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国庆节放假,原本的计划是陈玲玲陪着容远一起去接待外宾。
没想到飞机融资租赁要谈实际条款了,遇到了很多问题卡在那里,陈玲玲平时在学校读书,就是抓回来一起畅谈,哪怕她把话看似说清楚了,真的到操作的时候,发现问题很多,而且对方一副,你们什么都不懂,都得听我们的傲慢态度。
这个时候别看一个个局长司长,听上去都是大领导大干部,然而手里是真没钱,生怕这一分钱花出去,花错了,对不起那本就不多的外汇储备,所以越发地小心谨慎,谈判的时候难免放不开。
因此陈玲玲被叫了过来,一起参与双方的具体条款协商,就是让她过来旁听出出主意,毕竟还是个小娃娃,还没进单位。
陈玲玲跟着奶奶进局里,先到吴局长的办公室,除了吴局长和葛家康,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也坐在那里,奶奶介绍:“这是你朱耀明朱叔叔。”
陈玲玲知道了,这就是葛家康推荐之前被下放的朱耀明,听说也是技术出身的,相比国外都是律师、金融的那帮子人把持管理岗位,国内喜欢用技术人员做领导真的好处很多,至少都很务实。
她点头:“朱叔叔好。”
“玲玲,你好啊!”
“人都到齐了,那个马克和约翰已经等在会议室了。玲玲,你合同条款都看过了吧?”
当然看过了,这特么就是欺负我方不懂具体操作规则,把坑都留给我方。
一个新起步的行业,什么都没成熟,在她这个四十年之后,行业完全成熟的人面前,这种花样就跟小孩家家酒似的。
陈玲玲看向葛家康:“叔叔,咱们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得我们来主导这个谈判。”
“不是,丫头。你要想明白,是咱们没钱,求着人家租飞机给我们。”
“客户是上帝,我们有的是巨大潜在市场,你不要搞错位置。”
“有多少人能坐得起飞机?”葛家康让陈玲玲正视现实,不知道小丫头哪里来的底气。
“这个咱们不争了,反正今天我们必须让他们按照我们的想法去做。”陈玲玲没法子让叔叔和伯伯相信未来整个行业的规模,这个时候,大概也只有她和现在在牢里的谢美玉敢这么大胆了。
吴局长只能感慨,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陈玲玲跟在领导们身后进入会议室,里面坐着的马克考夫曼站起来,走过来张开双臂:“Linda,我们又见面了!”
陈玲玲躲开他的熊抱,伸手:“马克,好久不见!”
他身边还有一位华人和一位白人。
马克跟她握手,又介绍他身边的男士:“这是我的合作伙伴John,来自爱尔兰,GCT公司。”
这些话经过那位华人翻译给其他人听,所以这位华人就是他们的翻译。
陈玲玲当然知道,这一家公司后来成为全球飞机租赁最大的公司之一。
前世,她跟这家公司打了很多年的交道。这位创始人却是英年早逝,未能得见一面,实在是遗憾。
一起进入会议室,陈玲玲在葛家康和吴局长中间坐下,吴局长进行了开场白:“首先,我们欢迎GCT飞机租赁公司给我们带着了新的理念,从目前来讲这个对我们扩充机队规模……”
陈玲玲听那个华人将吴局长的话翻译给两人听,那位约翰开始说,他非常看好华国的未来,认为民航会有很大的发展……
客套完了,开始切入正题,陈玲玲听着听着就砸吧出不对劲了,这位华人翻译明显带着主观偏见。
比如约翰兄说这是他们讨论下来给华国民航比较合适的方案,这个华人用非常傲慢的口气说:“这是给你们的最佳方案,这种解决方案已经被执行得非常成熟,完全没有必要进行这些细节上的磋商。”
送上门来刀不用白不用,陈玲玲拿着手里的条款草稿,站起来,走到约翰身后,拍在约翰的桌前,低头跟他说:“John,这位Jack先生说这是你给我们最佳解决方案……”
陈玲玲这次充当了翻译,将这位杰克的话翻译给马克和约翰听,陈玲玲用英语说完,抬头看向杰克,“Jack你的专业素养很成问题,看起来你没有办法把你雇主的话,准确无误地说出来,你说是你能力不够呢?还是你本身理念有问题,让你认为你可以替代你雇主做出决定?”
杰克开口解释:“我是希望谈判早点达成。”
陈玲玲低头:“你们连一个翻译都请不好,怎么能说这一份合同完全没有问题?”陈玲玲说笑着说:“这个格式合同有很大的问题,Mark、John,我认为这个合同会给你们带来很大的风险。”
这个合同有很大的问题?马克坐不住了:“Linda,这份合同是经过我们法务仔细拟定的格式合同,不仅用于你们,还用于其他国家。”
“我知道。”陈玲玲从包里拿出一蓝一红两支钢笔,拿着手里的稿纸,开始按照上辈子的运行顺畅的主流合同更改,红笔给出批注,为什么要杠掉,为了规避什么样的风险,或者获得什么样的利益……
许清璇听着陈玲玲说的话,给吴局长和其他几个人翻译。
这个格式合同曾经让一家租赁公司破产,而老板选择了跳楼。陈玲玲把漏洞扒拉出来给他们看,他们可都是行内人,只是这个行当刚刚兴起一切都不规范,都是先做了再说。有些风险当然没有考虑周全。
听到陈玲玲说的这些,这个约翰已经坐不住了,干笑:“Linda,谢谢你的提醒!这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
“没关系,我们是合作对象也是朋友吗?我当然希望你们的公司能够规避巨大的风险,要是你们出了事,对我们来说也非常麻烦。Mark,你说呢?”陈玲玲问马克。
“当然!”马克投资这个行当,是认为这个行当大有可为,不过此刻陈玲玲从这个角度来挖出的风险,他有些吃不准。
“每个机会里总归蕴含着风险。这不是很正常?但是你们认为已经考虑成熟的合同有明显的重大缺陷,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抛开这份合同,从实际出发进行谈判?”
“Linda,你所指地从实际出发的谈判是什么?”
“风险共担,利益重新分配。”陈玲玲看着他们,“合不合适一条一条过,我们一条一条协商,你们认为呢?”
陈玲玲已经把他们的格式合同给划拉地稀巴烂,就是华国民航想要签,他们现在也不敢了。现在还能怎么样?只能坐下来谈。
这个时候,谈话的通道就被打开了,不拘泥于他们拟定的合同,空间就大了。
这里坐着的都是人精,只是刚刚接触这种新奇玩意儿而已。
吴局长看着陈玲玲那彪悍样儿,轻声跟她说:“小丫头,注意口气,要友好。”
她不友好?真正的不友好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好不好?
上辈子,她一直琢磨高铁牛逼发展,才发现那是真叫牛逼。让对方厂商在选择技术转让和放弃订单里做出选择。最后,一家放弃了订单,当年销售额下滑20%,一家接受了订单,进行了技术转让,订单是拿到了。但是那也只能算是饮鸩止渴。最终华国的高铁在获得技术转让和原有的技术基础上,走出了一条不一样的发展之路,在全球市场上极具竞争力。
陈玲玲成天琢磨这些案例,导致她这个人比较狭隘,每次出去的时候,都想着这次一定要双赢,结果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谈判起来过于抠唆。
陈玲玲在这里费尽口舌谈细节,容远一大早坐进银行派来的面包车里,跟着面包车一起去宾馆接客人。
宾馆的大堂里,闵玉仪女士和大卫考夫曼坐在一起,闵玉仪女士十分暴躁地抱怨:“Honey,这种地方我真的待不下去,你确定要来这里设立办事处?”
“不要怀疑我的商业嗅觉,我相信这里的市场潜力巨大。我们要有先发优势,先把位子占好了。”大卫考夫曼跟她说。
“这里很难找到合适的金融人才,就连沟通都困难。”
“人才可以慢慢培养。”
“Honey,你就打算把我扔在这样一个落后的地方?”
“你是最合适的人,你有大陆的生活经验,了解这里的人……”
容远走进来,往这边过来,今天接待的是银行业的访问交流团,是六七个来自美国的老外。
跟他们打了招呼,说:“几位先生,我们今天先去参观故宫,回来一起吃烤鸭,下午……”
容远把陈玲玲建议的安排说了出来,京城旅游线路是经典中的经典,他这个安排完全不会出错。
他伸手请大家上面包车,转回头跟闵玉仪对上。容远的脸太像年轻时候的蔺嘉旭,当年棉布大王蔺家的这位孙少爷,是多少青春少女春闺梦里人?
闵玉仪心跳加快,快步跑出来,一把拉住正上车的容远……
第102章
容远站在车门前,他的手被一位穿着米色风衣,烫着头发,化着妖精般的妆容,身上还有浓郁的香水味儿的女人拉住。
在他的眼里,奶奶温柔似水,玲玲热情如火,都是好看得不行,就是蕴佳那种像是一颗软软棉花糖的妹妹也可爱。这位女士已经被他归类为妖里妖气。
“女士,请放开您的手。”
“你是不是姓容?”闵玉仪迫切地问出问题。
“女士,我们不认识。我现在有工作,请不要影响我。”容远沉着脸说,看到里面出来的老外,他就知道眼前这位花里胡哨的女士就是他的生身之母。
容远拉开自己的手,闵玉仪焦急地问他:“你是不是姓容,是不是皖南人?”
“不是。您可能认错人了。”容远抽回了手,上了车。
车上外宾问他:“Roy,这位美丽的女士在追求你?”
容远被外宾的奇思妙想给吓到了,吓得摇头:“怎么可能,我有女朋友。原来说好和女朋友一起来带大家游览的,不过她今天有事不能来。”
“你的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吧?”
容远红着脸点头:“很漂亮。”
看见小男孩还会害羞,车上好几位都笑出声。
头发花白的马修先生问他:“Roy你说你是经济学专业?我很好奇你们华国的大学,学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您想听哪一方面的,如果可能我也想跟各位交流一下,因为我听我的老师说你们都是金融银行这块的专家。”
大概是想要试试容远,这位开始跟他聊一些金融方面的知识,没想到聊起来了,连带其他几位都加入了进来。
有许清璇和陈玲玲两人在家,又有蒋教授这样的顶级经济学教授亲自带在身边教导,容远的见识早就远超同龄人。
真正深入探讨了,这么一个少年居然能够接得上他们的话,还能说得出一二三四来,打破了这些日子,他们对华国金融从业者给他们的印象,之前他们觉得华国这群搞银行的是不是压根不懂啊?很多理念都没办法跟他们沟通。这个少年却能说出很多东西。
一下子关系拉进了不少,容远带着他们参观故宫,少年为华夏有五千年的文明而骄傲,想要给外宾们好好介绍一下祖国源远流长的历史。
然而等待他的是一句疑问:“Roy,你如何看待黑格尔的:华国历史本质上看是没有历史的,它只是君主覆灭的一再重复而已,任何进步都不可能从中产生?”
这句话如同当头泼下的冷水,他兴致勃勃,对方却对你所谓的文明并不认可,甚至话里的意思是你他妈什么都不是。
容远暗自吸了一口气,仔细搜罗组织语言:“我能理解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他刚好生活在欧洲从黑暗的中世纪走出,伴随着文艺复兴,创造出了灿烂的文明,他当然骄傲。从我个人而言,拿奥匈帝国来举例,你们会发现在欧洲的历史是在分崩离析和重新构建统一中重新往复。现在又产生了欧洲共同体?不也是循环往复?”
“可是几千年了,你看看现在的华国,还是一个落后的国家。难道他的话不对吗?而且你拿奥匈帝国举例也不对,你看英国的发展……”
“那是你对这个国家的热爱,促使你去了解这个国家。在一些盲目无知的人眼里,英国跟奥匈帝国没什么区别,强盛的时候地盘特别大,现在控制不住殖民地就不停地独立了?罗素先生在他的书里这么调侃黑格尔:黑格尔对华国的了解,也就是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存在。我非常认可罗素的这句话。”
显然这位外宾并不认可容远的话:“Roy,英国和奥匈帝国不是一个概念。但是你们的国家,你跟我说跟百年前的那个国家的区别在哪里?依旧是小农经济的落后国家。”
“从目前来看,是的。但是,如果她腾飞起来她会迸发出无比的活力。无论是战后的日本和亚洲四小龙都已经腾飞了。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容远只能把和老师以及玲玲构想的未来说出来。
这位还要咄咄逼人地发问,被马修先生给阻止了:“Stone,每一个热爱祖国的人都应该被尊重。”
终于这位闭嘴了。马修先生笑着说:“Roy,请继续,让我们继续去了解这个国家的历史和人文。”
容远知识积累要远远超过同龄人,他身边有陈玲玲,说她跳脱吧!偏偏野史正史什么都看,时不时还给你蹦跶两句诗词出来。每每容远总还害怕自己追不上玲玲的脚步。所以只能拼命学,拼命学!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虽然,他获得了外宾们的感谢,他还是想如果玲玲在这里,她一定会比他反驳更加有力,一定会说得更加有趣,一定会……
一天的陪游结束,容远终究是意难平,他终究没能真正的反驳斯通的那些话。
回到家里,奶奶在厨房,玲玲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盘的大闸蟹:“阿远,你回来得刚刚好,趁热咱们吃螃蟹了。葛叔叔今早飞过来的时候带的螃蟹。”
蕴佳调了蟹醋出来:“壮壮,你还在搞什么,快去洗手呀!来吃螃蟹了。阿远,你也快去洗手。”
洗好手,容远出来,桌上七八个菜,陈玲玲打开了橘子汽水的瓶盖:“大家一直忙,过节都被抓出去,总算能好好吃顿晚饭。”
容远坐在陈玲玲身边,听她叽叽呱呱地说着今天怎么样让两个老外缴械投降,最后只能跟着他们的思路走。
看看,人和人是如此不同,玲玲在艰难的谈判中都能力挽狂澜,反观自己呢?还要马修先生帮忙,都没能把人说得哑口无言。
陈玲玲见容远心情不好,问:“怎么了,老外很难缠,你吃亏了?”
容远摇头:“是我没用。”
他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我一下子卡住了,没办法反驳他。”
陈玲玲趁着手还没拿螃蟹,伸手抱住了容远:“抱一下,你不是说得很好吗?不过是一个不了解我们历史的人瞎逼逼。最好的反驳,是我们一起为了这个国家的强盛而努力,我们要让她重回她本来的位子。”
“本来的位子?”诸蕴佳看着陈玲玲。
陈玲玲捏着诸蕴佳的脸:“对,汉朝,我们和古罗马称霸东西方,有人估算过,我们国家当时占全球GDP的26%。唐朝的时候,我们是绝对世界第一,世界第二的东罗马帝国跟我们没法比,你知道西方史学家是怎么说我们一直以为积弱积贫的宋朝吗?北宋一个开封府看城门的都比欧洲的君主过得日子还好,1800年的时候我们的经济总量还是世界第一。”
诸蕴佳久久不能闭上嘴巴,陈玲玲笑看着她:“骄傲吧?这就是华夏在历史上的地位。”
许奶奶举起汽水:“孩子们,记住了,让华夏民族重回她本来的位子,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梦想,是你们这一代人的使命。今天刚好是她的生日,我们一起为她庆祝!”
五个人一起碰了汽水瓶,奶奶说:“一起加油!”
“加油!”
吃过晚饭,壮壮洗碗,容远拉着陈玲玲出去,被蕴佳暗笑。
两人走在大街上,容远说:“闵玉仪一眼认出了我。”
“那又怎么样?”陈玲玲看向他,“我今天也见到她了,她是考夫曼家族派驻在京城的商务代表。购买飞机采用的融资操作合作方就是达美银行,以后跟她合作的机会很多,早晚要被她见到。见到又怎么样?你是被领养的,跟亲生父母毫无关系,大家当成商场上的朋友看待就好。”
“嗯!”
陈玲玲笑看着他:“她的盘算是让你回蔺家,蔺家据说现在在港城的本地企业中占有一席之地。而那个蔺嘉旭,也就是那个精子提供者,现在已经是蔺家妥妥的接班人了。他那一对双生子没了,又是个花花公子,这个时候肯定那些女人争先恐后都想为他生下孩子。闵玉仪最厉害的一招就是把你送回去,现成的。真的有十几二十亿的家产等你去继承,都不心动?”
容远有些生气:“你又逗我,我不认识他们,他们跟我没关系,我有什么好心动的。我妈妈是饿坏的,那时候家里没吃的,她得了半截山药舍不得吃也要留给我。小时候我爹带我去抓鱼……”
在容远的记忆里,爸爸妈妈虽然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却满满都是温暖。
“那不就结了,我们不贪财,他们还能拿我们怎么样?这叫做有容乃大,无欲则刚。”
陈玲玲顺带还挺了挺胸,如今她发育良好……啊呸!脑子里想什么?都是前世那个白痴闺蜜,中文一知半解:“为什么有容之后胸要大?”
搞得她一想起这个词就下意识,唉!
得亏容远没发现,还应了她一声:“嗯!”
“傻子,都劝你好几遍了!为这种人花费心思不值得。他们要是找上门来?”
“怎么样?”
陈玲玲:“要么滚!要么让他们反过来叫爸爸!”
容远被她逗笑,追过去:“成天做人爸爸!要不要脸?”
“他们说,你是我儿子们的妈!”
容远气急:“陈玲玲!”
第103章
闵玉仪心里七上八下,今天见到的少年,外貌年龄都相符,就连声音也跟蔺嘉旭很像。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巧合?
“你不要着急,等下问问今天那些跟着他出去的人,不就行了?”大卫安慰她。
闵玉仪从外面回来,她就坐在宾馆大堂里,静静等待那群人的出现。
容远送外宾直接去招待的饭店,那里会有蒋教授的朋友单位的人招待,容远完成任务回家去了。
所以这帮子人吃过晚饭后才回酒店,已经九点多了。
等待已久的闵玉仪迎了过去,微笑地等在一边,等他们跟招待的人道别之后,再走上前,找了其中一位五十来岁的男士:“先生你好,打扰一下。”
看见是早上拉住Roy的女士,Stone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
“想跟您打听一下,早上接待你们的那个男孩的消息。”
“我能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他很像我的孩子。”闵玉仪神色落寞,“在那个年代,我刚刚生下一个儿子没多久,因为我的父母都在港城,我很有可能被迫害,所以我选择了离开,但是那个时候他还小,没办法带着他长途跋涉,所以我将他送给了家里的佣人,就和这个孩子分开了,一分别就是十六年……今天一见,他的脸跟他爸爸长得一模一样,我就知道这一定是上帝听见了我的祷告。”
她的话太让人同情了,尤其是来自西方的Stone,他是有固有观念的人:“可怜的女士,你不要伤心,我们会帮助你的。”
闵玉仪递出了自己的名片,对方一看还是同行,立刻交换名片,一起去大堂咖啡吧坐下,这位Stone先生跟她聊天,发现这位Yannie小姐专业能力非常强,说起刚才的少年,他说:“Yannie小姐,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Roy是一个狂热的爱国者。当然,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但是你应该知道他所受的教育。可能并不能理解你的经历,如果他真是你的儿子的话,你需要做好准备。”
“没办法,那是他生活的环境造成的,我相信他去了港城,去了英国和美国,有了对比,他就会明白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闵玉仪笑着说,“您知道他的中文名叫什么吗?来自于哪里?”
“这个恐怕我得问一下我们这次访问的那家银行的人了。我相信他们很愿意认识你,并且为你提供帮助。我能要你的房间号吗?我跟对方约好之后,可以打电话给你。”Stone非常愿意为美丽的女士效劳。
“非常感谢!”闵玉仪说出了她的房间号。
回到房间没多久她就接到了Stone的电话,说已经那家银行的人明天过来。
第二天早上九点她下楼去,刚刚上头确定要大力发展经济,所以当银行的人听见Stone说有一家英资银行未来在华国代表处的负责人想要见他,那位负责人欣然答应。
此刻看见穿着高级套装,化着精致妆容地女士坐在那里和Stone聊天,立马过去。
寒暄之后,Stone替闵玉仪说出了她的情况,他说:“我希望你们能帮一帮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
“这是当然,我们非常愿意帮助闵女士。”
“能先告诉我这个孩子的中文名吗?之前他接待Stone先生他们都是用的英文名。”闵玉仪急切想知道那个孩子姓什么。
银行的这位老兄打电话到他们领导的家里,那位领导接了电话,听着下属的汇报,说:“这个小朋友叫容远,是B大的学生,著名经济学家蒋庚庆教授的爱徒。”
“那我先去告诉闵小姐。”
“好的。”
这位老兄过来说:“闵小姐,已经问到了,名字叫容远……”
这位复述了他领导说的话,一个姓就能确定一切,闵玉仪笑逐颜开:“是的!是的!真的对上了,我的孩子就是给了姓容的一对佣人。感谢上帝,保佑我找到了自己的孩子。”
“那可要恭喜闵小姐了,B大是我国顶级大学,能够跟在蒋教授身边的可不多,令郎非常出类拔萃。”银行的工作人员忙不迭地恭喜她。
“不知道我怎么才能找到我的孩子。”
“我刚刚已经跟我们领导汇报了,他去联系蒋教授。”
蒋教授没想到接到这样离奇的电话,对方说是容远的亲妈找上门了,让他给他容远的地址。
他从来都没听说过容远有亲妈,容远一直说他父母早亡,将他托付给奶奶,而他的奶奶还是民航局的许司长,他倒是不敢冒然把容远的家庭地址给对方,他说:“老慕,你不要太热心。就算小朋友真的是抱养的,人家父母要是从来没跟他说过呢?小朋友会不会一下子接受不了?”
