色一僵。
“蔡将军,是在找他们吗?”元宁的声音不大不小, 很是平稳。
“……怎么可?能!!”
“这些人扰乱我殿前?秩序,有意图谋反之意,朕已经将他们捉拿了。”元宁说罢一扬手,“带下去!”
“邓爱卿, 请继续方才所?述。”
“臣遵旨。”邓其贤躬身道, “这蔡某的第三?宗罪,就是那十三?年前?的漠北之战!”
这十几年来, 漠北之战在朝野上下讳莫如深,因为先帝的离奇消失,加上蔡党的不断打压,便逐渐无人胆敢再?提它半个字。
所?以此时听到邓其贤将这四个字说出?的时候,殿上无人心中不在惊异,不知那位觊觎皇位的蔡大将军和十三?年前?的事情有何干系。
“当年就是这位蔡大将军,凭白构陷契波国师,也?就是我大陈客卿秦文璟,才导致了那场本可?以避免的,漠北之战!”
“你胡说!你没有证据!”蔡鹏叫嚣着,“凭什么说我构陷他!”
“因为当年的秦文璟根本就没有勾结契波人反叛大陈,甚至在秦文璟死前?的最后一刻,他都在试图挽回契波和大陈的关系!”
说着秦文璟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像是珍藏了很久,骤然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泛出?了一股陈年的腐旧味道。
那赫然是一封写在一块布上的血书!
“这便是秦文璟在狱中用自?己的囚衣写下的!”邓其贤声音苍老,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这是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写的,字字血泪,苍天可?鉴,陛下,请您过目!”
于是邓其贤旁边的一位侍卫将那血书结果,呈给了元宁。
果然,那上面是一封劝谏书,秦文璟写下这封信,试图告诉契波国王不要同大陈开战,尤其不要因为他失了两国长久以来的和平。
“这是伪造的!伪造的!”蔡鹏怒吼着。
“我和秦文璟当年互为至交好友,我眼看他沦为阶下囚,蒙受不白之冤而不得抗诉,心痛不已!”邓其贤说着不禁老泪纵横,“而当我想?尽办法想?去大狱探望他时,都未曾得见他最后一面,只拿到了这个!”
“陛下可?以亲鉴其笔迹,此若是我伪造,我愿自?刎于此,死不足惜!”
蔡鹏盛怒之下就要冲开侍卫,直对?邓其贤而来。
元宁默然抬手,一队人马鱼贯而出?,将蔡鹏牢牢控制了起来。
邓其贤面无惧色:“另外?陛下,老臣对?于此事还有人证!”
话?音未落,就见两位身披兽皮大氅,人高马大的壮士走上了大殿。
那两人与中原人士长相截然不同,五官明显更为深邃。更高的那个脸上横亘着一条很长的伤疤,看上去极是凶残。
正是阿里和比詹。
“蔡狗老儿!”阿里进来也?不拜见元宁,却直指蔡鹏,“当年若是我族人得知秦老国师在京城受此等待遇,早都打到京城来了!缘何还会等到你们带兵打到漠北!”
比詹接着道:“而且当时我族人毫无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才遭了灭族之灾!若非如此,如若秦老国师有任何反叛之意,通风报信,我契波何至于此!”
这下殿上有诸多?人终于忍不住了,插话?道:“那当年为何会有人指认秦……秦国师呢?”
邓其贤冷笑道:“蔡将军,这个问题是不是要问你呢?为何会伙同他人,信口雌黄,诬告他人?是不是因为只有如此,你就可?以一箭双雕,不仅除掉比你德高望重的客卿秦文璟,而且还可?以将先帝支到莫北去,你好一人独揽大权啊?”
提到先帝,所?有人刚打开的话?头又生生止住了,终于有人将这桩历时十三?年的旧案翻出?来了。
“你闭嘴!”蔡鹏不断嘶吼,“我让你闭嘴!”
“蔡将军,好啊,我可?以闭嘴。”邓其贤继续质问,“那你是不是可?以告诉大家,那场诡异的漠北之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元宁也?走下了玉阶,站在蔡鹏身边,他还不及蔡鹏的肩膀高,抬头望着蔡鹏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朕问你,父皇的离奇失踪,与你有何干系?”
“呸!”蔡鹏重重的啐了一口,“那老东西被骗去漠北是他自?己犯蠢,与我何干!你们少拿已经化成?灰的人吓唬我!老子不吃那套!叶元宁,要不是我的辅佐,你怎么可?能在那个位置上坐稳!现在的你居然恩将仇报!”
“这些年来,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朕不过是你的一具傀儡罢了。”元宁冷冷道,“而你现在看朕慢慢长大,可?以独当一面了,又看你那不争气的儿子整日里花天酒地,不成?气候,所?以你才坐不住想?要把这江山想?要据为己有了,无非就是给你们蔡家留个念想?,好让你百年之后,不让你蔡家断了香火!怎么样,朕没说错吧?”
蔡鹏仰天长啸:“我竟然小看了你!叶元宁,你居然什么都知道!但是太晚了,现在这朝中已经全都是我的人了,你只有你自?己,小可?怜儿!”
