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骗了纨绔世子后 > 56.  旧人
    姜玖琢向来擅长把所有情绪藏进心里, 任旁人说什么都面无表情,最生动就只有个恼羞成怒时的脸红样子。

    所以她就不是个轻易会哭的人,不管遇上再难受的事都憋着, 哪怕红了眼,憋着憋着也把眼泪都憋回去了。

    可是陆析钰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别哭”,竟激得姜玖琢浑身一颤, 小时候那些难过时只能自己消解情绪的日子如同昨日, 许久以来难得得到回应, 她乌眸一眨, 一大颗委屈的泪珠子就从眼角滑了下来。

    陆析钰本是以防万一做戏给外面的人看,顺势死性不改地起了逗弄的心思,不曾想自己失了分寸弄哭了她,怎还装得下去?

    可谁能想到他才开口说了一句,反倒把忍住没哭的人直接给闹哭了。

    “阿琢, 别哭了,”他清润的嗓音像掺了水, 轻而柔,“怪我。”

    “我没哭, ”姜玖琢生气地抹了眼泪, 偏过头,“是喝酒上脸, 才红了眼睛。”

    陆析钰接下她明晃晃的谎话:“好,我说错了。”

    姜玖琢平复了情绪, 静悄悄中只剩她吸鼻子和咬牙低语的声音:“你先起来!”

    “我中了迷药,”陆析钰压在她身上,“不能起来。”

    “你没中!”

    “嗯,”他应道, “但是外面的人觉得我中了,得演给他们看。”

    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姜玖琢被迫放下推他的手,正视他道:“你什么时候知道蔡大娘有问题的?”

    “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开始。”他答。

    “第一面?”姜玖琢很惊讶。

    陆析钰意外发觉小姑娘谈正事的时候会不自主地认真起来,没了娇羞的小刺猬好像少了许多乐趣,又令旁观者多了些不一样着迷。

    “我其实在很多年前见过,她不过实在是隔了太久了,她大概早就忘记我了。”觉察到她还想再问,他散漫地笑了一下,“这事说来话长,日后下了床,与你慢慢说。”

    “可你又是如何躲过蔡大娘香气中的迷药的?”问完这句,姜玖琢才后知后觉他刚刚那句变相的调戏。

    “躲不过,”陆析钰挑眉,“香包中定是塞了能让人缓慢陷入昏迷的药草,她就坐在我旁边,想要下手易如反掌,自然是躲不过。只是她算错了一点,我的脉搏比常人要慢,迷药进入体内的速度也更慢,如此一来,想要在那点时间里迷倒我,自然需要比迷倒常人更大的量。”

    初入小佛城那天,姜玖琢其实就偶然间发现陆析钰的心跳远比常人缓慢,因而这么稀奇的事现在听来,倒也不是很难接受。

    怕时间久了会压得她难受,陆析钰半撑着身子:“所以呢,阿琢你也不用担心,即便是毒药,我死得也会比别人慢一点。”

    他乌鸦嘴地解释道,绕回了没人挑明的短暂落泪。

    谁能看得喜欢的姑娘哭呢。

    当说回正事之外,姜玖琢终于发现两人的姿势到底暧昧成什么样子,鼻尖对鼻尖,近到能在对方的眼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陆析钰本以为会听到类似于“谁会担心你”之类的话,可等了半天,只见姜玖琢小只地往上缩了缩,与他错开后再度别过脸:“人没事就好。”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其实也可以缩成四个字——幸好没事。

    ……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空间很小,稍一挪动,虽侧开了脸,又有别处相贴。

    明明是为了守株待兔,陆析钰先倒在了人家的身上,但时间一久,反倒多了些骑虎难下的意味。

    有的事,他控制不住。

    再看身下的人,正聚精会神地侧耳去听外面的动静,比领了命的禁卫还认真。陆析钰心下好笑,悄悄侧身调整,不动声色地离姜玖琢娇软的身躯远了点。

    “张阿公没有武功,有武功的是蔡大娘,”察觉到他动来动去,她在他耳边嘱咐,“你一会儿在边上躲好,别妨碍我。”