“蒋教授,这种有什么好不可接受的?人家妈妈是达美银行的高管。你知道外头银行高管是个什么待遇吗?一下子认了这个有钱的妈,小家伙好日子不是还在后头?”
“老慕,话不能这么说,小家伙家庭条件不错的,很有自己的思想。这样,你让我先跟他和他的家长沟通一下。”
“你们这种学者就是太过于小心谨慎了。行!我等你电话。”
蒋教授翻出电话号码本,容远家是有电话的,他拨通了电话。
平时电话最多的就是许清璇,所以只要许清璇在家她就轮到去接电话:“喂?”
“许司长吗?”
“我是!”
“我是蒋庚庆,是容远的老师。”
“蒋老师好,几个孩子逛街去了,您有什么事,等下他回来让他给您回电话。”
“许司长,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蒋教授把事情复述了一下。
许清璇没想到闵玉仪找到蒋教授这里了,她说:“蒋教授,这个事情我尊重孩子的决定,孩子的意思是他不想认这位亲妈。”
“容远知道自己的身世。”
“一直知道。”
“那为什么不认亲妈呢?”蒋教授不解。
许清璇想了想:“思想上相差太大,他认为他没有办法处理好和他这位亲母的关系。”
“为什么?”
“很难一句两句说清楚。”许清璇说,“等后天他回学校,你问问他。”
“好的。”
蒋教授挂了电话,给他朋友回电话:“老慕,我给容远家里打电话了,听他奶奶的意思,他不想认回亲妈。这个事情恐怕就帮不了你了。”
“蒋教授,这孩子为什么不认亲妈?有这样的妈妈,以后的路可好走很多。”
“老慕,你不了解容远的家庭情况。他不想认肯定有不想认的理由,你也不要为难我。好吧!我实在爱莫能助。”蒋教授跟对方说。
挂断电话,这个老慕不知道怎么去回闵玉仪,怎么样去告诉一个失去孩子很多年的妈妈,孩子根本不想认他。
他一想,那就不告诉了。他打电话给下属:“那家人家家里没有电话,他家的地址蒋教授说在学校拿。要不四号一起去学校找那个孩子,让他们母子团聚?”
那位下属就把领导的话讲给闵玉仪听,闵玉仪当即决定,四号去学校找孩子。
一家人国庆过完,几个孩子去学校上课。
蒋教授怎么都没想到老慕会带着那个所谓的容远的亲妈过来。
拉着老慕去僻静角落:“老慕,我说的话,你没告诉闵小姐?”
“你让我怎么说,跟一个跟自己亲生儿子失散了十多年的妈妈,说孩子不想认你。你说是不是过分了?”
“不是,老慕!你这样就很为难人了。”
“蒋教授,你说什么家长说孩子不想认,其实可能就是家长不让吗?私下里孩子跟亲妈认好了,到时候再做家长的工作。”
蒋教授听见这样的话,简直无话可说了。
“蒋教授,这家银行都要在华国设立代表处了。他们是率先在我们国家设立代表处的企业。我们总要帮帮他们吧?体现一下我们互帮互助的精神吗?”
蒋教授想了一会儿,既然容远的奶奶说孩子已经知道实情了,既然这样那就让孩子自己处理?
“走吧!跟我一起去教室。”
走到教室的窗前,容远正在记笔记,是别的同学先发现了外面有人,容远才侧头看去。看见那位闵玉仪女士正在看着他……
第104章
蒋教授去门口打断了老师的授课,招手让容远出来。
蒋教授很为难,容远的家长已经说清楚他们家不想认了,老慕还搞这么一出。
容远出来,看着一张涂满化妆品之下的面皮,洋溢着欢欣的笑容。
“老师。”容远叫蒋教授。
蒋教授拍着容远的肩膀:“容远,走吧!一起去会客室说话。”
闵玉仪满眼都是笑意,眼前的孩子身材修长,比他老师还高出大半个头,少年人清瘦却不单薄,剑眉星目,五官如描似画。更重要的是,这一张脸,看上一眼就知道是蔺家人。
当年蔺家老太爷,解放前两年带着长子去港城站稳脚跟,将次子一家留在江城经营产业。后来公私合营,蔺家二爷结束产业去到港城发现已经没了他的位子,后来这位二爷靠着自己的眼光,跑码头开航运。港城的优势就在于是个海港城市,国际贸易繁忙,加上蔺家二爷的公子蔺嘉旭才华出众,手段了得,父子联手,几年下来,航运反超原本的棉布纺织生意。
蔺老太爷更大的心结是长房长孙能力不强之外,有些事情上还惹得满城风雨,跟妻子一直不睦,大少奶奶生了一位姑娘,肚子再无动静。倒是外头的野花连着为这位长孙添了两个私生子。
老太爷怒斥蔺家大爷教子无方,公开场合表示蔺家绝对不会承认私生子。
老太爷自然有这个底气,毕竟他还有二房的蔺嘉旭这个孙子,蔺嘉旭和本城富家女结婚,虽是豪门联姻,两人感情也不够深厚,怎奈二少奶奶肚子争气,一举生下一对玉雪可爱的双生子。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去年二少奶奶带着孩子去滑雪,一双佳儿殒命,二少奶奶也落了个残废。
听到这个消息老太爷差点无法站起,就是蔺二爷也是一下如被寒霜打过,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蔺嘉旭更是一夜之间白了双鬓,港城报纸无不为他唏嘘。
为了破除外头的传言,也为了打消有人想要嫁入蔺家的企图,更是为了安抚二少奶奶娘家,蔺家放言,二少爷和二少奶绝不离婚。
现在只有两条路,认回大房的两个私生子。可谁都知道蔺家主事的是二房父子,还有一条外头有女人给蔺嘉旭生个男孩子,算在大少奶的名下。
总之,蔺老太爷也是人争不过命,横竖这是必须让私生子进门了。
闵玉仪内心冷笑,当年她生下孩子,去往港城,看到的是什么?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娶她进门的男人另娶佳人。
她说一句:“我为你生了儿子,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他是这么说的:“玉仪,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反正孩子你已经送人了。我们都各自有新的开始,以后不要再有瓜葛了。”
他说得轻巧,一个给男人生过孩子的女人,就算换了城市,身上的印记能去除吗?她还怎么去嫁正儿八经的好人家。哪怕她父亲是考夫曼家族的高管。
她爸爸说在银行里挑一个从内地逃过来没有根基的年轻人,让她嫁了算了。她不甘心,拒接了这样的提议,努力学习,从基层做起,一级一级升上来,成为高级经理。
在商场上她遇见了蔺嘉旭的妹夫秦永年,两人在工作中擦出了火花,他和蔺嘉兰是豪门之间的联姻,那个蔺嘉兰读书毕业之后,只知道吃喝玩乐,是个空有一张蔺家人的好皮囊,却没有传到她哥哥半分聪慧的女人。永年与这般肤浅的人在一起,当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和永年之间情投意合,是人生知己,商业上的伙伴,合拍无比。
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知道了他们的事,一个大家闺秀,跑到一间英资银行的办公场所来大吵大闹,哭天喊地,哪里还有半分教养?
彼时,她坐在那里任由她指责,说一千道一万,自己一记绝杀:“我和永年是真心相爱的。”
她看着那个女人脸上血色褪净,看着她惶惶然不能站立,听着她问:“因为你们是真心相爱,就可以插足别人的婚姻?就可以不顾世俗道德?”
自己淡然一笑:“秦太,结婚是一张纸的事情,离婚也是如此,你何必如此固执,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虚耗终身,这不过是误人误己。然,你不离婚也不打紧,与我无所谓损失,你却是守着一个秦太的虚名,面对永远空旷寂寞的房间。”
秦蔺嘉兰最后一句:“你怎么可以这么寡廉鲜耻?”
“秦太,你认为,你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有其他招数吗?”她早就看穿了她的外强中干。
秦蔺嘉兰盛气凌人而来却是惨败而回,可惜自己预估错误,完全没想到蔺嘉旭会为了他的草包妹妹出头。
几年里他作为达美的大客户来过银行很多次,就是对面相逢,他们之间也未曾多过半句话。
好像江城的小楼上那一幕幕不曾发生过似的。
而这一次,这个男人更是绝情:“闵玉仪,离开秦永年。”
“笑话了,我跟谁在一起还要你管?”
“你跟谁在一起,我不会管。但是谁跟蔺嘉兰的丈夫在一起,我就要管。”
“就你们蔺家女孩儿金贵,别人家的就该为她让路,她经营不好婚姻,合该出局让人。凭什么我要让?”她那时候才知道哪怕用了几年时间,她依旧没有办法面对他的时候控制自己的情绪。
那个人拿着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烟雾迷蒙了那一张如被上帝亲吻过的脸,他说:“没错,一个人的出身就是她的资本,蔺嘉兰有这个资本。除非是她不要的破烂,你可以捡,否则,她的东西你不能觊觎。”
他不仅这样说了,还这么做了,秦永年不得不低头,跑到她面前说:“对不起,玉仪,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人活着不能只为了爱,还有家庭和责任。”
都他妈滚,当时跟她上床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当她听到蔺嘉旭老婆和孩子出事,看到报纸上蔺嘉旭整个人憔悴颓废,她想控制自己不要幸灾乐祸,却忍不住偷笑,真的是报应!报应啊!
刚好有这样的机会,她能来内地找她的儿子,她想找到儿子送到他们跟前,在他这样的境地之下,膈应他。蔺家继承人凋零,就算是没办法继承家业,在现在嫡系子孙一个都没有的情况下,私生子当然可以分一杯羹。
现在她看着眼前的孩子,她路上听慕先生说,这个孩子考入的是内地最好的学校,拜在内地领导人智囊团人物的经济学专家蒋庚庆教授门下。
这个孩子丰神俊秀,比之当年让女孩子尖叫的蔺嘉旭有过之而无不及。老天真的眷顾她,让她找到了自己的儿子。
闵玉仪回想完,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喜极而泣的表情:“容远是吗?”
“是!”容远淡淡回应。
“我是你亲生妈妈呀!”
闵玉仪伸手要摸容远的脸,容远往后退了一步。
老慕笑着拉着蒋教授:“蒋教授走,我跟你聊聊去。让他们母子好好叙叙离别之情。”
容远转头看向老慕:“我很意外,为什么闵女士会出现在这里?我跟闵女士之间也没有感情可言?谁越俎代庖了?”
老慕以为是容远的家长不允许孩子认亲生母亲,却没想到这个小孩儿也是这么想的。
“容远,这真的是你妈妈。你不能不承认吧?”
“生物学上来说,是的!但是,作为被送养的孩子,从法理上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是皖南一个小山村张家湾容家夫妇的儿子。我没打算认所谓的亲生父母,我也不需要别人来替我决定认不认亲生父母。就是收养我的奶奶,也从来没有想替我决定,我需不需要亲生父母。”容远一直温和中带着笑意的眼神陡然变得冷漠,“抱歉,女士!我还在上课!”
说着容远要往外走,他被老慕拦住:“容远,我得为闵小姐说句公道话,她丢下你是无奈之举,她这些年一直思念着你,她将你托付给她家里的佣人,并不是故意想要丢弃你。现在刚刚允许外面的人进来,她就进来找你了。你还要你妈妈怎么样?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闵玉仪过来拉住容远说:“慕先生,不要怪孩子。他没有跟我生活过,所以他并不了解我,谁养的跟谁亲这个很正常。别把孩子逼急了。”
“容远,你看看,天下慈母心。”老慕埋怨似的说容远,“好好坐下跟妈妈谈谈。”
说着老慕推着蒋教授出去,蒋教授回头看了一眼容远:“容远,没有人逼你,你自己拿主意。”
“老师,我知道的!”
容远也知道蒋教授估计是被这个拎不清的老朋友给闹得气着了。
“闵女士,请坐!”容远先坐下。
闵玉仪坐下,孩子疏离没关系,只要她肯付出,一定会让他认她的,更何况孩子读的就是经济学,她从事的是银行这一块,他应该是个聪明的孩子能明白,有个银行高管的妈妈,对他的前途有什么样的帮助。
第105章
容远看着眼前的闵玉仪女士,等待着她的高论。
因为双方要合作,昨天玲玲跟马克私下吃过饭,玲玲扯淡当中,早就把闵玉仪的底给摸了个通透。
如果是认认真真做事,如果真的是年少无知,误入歧途,奶奶也会劝他不要太执拗,给人机会。
可这样一个女人,那些思路简直让他无法想象,他们还能有牵扯?按照玲玲的说法,有些人的思路跟尿路一样,还是生了结石的。
不能想!回去好好跟她说说,以后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要说话这么糙。等等!还是别说了,她不跟他糙了就去跟别人糙了。
一想起玲玲的那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举动,容远勾起嘴角露出了温暖的弧度。
当年闵玉仪就是沉溺在这样的笑容中,这个孩子不知道以后能勾住港城多少豪门千金的心。
“小远。”
“闵女士,请连名带姓叫我。”容远纠正了闵玉仪的称呼。
闵玉仪耸肩:“容远,我知道你心里恨妈妈,恨妈妈为什么要抛下你,为什么不管你?可那时候妈妈是有苦衷的,妈妈没办法带着你。”
容远摇头:“我为什么要恨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您怎么会认为我有多余的感情浪费在这些人身上?我有爹妈,爹妈疼我。虽然他们早逝,可我妈还是为了我妥善安置,找了下放到农村的奶奶来照顾我。奶奶也疼我,天气冷的时候,我手冻僵了,她把我的手塞在她的怀里焐热。实际情况是我并不缺疼爱,你不用想太多。”
闵玉仪听出来容远是让她不要自作多情。说过去的事,孩子没兴趣知道,那她就说将来:“既然你不恨我。我们不要说过去,我们谈谈你的未来。你读经济,出来找什么工作呢?不会打算听国家安排,如果被国家安排,你会去哪里,留校教书?还是说经济研究所之类的地方?这种地方一眼能够看到头的。你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吗?你知道跑马吗?你知道那个平静的港湾里停着多少游艇吗?”
“你所谓的花花世界就是这些吗?”容远很奇怪地看着她,“不跑马又怎么样?没见过游艇会影响我的生活?这些东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见识与否很重要?”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如果你听我的,跟我去港城,你的未来前途无限。到时候你能娶到港城的豪门千金,你能够实现你层次的飞跃,脱离一个靠着拿月薪,为了一间房子发愁的生活。不要把你困在底层思维,这个世界上,富豪与平民的生活完全不一样的。”闵玉仪说到这里才理解了Stone的话,这个孩子被这里的教育给洗脑了。
容远跟这位闵女士聊天,也很痛苦,他不明白,若说富豪,虽然他没见过奶奶豪富的日子。但是他知道许家的七小姐在解放前就是坐着汽车上学的。奶奶也从来没说,要多少多少钱,要怎么怎么样?
他跟着奶奶和玲玲一起去烈士陵园抬头寻找在那么多名字那一个叫“庄勇”的人,留洋的大学生,投笔从戎的青年,毅然开着飞机带着女儿往北飞的男人,听到征召奔赴战场的英雄。这才是他敬仰的人。
“闵女士,我不想做那‘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里观歌舞的享乐公子。人各有志,没必要强求。我的生活现在很好,我对豪门千金不感兴趣。我有对象了,我们的感情很融洽,我们大学毕业就应该会结婚。”容远站了起来,“到此为止了,我还有课要上。”
容远推开门走出会客室,闵玉仪追出来:“容远,你为什么不听我一句劝呢?我只想对你好!我想要补偿你过去受的苦,你不叫我妈妈没关系,我不逼你。但是我没办法看着你娶一个跟你不相配的女人,庸庸碌碌地过一生,你应该是一颗耀眼的明珠,不应该被埋没在砂砾之中。”
“到底谁是砂砾?”容远一直在奶奶的教导下成长,他一直保持克制有礼,虽然他很喜欢玲玲的嬉笑怒骂,但是他欣赏归欣赏,自己却做不出来她那样儿。眼前这个女人却真的惹怒他了。
老慕和蒋教授过来,看见这个情形老慕过来拉住容远,转头问蒋教授:“蒋教授,你也不劝劝这个孩子?孩子还小,有些事情,你作为他的老师和长辈可以劝劝他。不要一昧的以为孩子就真的什么都能处理好。聪明是他读书能力强,他的人生经验不丰富啊!”
蒋教授:“老慕,你这个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不要把自己当成旧社会的媒婆似的,不管配不配,就先拉着放在一起。再说了,这些事情他的家长有足够的经验教导他。哪里用得着我们多嘴?”
蒋教授笑看容远:“上课去吧!”
容远刚刚要迈出步子,老慕不放:“蒋教授,这话怎么说的,这个不是拉郎配,而是父母血亲,小家伙也太固执了。”
老慕对容远说:“不行,小家伙,你不许去上课,让我来听听你的想法,我来给你们评评理。”
容远看向闵玉仪,笑中带着冷意:“闵女士,你真的要慕主任来评评理?”
闵玉仪温柔地笑:“孩子,你确实太固执,你应该听听长辈的劝导。你知道你奶奶为什么不让你认我吗?她年纪大了,怕认了我,你跟我走了,以后没有人给她养老。这一点你放心,你奶奶把你带大我肯定不会不管的。”
蒋教授不知道老慕搭错了哪一根筋:“老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不要瞎七搭八。”
“还是进去吧?既然慕主任想要来劝劝我,我也想听听长辈们的意见。”
容远进去坐下,老慕看着容远:“容远,生恩肯定不如养恩大。所以我没有任何要说你爸妈和奶奶的意思,他们肯定在你心里是最重要的位置。但是,你妈妈,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她对你就没有恩德了吗?她能回来了,立刻就回来寻你,你怎么知道这些年你音讯全无,她不会每天晚上以泪洗面?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心疼你?你不要听你奶奶在家里的一面之词,这就是老人家狭隘了!你认回这个妈妈,是多一个亲人疼你,懂不懂?”
容远淡笑看着闵玉仪:“闵女士,您认可慕主任的话?”
“确实是这样,你只是多了一个妈妈来疼你。对你奶奶不会有影响,甚至我也可以把她接到港城去。”闵玉仪认为一个老太太而已,以后蔺家肯定愿意为她养老。
容远脸终于沉下来了:“闵女士,刚才我在想,不管怎么样我身上都留着你的血,我得给你留半分脸面,我拒绝了就算了。但是,你实在是一点点的自知之明都没有。”
“你这是什么态度,她是你亲生妈妈。”老慕实在搞不明白,蒋教授的爱徒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一个人有才而无德,怎么能够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闵女士,我的生身父亲是谁,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容远寒着脸问闵玉仪。
“你的父亲是蔺嘉旭,妈妈和他因为一些事情而分开,但是这一切不会影响你和我的关系,也不会影响你和你爸爸的关系。”
“那么我问一句蔺嘉旭是谁?”
“他……”闵玉仪一直想要先认回容远,然后再跟他好好灌输他就该是蔺家的孙少爷,蔺家的一切都是他的,现在他这么问,她一下子都不好答了。
容远沉声:“蔺家解放前在江城有纱厂,有棉布厂,号称棉布大王。1946年左右开始往港城转移生意……”
容远把蔺家的基本情况给说了出来,他问:“所以他们是港城有名的豪门大户,对吗?”
闵玉仪的脸有些僵硬,她没想到容远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和蔺嘉旭有了我,但是蔺家从来就没打算承认私生子。”容远站了起来,低头看她,“尤其是您这个跟蔺嘉旭的妹夫搞在一起,闹得满城风雨的女人生的私生子。”
这个时候闵玉仪惊慌失措,她没想到容远什么都知道。
容远敲着桌子:“蔺嘉旭痛失双生子,蔺家大房外头有两个私生子,正在犹豫要不要接回,你就动了这个心思,想要把我找回来,反正都是私生子,二房现在主事,我是二房的私生子,利益还大一些。当然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膈应蔺嘉兰,你没能拆散蔺嘉兰的婚姻,心里憋了一口气。我去蔺家的话能恶心她。你口口声声说作为一个母亲想要为我考虑,实际上呢?不过是为了你个人阴暗的私心。”
“容远,我却是为你好,如果你去了蔺家,你会成为蔺家的孙少爷,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令人蒙羞的私生子身份,复杂的大家族,还要称呼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为爸爸!甚至为了得到他们的欢心,卖笑。你以为我这么贱?为了蔺家那点钱要去出卖我的尊严和灵魂?”容远看着她,“如果你没有把我送人,你是我生母,我没办法跟你断绝关系。但是你搞搞清楚,你已经将我送人了。我爹娘又将我托付给了我奶奶,我们早就没了关系。我为什么要来认你这样一个,插足别人的婚姻,还不觉羞耻的人?”
老慕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内幕,一下子想要张口却不知道如何劝容远。
闵玉仪脸上红了有白:“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害你!”
“甲之美味,乙之砒霜。”容远低头,“我堂堂正正的一个人不要做,去做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红楼梦》看过没有?里面的贾环被人当做什么东西?我很客气地拒绝你,你不要,非要闹得很难看?”