“是吗?我看未必啊!”有个清亮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紧接着就见尹舒一席大红长衫,额前?束着一根黑色的发带,摇着折扇缓缓走上前?来,“陛下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蔡将军?”
“你在京城布下的那些防卫早就被我的人收拾干净,交还给陛下处置了,要不怎么这么半天都没见着有人进来支援你呢?”
“蔡将军,你是不是也?有些过于疏忽大意了?连手下人叛变这么大的事都丝毫没有注意。哎,真是替你可?惜,处心积虑,却是功亏一篑啊!”
“你?!”蔡鹏看着尹舒,惊愕到说不出?话?来,“你不是已经……已经!”
“我已经死了?”尹舒笑着说,“也?对?,不过啊,我可?又活了!”
说罢他摇着折扇道:“而且啊,不光我活了,你方才口中已去的先帝,也?尚在人世呢!”
蔡鹏明显脚下不稳,就要往后跌去:“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那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位是谁?”
这是一道极其沉稳的男声,像是木槌下被击响的羊皮鼓,带着稳定?人心的强大力量。
随着这道声音,一位身着绛色金丝锦缎宽袖长袍的男子走上前?来,他头戴官帽,气质威仪,赫然是一幅当朝王爷的装扮。
可?众所?周知,先帝叶世彰在位时只和皇后育有一子,便是叶元宁,那面前?的这位会是什么人呢?
还未等众人反应,就见他两手之间推着一个带轱辘的座椅,那上面竟坐着一位形容枯槁的男人。
王爷装扮的男人在尹舒身边站定?,两人相视冲对?方点了点头。
就这会功夫,尹舒还不忘冲对?方挑了挑眉,牵起嘴角,用口型说了句:“夫君,好久不见啊!”
一归见他这会也?没个正形,心里暗叹,然后扭过头去,对?着包括蔡鹏和元宁在内,所?有瞠目结舌望着这边的人道:“不错,这位就是在漠北之战后莫名消失了十三?年的大陈上皇!”
经过岁月的长期折磨,叶世彰已经完全脱相,几乎难以分辨出?当年一代帝王的飒爽英姿了。
“父……父皇!”元宁再?也?忍不住,冲了过来,一下跪在了那枯瘦的男人面前?,泪如雨下,“您……您为何,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咿呀呀……啊啊……”叶世彰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却只从口中含混地发出?几个听不清的音节。
一归走到众人之间,环顾了一圈左右,然后声音沉稳地说出?了这些年来大陈朝最大的秘密:“十三?年前?,上皇意外?结识了一位好友,高僧怀清,两人交好,情如知己。可?怀清竟对?其产生了非分的情爱之想?。”
这段事情就连蔡鹏也?没有听过,不禁忘记了挣扎,目瞪口呆望着眼前?沉着叙述的一归。
“当怀清发现上皇已经继位称帝之时,知道此生再?难与其长相厮守,故而生出?一招毒计,他怂恿蔡鹏,让蔡鹏在朝中散播秦文璟企图伙同契波人霍乱朝纲的谣言,于是契波人意图攻入京城营救秦文璟,而这时身为大将的蔡鹏坐视不管,最后上皇不得不亲自?率兵前?往漠北。”
一归继续说道:“而上皇此去正是中了怀清的奸计,他派人将在战事中受了重伤的上皇虏获,藏在了普光山上的山洞之中。常年以来,此地不见阳光,上皇在洞中处于半死状态,而怀清丧心病狂,并不对?其好好医治,而是利用马帮的月麟香将上皇的躯体保护起来。”
尹舒接过话?头:“这种?香十分罕有,可?以让将死之人处于一种?假死状态,生不生,死不死的,只是一息尚存而已。”
“这种?香消耗非常大,而只有契波马帮才知道如何研制。在漠北,契波马帮与当地富商曹霁石相勾结,曹霁石给马帮银子,马帮送月麟香给怀清,然后怀清再?利用银子和当地的关系,在当地一手遮天,让官府无法查出?曹霁石与马帮之间的关系。”
尹舒故意发出?一声叹息:“只可?惜,这一切都是纸里包不住火啊!”
“可?你……尹,尹大人,你又是如何?”这时有人终于反应过来,指着尹舒支支吾吾道。
“先前?严煜及其党羽为蔡党主谋,是朕命尹大人将其处死的又秘密将他派往漠北的。”元宁淡淡道,“朕已恕尹大人无罪。”
“谢陛下。”尹舒摇摇扇子又转向看着旁边的一归,冲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未曾想?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被小皇帝这么两句话?轻飘飘就判了无罪,此时不知是方才所?有事情过于惊愕,还是已经山穷水尽,无话?可?说,蔡鹏整个人竟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僵在了原地:“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那这位又是?”又有人看向一身王爷朝服打扮的一归,面露惊惧与狐疑。
一归立于殿前?,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只是默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牌。
于是下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是一块如假包换的王爷玉牌!如果近看的话?,上面写着三?个字:平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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