    “哦,好。”他笑眯眯的。

    姜玖琢不知道他忽然在开心什么,但想想他大概是在笑她多话,他见过蔡大娘,怎么会不知道蔡大娘会武功。

    “也别受伤。”她状似随意地加了一句。

    陆析钰从善如流地道好,心情更佳。

    这个角度一抬眼,姜玖琢便能看见陆析钰的锁骨,他莫名的笑让她更加局促,她错开视线,不适地向上动了动。

    才远离又贴近,引得陆析钰压抑的一声闷哼:“阿琢。”

    她直视他:“什么?”只不过刚问出口,她就唰地红了脸。

    小腹有东西,咯得难受。

    但显然陆析钰比她更难受。

    “要不我……”姜玖琢舔舔唇,试探着问道,“我再往上挪一点?”

    “别,千万别动了,”陆析钰一把按住她,看她一眼后又补了一句,“也别舔嘴唇。”

    姜玖琢吐气都慢下,嘴唇轻启,合上,移开眼不说话了。只剩耳朵通通红。

    酒香回转,熏得人神志不清,陆析钰深吸一口气,转过话题分散注意力,“阿琢,你喝了这么多酒,一会儿会不会打不过他们?”

    “不会,”她回头答,“我酒量很好。”

    姜闻远是无酒不欢之人,小时候她好奇地拿筷子沾酒喝,姜闻远也随着她高兴,从来不阻拦。后来总在校场,见多了小将喝酒,长大了每回姜闻远胜仗归来,都会和姜玖琢喝上几杯,久而久之,她的酒量就这么锻炼出来了。

    先前拉她进来时,陆析钰见她额头都红了,还以为是真喝醉了。此时低头望她眼神清明,再想想上回屋顶上她喝的量,此时的确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

    “会上脸,但不会醉。”姜玖琢看出他在想什么,补了一句。

    陆析钰点头,体内躁动异常,忍不住想摸摸她潮红的脸颊。

    想着,便这么做了。

    触碰到的那一刻,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姜玖琢觉得自己的脸像被火烤过,一时间真有万千醉意涌向头顶。

    刚要开口骂,突然间,两人齐齐向门外看去,随即都默契地闭上眼,回到了刚倒下时一动不动的状态。

    脚步声。

    仙朗从不会来屋里找他们,也不是平日仙瑶轻巧的脚步声。且这脚步声杂乱,并非只有一个人。

    闭着眼即等同于陷入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陆析钰的手还在姜玖琢的脸上,床榻上的无形遐想升高了掌心烫人的温度。谁都不敢动,偏生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平添莫名的难耐,可风从被推开的门中灌进,不得不强硬的抽离出来。

    灯油一点点被熬干,灰烬落在瓷盏中。

    姜玖琢已分不清在因为什么紧张,强迫自己忽略身上的人,仔细侧耳分辨进来的人走到了何处。

    人就快走到他们跟前。

    陆析钰的手指幅度极小的动了动,在她脸上摩靡出一个圈。

    不知是谁的速度更快,姜玖琢睁眼之时,陆析钰已经一个翻身起来,直奔张泰而去,抓着他站不稳似的猛撞向才娘。

    才娘被从明亮处推到床边暗角,姜玖琢灵活地躲过才娘手中匕首,就算没有剑,她的身手也是极好的,又何况才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时机转瞬即逝,姜玖琢两指夹住尖锐的刀刃,找准才娘的手臂把匕首打下,用被褥一盖,牢牢地制住了才娘。

    姜玖琢这才分下心来去看那一边,只见张泰手无缚鸡之力,被误打误撞地撞晕在了地上。

    病秧子还跟个大闺女似的大惊失色状:“太险了,太险了。”

    “……”

    等到把屋里两个人都绑起来后,陆析钰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拖了把凳子在屋里坐下。

    这时,从窗外又跳进来一个。

    小佛城守卫严却不多,小七还得意今晚进来的格外顺利,结果一看地上绑着的人,明白了:“你们都发现了这个人了啊,那我白跑一趟了。”

    陆析钰听出他话外的意思:“出什么事了?”