容远冷笑一声:“也没问问我对象是谁,就说我会娶一个庸庸碌碌的女人,会是明珠蒙尘?我对象你认识,就是把你们的合同推翻重来的陈玲玲。我的奶奶也不是一个无知的老妇人,而是华国民航局的国际司的司长许清璇。闵女士,我们之间观念完全不同,请你断了找我进入蔺家的念头。”
他对着蒋教授和老慕点了点头:“老师,我上课去了。”
容远一走,蒋教授站起来:“老慕,你啊……”
第106章
老慕想把他刚才在蒋教授面前叨逼的话吞进去。太特么丢人了!
让司机送这位让他丢人丢到姥姥家的女人回宾馆。
“蒋教授,你怎么之前不说呢?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些事呢?”
“以小朋友的家教,你认为他会说这些?”
老慕一脸懊恼:“我只知道这个女的是那个达美银行以后派驻国内的代表,没想到她是这样一个人,存着这样的心思。你跟小家伙说一声,谢谢他那天陪外宾。替我跟他说声抱歉。”
蒋教授笑:“放心吧!小家伙不会在意的。国门已经打开,外头有白花花的银子,也有牛鬼蛇神。咱们都是搞经济的,说白了都是搞钱的,还是要多生点心,免得哪天掉进陷阱里都不知道。”
“知道了!”
老慕让车子先回去了,他只能搭公交车回行里,这么多年大家都穷,一家比另外一家好过些,也就家里多个三五千,哪儿有这种几个亿甚至几十亿的家当,他真的没想到过。为了这些钱,总归有人不要脸不要皮的呀!
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华国人还没有感受到这种冲击,毕竟这样的世界离开他们还很遥远。
像老慕,像民航局对外的那些人受到的冲击是巨大的,外面和里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现在葛家康又要去面对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了,他被赵首长和吴局长推荐为陪同大领导随行出访的成员。
一九七九年东方大国和西方大国建交的消息举世瞩目,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领导即将出访。
葛家康最近常驻京城,准备访问前的资料,也不去住局里的招待所,熊海健刚好放寒假回了江城,葛家康就跟容远睡一个屋,葛家康的努力让陈玲玲都汗颜,他之前学俄语,这两年为了能够更好做好工作,开始学英语,还乐呵呵地说:“得亏我们家慧敏考了外国语学院,她的学习资料刚好我一起用……”
看着他那股子钻研的劲头,这个国家有这么多这样的人在,能不腾飞吗?
葛家康和许清璇一起和孩子们天天讨论到深夜,时不时还有朱耀明和吴局长过来,一时间这个四合院倒是成了局里几位大佬的聚集之地。
大领导访美的日子刚好在春节期间,所以别人都快休息了,局里众人的神经一刻都不敢松懈。
出访前两天,洪淑芬带着儿女跟着葛家康一起来京城,葛家康邀请许清璇一家子去聚聚,这些日子成天叨扰一家子,他也不好意思,由他做东一起去吃烤鸭。
三个孩子跟着许清璇去招待所集合,洪淑芬和葛家康已经等在招待所底楼,看见许清璇过来,迎过来:“许老师,你总算是来了,你帮我看看,这个领带结,我一点点都打不好的。”
葛家康拉着她:“不要穿西装了,穿中山装不蛮好吗?”
洪淑芬扯着他:“干嘛啦?去美国么,换换口味,也要的呀!许老师,你说对不对?”
许清璇笑着说:“淑芬说得对,家康你这么神气,要穿西装试试,肯定老好看的。”
葛家康无奈只能跟着她们回房间,房间里葛慧敏正在看着弟弟做作业。
见陈玲玲和容远进来,连忙过来:“半年都没见了呢!”
“给我看看。”陈玲玲拉着她看,“胖了点。”
葛慧敏扫了一下陈玲玲浑身上下,停留在她胸口:“你才胖了呢!”
陈玲玲拧着她的脸:“说什么呢?”
葛家康被老婆推进卫生间换了西装出来,陈玲玲很意外,这套西装非常合身,倒是不输前世大牌的高定。
“许老师,你介绍的这个老裁缝真的手工好得不得了,做的几件中山装真的很好看。他还在给华侨商店的给华侨定做老底子的织锦缎旗袍,我倒是想要,就是做了不好意思穿出去。”
听着洪淑芬话语里的跃跃欲试,许清璇边教她怎么打领带结,边说:“你喜欢就做一件,反正在家里穿穿也好的呀!”
“妖里妖气地,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妖里妖气的?解放前的女人都这么穿的,你看画报上不要太好看哦!你去做,做了在家穿,我和孩子们看。”葛家康也跟着许清璇学打领带结。
“葛叔叔,是你想看吧?不要拉上慧敏和聪聪呀!洪阿姨穿着旗袍,红酥手,黄藤酒,想想就有情调,是不是啊?”陈玲玲调侃葛家康。
葛家康被陈玲玲戳破心思,恼羞成怒:“小丫头,懂得可真多,小小年纪就找对象了,还好意思说。”
“找对象怎么了?”陈玲玲脸皮厚,“我这叫自产自销内部消化,你晓得吗?”
葛家康打好领带,果然人要衣装,本身底子好,很有样子。
看见自家男人这么好看,洪淑芬拉着许清璇:“许老师,你陪我一起去做旗袍,好不好?我们一人一件呀!”
“你穿给家康看,我穿给谁看?”
陈玲玲勾住奶奶:“穿给自己看呀!这叫取悦自己。”
“是啊!是啊!许老师一起去。”洪淑芬对着许清璇带着撒娇的口吻说,“好不啦?”
“好!等领导回来了,估计能落几天空,我带着孩子们回一趟江城。”
“你把家里的钥匙给我,我趁着天气好,先把被褥给你们翻晒一下,等你们回来就能睡了。”洪淑芬真的一点点都不见外。
许清璇笑着对洪淑芬说:“行,我明天把家里的钥匙给你。”
两家人一起去招待所边上的饭店吃烤鸭。
葛慧敏跟陈玲玲说:“玲玲,你知道以前一直欺负你的刘剑在考空军飞行员吗?”
“他不是一直要考飞行员吗?”陈玲玲记得这是这个小子的志向。
“现在他的政审有点问题,就是卡在他舅舅那里。”
“那又不是直系亲属。”
葛家康给他们倒了水:“确实不是直系亲属,不过这个时候,我的一句话会起决定性作用。以前的事情,你怎么看?”
陈玲玲低头:“一个熊孩子,我也打过他了,后来他也不惹我了,才十七岁的少年。没必要断绝他一生的梦想。”
葛家康拍了拍葛慧敏的脑袋:“得饶人处且饶人,可知道了?”
葛慧敏皱着鼻子:“知道了!我在玲玲不计较我搞掉了她参加恳谈会的名额的时候已经知道了。”
“那还不跟玲玲碰个杯。”
葛慧敏端起茶水杯:“玲玲,我们喝一口。”
从饭店出来,跟葛家人挥别,天空中飘起了细雪,陈玲玲抬头搓了搓,身上没有上辈子那种轻柔暖和的羽绒服,上身一件棉袄,下身一条棉裤,厚重却并不保暖。
容远过来把她的手抓住,冰凉的手塞进他的袖管了贴在他的小臂上,陈玲玲要抽出来,他说:“捂一捂。”
许清璇伸手揽住诸蕴佳,诸蕴佳侧头对着许清璇皱了皱鼻子。
大年三十到来,许清璇在首都机场塔台目送大领导的专机起飞。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办公桌上有一大堆计划开通国际航线的资料,需要和海外的机场,航空公司进行接洽谈判,已经不再年轻的她,敲了敲腰背,戴上老花镜继续处理公务。
“许老师!”
“吴局长!”许清璇摘下眼镜放在桌上,捏了捏鼻梁。
“趁着这几天大领导在出访,你先回江城过个节。”
“等大领导回来再说吧!”
吴局长坐下:“许老师,按照现在的态势以后只会越来越忙,活哪有干的完的?真等大领导回来,孩子们都要开学了,再放你假,你还会休息吗?回江城休息几天,跟老同事们吃个饭,陪着孩子们在家躺几天。等开了春肯定又会忙得不可开交。还有上头已经说了要军民分开,往企业化改制,这些哪一件不需要你这个老法师出主意?”
“可不就是吗?恨不能每天多两个小时出来。”
“咱们干不完,不是还有小家伙们这一代吗?回去歇一歇,和孩子们过个节。”
许清璇被吴局长强制要求休假,她也知道小家伙们也希望她一起回去,只是都乖乖地不开口而已。
既然领导发话了,她用了两天时间,安排妥帖,带着孩子们从京城回江城。
洪淑芬知道一家子回来,过来送钥匙,打开门,里面果然是清扫地干干净净,她笑着说:“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隔壁张姐一起来帮忙的,你们就住没几天,米面油我买得不多。反正不够到我那儿去拿也一样的。”
“哎呦,真的是劳烦你们了。”
“哪儿的话呀!我家那口子还一直说,他在京城天天就住您那里,孩子们给他帮助很多。我这点算什么?应该的,应该的。”
陈玲玲发现洪淑芬经过这些日子,好像成长了不少。虽然,还会中年妇女有小女儿家的娇憨,可待人接物真的进步了不少。
“明天陪我去做旗袍。”洪淑芬在许清璇耳边说。
在许清璇看来洪淑芬何尝不是一个小辈,任性肆意了些,却也不失可爱。许清璇捏着她的脸:“好!”
帮许清璇去分好土特产的张阿姨过来问:“什么?什么?有什么好东西?”
洪淑芬拉着她:“张姐,明天一起去。”
“到底干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
第二天张巧云就被洪淑芬给拉着一起去了市区里的一条弄堂里,敲开了那一家的门。
里面干瘦的老头戴着老花眼镜正在穿针引线,边上是一个老太太拿着熨斗在烫衣服,十几岁的小姑娘过来开的门。
“老张。”
“哎呦,七姑娘啊!”张师傅抬头看许清璇。
真的到了地方,洪淑芬又不敢说自己要穿资本家大小姐穿的织锦缎旗袍了,捅了捅许清璇,许清璇说:“老张,我们俩想要做旗袍。”
“哦呦,前两天来了个华侨,华侨商店的姜主任找了我,让我赶制十件旗袍。我就想起当年给您赶十件旗袍的时候了,这多少年过去了,你总算又来找我做旗袍了。你去看看华侨商店那个客人的料子,选中了的话,我让姜主任给我拿过来。”
华侨用的丝绸都是苏杭两地丝绸厂的好东西。张师傅的老婆拿出那几块料子,都是丝光涌动,看着就富贵典雅,对这个年代蓝色和灰黑色为主色调的人来说,绝对是亮瞎了眼,果然洪淑芬挪不开眼睛,想当年她结婚的时候,就一件卡其布的两用衫,这种好东西,连见都不可能见。
她挑来挑去难以决断,问:“张师傅,一件旗袍多少钱啦?”
“料子钱要三十二块,手工钱八块。”
“哦呦!四十块啊!这么贵啊!”张巧云听见已经深吸一口气了。
“这个叫贵啊?你晓得哇?人家华侨说去港城做旗袍没有五六百一件,拿不下来。而且那里的料子手工还没我们这里老底子的手艺好。等我们这些老东西没有了,还想要这样老底子的旗袍,是再也找不到了。”张师傅笑着说,“华侨商店这样的旗袍卖出去四十块钱美金。”
现在江城两家商店,一家华侨一家友谊,只接待外宾,只接收外汇。
张师傅给葛家康做西装是英式西装,那个剪裁和版型,放到以前米兰的那些高定工作室也就是那点水平,外国设计师可能花里胡哨的花样多一点,但是正儿八经的经典款实在无需太多花哨的设计。
洪淑芬拿着料子对比来对比去,一下子拿不定主意,陈玲玲替她选了:“阿姨,银灰色的这一块好看,最大方优雅。”
“好呀!好呀!就听玲玲的。”洪淑芬抬头跟许清璇说,“许老师,您选哪件?”
许清璇虽然平反回来,国家给了补偿,现在工资也不低,可说到底两个孩子以后要结婚,虽然是嫁娶都在家里,她总是要给孩子们置办点家具。四十块钱一条旗袍,不穿出去,就看看。她想想还是舍不得。
张师傅去柜子里拿出一块蓝白格子的棉布来:“七姑娘,还记得当年我给你做了好几件绣花旗袍,你独独喜欢一件格子棉布旗袍吗?这块布,跟当年的那件旗袍可像?”
许清璇知道老张是明白她犹豫了,她笑看着老张:“你啊!”
“来一件?”张师傅问她。
“好!来一件。”
洪淑芬拉着张阿姨:“张大姐,你也来一件。”
张阿姨忙摆手:“哦呦!你们都是好身材,我穿在身上,那就是一根糖葫芦。一圈又一圈,我就看你们穿穿么好了!”
三个小女孩呆在边上捂住嘴笑,被张阿姨一人赏了一个爆栗:“笑什么笑,阿姨可以说自己是糖葫芦,你们不好笑阿姨的!”
走出弄堂,许清璇说:“走了,我们去买布料,这种好手工的衣服我做不出来么,平时随便穿穿的衣服我能做的呀!刚好我在家休息,给你们做几件。”
民航局待遇好,主要也是因为他们是对外的窗口,有额外的布料补贴,几家人买了一大堆的料子。
刚刚到家门口,门就拉开了,熊海健从里面出来,看见蕴佳挠着头憨笑。
张阿姨问:“海健,你妈不是说你去乡下外婆家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乡下也没什么好玩的。”
“怎么就没什么好玩的?你前年还带着你表弟,拿鞭炮扔在人家粪缸里,把人家的粪缸给炸穿了,你爸妈给你去赔礼道歉的呀!”张阿姨哪壶不开提哪壶。
熊海健恨不能把她的嘴给捂住,愤然:“阿姨,我读大学了。”
“哦哦哦!大学生了是吧?”张阿姨笑着回家,“许老师,等下我过来,跟你一起做衣服哦!你来剪我来踩缝纫机。”
“好,一起来。”
熊海健推着诸蕴佳进门:“我给你们拿了我外婆做的白糖糕,又甜又糯。”
说是给他们拿的,熊海健就看着诸蕴佳吃糕:“好吃不?”
“好吃!”
熊海健嘿嘿笑,蹲在他们家里不走了,就跟在京城一样,他给诸蕴佳打下手,一起做起了晚饭。
赖在这里吃晚饭,吃过晚饭还主动去刷碗,他在厨房间说:“陈玲玲,我们一起打八十分。”
就是不想走,就是想留下吗?陈玲玲还不知道,踢了踢容远:“拿扑克出来。”
容远拿了扑克,组队一起打八十分,四个人脑子都好,外头出了什么牌记得清清楚楚,还要互相分析对方的表情,明明是随便打打,变成搞脑子的游戏。
张阿姨往外看:“四个小东西,认真得不行啊!”
“在京城也这样。”
“是吧?”
两人正在边做衣服边聊天,外头门被敲响,张阿姨去开门,熊妈妈走进来,到自己儿子边上,戳着熊海健的脑袋:“哦呦!你这个小鬼头,听见蕴佳回来了,跟个强盗一样,抢了白糖糕就走。我看你也不要回家了,我把你送给许老师好了。”
许清璇停下手里的活儿,走出来:“明芳来了啊?”
“他抢了白糖糕就走,我妈说送糕哪有只送一块的,让我再拿一块红糖糕过来。”熊妈妈把另外一块糖糕交给许奶奶,继续叨叨,“我今天早上过去,我们姊妹兄弟几个全在我妈家吃饭,这个小鬼头,听见蕴佳回来,饭都不要吃了,骑着自行车就回来了。你们都在京城读书,至少一个礼拜能见一次的呀!你外公外婆,舅舅姨妈一年都见不到你一次……”
张阿姨出来拉住熊妈说:“好了!不要说了,这个就叫做儿大不中留,要了媳妇不要娘。连这个都不懂?”
诸蕴佳脸涨得通红,走到房间里去,问题是房间里张阿姨和许奶奶要做衣服的呀!那?她只能跑卫生间,把门关上。
熊海健气死了,叫:“张阿姨,你太讨厌了!”
张阿姨哈哈笑:“好了,好了!我不招人嫌弃了。许老师,明天我和你继续啊!”
张阿姨一脸坏笑刚刚走出门,一想不对,过来一把拉过熊妈说:“明芳走了呀!你总不能让儿媳妇一直呆在厕所间不出来吧?”
熊妈妈瞪了熊海健一眼:“早点回来,九点以后当心我们不要你了,把你锁门外。”
熊妈和张阿姨走了,诸蕴佳红着脸从卫生间里出来,把熊海健往外推:“你好回去了。”
陈玲玲叫:“打牌不打了?”
诸蕴佳跺脚:“不打了!”
接下去的几天熊海健恨不能来等许家开门,晚上等蕴佳把他推出门他才肯离开。加上刘丹把剑锋和菲菲送来,许清璇就看着一屋子的孩子吵吵闹闹,可真是热闹,这种日子真的简单而幸福。
每天报纸都在说大领导今天参观了哪里,会见了什么人,受到了当地热情的欢迎,整个出访看上去很顺利。陈玲玲却从上辈子后来披露的史料里知道,大领导一天之内碰到两次袭击,可见这个开局当时是有多艰难。
看着报纸上照片里,领导人坐在电瓶车上参观飞机厂,陈玲玲指着照片里角落上的人说:“这是葛叔叔吧?”
“对!看着像呢!”
这次领导人出访对华国未来发展具有深远地影响,未来的将近十年的时间,都是两国的蜜月期。要抓紧这宝贵的时机啊!
假期过得飞快,许清璇在大领导出访回来前,带着三个孩子,跟可怜巴巴的熊海健挥别,回到了京城。
这次出访可谓满载而归,葛家康风尘仆仆直接回到局里汇报工作,看到见到太多东西了,他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兴奋地在这样冬天,拿着手帕擦着汗。
汇报完,葛家康出来去许清璇的办公室坐坐,闲聊几句。
“许老师,我在C州大学,参观他们航空航天学院的时候见到了一位教授,他跟我打听了您。”
许清璇发现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她依然会心跳加快,她问:“他是?”
“季允晟季教授。”
“是,我们认识。”到今时今日心弦再有波动,也只能是认识而已,都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想来他已经儿孙满堂,反观自己,有玲玲,阿远,蕴佳看起来也算了,也是孩子承欢膝下了。
“他邀请我去他家作客。”
“哦?”
“老先生过得很精致,相比之下,我们都是粗人。他给我们弹了吉他,还请我们吃了当地风味儿的烤肉,哪怕是一个人过日子,也是连餐具摆放都不能出错的人。反观我,回到家,衣服放哪儿都不知道。”
许清璇听见的是:他一个人?
她暗笑自己想太多,罢了,罢了,一生错过,便是错过,都这把年纪了
第107章
新春,港城商场上,但凡有聚会的场合,谁不在议论这次内地领导人访美?
大家族中又有好几家当年都是从内地撤出的,要不要回去,争论得很严重。
当然,第一个吃螃蟹的考夫曼家族最有发言权,很多人等待考夫曼家族的人出现。
闵玉仪穿着深紫色的小礼服,盘着头,仪态万千地挽着大卫考夫曼的胳膊走进酒会现场,一双妙目带笑跟人致意。
目光扫到秦永年和蔺嘉兰夫妇,大卫考夫曼自然要跟自己的大客户打招呼:“Charlie,好久不见。”
港城的商场圈子就那么大,别说是之前介入谁家的婚姻这种事。就是夫妻离婚后,各自嫁娶,碰在一起,也是寻常。
大家都是高门大户,遇到这种情形,酒杯一碰,欢欢乐乐喝上一杯,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秦蔺嘉兰为了孩子,为了脸面,为了两家联姻,她忍下这口气,以把闵玉仪赶走,人前以她大获全胜而告终。
人后她和秦永年再也回不到过去,昨日她听说秦永年要出席这个酒会,气得在家里发脾气:“不就是那只狐狸精也会来吗?你早就对她思念成狂了吧?”
“嘉兰,你越来越不可理喻。你到底是想要我回家,还是不想要我回家。你认为你再这样闹下去,你哥哥会再次为你出头?”秦永年的话,让她认清现实,她挽回的不过是秦太太的名头和有名无实的婚姻。
哥哥失去爱子,却还要坚强撑起家族的生意,自己这种事情要是再去麻烦他,岂不是雪上加霜?
她唯有自己跟着他过来,出席这样的场合,看着他,才能放心。
然而,再次见到穿着晚礼服,谈笑风生左右逢源的闵玉仪,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这个狐狸精把别人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她怎么还能过得那么好?
秦永年跟大卫聊着内地见闻,闵玉仪伸手从侍者那里拿了一杯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秦蔺嘉兰:“秦太太最近越发苗条了,能保持这个身材实在让人羡慕。不知有何妙法?传授一二?”
这话更是戳痛了秦蔺嘉兰的心,她原本婚后生儿育女,身上的肉日渐丰盈,腰腹上起了赘肉,被这个女人插足之后,夜夜难熬,竟一下子掉了三十多磅的肉来,狐狸精说这话,不就是明晃晃的嘲笑?
哪怕恨得她想要撕烂了这只狐狸精的脸皮,在这样的场合她也要顾及秦家和蔺家的名声。当时闹到狐狸精的公司已经被哥哥大发雷霆说她这么多年的书全念进狗肚子里去了。
“闵小姐冰肌玉骨,若是如我这般清减,本城的男人兴许还不嫌弃,洋人可就勾不住了。还是保持如今这般的好,实在不必羡慕我这等良家。”秦蔺嘉兰说这话恨不能翻一个白眼,实在不愿与闵玉仪站在一起,跟秦永年说一句,“我见曼霖她们在那厢,我与她们说话去。”
秦永年也怕妻子再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浅笑:“去吧!”
秦蔺嘉兰往她那群豪门太太走去,珠宝商刘家的儿媳,刘朱曼霖招手:“嘉兰这边坐。”
从侍者盘子里拿了一杯酒,秦蔺嘉兰过去把酒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上,眼神瞥过正在侃侃而谈的闵玉仪。
刘朱曼霖等她坐下说:“嘉兰,你也别太生气了。这个女人被流放到内地去了,达美已经开始了内地业务,老少考夫曼已经去了两次内地,据说已经跟内地的银行和民航有接触,打算在航空和金融上占得先机。她一走,你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听到这段话,她内心稍稍舒坦,可嘴上是丝毫不愿意让的,说:“她算个什么东西,靠着一身皮肉上位的人,难道我也要为她不得安枕?”
只因她是蔺家二房的小姐,哪怕别人都知道她不过是嘴硬,哪里敢嘲笑,一个个都捧着她。
“就是,那些小明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靠一张脸吃饭了,也就认了。就她整天以为自己有多能,摆出一副独立女性的架势,却是没脸没皮,以前勾搭华人不算,现在倒是贴在洋人身上,也不嫌一身骚臭。”
“她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这辈子也不想嫁人了,好好捞些养老钱才是真。”刘朱曼霖看向秦蔺嘉兰。
“你们家五小姐倒是胃口好的,跟闵玉仪混在一起做什么?”
秦蔺嘉兰看向大房的幺女,她的堂妹何蔺嘉丽。
蔺家长房和二房素来不合,这蔺嘉丽比蔺嘉兰还小,她长大之后,外头早就看得一清二楚,蔺家是二房的天下,大房也就占了个名头。追蔺嘉丽的人,家境可比不得蔺家的门第。最后千挑万选,找了何家这位。也就只能靠着蔺家女婿的名头才能出入这等场合,那里及得上蔺嘉兰找的秦家?
所以这蔺嘉丽一直对蔺嘉兰羡慕嫉妒恨,看见她被人插足,甚至婚变,她是暗中偷笑,就想看蔺嘉兰的笑话,没想到人家有个有能耐的哥哥硬是棒打野鸳鸯,让秦永年滚了回来,蔺嘉丽没看成蔺嘉兰的笑话心头难免失望。
更为过分的是,她回娘家大宅吃饭,家里人也在讨论最近内地领导访美的话题。
蔺嘉旭当着她爷爷的面对她爹地说:“大伯,我的看法,纺织这块在本城已经毫无前途可言,人工和地价水涨船高,以后本城发展方向还是会以金融、商业、航运和房地产为主。如果大家对内地开放有兴趣,内地政府也说了,欢迎外资和港澳台资金去投资。你索性把纺织厂和成衣厂往内地搬,这样成本也降低,也能跟内地政府之间搞好关系。要是内地真的发展起来,我们过去拿地,再做其他行业,也能有个基础在。”
“那谁过去?”
“纺织这块一直是您在管,您过去不是正合适?我们从江城出来,现在回江城去。以前江城就是远东第一大城市,相信发展起来也会比较快。这是我个人想法!当然我们还可以问问乔家,听听他们的意见,毕竟他们跟内地政府之间一直保持比较密切的联系。”
“你让我回江城,这里就成了你们父子俩的天下?”
蔺嘉旭放下碗筷,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大伯,你简直不知所谓。”
他看向老太爷:“爷爷以为呢?”
老太爷看着两个儿子两个孙子,当着女儿女婿,孙女孙女婿的面:“嘉旭说得对,蔺家的根基现在已经在航运和房地产上了,这两块都必须在本城,能拿出来的就是纺织这块。”
这话一锤定音,确定了她爹地要去内地。
她爹地气得站起来指着她二叔说:“你自己死了两个孙子,现在不就是怕我们父子夺了家业吗?所以迫不及待地把我们赶走吗?”
这句话激怒了她的爷爷,他爷爷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向她爹地:“无知,无耻的东西,给我滚!”
她当然知道闵玉仪是只狐狸精,那又怎么样,她要的就是二房家宅不宁,更何况她可是听说这个闵玉仪当年和她堂哥有一腿,甚至还生过一个私生子,只是那个私生子一直流落在内地。
“闵小姐真是能人以后去内地发展,那里条件很是艰苦。”
“确实艰苦,那里设施跟港城没办法比。”
闵玉仪和何蔺嘉丽往女眷这边过来,两人坐在那群女眷不远不近之处。
他们说话那群女眷能听清楚,却也跟她们保持了距离,一副她也没有兴趣巴结的清高模样。
秦蔺嘉兰听见两人的说法,笑了一声,阴阳怪气:“五妹,真是大伯的贴心小棉袄,怕大伯去内地不适应,现在就帮他打听内地的情况了?”
“三姐,我跟闵小姐聊聊天,你就这么大惊小怪?”
姊妹俩争锋相对。
刘朱曼霖帮着秦蔺嘉兰讥讽闵玉仪:“闵小姐真是职场女性之楷模,愿意去内地开疆拓土,实在让人钦佩。”
闵玉仪脸上挂着淡笑,一副把她的讽刺当补药吃的态度:“刘太太的夸赞,我愧不敢当。”
秦蔺嘉兰最看不得这只狐狸精恬不知耻的样儿,说:“以后,好好留在内地,干一番大事业给我们瞧瞧。”
闵玉仪摇头笑:“秦太太说笑了,开疆拓土倒是其次,当年我出来把才八个月大的儿子留在内地,这次回去找到了孩子。在那里开办事处之外,也是要去陪伴孩子,这是一举两得。”
这下秦蔺嘉兰愣了,她当然知道这个女人的儿子是谁的。要是以前,蔺家会在意这么一个野种?现在却不一样了,她胸口如被塞了一块大石头,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何蔺嘉丽也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她立马兴趣来了:“是吗?那太好了。怎么不带回来?”
“小家伙去年考上内地最好的大学,读经济管理,我也不能让他中断学业吗?”闵玉仪满脸慈母笑容。
“内地有什么好大学?”秦蔺嘉兰冲口而出。
“内地大学世界排名是不高。可你知道有多难考吗?六百多万的考生,录取四十多万,我儿子江城高考排第四,十几万的考生里排第四,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想想自己当年读书是怎么回事?再来问!”
“是吧?这么厉害啊!”何蔺嘉丽马上说。
闵玉仪脸上得意:“而且长得可帅气了,我有照片。”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闵玉仪从包里拿出钱夹,从钱夹里拿出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她从Stone那里要来的,那天参观Stone他们有人带了照相机,给大家拍了很多照片,在前台问哪里可以冲印胶卷,闵玉仪趁机跟Stone说了,她做母亲的心,希望他帮忙要照片,Stone帮她要来了这么一张容远在故宫里的正面照片。
就是要在这样场合,找机会让蔺家知道,他们有个孩子在外头,还很优秀,但是这个孩子私生子,就看他们要不要?要,一家子里多少人膈应?不要?在他们家里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舍得放弃这么优秀的孩子吗?
何蔺嘉丽看得双眼发直,这跟蔺嘉旭不是一张面皮上剥下来的吗?不不不,不知道是不是年少的缘故,照片里的少年显得很柔和……
第108章
何蔺嘉丽的满脸惊讶引来了其他人的好奇,有人走过来一看,发出惊叹:“呀,这……”
那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说照片上的人怎么就那么像蔺嘉旭?
秦蔺嘉兰在边上,蔺家老爷子以前可是信誓旦旦不会让私生子进家门的,现在虽然人争不过命,可人家不是还没向命运低头吗?现在别人总不能说:这是你家私生子吧?
她不说话,却一直抬头看秦蔺嘉兰,秦蔺嘉兰感觉到了不对劲,她不想靠近闵玉仪,却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好奇。
闵玉仪满脸温柔:“我过去开办事处,其实也有私心,这么多年我都没有陪伴他,看着他长大,哪个做妈妈的心里没点愧疚?我打算先陪他在京城把书读完。他大学毕业才二十岁,去美国读研,读博,大概也就二十五六,读完了就来港城,金融专业的,肯定进银行,我这个妈妈也算是能帮他一帮了。”
何蔺嘉丽将钱夹展开给秦蔺嘉兰看:“三姐,这孩子可是跟二哥长得一模一样啊!”
秦蔺嘉兰总算是能看清了,她浑身血液差点逆流。她知道这只狐狸精跟她哥哥有过一段,当时她就是这么说秦永年:“妹夫跟二舅哥睡一个女人,你不要脸!我还要。”
以后要是让顶着这么一张脸的人出现在港城的银行,乃至商场上,不就是处处提醒着别人闵玉仪的儿子就是蔺嘉旭的种?而且如果真的像闵玉仪说的那样,这个孩子特别出色,她爸妈和爷爷都心动了呢?
难道她要让闵玉仪的儿子进门,叫她姑姑?那该有多恶心?
闵玉仪等秦蔺嘉兰看清楚了,再抽走钱夹,郑重其事地放进包里。
秦蔺嘉兰终于忍不住爆发:“闵玉仪,想要让你儿子进蔺家门?你痴心妄想!”
这一声没有控制住,整个宴会大厅往她们这边看来,包括刚刚进场的蔺家二房父子,看见女儿这样不顾场合又跟那个女人闹起来,蔺金生看向儿子,蔺嘉旭立刻快步走过来,不过秦永年比蔺嘉旭更快到来,拉住被怒火涨红脸的妻子:“嘉兰,你这是做什么?”
“你放开我。”秦蔺嘉兰挣脱秦永年的手,指着闵玉仪,“你不要成天作妖,我告诉你,就你这点伎俩我还看不穿?我们蔺家是你生的贱种能进的?”
“蔺三小姐,请你放尊重些。你可以骂我,但是你不能骂我儿子。我儿子做人堂堂正正,他深受老师看重,德才兼备。”闵玉仪早就看见蔺嘉旭过来,“另外,我要跟你说一句,这是我儿子,仅仅是我儿子,跟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没想要攀龙附凤。只是有人连讽带刺,意思上我被公司流放,我才要说出真相。”
她站起来用不屑的目光看向蔺嘉旭,回头看秦蔺嘉兰:“请你不要自作多情,失陪!”
“你!”秦蔺嘉兰再次在场面上被闵玉仪给驳了面子。
看见哥哥过来,立刻扯住哥哥的手:“二哥……”
抬头望去,二哥四十都不满,却已经两鬓有了霜华,想要他为自己讨回公道的话,一下子说不出口。更何况还有那个孩子,那张脸,要是那个孩子来个港城?
蔺嘉旭将妹妹拉到角楼里训斥:“嘉兰,收着点。这是什么场合?”他被妹妹这般不懂事给闹得头疼。
“哥,你不知道,她刚才拿出来的照片,那张照片上的那个孩子,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她还说要把那个孩子带来港城,你和爸爸不会真想认他吧?”秦蔺嘉兰小声嘟囔。
蔺嘉旭看了一眼正在和商场人士交谈的闵玉仪,斩钉截铁:“她的儿子再好,我也不会让他踏进我们家门。”
“那要是,那个孩子过来了呢?他那张脸,是个人都认得出是你的儿子。”秦蔺嘉兰焦急地说。
蔺嘉旭皱眉:“找个时间,我去一趟内地,跟他谈谈,给他一笔钱,让他移民加拿大,永远不要来港城,也不要回内地不就行了?”
“那行吗?”
“内地长大的小子,一个月能手里捏三五十块钱就顶破天了。眼界就那么点儿。有什么不行的?”蔺嘉旭冷笑一声,“这点点小事也值当你大惊小怪?”
“我不是担心你吗?”秦蔺嘉兰小声嘟囔。
“行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四十还没到,不过是再生两个孩子而已,你何必多担心这些有得没的?”蔺嘉旭说起孩子,想起那一对玉雪可爱的双生子,才不过十三岁,却?心头一时间感慨万分。
不过这个场合没有给他太多机会感慨,宴会大厅门口出现了重量级的人物,乔炳荣老先生到了,而他身边还有两位年纪在六十多岁的风度翩翩的先生。
“跟乔老先生一起来的是南洋庄家和许家的两位大老板?”
“是!”
庄家这些年做粮油,一门心思做这个行业,整个亚洲这块算是最大的粮油公司了,而许家则是酒店和地产,后来又涉足金融,也是日益蓬勃,在港城也是业务繁忙。
蔺金生转头看儿子,蔺嘉旭立马跟上,快步走过去,跟乔老先生握手:“乔老板,我们有一个多月未见了吧?”
“是啊!跑了趟南洋,和两位老朋友一起度了个假,商量了一下未来方向。”乔老先生笑着说。
其中一位伸出手:“蔺二哥,好些年没见了。”
“阿雄,一别有七八年了。”蔺金生拍了拍这位的臂膀,“岁月催人老,想当年你我在江城一起喝咖啡跳舞,这记忆已经遥远了。”
“是啊!当年,你从内地结束生意出来,给我带来三哥已经牺牲的消息。你陪我喝了半宿的酒。”
“不提那些了。走一起坐下喝一杯,聊聊以后?”
几位老板一起坐下,蔺嘉旭陪着一起坐下。
蔺金生笑着问:“不知道三位对未来有何高见?”
乔老先生笑了一声,看向另外两位说:“不管身在何处,我们都是华国人,如今外界对内地友好,我们就该首当其冲,回去投资,既是赚钱,也是拉动国内经济,做出我们的贡献。我们已经决定三月底四月初回去一趟。”
许老板笑着说:“既是为了生意,也是为了私事。当年我家七妹妹跟庄家三哥一起飞回内地,内地十年,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实在心中记挂得慌。”
“是啊!当年你带出来的消息中说,我三哥的女儿被七姑娘收养了,如今也应该已经生儿育女了吧?也想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那位被称作阿雄的老板,正是庄勇的四弟,庄燕的叔叔,庄雄。
“一起回去看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蔺金生笑道,“我们也有想法,把纺织挪回内地。”
“哦?这是个好想法。”
“嘉旭提出来的,本城地价和人工日益高涨,不如将这个利润日薄的行当挪回去。于内地创造了就业机会,我们也能多赚利润。”
“嘉旭能力非凡,让我们几个实在羡慕。”
“哪里哪里?”
“几位伯父,我倒是有个提议,不如组织一下本城各行各业的老板,成一个参观访问团,一起过去看看,寻找机会,顺带能够一起交流?”蔺嘉旭提出自己的想法。
乔老先生哈哈一笑:“与我不谋而合,内地现在廉价的劳动力,就是缺资金,我正有此意。”
几位大老板一起坐下,他们的想法就是风向,既然他们说要去内地看看,引得很多人,都说要去看看。
大卫考夫曼粤语能听不太能说,闵玉仪在他身边翻译,毕竟他是这里第一个去内地的。
闵玉仪在京城的时候抱怨,此刻却是带着积极向上的态度:“内地的政府部门也好,接待部门也好都非常热情,他们希望我们能去投资……”
这些话博得了乔老先生的好感,他笑着说:“闵小姐既然对内地已经有了这么多的认知,不如这次的行程组织你来牵头,我们几个各自集团里派个人出来,协助你一起处理?”
“非常乐意效劳。只是做事总是不能尽善尽美,希望大家能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你愿意劳心劳力,已经很好了。”
闵玉仪送出了名片,她回头看向蔺嘉旭,他既然要去京城,那就让他亲眼看一看儿子,她就不信了,见了儿子,蔺嘉旭能不动心?
第109章
春节过后,孩子们回了学校,许清璇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两国建交,各国都抛来了橄榄枝,要开通大城市之间的航线。
许清璇天天在捉襟见肘的焦虑中。
除了两三个机场能够降落大一点的飞机,绝大部分机场都没办法降747,所以机场要改造,要钱。
飞行员全靠空军退役,空军在过去的十年招飞很很少。更何况战斗机和民航运输机又不是一个概念,战斗机是讲技巧,民航飞机则是复杂,转过来要培训,培训要去国外,要钱。
老大们说要通航,许清璇也想尽快通航,问题是家底儿就这么点,拿什么通航?
唯一的安慰就是飞机这个事情解决了,出租的那家公司已经预订下去。
吴局长和许清璇一起从赵首长那里出来,赵首长最近忙于老山前线的事,虽然主力是陆军,空军打配合,只是这十年人才凋零,战斗机也老化,需要更迭,得亏大领导访美,最近两国之间建立了从未有过的亲密关系,赵首长关心战斗机都来不及。所以忙碌的老首长也就听了他们的汇报,他没精力给出进一步的指示,这次汇报好像是汇报了,好像又什么都没汇报。
总之,许清璇满脑子的烦恼,一个都没解决。
前两天小丫头回家过周日,容远跟她叨叨,他们蒋老师发愁的事,小丫头伸手揉着阿远的脸:“兄弟,记住钱能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他们几个听得好像是那么回子事儿。
然后小丫头赖在沙发上:“问题是没钱。”
全体静默,一切根源,就是穷。
许清璇进了办公室,靠在椅子里,还想发个愁叹个气,立马有人在敲门:“许老师,您看一下以后国际航线供应的餐食……”
这个出去,那个进来,加上电话,一个下午都没停歇过,在单位食堂吃了晚饭,略微出去走了两步路,也算是锻炼过了,继续坐进办公室看文件,只有六点以后的时间才是自己的。
电话铃声响起:“喂!”
“许清璇同志吗?”
“我是商务部外事处的……”
三十年了,骨肉分离,不知父母亲人的下落,突然之间说亲人找过来了,刚刚挂断电话,电话铃又响起一声:“小七。”
只这一声,许清璇眼泪滚落,声音哽咽:“五哥……”
“这些年你好吗?”
哥哥问她这句话,往事历历在目,当年她一意孤行往北而来,怀抱着梦想和憧憬,如同庄三哥说:我们回来了,可以让国家民航跟世界缩短二十年。然而,世事多变,过去的十年间她曾后悔过,为什么不听亲人的劝阻,如果?天下间哪有如果?
幸亏小丫头找到了她,把这些年受的委屈,该算的账都算了,一口气出了,整个人也就舒畅了,往事种种不必再提。
“哥,我挺好的。”
“我想也是,听商务部的工作人员说你现在是民航局的领导了?”
“五哥就喜欢笑话我。”许清璇问一句,“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们都好吗?”
“爸爸妈妈都走了,大哥也故去十三年了,二姐她腿不好,现在常年住在加拿大……”
三十年,简直可以说是沧海桑田,她居然还心存幻想,终究是无法忍住,泣不成声,五哥在电话那头:“小七,别哭!一大家子过来不方便,这次我和你嫂子,还有你侄子过来。咱们见了面,痛痛快快哭一场,好不好?”
许清璇拿了手帕擦了眼泪:“好!你们先去江城,还是来京城?”
“先来京城,跟你碰面,我们还有一个商务考察团,安排就是先来京城,来了京城,你再陪我们一起回江城,去汇宴楼吃饭。”
提起吃饭,许清璇心情就上来了:“汇宴楼已经吃不到正宗的咱们家的菜了,阿大在机场招待所,你们过来,我让他准备,保证吃到你最想吃的家乡菜。”
“哦!阿雄想要见见燕儿,我想燕儿应该在江城吧?”
“燕儿已经过世九年了。”
“啊?她才几岁啊?这?你庄三哥就这么一点骨血。是生了什么病吗?哎呀!”许寒柏想起当年那个小姑娘,居然已经?
“不是生病,是救人牺牲的。”许清璇说,“燕儿有个女儿,跟着我。现在在读京城读大学,庄四哥来了就能见了。”
“哦?小家伙也读大学了,应该还小吧?”
“十六……不对,过年了,十七了。”许清璇说,“长得跟燕儿很像,很活泼的一个小丫头。”
“是吧?是吧?我把排程给你看看,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给你庄四哥。”
许清璇看了许寒柏的秘书发过来的行程安排。
第一天行程安排很紧凑,早上从粤城飞过来,上午十点到达机场,下午他们有个研讨会,晚上他们有个晚宴,庄四哥等不及想要见玲玲,他怕耽搁玲玲读书,询问傍晚玲玲能不能见他一面?
周六一整天要跟政府部门领导接洽,周日到周一就任由她安排了,周二他们又安排了一个参观,周三飞江城,周五航班回粤城。
明天打个电话到马副校长那里,问问玲玲能不能周五晚上回来?
周日孩子们在家,请庄四哥父子和哥哥嫂嫂还有侄子一起来家里吃饭,许清璇算了一下,自己要安排好几天假期。
许清璇正在琢磨假期的事,电话铃声响起,她接起电话,听见电话那头清脆的声音:“奶奶,你又不乖了是不是?跟你说了多久了,加班不能加到八点以后,怎么总是不听呢?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你懂不懂啊?”
“今天不是我不乖,是你……”许清璇一下子卡壳,玲玲应该怎么称呼自己的哥哥?
一想转过来了:“是你舅爷爷找过来了。”
“谁?”