    小七这才醒悟自己是闯了大祸,瑟缩道:“带你们来的禁卫他……他死了。”

    “怎么死的?”陆析钰淡声问道。

    小七这才想起来害怕,掏出买的香包:“我带了这些回去,我也……也不知道这香包会有问题,那侍卫有喘疾,味道一重,喘疾发作就、就死了。”

    陆析钰长相清冷,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疏离而漠然,如同现在一般,小七最是熟悉,这是他生气的表情。

    小七自知贪玩坏事,理亏又嘴硬:“小七我脑子本来也没多好,又没爹娘教,除了动动手的功夫,那些要动脑子的我就是不行啊。”

    陆析钰看着在自己边上从小跟到大的小孩子:“你的意思是怪我平时教你教得少了?”

    毕竟是小孩子心性没褪,小七一肚子委屈上来了一时就下不去了,拉着脸不答话。

    姜玖琢身处这一大一小之间微妙的气氛中,无暇多想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有点见不得小孩低头无助的表情,怪可怜的。

    她上前一步,把小孩子护在身后,眉头一皱就松,给陆析钰递了个少说几句的小表情。

    见状,陆析钰冷眉睨了陆小七一眼,默然收敛几分。

    姜玖琢松了口气,侧头余光看小七噘着嘴亦步亦趋地走在她后面不与陆析钰对眼,就是个闹脾气要哄的小孩子。

    他们说到一半的时候,张泰就醒转过来,眼前这副光景正中他下怀,从胸腔中爆发出一阵大笑。

    才娘吓了一跳:“主公……”

    张泰不顾旁人,独自吟诵:“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死我一人又如何,吾辈复兴故国是迟早的事!吾辈早已渗透你们大周各处,你们抓了我,剩下潜藏的人只会如野火般熊熊燃烧,直至大业终成的那日!”

    他的声音饱含老者的沧桑,又如压抑许久要冲破胸膛似的,将造反的话说得这么气势如虹。

    姜玖琢被张泰强烈的信念感震慑,耳膜一阵阵的不舒服,不适应地后退。

    压迫之下,只有陆析钰冷笑上前,说出让所有人为之一震的话——

    “可是你们梁元的太子在十年前就被人刺死在脏地上了啊。”他蹲下来,直视张泰,“缺了主的国,该怎么复?”

    张泰突然没了笑意,眼眶眦裂:“大胆贼子!我梁元太子身份尊贵,怎容你随意诋毁!太子一人可抵千军万马,若非遇贼人背后偷袭,这个天下早已非是现在的天下!”

    “天下?”陆析钰缓缓吐出两个字,思索片刻后,忽而浅浅地笑了,“天下自不当是现在这样的天下。”  

    若说先前还只是震惊,那么现在便是凉意渗入骨髓,姜玖琢紧紧地盯着他,没能移开目光。

    那是姜玖琢从来没见过的笑容,眉眼皆平,唯唇边摊开几分笑意,可是却假得仿佛皮肉只是皮肉,就连嘴角的弧度都像极了一柄沾了血的刀。

    张泰蹙眉,亦看着陆析钰。

    陆析钰好似蹲累了,抓着张泰的袖子把人顺着梁柱一把拉了起来,才娘和张泰背对背绑着,不得不一同被拉起。

    柱子和绳子的大力摩擦下,才娘手腕被磨破了皮,一练武之人尚且如此,张泰更是难忍痛处,狼狈不已的呼出声。

    才娘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对陆析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胆敢对主公无礼!”

    陆析钰睥她一眼,并未搭理,反而转向张泰:“十年前,你们梁元大军闯入峪谷关,大乱之时是燕云军第一时间从永丽城赶往峪谷关,燕云军主将燕吾拼死浴血,最后血肉腐烂、死无全尸。”

    一段话中,只两个字便足以让姜玖琢瞪大眼睛,死死地盯住陆析钰。

    燕吾,掖都从无人敢提这个名字。

    当年禁军是在一个流沙冲出的洞坑中找到燕吾的,彼时燕吾的左臂被人砍断,断面血肉模糊,满布蛆虫,除此之外身上还有深浅不一的十二道伤口,死状极为惨烈。

    可燕吾不是死于敌军刀枪之下——

    而是死在当年大周三皇子带领的的第一大营手中,也就是如今康平王李韵麾下的北大营。

    燕吾带领的燕云军便是当年引发内乱的叛军。

    燕云军八万大军全军葬于峪谷关,无一人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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