“我五哥,他打电话给我,说这周五要来京城。还有你外公的弟弟也要过来,他想要见你,你周五下午回来一趟,让他先看一眼?”
“我知道了。阿远要回来吗?”
“阿远不用,咱们周日,请他们来家里吃饭。”
“那行,我周五回来。哎呀!你不要让我再查岗查到加班加得很晚,行不行?”
“知道了!小鬼头。”
许清璇挂了电话。
周五上午,许清璇很早就去了机场,在塔台看着飞机降落,开始滑行。
她去到停机坪,飞机停稳,舷梯靠上飞机,看到舷窗内有人在招手,仔细辨认,正是自己的五哥许寒柏。
机舱内乔炳荣老先生笑着伸手:“许老弟,你心最急,走第一个!”
许寒柏笑着抱拳:“多谢!”
舱门打开,许寒柏第一个走出来,看见远处站在头发花白,甚至看上去比他还年老几岁的妹妹,疾步往下走。
下了舷梯,走上前去,许寒柏叫一声:“小七!”
许清璇快步走过去,被许寒柏一把抱住,许清璇:“五哥!”
许寒柏紧紧抱着自己的妹妹,一时无法发声,许久,他才捧着妹妹的脸,三十年啊!
从青春靓丽的美人到今日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许寒柏用拇指替她抹去泪水,用小时候哄她的口气:“乖,不哭了。哥哥回来看你了!”
“嗯!哥哥回来了!”
许清璇还是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烫着头发,穿着白色风衣的许太太递过手帕:“小七,不哭了。”
“五嫂。”
许寒柏的儿子,许晖站在边上,等许寒柏松开许清璇,许晖叫:“小姑姑!”
那个追着她要棒棒糖的小家伙,也已经年近四十了。
“小七!”庄雄走过来叫她。
许清璇和庄雄年纪差不多,两家又是世交,小时候成天打打闹闹,她伸手捶了庄雄一拳:“四哥!”
庄雄伸手揉她的头:“小哭包都有这么多白头发了。”
许清璇甩开他:“去去去,还这么没大没小。”
“怎么叫没大没小?你就是一百岁了,我还是比你大一岁。”庄雄伸手揽住她,“来,看看我儿子,长得神气吧?”
“姑姑好!”
许清璇看着庄雄的儿子,笑:“得亏没随你,长得好看。”
后头跟着的蔺金生和蔺嘉旭走过来,蔺金生笑着说:“七姑娘,多年未见。”
“蔺先生,还是老样子。”
“许阿姨好!”
许清璇知道这是阿远的生父,阿远和玲玲都不准备跟他们有瓜葛,她淡淡地应:“你好!”
许寒柏拉着许清璇到乔老先生面前:“清璇,这是乔炳荣老先生,你应该听过大名。”
“爱国商人乔老先生,久仰!”
“不敢当。七姑娘当年毅然北上,才让我们钦佩!”
“我们一起出机场。请!”许清璇送他们出机场,在到达口看到闵玉仪等着。
闵玉仪看见一行人出来,而且还陪同着一个许清璇,她这几天跟许寒柏的秘书沟通才知道,许清璇不仅仅是民航局国际司的司长,更是许寒柏的胞妹。
她的儿子原来是被这么一个人收养,这个身份恐怕在蔺家父子心中又不一样了吧?自己不用小气吧啦去透露,让蔺嘉旭去发现吧!
许清璇送一行人到了外头停着面包车那里:“五哥,庄四哥,那就这样了,等下我和玲玲汇合之后来宾馆找你们。
“好啊!我们等你们!”
许清璇站在那里目送面包车离开。
第110章
容远写了一篇关于如何利用外资的文章,从民生保障衣食住行方面来分析,如何引导外资有序地,分步骤地进入各个行业。
这篇文章被蒋教授送到了大领导的手里,得到了大领导的夸赞。
当然,这篇文章的内容,有很大一部分是陈玲玲的功劳,上辈子有得行业引进外资早,但是开放给国内资本太晚,导致了发展迟缓。有的行业,因为国内懂这方面运营的人少,外资进来之后,用的是热钱思维,炒一把就走,导致某些行业过热,而热钱一走,免不了一地鸡毛。
所以陈玲玲跟容远进行了充分探讨之后,容远在蒋教授的指导下写出了这么一篇非常具有深度和前瞻意义的文章。
乔炳荣老先生和蒋教授又是旧识,他看过这篇文章后说了一句:“有这样一篇文章,作为我们这些商人,心里也就底了,哪些行业应该先进来,哪些行业不能碰,刚好这次跟参观团的人士探讨,与其说探讨,不如说是给他们划一道红线,免得他们什么都去碰。”
他又听说这篇文章的作者是蒋教授的爱徒,所以临时邀请了容远和蒋教授师徒来研讨会,来进行专题演讲。
因为蒋教授有事,不能来全程参与研讨会,就约了三点左右进会场,师生俩到的时候两点五十。
容远今天忙了一整天,最近国外回来的资料多,被两位教授抓着布置任务,所谓能者多劳,他的英语好,领悟快,对经济文章又有敏锐的嗅觉,总能把核心关键给抓出来。
所以别说是蒋教授,其他几位教授也喜欢抓着他,可着劲儿的用,这下好了,连上厕所都没时间。
“老师,我去趟卫生间。”
“去吧!”蒋教授刚才要急死了,去找容远,容远被郑教授耳提面令,要不是他拖着孩子走,估计到晚上小家伙都跑不掉。不行得跟郑教授说一声,让他自己去好好挑一个苗子培养,别成天觊觎他的宝贝疙瘩。
容远去找卫生间,进去站在那里释放,他盘算着要跟老师们说说清楚,他就一个人,别以为他有三头六臂,再说了他有些东西也没闹明白,也是回来问了玲玲才豁然开朗。
而玲玲手里也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最近首航接到了很多军机的资料,玲玲的英语水平和专业水准,成了绝对的主力,也都快忙哭了。
他们俩想要一个礼拜抽一天一起吃个晚饭都快凑不起来了,老师们这样实在不厚道。
释放完,去洗手,抬头看见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领带,双鬓斑白,一张脸跟自己有八九成像的男人,那个男人也盯着镜子看。
容远立马意识到,这是遇上了那位精子贡献者?
他洗了手,从口袋了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收好手帕放进口袋,往外走去。
蔺嘉旭趁着开会间隙出来上卫生间,没想到在卫生间里会碰见这个少年,少年还没长开,身材没有他魁梧,脸上还带着稚气,可那张脸确实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闵玉仪安排这个会议,所以她安排这个孩子跟自己撞上?以为自己看了这么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就会动心?哪怕这个少年刚才举手投足之间气质翩然,可这也是闵玉仪的儿子,那个女人之难缠,他是烦透了。再说了,闵玉仪的儿子,能有什么好的?也不过是为了蔺家的钱而来。
蔺嘉旭快步走出去,一把扣住容远:“你别走。”
容远回过头,上下扫视了蔺嘉旭一番,淡淡地问:“先生,您有事?”
“不是我有事,而是,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不是你有事吗?”蔺嘉旭看着眼前这个小小年纪就这样心机沉重的小子装模作样,满心地不舒服。
“没错,我是有事。”容远看着扣在他手臂上的手,“先生,您可以放开吗?我马上要到时间了。”
蔺嘉旭怎么可能放开他?一把将他拉到角落里:“你开个价吧?”
容远听得云里雾里,只有一种想法,这一对男女怕不是都有什么大病?
他脸一沉,虽然小朋友平时都是温柔可亲,老师们差使起来特别好用,可也不代表他完全没脾气。
容远一张脸沉下来,居然让蔺嘉旭心头一颤,这个气势颇得自己的真传。
容远的气势是跟陈玲玲久了,陈玲玲翻脸无情的时候,那个表情很是骇人,再说进大学之后,他被蒋教授带着出席了很多大佬云集的场合,进行了很多次的演讲,也把他锻炼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能够表现自如。
容远与眼前的男人对视,他比眼前的男人还高出了小半个头,他冷冷地说:“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
还挺会装的?蔺嘉旭没有想到这个小子还有这等气势,他气极反笑:“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给你加拿大买好房子,你移民去那里,我保证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你不许再回大陆或者去港城。”
“先生?您病得不轻?说什么胡话呢?我跟您认识?”容远伸手掰开他的手指,“有病治病去,中医西医,中西医结合都可以。”
容远往前走,蔺嘉旭看他往会场去,快步挡在了他的身前:“你要干什么?”
“进会场。”容远不明白他还能去哪里?
蔺嘉旭决心先下手为强,反正现在港城商场上已经传言纷纷,说闵玉仪找到了儿子,都在赌他们蔺家会不会让这个私生子进门。
他看见容远进门,为免得他当场闹开,在这个地方闹得颜面尽失,倒不如他把话说清楚,让这个小子施展不开,他索性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进蔺家是痴心妄想。”
蔺嘉旭的声音,让很多人回过头来。闵玉仪刚刚见到蒋教授,还有点意外,她压根没想到容远也会过来。
她带着笑容迎了过去:“小远,你怎么来了?”
容远侧过头冷漠地瞥了一眼闵玉仪心里了然,这个女人不知道去港城搞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让蔺嘉旭以为他想要进蔺家。
他沉声用蔺嘉旭同等的声音:“你在妄想吧?你们家就是有皇位,那又与我何干?说什么要把我塞到加拿大?谁给你的脸?”
“我警告你,你要是真敢跟她穿一条裤子,我告诉你,你信不信,我宁可毁了你!”蔺嘉旭额头青筋爆出,指着闵玉仪说,没想到这个小子这么难缠。
在场的人看着两张相似的脸,加上之前的满城风雨,还有闵玉仪一脸慈爱的笑容,个个都震惊了,没想到一个商务研讨,变成了八卦现场。
尤其是正在跟庄雄和许寒柏聊天的蔺金生,他微张开嘴,这个孩子也太像他们家的人了。
“毁了我?谁给你的自信?以为内地是什么地方?能让你为所欲为?”容远跟蔺嘉旭对峙,“我怎么可能跟她穿一条裤子。你能不能脑子清楚点?她的裤子你认得,我可不认得。有一件事,我相信我们之间是可以达成一致的,那就是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有关系。请不要自作多情!”
闵玉仪被容远当众说这种不尊重的话,她讷讷地叫:“小远。”
“闵女士,难道不记得我跟你说的话?您和我的观念不合,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关系。”
在座的人有人是当日听到过闵玉仪嘚瑟地说,要来大陆陪儿子,现在人家压根就不认她这个妈。
一下子窃窃私语,庄雄和许寒柏看向蔺金生,蔺金生看今天闹得有些不可收拾,他站起来走到蔺嘉旭身边,拍了拍蔺嘉旭的肩:“行了,去坐吧!”
蔺嘉旭点头去坐下,蔺金生笑看着容远:“小伙子,既然你也不想进蔺家,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呢?这是商业研讨会,你一个还在上学的小朋友,应该在课堂里,而不是这里。”
这句话就像是揭开画皮身上一张皮似的,让在场的人知道,不妄想的人,是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容远看向会场里的钟:“三点零三分了,下个议题即将开始,您能回到您的座位上吗?”
蔺金生看着他想要发作,门口乔炳荣和蒋教授走进来,他们刚才在楼下私聊,看时间差不多了上来,没有看到会场里精彩的一幕。
蒋教授招手:“容远。”
容远快步走过去:“老师。”
蒋教授拍着容远的肩膀说:“这就是那篇文的作者,我的学生容远。”
乔炳荣已经看到容远身后站着的闵玉仪和蔺金生,他后来是从其他人嘴里得知了两人之间的陈年旧事,却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几个人会碰面。事已至此,就只能当成没有发生过,这几位也是行走商场多年的人,应该知道这是个什么场合。
“果然是应了那句话,自古英雄出少年,我还以为要写那样一篇文章定然是商场行走多年的老将,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少年。”
“乔老先生过奖,我的文章是在老师的指导和同学的帮助下完成的,并非我一人之功!”容远笑着说。
听见这话蔺家父子才明白自己真的是误会了,这个小子真是来参加研讨会的。
乔炳荣的秘书拿出一叠文件,从头传到位,保证人手一份。
他站在话筒前:“一个月前,我拿到了这一篇文章,细细读来,不禁拍案叫绝,这篇文章对我们这些想要来内地投资,却有些迷茫的人来说,可以说是一篇指南了,我今天很荣幸地邀请了这篇文章的作者,B大经管系一年级学生容远和他导师蒋教授来参加我们的研讨会。”
说完他鼓掌欢迎,让出位子说:“现在有请容远同学来给我们做演讲!”
蔺家父子看着少年缓步往前,走到话筒前:“各位尊敬的来宾,很高兴有机会能站在这里跟各位商界的朋友探讨华国未来的经济发展之路。在此之前,我想大家都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我非常理解蔺先生父子的心情,我和他们是一样的,非常讨厌‘私生子’这三个字。我在这里做一下声明,我叫容远,容易的容,远大的远,我是皖南民乐县张家湾人,我父亲叫容阿福,我妈叫张小妹,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我爱我的父母,我是容家的子孙,从出生到死亡,不会改变。”
少年这话说得决绝,紧接着他笑着说:“言归正传,这篇文章是基于对西方经济发展和周边国家和地区发展进行研究……”
容远很快将与会者带入他的思路中……
第111章
容远站在前面,小小少年,身上的衣衫就是许清璇给他做的一件两用衫,许清璇动了点小心思在版型上,不让衣服看起来肥肥大大而已。
跟在座的一个个西装革履相比,容远的穿着十分寒酸,然而,他举手投足已经让人忽略了他的衣衫,这样的气场,港城小一代身上?好似没有见到过。真不知道,他们用金汤匙都喂养不出的气度,这孩子是怎么被培养出来的。
容远由浅入深层层递进,为一个个行业划定时间线,什么行业投资可以立竿见影,什么行业消费者需要养成。
“所以,按照小容同学的意思,现在不适合投资游乐设施?”
“温饱在先,娱乐在后。游乐园是个好东西,二十年之内的投资亏本运营是大概率的结果,哪怕现在地价便宜,当然如果你以土地升值为目标,那是另外一个事情了。但是这样的话,您知道大批量囤积土地对一家公司的现金流是有很大影响的。”容远看了一眼蒋教授,“而且,最近我和老师在探讨一个问题,别看我们国家幅员辽阔,但是核心的地块不过那么点,既然要保障民生,定然要从一开始打击囤积居奇。我不建议用这个思路去做这个操作。”
许寒柏提出这个想法,没想到小家伙已经推导他想要囤积土地,毕竟游乐园占地面积大,申请的地块可以非常大,认真搞游乐园投资不小,但是如果不那么认真,就是另外一件事了。这小家伙,一眼看穿里面的弯弯绕绕。
庄雄对着许寒柏说:“看看,你想一,人家已经四五六都给你安排上了,老姜拼上小辣椒,你们比比谁更辣!”
庄雄半调侃地说,倒是让容远脸上泛起红:“我不过是看了点资料,在各位面前是班门弄斧了,若是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指正。”
“没有,没有!小容同学,你说到现在,方向没有问题,可能细节数据上,我是指粮油食品行业的数据有些滞后。等下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我们集团每年都会让国际调查机构做行业报告,我让人发给你,供你做研究参考。”庄雄正色,小家伙这个年纪已经有了这样的水平,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能够结交,等于未来几十年在内地投资有了领航员。
容远听见这话,脸上带着感激:“谢谢庄先生的支持。”
“应该的,小朋友很厉害!加油!”庄雄笑着说。
许寒柏笑着看向蒋教授:“蒋教授,暑期有没有安排,带着小朋友一起来狮城,参观一下我们集团总部,帮我们规划一下未来在内地的投资方向?”
蒋教授站起来:“我能停留就几天,要不让小家伙去贵公司实习一个月,让他感受一下大公司的气氛?”
“就这么说定了。”
蔺金生和蔺嘉旭坐在这里听了容远的演讲,这个孩子的才学,完全超出了他们想象,这已经不是用优秀可以形容了,只能说是惊人的天赋。庄家和许家在对他抛出橄榄枝,是想要互相成就。
反观自己?蔺嘉旭意识到明明自己压根就不需要去拉拢,血缘就是最好的纽带,刚刚被他们自己给砍断了。现在该怪谁?闵玉仪当时说了这个孩子极度优秀,自己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优秀可以培养,天赋不行。
台上,容远有些心急,玲玲忙着军机的资料翻译,把吴教授的事情都拖在了后头,她万分地抱歉,说好了暑假要去吴教授那里帮忙。
玲玲说她不是这个专业的,不求出论文,但求能帮为这个基础科学出一点点力。
他想趁着暑期跟玲玲回江城,现在又被老师给卖了,一想到这个,脸上表情有点着急。
蒋教授一看立马了然对着乔老先生说:“看看,看看!我太着急为他答应了,小家伙要不要出去还得征求人家对象的意见呢!”
庄雄笑:“小家伙,你几岁就拍拖了?”
容远有些不解,看着庄雄。
许寒柏笑:“拍拖就是找女朋友。”
容远一听,脸上红色更甚:“我……这个跟主题无关。”
“好了,好了!不要逗孩子了。大家先休息一下,互相交流交流。”乔老先生过来拍着容远的背,“等下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几位老板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好。”容远下去坐在蒋教授身边,立马被几位老板围住,跟他们师生热络攀谈。
许寒柏侧头跟庄雄说:“这个小家伙才读大学一年不到,所以有这样的底子绝对不是学校里能学到的吧?”
“可人家不是说他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吗?家学渊源,肯定没有吧?”庄雄说这话的时候,瞥了一眼同桌的蔺嘉旭,他说了句,“血脉里对经济的敏感吧?”
这话要是今日蔺嘉旭认下了这个儿子,就是夸赞,与有荣焉。现在?那就打脸。放着招财娃娃不要,简直是蠢钝到了极致。
蔺嘉旭转过头又看见的是闵玉仪一双眼失神地盯着容远。
闵玉仪这个时候简直肠子都悔青了,自己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去想让孩子回蔺家?如果自己只找回孩子,跟他好好生活,就凭孩子的本事,以后自己也能赚个盘满钵满,何必去贪蔺家那点东西,现在孩子嫌弃她了,真是得不偿失。
闵玉仪脸上神色百转千回,蔺嘉旭看着一群人围着自己儿子,更是千头万绪无法释怀。他走出会议厅,站在栏杆前,蔺金生见儿子心情不好,出来站在他身边:“事已至此,我们还得从长计议,不要太过于难受。”
“话已经说出去了,不可能再收回了。如果站在公司发展的角度,毋庸置疑,他是最好的。”这一点蔺嘉旭看得清清楚楚。
蔺金生轻笑:“别人对他的好,不过都是商场利益,你若是对他好,是用蔺家相赠。只是需要时间罢了,这样优秀的孩子,怎么会不想要一个高的起点,去攀上绝大多数人都无法企及的巅峰?”
蔺嘉旭不知道可不可行?抽出一支烟点燃,慢慢地抽着。
陈玲玲和奶奶汇合,一起往楼梯而来,她叨叨逼逼:“奶奶,我叫外公的弟弟叫什么?”
按照江城的习惯应该叫“公公”,陈玲玲实在叫不出口,总觉得这是影视剧里,皇宫里的那啥的专属名词。
“那你能叫什么?”
“不知道呀!还有您哥哥,不也是叫公公吗?”
“这个你叫舅公好了。”
蔺嘉旭和蔺金生父子看见两人上来,许清璇身边的小姑娘,看上去小小年纪,却已经十分明艳,甚至这种明艳是带着侵略性的,这就是庄家的小姑娘?
蔺金生过去招呼:“七姑娘。”
“蔺先生好!”许清璇已经刻意跟蔺家保持距离了,孩子不打算认,以后大家关系总归不会好。
蔺金生只认为是多年未见,许清璇也不会像是当年那样叫他一声“蔺二哥”了。
“玲玲,这是蔺先生。”
陈玲玲想了一下伸手:“蔺先生好!”
蔺金生发现许清璇跟他疏远得有些过分,他不以为意:“这是阿勇的外孙女?”
“是。”
“小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许阿姨,我给你去请许伯伯和庄叔叔。”蔺嘉旭十分客气地说。
“有劳了。”
蔺嘉旭转头进去找两位。
蔺金生站在外头陪着许清璇闲聊,许清璇是许家的姑娘,又领了庄家的血脉在身边,她一个人就带着两家的关系。
“小姑娘学的什么专业?”
“飞机设计。”
“难得,小姑娘学这种专业。”
“从小在机场长大,立志学飞机设计。”
“有志向,只是飞机设计这块,世界上就那么几家飞机制造商,天天跟机械打交道,比较艰苦。”
许清璇:“小丫头能吃苦。”
这回庄雄比许寒柏走得快:“小七,我家玲玲呢?”
陈玲玲望过去,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跟照片上的外公有点像,不过比外公肚子大,脸盘也圆,这是发福的。
庄雄快步走过去来,看着眼前高挑漂亮的小姑娘:“哈哈哈,果然是我家的小姑娘。宝贝,给外公抱抱!”
这?就自认外公了?陈玲玲被眼前的男人一把抱住,抱得太紧,有点呼吸不畅,看见后头跟着“外公”出来的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看着她直笑。
庄雄放开陈玲玲,又仔细端详,看向许清璇:“小七,你真是本事啊!咱们家这么多小辈里,玲玲长得是头一份的。”
“爹地,跟玲玲一辈儿的全是小子,怎么比?”
“对,对!我们家总算有个姑娘了。咱们家姑娘以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追,外公看不上的,咱们一个都不能要。”
陈玲玲琢磨着,人家都自认外公了,再叫公公不太好吧?只能叫:“四外公。”
“什么叫一个都不能要?你打算要几个外孙女婿?”许寒柏走过来。
庄雄忙着纠正:“玲玲啊!你外公一共兄弟三人,你大外公已经走了,你外公也走了,剩下我一个,这个四字和死字同音,咱们去掉了啊!就叫外公。”
“外公。”
庄雄把儿子拉到她面前:“你舅舅。”
“舅舅好!”
庄雄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红包塞在陈玲玲的手里,他儿子连忙也拿出红包给陈玲玲:“乖!”
庄雄拉过许寒柏:“轮到你了!”
“舅公好!”
许寒柏略带不自在:“乖!”
“你让我家玲玲白叫你一声舅公?红包呢?”
“我太太准备好了,不是说好的,周日去小七家里吗?还有几个小家伙吗?一起给呀!”
庄雄不这么想:“小气吧啦的,周日再给一份儿不行啊?”
许清璇忙打圆场:“行了,行了!什么时候给都行,就别赖皮了就好!”
容远和老师在跟那群老板探讨,见外头有熟悉的身影,他站起来:“各位,失陪一下。”
他走出大厅,见外头果然是奶奶和玲玲,他惊讶地问:“奶奶,玲玲,你们怎么在这里?”
第112章
许清璇看过去,自家小子怎么在这里?
比她反应更快的是陈玲玲,已经好几天没见自家阿远了,她走过去:“我来认外公,你呢?”
“老师带我来开研讨会。”
蒋教授站在乔老先生一起,跟陈玲玲打了个招呼,乔老先生问:“这小姑娘是庄家的孩子吧?跟容远怎么认得?”
“容远是许司长在下乡的时候领养的孩子。小丫头是许司长养女的女儿。”
“难怪了,容远的学识和他的年龄不匹配。原来是许七姑娘亲自教导的啊!”
蒋教授笑着说:“容远更加温润一些,他做事认真细致,沉得下心,但是论大开大合,杀伐果断,小姑娘要比他厉害。两个孩子性格互补,倒是天生一对。”
“你是说?容远的女朋友就是庄家的这个小姑娘?”
“可不就是。两个小家伙青梅竹马。”
乔炳荣老先生看向两个孩子站在一起,实在忍不住想要去看蔺家父子的表情,两人表情之怪异,实在让乔老先生这种涵养到家的人,都忍不住想笑。这次回到港城估计又是满城风雨,够各个报社杂志报道一阵儿了。
庄雄见陈玲玲拉着容远的手,想起容远说找了对象,原来容远找的是自家外孙女,所以跟着玲玲叫小七“奶奶”。
他顿时内心一个激动,对着许寒柏略有得色:“没想到外孙女已经给我找了外孙女婿,玲玲真的好眼光。”
许寒柏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庄雄,听着的许清璇跟许寒柏介绍:“五哥,我下乡的时候蒙阿远的父母照顾,后来阿远父母相继去世,将阿远托付给我,我们祖孙俩相依为命。阿远是我的孙子。”
许寒柏听见这个说辞,反应极快:“你又没出嫁,是在家的女儿,阿远是你收养的孩子,要给你养老的。那就是我们许家的孩子,理当叫我爷爷。”
哼哼!还外孙女婿呢?明明是小七收养的孩子,现在成了许家的子孙了。许寒柏看向庄雄,他这次扳回一局。
庄雄听见不是外孙女婿,有点失望,这么好的一个苗子被许家独占,心里不服气。
许寒柏对容远说:“阿远,我是你五爷爷。”
“五爷爷。”
许寒柏拍了拍自己的儿子:“你六叔。”
“六叔好。”
许寒柏拍了拍脸上带着失望的庄雄:“一家一个,多好?”
许清璇:“谁说的?阿远,四哥也有份!”
“阿远,你跟玲玲,叫外公。”
“外公。”
庄雄想着俩孩子一起长大倒是跟兄妹一样,叫他外公也没错,清璇是看他不太开心,所以安慰他吧?
听许清璇说:“两个孩子互相看对眼了。小远的女朋友就是玲玲?”
陈玲玲没脸没皮:“对啊!肥水不流外人田。”
庄雄开心:“这样好!这样最好!”
蔺金生终于听见了,容远和庄雄认下的外孙女,居然是一对。
他们这种大家族,儿女的婚事都不得自由,都是跟着生意互相结亲,蔺金生只有一个女儿还嫁得不如意,满腹的冤屈也得往肚子里吞。
儿子的婚事也是两家结盟,孙子出了事故,儿媳残废,迫于两家脸面,也为了名声,儿子和儿媳的婚姻也只能维持。
现在,这个孙子,不用他安排已经,紧紧地将庄家和许家联系在一起,这个关系可比强扭的瓜在一起的联姻牢固得多。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乔老先生见他们认亲完毕,走过去说:“时候不早了一起去吃晚饭吧?”
之前许寒柏的秘书安排了许清璇和陈玲玲一起参加晚宴,许清璇原本不想掺和这么商务晚宴,想带着玲玲给庄雄看一眼就回,现在容远也在了,也就欣然答应参加晚宴。
闵玉仪按压住内心的波涛汹涌与满天满地的悔恨,强撑笑颜:“等下我们六点在大堂集合,一起去离这边不远的友谊饭店。”
众人应下,有人回房间去修整一番,许寒柏笑着对许清璇说:“小七,我去找你嫂嫂下来。让小晖在这里陪你们。”
“行。”
“你去吧!我陪着孩子们呢!”庄雄打发许寒柏走,跟俩孩子聊天。
主要还是要跟容远聊天,在他心中陈玲玲是三哥的外孙女,庄家小一辈里唯一的女孩儿,是用来疼的。这个极具天赋的外孙女婿才是他看重的,玲玲真是好眼光啊!早早把容远抓在了手里。
粮油企业肯定是要最先引进的,听着两人在探讨,陈玲玲插嘴问庄雄,“外公何不在江城投资一家食用油加工企业?”
庄雄不禁想要笑,到底是孩子,他笑:“小丫头,你以为食用油加工企业就是一家榨油作坊吗?”
陈玲玲:“当然不是,大型食用油选址都是选在港口边上,便于榨油作料的到港卸货。而现在最为经济的出油方式是化学浸出法,但是需要大型的设备。即便是机械压榨法,为了减少原始的压榨法导致的出油率过低,也需要大型设备。另外,无论是浸出还压榨,为了去除掉食用油中的杂质,也为了提高烟点,需要进一步进行精炼。从一开始占用比较好的地皮地段,既是满足需求,又可以享受日后城市发展红利。一举两得。”
这些知识是上辈子陈玲玲跟一家大型粮油国企老总一起跑半马听来的。
其实谁也不喜欢把自己喝到断片儿,可谁叫饭局上能交流的咨询最多呢?推杯换盏之间,闲扯一番消息一箩筐。
后来上层的那些富豪发现天天吃饭,吃出了将军肚,脂肪肝,钱是赚了,那条命也开始倒计时了,于是一个个都爱上了锻炼,刚开始还是跑步,不过这群人骨子里野,开始爱上了挑战极限,登山,极限越野都出来了,累了坐在一起,身上疲惫,脑子却清晰,把一个个行业分析下来,过一遍,消息就不是一箩筐了,而是一条条梳理过的思路。接下去就是团体作战了。谁能挤进这个圈子,谁就是掌握了财富密码,陈玲玲算是被大佬们带着飞的那一个。
听见这话,庄雄才意识过来,自家外孙女的思路,根本不输给容远。一个小丫头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行业?
“小丫头!我们行业的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过是粗略知道而已,算不得什么。今天阿远在跟你们说他的那篇文章吧?这不是把衣食住行的发展,按照先后给串在一起了,先顾着吃,等现在这种房子靠单位分配的观念转变过来,想要买房了,你的炼油厂,挪个地方,高楼拔地而起,赚第二波,完美!”
处于考考她的心态,他问:“小丫头,你认为地址选哪里?”
陈玲玲看着他:“选址是付费项目。”
庄雄:???
刚好许寒柏带着他太太过来,陈玲玲过去主动叫:“舅婆。”
许寒柏说:“阿远随着你叫他外公,还叫我舅公?跟阿远一样,叫爷爷。”
他又揽着他的太太:“这就是燕儿的女儿玲玲和小七收养的阿远。”
陈玲玲和容远一起叫:“五奶奶好!”
许太太拿出红包给两个孩子:“乖!”
许柏寒捅了捅庄雄的胳膊:“我俩孩子都给了,阿远的红包,你给了吗?不打算认外孙女婿?”
庄雄看着那个要问自己收咨询费的小丫头,哼哼!
一起去饭店的路上,容远低着头跟陈玲玲讲着悄悄话。
陈玲玲听见刚才会场发生的事,火从心头生,居然有人胆敢说一句让她家阿远流放到加拿大?这脑子不是一般抽了,而是绝对抽了。
进入饭店,原本的安排就是蔺金生父子跟许家和庄家在一起,秘书本就安排了许清璇祖孙二人,现在不过加一个容远,位子倒是够,就是蔺家父子跟容远坐在一起多少有些不合适。
闵玉仪让乔家派过来协助的工作人员过来问:“两位蔺先生,要不要换一桌?”
蔺嘉旭回望了一眼闵玉仪,闵玉仪过来一脸无辜:“我只是出于好意。”
蔺嘉旭低头沉思,事已至此,避是避不开了。他说一声:“多此一举!”
父子俩按照原来的座位坐下,做在了容远和陈玲玲的正对过。
乔老先生作为主办方,举起了酒杯:“各位,这次承蒙各位赏脸,随我一同来内地,探寻商机,共商未来发展。乔某人敬各位一杯。”
所有人举杯和乔老先生一起喝了这杯酒。
一起坐下之后,庄雄转念,还想试试小丫头,说:“玲玲,刚才五爷爷说打算建游乐园,被阿远给否了。”
“当然要否,这个时候投游乐园,你分辨得清,先发展哪里?如果打算发展城市东边儿,很有可能西北角二三十年都没有动作,交通不好,民众收益不够,每年砸下钱去养护?不像食用油加工厂,哪怕选址的地点,没有率先发展起来,加工厂运营还是有大笔盈利的。风险很大,没意思!”
许寒柏听陈玲玲说得也头头是道,他笑:“给你外公出了食用油加工厂的项目,难道不给我点意思?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陈玲玲知道今天就是来引进他们这帮人的资金,所以一定要让他们有眼前一亮的主意,陈玲玲想了想,对许寒柏说:“五爷爷,游乐园项目换成影视城可能就会盈利了。”
“影视城?”
这个可是说到陈玲玲的老本行,偏偏庄家的产业跟陈玲玲上辈子有部分相同,比如酒店业,文旅项目。
“现在的电影电视剧是不是都是室内布景的?如果追求精致的话,能不能用现实取景?”
“现实取景制作成本就高了。”
“如果顺带发展旅游业呢?利用明星剧组拍戏来吸引游客?不是双向收入?”陈玲玲看向许寒柏,“这又顺带解决了,想要利用粗制滥造,搞个乱七八糟的游乐园,实际拿地的目的。”
容远是否定了他的想法,这会儿陈玲玲不过是换了一个主题,居然就变得可行起来,这?
“那你认为应该做什么样的影视城?”
“适应武侠电影和无暇电视剧制作的场景。”在未来的电影电视剧市场,古装武侠剧将迎来二十年的黄金时间。
陈玲玲说了这么一句之后,说:“为了不厚此薄彼,想要听下面的建议,我也要收咨询费。”
许寒柏正想听下去,陈玲玲这么戛然而止,拉着她:“我说小丫头,你也太过分了吧?”
“别谈钱的时候谈感情,谈感情的时候谈钱。一码归一码。生意场上无父子。我这个免费劳动力,只给社会主义添砖加瓦。对资本家我可是要收费的呦!”陈玲玲不是真想要收费,而是在座的人太多,要是一个两个都把容远当成免费劳动力,随时随地去打扰他,这个家伙又是一个勤勤恳恳的人,到时候建议给了对方,对方还不珍惜。这次问了不用,下次还来,那真是烦不胜烦。
“小七,你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坏东西?”许寒柏问许清璇。
许清璇看着庄雄:“这不是像你们庄家人?脑子特别活络。”
“还真是。”庄雄笑着说,“这个咨询费我付了。”
许寒柏也说:“行,我也付了!”
饭桌上庄许两家一直跟两个孩子在聊天,蔺家父子几乎成为隐形人,蔺金生想来想去,如果不搭讪就永远没有说话的机会。
他笑着说:“既然你给你外公和五爷爷都出过主意了。我倒是想问问容远同学,我们家的切入点在哪里?对我们家打算把纺织厂和棉布厂搬入内地,有什么看法?”
容远看着他:“蔺先生,单从行业发展来看,贵府从事的棉纺行业,转移到内地意义不大。如果想要投资纺织业,我认为在当前的阶段是化纤比较好。可以进口原料,利用本地人工便宜,做好之后再出口。当然这只是第一步,最最吸引人的是化纤的上游产业,炼化一体化产业,我相信,你也知道炼化一体化产业的规模有多大。整个化纤行业技术和产量缺口有多大。”
听见容远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蔺金生笑:“所以你认为我们应该尽早转向化纤?”
“可是我有个问题,化纤发展空间非常大,但是贵府有哪位撑得起这个行业?”容远说,“蔺嘉旭先生或许可以。但是他能放弃航运和房地产吗?”
蔺金生听他这么说,以为容远是给他一个台阶互相能够搭在一起:“阿远,有些事情我们都明白,如果你愿意回家,化纤这一块,交给你来打理。”
机会来了,陈玲玲呵呵一声冷笑:“蔺先生,您可真会开玩笑?而且,您的理解能力也很有问题。我家阿远什么时候跟你说有想要回来的意思?他不过在评价棉纺行业,你要是搬回内地,会跟内地那么多的纺织厂竞争,毫无优势。化纤是个好方向,可惜你家里除了蔺嘉旭先生,还有人能撑起这么庞大的一块吗?他的意思很明白,让你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好好在港城做做航运,搞搞地产,赚赚简单的钱。”
蔺金生也算一方大佬,被陈玲玲这般驳了面子,脸色不好看:“小小年纪牙尖嘴利!”
陈玲玲看着他:“您何必生气,真相总是太伤人!你们家的人,淡薄亲情,过于看重利益,内耗太严重,真不适合太快扩张。”
蔺金生怒气冲冲站起来:“你一个大陆妹,懂什么?”
陈玲玲笑:“我把话放在这里,如果你们家不放慢脚步,十年之内,必有牢狱之灾!”
第113章
蔺金生说玲玲牙尖嘴利的时候,庄雄是赞同的。小丫头太过于犀利,纵然说的话,大差不差,可也没必要当场撕烂人家的脸,想着等下要略微劝劝自家孩子,却又纠结毕竟是才认了个把小时,就批评小丫头,小丫头不高兴了可怎么办?
还没等他纠结完,蔺金生一句“大陆妹”可就惹恼了庄雄,什么叫“大陆妹”,港城原本就是一个岭南的渔村,往上数三五代,有几个是当地土著,再说了蔺金生不也是江城搬过去的?凭什么看不起“大陆”?
刚要撸袖子跟蔺金生干起来,谁料小丫头语气淡淡,那话却如尖刀,直插蔺家软肋,甚至敢说蔺家有牢狱之灾。这孩子可真莽啊!算了,算了,她能自己找回场子让她自己找,大不了他给孩子兜着。
蔺金生被陈玲玲说这等晦气之词,气急:“黄口小儿,满口胡言。”
陈玲玲站起来,看了厅里的四桌宾客:“蔺先生,维持一下自己的风度和体面,听我把话说完。你就会知道我这是金玉良言。”
陈玲玲走到蔺嘉旭边上,她回头看闵玉仪:“蔺嘉旭先生,你从闵玉仪女士嘴里知道容远,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吧?”
蔺嘉旭此刻心烦他爸爸的心急与莽撞,之前他还在劝自己要从长计议,这一刻却被容远身后的庄许两家的利益冲昏了头,也低估了这个小丫头,现在又弄得一发不可收拾,他仰头:“你想说什么?”
陈玲玲低头,用十分平稳理智的语气:“我也是从闵玉仪女士的口中知道了我家阿远是私生子,我在内地,信息不通,对你们丝毫没有了解。事情发生了我总是要做准备,唯一的路,是刚好跟民航局谈飞机融资租赁的达美银行和他们的合作伙伴。在谈租赁合同的时候,我跟马克兄也算不打不相识。我通过他,摸清了你们家族的一些基本情况。包括你们集团投资负债情况,当然也包括闵女士和你以及你妹妹之间的恩恩怨怨。先声明,马克并没有透露不该透露的,财务情况,都是你们披露的信息,而您和闵女士的恩怨情仇,花边新闻足够多。”
“所以呢?”蔺嘉旭哼笑一声,故意玩味的眼神看着陈玲玲,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平静。
“你的发展策略非常激进,以攻代守,只攻不守,这些年踏准了风口,飞速发展,十分顺利。你若是单打独斗,这个模式我认为可以维持很久。然而,你是一个大家族中的一员,一个个都在给你扯后腿。《红楼梦》中,贾探春说过这样一句话:‘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你这顾前不顾后的方式,留下太多漏洞。隐患重重。”
在场的人,多少人羡慕蔺家的迅速发展,但是敢这么干的,又有几个?只能背地里叹一声,钱还要要让胆子大的人赚。现在听陈玲玲的分析,不免共鸣,确然如此。
庄雄听到这里,这哪是十六七岁的丫头,商场老鬼都没几个有这样见地的吧?
他不知道,陈玲玲上辈子经历了华国发展最好的年景,在大浪潮中,一轮一轮的造富运动,同时也留下了多少一地鸡毛。
陈玲玲能将她渣爹这样一个创始人给赶出董事会,也是她渣爹盲目无序扩张,导致公司遇到危机,陈玲玲这一个在所有人眼里,醉心基础学科研究的大小姐,站到人前,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跟她爹叫板,将公司拉回正轨,让董事会成员真正认识了她。才能有后来的父女斗法。所以陈玲玲是真正的商场老鬼。而且,这还是一只从未来回到过去的老鬼。
蔺嘉旭笑:“小丫头,说话一套一套,可是没有点实质。”
“那就举个小例子,你来之前,我和阿远已经将你摸清。你呢?留着大段的时间不用,你跟考夫曼家族有很长时间的业务往来,你得知了阿远的存在。但凡你略微重视一点点,去跟大卫考夫曼聊上几句,你会得到:一,我推翻了达美银行作为资金支持,GCT公司作为出租方,华国民航局作为承租人的飞机租赁方案,在整个商务谈判中算是关键性的人物。二,我是容远的女友,三,容远是华国民航局国际司司长许清璇女士收养的孩子。有了这几个信息,你下飞机看到我奶奶和许庄两家相认,你还会在见到阿远的时候说出那样的话吗?不管你想不想认,至少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说那样的话。窥一斑而见全豹。”
陈玲玲敲了敲蔺嘉旭面前的桌子:“我建议您仔细想想,平时做事有多少疏漏。”
许寒柏笑着说:“玲玲,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出了一身冷汗,我平时做事也多有疏漏,岂不是大厦将倾?你这是要把五爷爷我吓出心脏病啊!”
陈玲玲过去讨好地给许寒柏敲肩:“五爷爷,我给您敲敲肩,您放松放松。有疏漏是问题,但是也未必能起决定性作用。就算前面他什么都没做,任由事情发生到刚才那个点。就跟您去打牌,输了一把,大不了认赔出局,不会影响根本的。就怕是恋恋不舍,还想重回牌桌,导致越陷越深。他要是错了就错了,反正自己从来没养过容远,按照他原有的想法,不认到底。也就那样了!可一看见利益就想回头,就搞成现在这个德行了。贪字成贫字,就这么来的!”
这些话句句诛心,说的就是蔺家贪得无厌,陈玲玲站直了看向蔺金生:“蔺先生,结合未来局势之大变,美国实行的货币宽松政策,银行处于低利率水平,加上内地的开放,会有巨大的机会。我们华人总说祸福相依,我刚才说那样的预测,是基于贵府的实际情况,给出的忠告,希望你们能够做好风险管控。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言尽于此!”
在大部分内地人的心中,有记忆的大约就是97金融风暴,但是在学金融的人心里,87年的那一场风暴是必考的知识点。而陈玲玲在辅修金融的时候,论文写的最多的就是金融危机。
她的导师说:“Linda,你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为什么一直把自己的时间放在金融危机这样议题里?”
“不,风险管理和发展是0和1的关系,没有风险管理,发展再快,归零那个魔咒会一直如影随形。世界上有这么多的经济体,每一个都有自己立场,哪怕大家都知道如果一起应对危机就能将损失降到最小,但是从来没有达成过一致,所以危机会一再重复。”
陈玲玲收回心神,就像现在风险管控不好的企业,很难撑过87年那一场全球性的金融危机,多少企业在那一年到达巅峰,却也在短短几个月内灰飞烟灭。
陈玲玲不认为自己的一番话能够振聋发聩,能让蔺家父子回头是岸,这种人是不会回头的,要不然她那个渣爹,被她跟唐僧似的念了多少回经,早就该洗心革面了。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他们这群人的特点,尤其是蔺嘉旭跟她上辈子渣爹一样,胆子大想法多,上了快车道,企业发展飞快,那个膨胀,简直了!
看看蔺家父子的表情就知道了,他们把这些话当成了羞辱,一口气憋得差点就憋死了,想要跟她争辩,她对自家了如指掌,自己对她却近乎一无所知,再说看着她落座,位子在庄雄身边,难道自己还能讨得好?只能咽下这一口难以忍受的气。
蔺金生被人吹捧惯了,这么多年何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这么大的丑,他冷哼:“不劳你费心。”
庄雄揉了揉刚刚坐下的陈玲玲的脑袋:“你看看,咱们庄家的生意,让你给个建议还要收钱,给人家免费考虑,人家还不当回事。你这是闲吃萝卜淡操心。”
“外公,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收钱了吧?免费的,人家不重视。只有等到病入膏肓了,找洋人的咨询公司,装模作样给你来诊断一番,付了一大笔钱,开出的药方,才会当回事儿。”陈玲玲无奈摇头。
蔺家父子俩深恨自己为什么要跟他们一桌。落得如此难堪的下场。
另外一桌,乔老先生低头跟蒋教授说:“果然如老兄所言,目光如炬,杀伐果断,这个小姑娘若是进入商场,实在不能想。”
“小姑娘不想进商场,一门心思造飞机,立下志愿要开着我们国家自己的大飞机上天。”
乔老先生眼中忽有水光:“老兄,有这样的下一代,何愁华夏不再次崛起?”
“是!我们这些人就是把一生所学拼命传授给这些孩子。”
乔老先生给蒋教授倒了一杯白酒:“老兄,我得敬你一杯!”
第114章
周日早上,庄雄在餐厅遇到的许寒柏,一起坐着吃早餐,聊着聊着有种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味道。
刚开始两人做好了小七日子过得贫困无比,他们俩收拾收拾把小七带去南洋,以后就去南洋养老的准备。
还没过来,知道了小七已经是民航局的领导,一想不愧是许家的七姑娘,无论在哪里都能成个人物。
再听说容远是自家的娃,心里开心白捡了一个好娃娃,还是跟玲玲在一起了,挺好挺好,女婿优秀,姑娘娇俏,两家关系本来就好,现在再加上小家伙自己看对眼,那是再好不过了。
尤其是庄雄,替三哥高兴,好歹唯一的血脉找了个能干的孩子。
眼看一切完美,玲玲突然把港城商场上,风头一时无两的蔺家父子,脸皮扯了个稀巴烂。
庄雄和许寒柏坐在一起抽烟,站在陈玲玲的角度仔细过了一番,算来算去,陈玲玲能得到的信息就那么点。就把整个蔺家外面那一层漂亮的外皮给扒了下来?这等商业敏锐,跟妖怪似的,太可怕了。
仔细数数家里那一堆从小精心培养,送到国外名校学了回来的,一个都比不上小七养的两个小东西。
“小七的孩子就是自家的,你还不高兴?”
“高兴,我怎么不高兴?”许寒柏问,“阿远和玲玲这么优秀,要不要送他们去美国读书,有更好的平台,以后飞得更高?”
“这事儿,还是得问俩孩子。看上去也不是喜欢别人给他们做主的。”庄雄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是想着用什么办法把孩子跟庄家完全绑在一起。
“许老弟、庄老弟。”乔炳荣坐下,要了一杯茶。
“乔老板,今天有什么安排?”
“其他人去长城,我往返这里几次了,腿脚也不灵便,走不动那么长的路,你们呢?”
“我们去小七家吃饭。”
“不知道我是否有幸一起去?”
乔老先生找上他们俩,催着他们俩回内地投资,这个时候大部分的人,对内地都是在观望,若非乔老先生,他们也不会第一时间来京城,也不会立马找到小七。
许寒柏对老先生心存感激,想来妹妹也是一样的想法。
“好啊!我们等下十点,楼下集合,小七来接我们。”
乔老先生立马应下:“行,那等下一起去。”
三个人上楼,准备准备去许家。
四合院里,许清璇一大早起来洒扫,早起的邻居连忙一起过来:“许老师,今天您哥哥要来啊!”
“哥哥、嫂嫂还有侄子都来。”
“听说都是在南洋的,算是外国人了吧?”
“海外华人。”从内心许清璇是抗拒自己的亲人被称为外国人,她又有些无奈,毕竟他们确实已经拿了那个国家的国籍,只能含糊其辞。
“听说外头的人都有钱,你家亲戚是做什么的?”
“做点生意。”
“许老师,你不会跟着他们出去吧?”
“哪儿会?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当年我就不想去外头,现在也是一样的。”
和邻居一起洒扫完,天也亮了,许清璇提着菜篮子买菜去。
大部分的菜已经买好了,甚至已经准备成了半成品,一大早去添点儿新鲜的蔬菜,可惜这是在京城,要是江城这个时节春笋就该上来了,和莴笋加上咸肉和排骨,炖上一锅腌笃鲜就好了。
挑了番茄,一个西葫芦,一把芹菜,要了一条鳊鱼,许清璇提着菜篮子回来。
小家伙们已经起床刷好牙,开始各自分工了,蕴佳在灶台上,容远正在和面,玲玲在调肉馅,壮壮给几个人打下手。
陈玲玲接过奶奶的篮子,拿了西葫芦擦了丝,调西葫芦鸡蛋馅儿。
南方吃汤圆,北方吃饺子,他们是南方人在北方,索性就两种都来。
汤圆的甜馅儿是许清璇昨天晚上就调好的猪油枣泥馅儿。
陈玲玲包汤圆,壮壮和容远包饺子。
许清璇看看也没她什么事儿了,九点出头就往外走,宾馆离开家里就十五分钟的路程,进门九点半还没到。
哥哥嫂嫂也早就等着了,正在抽烟聊天。
“小七!”
许清璇走过去,五嫂拉着她坐下,桌上一大堆的礼品袋子,五嫂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表盘满钻的手表:“给你挑的,记得你最喜欢这种闪闪亮亮的东西。”
此一时彼一时,她现在哪里还会喜欢这种:“我都这个年岁了,还能喜欢这个?”
“什么时候你都是咱们最小的妹妹!”许寒柏说这话有些心疼,眼光落在许清璇的手指上。
许寒柏那日晚宴就看见小七右手的小手指短了一截,回去长吁短叹了一番,被太太说:“小七不想回忆那些日子,你也别开口,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了,说了能顶什么用?难道你想要证明小七回家是错的。要是错的,你爸爸也不会到死都想要骨灰魂归故里。这是信仰,我们做不到,不能埋怨小七去做了。”
“晓得了,我的好太太!”
许清璇本来想着这种东西怎么戴出去?看见哥哥的眼神,伸出手腕给嫂子:“给我戴上,就是平时戴不出去,我放家里看看。”
小姑不见外,许太太高兴地给许清璇戴上。
许寒柏捅了捅庄雄:“你的呢?”
“我不像你,华而不实。”庄雄笑着对许清璇,“你嫂子给你挑了燕盏,花胶和高丽参,还有几套护肤品,她听说你们不化妆,平时保养保养总是要的。”
“既然早下来了,我们就走了。”许清璇笑着说,“去家里说也是一样的。”
“等等,我们跟乔老先生约了十点,乔老先生一起去,你不会介意吧?”
“哪儿会?早就听说乔老先生不计得失在我们国家封锁期间为我们采买紧缺物资,实在让人钦佩。”
乔老先生出来:“让大家久等。”
“现在才九点五十。”
一行人走过来,四合院的门红漆早就褪色,走进来院子,里因为住了好几家,所以各家都搭出了棚子,导致里面显得不规整,看上去有些乱。
几家邻居都知道许老师家从外国来了亲戚,都探出头来看。
家门打开着,隔壁邻居知道他们家要来客人,把自家可以坐十来个人的圆台面借给他们,不过这么大一个圆台面放在桌上,本就不大的客厅就显得异常逼仄。
刚刚踏进门,许晖就说:“小姑姑,这个地方也太苦了吧?”
陈玲玲探出头来:“六叔,这里已经很好了。你知道江城的人均居住面积是多少吗?”
“多少?”
“四个平米。”
许晖想了一下:“四个平米怎么住?”
许寒柏笑着说:“港城不是有笼房和劏房,那又能好到哪里去?”
“也是!”许晖发现自己大惊小怪。
“大家坐。”许清璇让大家拉出方凳坐下。
“五奶奶,外公,五爷爷,今天包了饺子,我们做了汤圆和饺子,两样都试试不?”陈玲玲问。
庄雄:“都要!”
蕴佳给每个人盛了一甜一咸两个汤圆。
许寒柏咬开一个汤圆,里面混合了猪油香气的枣泥馅儿:“小时候,姆妈做这个馅料,我总是要去先偷吃两口,你每次都要去告状。”
“谁叫你搞得跟姆妈不给你吃似的?”许清璇嗔怪。
“小七跟伯母学得这么好,是因为允晟特别喜欢吃这个馅吧?当年丈母娘看女婿……”庄雄正说着,被许寒柏踢了一脚。
庄雄收了声,许清璇笑着说:“上次春节,我同事跟领导一起去美国,遇见他了,现在他很好,在C州大学教流体动力。是行业里顶尖的专家。”
“哦!”看许清璇神态自若,许寒柏一想都三十年了,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经历了这么多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自己多虑了。
不过,许寒柏也不希望庄雄继续把话题放在季允晟身上,转移话题到庄勇和庄燕身上。
说到庄燕,不免就说起陈建强,别人听陈玲玲怎么对付继母和亲爹,感觉小姑娘干脆利落了。
听在庄雄耳朵里就不是滋味儿了,自家侄女牺牲,孩子被这样不当回事,他站起来:“那你还随他的姓?你是三哥的唯一骨血,不行,你得把名字改过来,叫庄玲玲。这种东西,既然喜欢继女就让继女跟他姓好了。”
陈玲玲是一直用习惯了这个名字,也没想过要改姓,现在却发现自己如果改成庄玲玲,确实有道理,可以慰藉外公和妈妈的在天之灵。
“小七,给孩子把名字给改了。孩子们暑期,你带他们来南洋,我们一家子聚聚,让玲玲入咱们家的家谱,放在三哥名下。”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这样玲玲就是确确实实自家的孩子,到时候分一份股份给她,那就绑得牢牢的了。
庄雄问乔老先生,“乔老板,我说的可有道理?”
“这还是得问玲玲的意思。”乔炳荣老先生不想发表意见,虽然庄雄并无恶意,但是他的想法孩子接受与否,还是要听本人的意见。
陈玲玲笑:“外公,您可别想逃掉咨询费,入家谱没意见,不过呢!庄家的生意,我外公几乎没有参与,我也不能要。您不用去安排这些事,就是安排了我也不会接受。咨询费您还是得照给。”
自己的心思一眼被她看穿,庄雄瞪着她,陈玲玲给他端来饺子,倒上醋:“外公,家里的产业早就已经有大致的分配了,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份儿,你现在从每个人扒拉一块给我,最后我人还没进家门,家里人早就把我当成了对头。占个名是为了告慰妈妈和外公的在天之灵,外公可以放弃家里所有回来,也不会在意这点钱财,您说呢?”
“你啊!”庄雄指了指她。
第115章
许清璇陪着两位哥哥飞回江城,第一站就是去招待所里吃阿大做的江城菜。
阿大听到许寒柏要来,早早做了准备。
阿大家从来没认为许家是资本家压榨了他们一家子,毕竟阿大的爹是从汇宴楼的学徒开始,一步步成长为汇宴楼的主厨。阿大娘生病的时候,许家出钱送阿大娘去看西医做手术,才保住了他娘一条命。
所以听说五少爷一家要来,务必要让五少爷吃到当年汇宴楼的菜。
阿大费尽心思才找齐了配料。做出了当年汇宴楼的一桌招牌。
这一道青鱼秃肺,当年在汇宴楼可是能让二楼的十八张八仙桌加上四个雅间天天客满,有时候门前小轿车排队停了十几辆,要知道解放前就算是江城小轿车也是不多的。可见当年汇宴楼之盛况。
解放后汇宴楼公私合营,又转成国有经营,阿大爹去了之后,这种耗费人工,资产阶级专享的菜肴就吃的人少了,练手的机会就少了,做出来也就少了那一点点地味道,渐渐地就没人再记起当年的盛况。
三十多年在南洋,许寒柏终于吃到了这个久违的味道:“阿大,好吃!就是这个味道!”
阿大圆胖胖的脸,油光发亮:“许同志,你等等哦!我灶上还烧着鳗鲡。”
被称为“同志”,许寒柏一愣,许清璇笑着说:“当年有人逼着阿大来批我,说我是资产阶级,阿大不肯,说了一句:‘我们家少爷和姑娘都是好人。’被人从厨房赶走,后来他在称呼上尽可能避免了出错了。”
许寒柏听见这话,站起来端起酒杯:“阿大我记得我比你大一岁?”
“是啊!”
“叫我一声‘哥’,可行?”
“这……这哪儿行?”阿大摸摸他的光头。
“那儿不行,就为了你的义气,你都是我兄弟。”许寒柏把酒杯塞在他的手里,“兄弟,跟哥哥喝一个。”
阿大碰了杯:“寒柏哥。”
等阿大进去,许寒柏说:“小七,帮我约一下你们酒店这块的负责人,我想在机场边上投酒店,阿大到时候做新酒店的中餐厅主厨。”
“行,我去问问小葛在不在。”
“小七,航空食品供应一起谈?”庄雄说。
许清璇去前台打了电话,刚好葛家康在基地。
吃过午饭,许清璇带着西装革履的哥哥和侄子,还有穿着套装,化着妆,戴着大花丝巾的嫂子,往基地办公楼走,十分招摇。
“许老师,今天又是来这边出差啊?带外宾来考察?”
“不是外宾,是我的两位哥哥嫂子和侄子,从南洋回来。”许清璇笑着说。
“哦哦!”
许清璇往前走,后面的人看着一群人的气势,想想不过是一两年功夫。当初有海外关系,那是要了命的,这一转眼,资本家都能招摇过市了?
走进办公楼,葛家康已经等着了,许清璇笑着说:“这是江城局的葛局长。”
握手之后,葛家康带着他们上楼去,最近葛家康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以前大多是国内航班,国际航线也是兄弟国家,机组成员一般也就入住招待所。接下去要跟发达国家互通航线,当然住在离开这里七八公里的迎宾馆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个客流为啥不自己赚呢?自己赚又没钱建宾馆,也不懂宾馆经营。
此刻许寒柏这个提议倒是和葛家康一拍即合,建设一个宾馆要三五年,等开业的时候航线起来,加上许家产业里一大块就是酒店业,许寒柏以国际五星酒店经营,跟江城局合资,江城局出地皮,许家出钱出管理,江城局坐收利润,稳赚不赔。
许寒柏这么提是因为在京城的时候,容远和陈玲玲跟他仔细聊过,现在想要独资经营要等上头想明白,出来政策,不如就借着合资经营这个比较容易接受的方式先在内地试试水,感受一下之后再扩大投资。
葛家康和许寒柏、庄雄初步达成了合作意向,具体还要细谈,毕竟今天还算是家人团圆。
江城几十年过去像是没变,又像是变了,外头的三十年,如狮城和港城那都是飞速发展。
看着江边,江对岸依旧是一片农田,江这边最高的楼依旧是解放前华意饭店。
这一片三十年没有发展起来的土地上,能有小家伙说的那样巨大的潜力?
第二天,考察团受到了江城相关部门的欢迎,庄家和许家明显并不是相关部门特别重视的两家,蔺金生父子终于迎来了翻盘时刻。
江城纺织厂众多,大型的棉纺和毛纺厂动辄七八千人,招商局相关人员显然也经过了高人指点,如果蔺家能够合作,进行纺织品出口,那么就能赚很多的外汇。
所以这对父子受到了追捧。
“蔺先生”这三个字被频频提起,连着两天参观了当地纺织厂,服装厂,听着低廉的人工工资,几乎没有成本的地价。
这都完美地印证了蔺嘉旭在家里跟大房说的话,把纺织厂搬入内地是个好选择。不过现在蔺嘉旭不这么想了,既然大房不愿意,那他就用合资的方式,跟对方谈。
抛开大房目前的基础,他直接进行投资,让大房看看,自己随便进入纺织业,就能将他们蔺家两代人经营的祖业干趴下。到时候,看大房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自己没时间,难道还不能请职业经理人?
这次的参观团,达成的最大的合作意向就是蔺家和江城棉纺总公司的意向。
去年十月出台的引进外资的相关文件,这次有了这么几个意向,合资合作的规则就需要制定了,蒋教授成了这个专家组成员,作为经济这块的顾问,一起合作的还有法律这块的专家。
容远跟着老师一起参加讨论,从出资比例,到增资方式,再到退出机制……
有很多细节讨论了已经好几个回合了还是没能解决,容远带着问题,周六回到家里。
推开门,熊海健和诸蕴佳在做晚饭,他有些奇怪:“蕴佳,玲玲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今天下午玲玲请假和奶奶去办改名手续。”
“哦!”
容远洗了手,去把菜端出来,抽了筷子盛饭。
陈玲玲和许清璇从门口进来,许清璇说:“那就只能下周去江城了。实在不行只能等明年了。”
“怎么样?”
“说是不行,必须要陈建强的同意。”
“为什么?”
“未成年人改名字要亲生父亲同意。”陈玲玲回答容远。
“陈建强会同意吗?”
“应该会吧?”陈玲玲想不出这个跟自己没有感情的爸爸有什么理由不同意,“明天奶奶陪我回去,去找他商量这个事。”
*
江城基地这边,上个月,许老师的哥哥是大外商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每个地方,而且听说基地已经决定跟许老师的哥哥合资开宾馆和航空食品公司。
“能叫大外商的,家里一定有个一两千万吧?”
“你这个见识也就只能干干机修了,一两千万?好几个亿,好不好?”
“我滴乖乖,几个亿,都能买飞机了。”
“一架飞机也用不了几个亿。”
“那他们手指缝儿里漏一点出来,咱们一辈子都吃不完啊?”
“陈师傅,这下亏了吧?你丈母娘是大外商的妹妹,你女儿是大外商的外孙女,原来你应该是大外商的女婿,以后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哪里用得着跟我们三班倒?”
陈建强听见这话:“不稀罕!”
他稀罕得起来吗?民航系统都能把陈玲玲挂在嘴上说:“那是咱们的亲闺女。”
唯独他这个亲爸爸不行,他要是说这是他女儿,必然被人连讽带刺:“省省吧?你啥时候把人当自己生的姑娘?后爸都没你那么狠的。”
可当他避而不谈这个女儿的时候,别人又会来逗他,跟他说女儿的事。
陈建强烦透了!
上完早班,他出去买了菜,回到家里,拿了锅子去公共厨房做饭做菜。
“建强做饭呢?”边上的陆大姐跟他打招呼。
“嗯!”
“你们家雅茹这次空姐选上没有?”
“名额应该还没出来吧?”陈建强说,这次基地招空乘,分成外招和内招,费雅茹很努力地准备了,包括也认真学了大半年的英语,她发誓一定要上飞机。
“听说老方家的小姑娘进了名单。”
陈建强正在炒菜:“怎么会?”
“听老方说小姑娘自己打电话给玲玲,玲玲给她在许老师面前打了个招呼,许老师问了一声,说她各项条件都很好。肯定是进了。所以基本名单应该已经确定了。你要去打听打听,要是刚好卡线,就走走门路呗!”
方圆圆是陈玲玲同学,之前很努力参加高考,只是高考的录取率就是那么残酷,只有7%,就是民航子弟高中录取率比较高,那还是大部分学生都落榜了。
方圆圆落榜之后,因为爸妈都是民航的职工,也就进来做了地勤,这次招空乘,她去试了。
等待出结果太心焦,打了电话给陈玲玲,陈玲玲立马给她问,让她放宽心。
陈建强烧好饭,端着进家里,见费雅茹还没进来,下楼去找。走过去发现费雅茹红着眼,带着哭腔叫:“爸爸……”
第116章
费雅茹去打听消息,笔试她跟人对过了,她的成绩应该很好。
面试这块,体态礼仪谢美玉从小培养她,也是绝佳的。
今天去打听,人家含糊其辞,听下来大致是没选上。
尤其是她也听到了跟在她后头面试的方圆圆已经拿到消息,应该是被录取了。
方圆圆的成绩肯定不如她,方圆圆都行了,她都不行?
一下子她急红了眼,从办公楼里下来,有人在窃窃私语:“这个小姑娘真的没有脑子的。基础条件好又怎么样?也不想想自己是谁?陈玲玲是局里的宝贝,陈玲玲不点头,她在基地里也就是个扫飞机的。前几天她亲生爸爸过来,听说她读了英文,要把她弄到友谊商店做营业员,友谊商店啊!那是接待外宾的地方,她不肯去。真是大路不走,非要走羊肠小道。”
“真的说不清楚的。只能说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吧!反正要是我,肯定选友谊商店了。”
原来是陈玲玲在搞鬼,她肯定是知道她在申请转空乘,所以故意压着她。
看见陈建强,费雅茹满肚子委屈无处诉说:“爸爸,她怎么能这样?”
陈建强把费雅茹带回家,听小姑娘泪水涟涟地说:“爸爸,难道她真的要把我的前途全部毁掉才安心吗?她已经到天上去了,我是在烂泥里呀!她还要使劲踩我吗?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看着小姑娘哭得伤心,陈建强也心疼,她的努力他是看在眼里的,这些日子,她努力工作,从来都不抱怨,就是为了给领导好印象,也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学英语,最后这个结果,是谁都接受不了。
不过陈建强仔细想了想说:“雅茹,可能不是玲玲在搞鬼,想来也知道是下面的人拍领导马屁,故意不让你选上。”
费雅茹抹着眼泪:“就算不是她,那也是因为她,别人才不录用我的呀!”
孩子这么问,可他能怎么样呢?给陈玲玲打电话?用脚指头都知道,他这个好闺女肯定冷哼一声:“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让我帮费雅茹?”
陈建强只能劝费雅茹:“雅茹,爸爸没用!要不,你还是听费家杰的话,去友谊商店吧?那也是条好出路?”
“我不要,我不要接受他的恩惠,我是你的女儿。难道爸爸不想要我了?”费雅茹哭得更加凶了。
陈建强揉着她的头发:“傻孩子,爸爸怎么会不要你?”
费雅茹脸上挂着泪痕:“爸爸,我不信,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我现在不嫌脏不嫌累,这样卖力干活,他们难道能一直打压我?”
“雅茹,你这样太辛苦。你不知道,上头一句话,可以让你生,也可以让你死。”
陈建强这些日子在机务这里尝尽冷暖,机务这里都知道他迟早要升主任,一个个巴结他,脏活累活全部都是别人干,现在谁都知道上头嫌弃他,什么脏活累活都给他。
费雅茹咬着牙:“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我就不信我没有出头之日。”
看着孩子这样坚持,陈建强也不好再打击她,拿了热水瓶倒了水给费雅茹绞了毛巾,让孩子擦了眼泪。
父女俩吃过晚饭,拉了帘子,费雅茹睡在里间,陈建强睡在外头的床上,听见小丫头轻声抽泣,他心里难受。
雅茹过来的时候个头比玲玲还小,那时候玲玲被庄燕养得精细,平时又被基地的同事宠着,带着点儿霸道,一点都不肯让雅茹,雅茹睫毛上挂着泪珠的样子,让他看了心疼。
他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姑娘,只是她就不能让一点姐姐吗?再后来,自家小姑娘基本就不理睬他了。
雅茹总是甜甜地叫他爸爸,谁都喜欢乖巧的孩子,看着自家绕着他走的孩子,他拉着孩子的手,让她多跟姐姐学学,玲玲她低着头,对他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那时候他就很生气。
后来玲玲闹出那么多事,他意识到自己偏心,可玲玲也有问题,她真的不会讨人喜欢。
就算谢美玉对不起玲玲,可雅茹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他明天?不对,明天是周日。那就后天,他去办公室问刘丹要许老师的电话,打电话给许老师去,让玲玲放雅茹一马,陈建强暗自下定决心。
周日早上,陈玲玲跟奶奶一起登机,平稳飞行之后,她拿出了容远开会的那些议题,笔记太杂乱,专家们意见太多,昨天她没看完,今天趁着飞机上的时间继续。
空乘姐姐看她专心,给她剥了一颗奶糖,往她嘴里塞去,陈玲玲仰头:“谢谢姐姐!”
“不客气。”空乘问许清璇,“许老师要喝茶吗?”
“忙去吧?我不要了。”
陈玲玲的笔快速地写,等她抬起头,转了转脖子,飞机已经开始准备降落了。
“奶奶,我先去办公楼,给阿远传真,这些资料明天他要去讨论的。”
“好啊!”
飞机落地,祖孙俩提着包走出来,走过工作人员通道,来到办公大楼,许清璇上楼去看看葛家康这个工作狂是不是还在加班,陈玲玲跑空乘办公室打电话发传真。
空乘办公室一直有人,许清璇和陈玲玲一起进来,刘丹正在训几个小姑娘,现在她是副大队长,滕雪娟不在的时候她最大。
“阿姨,我来发个传真。”
刘丹跟她点头:“自己去发。”
“你们脑子真的要清楚点了,马上国际航线增加很多,外国客人也会越来越多,你们这样的情况怎么能够给国际友人提供优质的服务……”
陈玲玲听着阿姨的训话,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让容远去局里办公室接传真,挂断电话,她开始发传真。
刘丹训完姑娘们,跟陈玲玲闲聊:“玲玲,你说那个费雅茹有意思吗?还在痴心妄想要上飞机。把时间放在这个上面干什么?来考试面试有板有眼的,她也不想想,就凭她的背景也不可能被录取。”
陈玲玲一听不对了,抬头看刘丹:“阿姨,你等等?什么叫她的背景也不可能被录取?这次录取不是笔试成绩和面试成绩加总吗?”
“对啊?她笔试成绩再好,面试也不可能过关啊?”
“首先,她是有资格才能参加考试的吧?这就证明她在原来的工作岗位上至少是合格的,对吗?”
这个是基本条件必须工作认真负责才能参加考试。
“小十三点,这半年工作还是满卖力的。”
“那她的笔试成绩呢?”
“第八。”
“一共三十二个人参选,第八的成绩不错了。面试的话,她的个人基本条件应该还可以吧?”
“玲玲,你怎么回事?怎么给小十三点说起话来了?”刘丹很不开心,“你在她手里吃的苦还不够多吗?”
“阿姨,一码归一码。不能因为我跟她的私人恩怨,忽视了招聘考试的公平性。我和奶奶会以后被人说成只手遮天的。”
陈玲玲看着纸张传完,转身出了空乘大队办公室,往楼上的局长室去,一看,果然那个工作狂葛家康在办公室里,奶奶坐在里面跟他聊天。
“玲玲,快进来。”葛家康高兴地说。
“葛叔叔,我有个问题要反映。”
“你说。”
“是这次空乘招聘问题。”陈玲玲把她听到的话,跟葛家康说。
葛家康一听是这样,有些事情是防不胜防,下面的人最会揣摩领导的意思。
能不能不要这么揣摩?有什么就上来问一声,会死吗?
之前,刘剑参军,也是有人来调查。他就问了陈玲玲一句,人家说没必要故意卡人家。
这种分数放在那里,被卡掉的,下面立刻就联想是陈玲玲和许老师授意的。
他拨打电话:“喂,老卢,你今天休息是吧?我跟你说件事情……”
对过老卢一听,大笑了起来:“领导,你忘记空乘有政审的?以前内招几乎没有这一条是因为孩子们都是基地的,都是知根知底的。所以也就习惯了,这次也是陶主任核对名单的时候提了一句,费雅茹的妈妈在服刑,所以把她的名字勾掉了。”
“是我糊涂了,得亏你提醒。”
“领导,谁没个想不周全的时候?”
葛家康挂断电话:“是政审的缘故,空乘是按照空降兵的政审要求来的。”
陈玲玲也是摇头,自己怎么就听风是雨了呢?只能说流言猛于虎啊!
两人一起下楼,往陈建强的家走去。
“许老师、玲玲,今天怎么回来了?”
“办点儿事情。”许清璇跟人打招呼。
上到二楼,走到陈建强家门口,许清璇敲门。
门被拉开,费雅茹嘴里咬着一根橡皮筋,一只手抓着辫子,一只手拉开门,看见陈玲玲和许清璇一愣。
拿住皮筋,费雅茹扎辫子,看见陈玲玲,费雅茹满心地恨意:“你们来干什么?”
许清璇问:“你爸爸在吗?”
“在!”
陈玲玲看见陈建强从公共厨房端着锅子过来,显然他看见陈玲玲和许清璇也愣了。
“你们有什么事情?”他走过来问。
“我想把名字改成庄玲玲。需要你的签字,所以来找你。”
听见这句话,陈建强的心如坠入深渊,他让自己平静:“你居然要改姓?”
第117章
女儿要改姓,这怎么成?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他知道女儿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一回事儿,可要改姓,这也太过分了吧?
转念想到今天在日常检修的时候同事说的话,他一下了然。
“我这个爸爸穷,给不起你东西。现在有了大外商亲戚,所以要改名了?”陈建强站在走廊里说。
这是吃饭的当口,来来往往的人多。
费雅茹站在门口,看着陈建强气得发白的脸,过来接过陈建强手里的锅子,扯着陈建强的袖管:“爸爸!”
陈玲玲就知道陈建强会这么想:“瞧这话说的,搞得好似你给过我东西似的。我妈妈的津贴,谢美玉都糟蹋完了,我都没问你要过,你倒是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关于我改名的原因,没必要跟你解释。”
陈玲玲:“与其来纠结我改名的原因,不如让费雅茹改成陈雅茹,你之于她是掏心掏肺,父爱如山。”
陈玲玲转头看向费雅茹:“费雅茹,你同意我的看法吗?既然你爱你爸爸,不如就改个姓,也算是还了他对你的疼爱。”
费雅茹此刻正恨着陈玲玲,认为是她害得自己不能成为空乘。
“陈玲玲,我到底和你有何深仇大恨?你要这样对我?”
“让你改姓就算是害你?改姓对你好处多多,其一,你对费家杰是丝毫没有感情了,所以姓费对你来说是个烦恼。其二,改成姓陈,所有人都明明白白你是陈建强的女儿,你们住在一起流言蜚语也少一些,可以看成是养父和养女相依为命,而且确实如此。最重要的是你可以报答陈建强对你的养育之恩,尤其是他在被你妈妈背叛之后,还一如既往地对你。你年满十八了,已经不用费家杰给你签字同意,可以直接改了。”
“我不是说改姓,我愿意改成爸爸的姓,你不认爸爸,我认。”费雅茹很坚定地说,“我是说我考空乘的事,你为什么要下黑手?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拼尽了全力吗?你为什么要害我?”
陈玲玲看了一眼边上的吃瓜群众:“空乘是要上天的,对身份背景比较严苛。别说你妈妈是被判刑的,就是有过被拘留,都有可能被刷下来。你要转岗之前,应该仔细研究一下岗位要求。这个招聘要求几十年都不可能改,而且是硬性规定。从我个人看来,你的空姐梦比较渺茫。你是否要留下,真的应该好好考虑!比起利用手里的资源打压你,我更珍惜自己的羽毛。”
原本以为陈玲玲搞掉费雅茹的空乘机会的人,现在听陈玲玲这么一说,才想起来他们是民航是隶属于空军,身家清白是硬条件,围观群众一下恍然。
陈玲玲看着陈建强:“外公是血洒长空的英雄,妈妈是救人而亡的烈士,他们给了我人生信仰,这是我最为珍贵的财富。就如同你给费雅茹的是默默无声的父爱,这是她愿意用一生来珍惜的。让我和费雅茹各自归入自己的位子。我用庄姓,来慰藉妈妈和外公的在天之灵。费雅茹改为陈姓,来报答你的养育之恩。”
费雅茹羽毛般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现在无法怨怪陈玲玲害了她,却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接下去她该往哪个方向走,难道一辈子做个清洁工?她转念,不!不!陈玲玲不过是在为她自己辩解而已。
陈玲玲拿出文件,把钢笔的笔帽给拔了,递给陈建强,陈建强看着上头的字迹,他要是签下这个字,以后这个女儿就真的跟他一丝一毫都没有关系了。
可他现在不签,难道孩子就还跟他有关?他侧头看向费雅茹,费雅茹是鼓励他签的。
罢了,罢了!想要两边讨好,不如就只要一边。他的手颤抖着落在纸面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陈玲玲收起了文件,盖上了笔帽,对费雅茹说:“年满十八周岁,改名手续还是比较简单的,你可以去户籍所在的派出所,我们这里的话机场派出所应该就可以了。”
陈建强看着陈玲玲和许清璇就这么下了楼,他走到楼道口,看着消逝的身影,一时间,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费雅茹走过来:“爸爸,明天我也去把名字改了。”
陈建强看着费雅茹,他失去的终究被雅茹给填满,算了!就算她姓陈又怎么样?多少日子了,她叫过他一声“爸爸”吗?
陈建强跟着费雅茹进了屋子,父女俩对坐吃中饭,陈建强想来想去:“雅茹,你名字不能改。她说得对,因为你妈妈在服刑,所以你是不能成为空乘的。如果你不能成为空乘,你再做保洁工就没意思了,还是去找费家杰,让他把你弄进友谊商店。”
费雅茹摇头:“爸爸,不要再说了!我永远不会去找他的,去了友谊商店我就是欠了他的情,以后他就会想来安排我的生活,我不要。我先改了姓,走一步算一步。说什么政审,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还不是陈玲玲故意为难我!咱们基地里就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事?”
陈建强有点不舒服:“玲玲她应该不会这样故意为难你吧?”
“爸爸!她都不认你了?你还认为她这种事情做不出来?”费雅茹现在认为自己才是陈建强的女儿,听见陈建强这样的话,很不开心。
陈建强叹息一声,这个傻孩子!太倔强了。
自从陈建强大闹混堂之后,基地里的男人去混堂的少了,虽然后来证实陈建强和徐永根同得一种病不是一起洗了混堂,而是用了同一个女人。想想混堂里其他人身上有这种病,就不敢再去泡了。
基地的公共浴室人就多了起来,走进来水汽蒸腾,云雾缭绕。
陈建强进来打湿了身体,往身上打香皂,听见里面有人说:“今天,我把葛局长给顶了。”
“老卢,嚣张了吗?连葛局长都敢顶?”
“怎么不敢顶?今天哦!礼拜天,我还躺在床上,就接到了葛局长的电话,好家伙,葛局长这么大的领导亲自过问一个叫费雅茹的保洁工转岗空乘的事。说是许老师家的小姑娘跟他说,外头有人说是我为了讨好领导,故意把费雅茹卡掉,不让她上飞机。让我看一下,要按照纪律做事情。”
“那你干了这个事情吗?这个费雅茹是许老师家小姑娘的继姐,搞不大清楚的。不让她上飞机不是也很正常吗?”
“没有呀!我最近忙死了,哪有空去关心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是陶主任审核名单的时候说了句,小姑娘妈妈牢里,难道我们不要政审了吗?那我就把费雅茹给拉掉了。我就问领导,政审不通过的,要不要让她上飞机。领导哑口无言!”老卢转身过去,“给我搓背。”
“许老师家的小姑娘,为什么要问这个事?”
“这个就叫做格局,晓得吗?许老师和她家的小姑娘,一个是现在的总局领导,一个看起来是未来的领导,她们怎么会为了一个保洁工搞臭自己的名声呢?你还以为是以前徐永根那会儿,要搞谁就搞谁?我们现在的领导,顶真的不得了。”那个老卢背搓得通红,“葛局长约了我等下一起去招待所吃晚饭,说跟我聊聊最近基地招人的事情。”
“老卢啊!顶领导,顶出好处来了吗?”
“被你说对了,领导就是要顶得恰到好处。就跟搓背似的,看着好像快搓掉一层皮,其实老色艺(舒服)的咧!”
“老卢,你慢慢色艺色艺,等下你就会不色艺了!”一个声音在老卢耳边炸开,这个声音就是被聊到的葛局长。
老卢一个咯噔:“哦呦,葛局长,你怎么也在洗澡,也不吭声?”明明刚才他没敢顶葛局长,却在浴室里大放厥词,这下要死了!
葛家康也不戳穿老卢说:“顶的好!玲玲这个小姑娘是担心违规操作,你是有理有据,都是想要照章办事,你们俩都应该表扬。”
老卢再也不敢擦背了,连忙跟着出去:“葛局长,你不要吓我,什么叫我就不色艺了?”
葛家康绞了毛巾擦身体,拿出衣服套上说:“边吃边说,反正下半年,你就准备做老黄牛。”
老卢手里捧着毛巾,目送葛家康出更衣室,一起洗澡的那个兄弟出来,捅了捅他的胳膊:“你厉害的,顶了领导,这下好了,被老黄牛领导看中,以后就等着跟着他一样做老黄牛吧!”
老卢心里感激领导,让他特有面子,领导说要让他忙,他也只能忙了。
陈建强全听见了,原来玲玲不仅没有故意卡掉雅茹的机会,还让特地问了,真的是因为政审的原因。
家里的小姑娘就是有点鼠肚鸡肠,唉……
第118章
许清璇告诉自己晚上九点之前一定要回家,小家伙们九点准时会打电话回家查岗,要是知道她没回去,周六回来又是念叨个没完没了。
眼看八点四十了,她收拾桌子,准备赶快回家。
桌上电话铃声响起,她接起来:“喂!”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清璇吗?”
“是。”许清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允晟兄,三十多年了,又听见你的声音了。”
对方沉默了一小会儿:“是啊!没想到你能一下就猜到是我。”
“我们小葛跟我说的。说在美国遇到了一位教授,跟他打听了我。听见你在美国生活一切顺遂,我很开心。”许清璇一副老朋友的口气说。
“那你呢?”
“小葛没告诉你?我现在也好,工作顺利,生活上,我有两个孙辈,小家伙很出色,其中女孩儿读飞机设计的,以后有机会,还需要你给指导指导?”许清璇纯粹是客气,她说自己有孙辈,一副老年人的心态说事。这是告诉自己,够老了,很多事情不要去多想了。
“听说了,小丫头特别有天分,我已经办好签证了,下个月一号就回来,小姑娘是叫陈玲玲吧?
没想到葛家康说了那么多,许清璇:“对,不过她刚刚把姓改成姓庄了,跟庄三哥一个姓。”
“行,那跟你约好了,国内资料少,我这里资料多,给小丫头带点回来。”对方也像是老朋友一样说话,纯粹就是聊着孙辈。
“那谢谢了!”
“客气什么?”
“行,你定下行程给我发传真,我们约一天,我带你逛逛京城。”
“好!”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许清璇才回过神来:他要回来了?
当初,她跟他分得决绝,自认为双方观念不相符,可经历了那最艰难的几年,她曾经后悔过,如果自己跟着他去了美国,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段日子,现在午夜梦回还是会疼醒,人生哪有后悔药可以吃?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没有玲玲,兴许她不会再有勇气接受上头现在的安排,她可能会跟五哥去南洋,远离这个她深爱,却又遭受巨大伤痛的地方。
是孩子重新燃起了她的希望,哪怕回首过去,崎岖坎坷,她也相信未来终将如她和三哥飞过来的时候想的那样,是一片光明。
也正是这样,如今的她已经不是非黑即白,季允晟当初的选择放在今时今日倒也没有错,老朋友回来自然要热烈欢迎,更何况小葛说他如今是流体力学的顶尖专家。小朋友们肯定也想见见这样的专家。
许清璇走回家,刚刚推开门,就听见屋子里电话不停地响,她过去接电话,听见小丫头的声音:“奶奶,这是我打的第二个电话。您怎么才回来?”
“刚刚一个三十年未见的老朋友给我打了电话,他说下个月月头会过来。就是你葛叔叔去美国见到的那位教授。他说会给你带些资料过来。”
庄玲玲想起葛家康从美国回来问到的那个人,庄雄和许寒柏来的时候提及的那个人。
她瞬间领悟,这个人可能不是奶奶的普通老朋友,以她跟奶奶相处这么久,对她的性格早就摸透了,如果自己大惊小怪,故作聪明,可能会让奶奶心生警惕,毕竟她已经年纪大了。
“好啊!到时候见见。”庄玲玲声音没波澜。
庄玲玲在老师的办公室打完电话,往宿舍楼走,听男生宿舍二楼有声音传出来:“庄玲玲,要看你的小孙女吗?”
庄玲玲仰头:“是不是赵永刚回来了?”
赵永刚探出头:“是啊!我回来了,你等等,我带了闺女的照片。”
庄玲玲等在宿舍楼下,赵永刚从楼上下来,奔跑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个网袋:“这是花儿蒸的地瓜干,还有我闺女的喜蛋,喜蛋有两份,你和诸蕴佳的。”
陈玲玲接过:“快给我看大徒弟的照片。”
赵永刚从钱夹里拿出一张胖娃娃的黑白照片,一个头上缠着头巾的产妇手里抱着一个小娃娃,小娃娃眼睛还闭着。
“好可爱!”
“等我花儿出了月子,我让她再去给妮儿拍一张照片,给我寄过来。”他挠着头,“谢谢你提醒我回家。”
前些日子赵永刚在算他媳妇什么时候生孩子,庄玲玲横了他一眼:“一个女人生孩子的时候,男人都不在身边,还要男人有什么用?”
“怎么了?你媳妇儿生孩子遇到什么事儿了吗?”庄玲玲问他。
“我回去那天,我媳妇儿刚刚生好孩子,我娘见她生了个闺女,就随她去了。孩子在哭,花儿也在哭。”
“那你怎么办了?”
“我伺候花儿,晚上我带着妮儿睡。我娘看着心疼,一个劲儿的问我,什么时候来上学。我就说要不就休学一年,等孩子一周岁了再来上学。我妈就着急了,跟我保证一定不让花儿掉一两肉。我又跑了趟丈母娘家,让丈母娘能多抽空来看看花儿。”他嘿嘿一笑,“花儿,让我好好谢谢你!”
“客气啥?我是你家姑娘的师傅。”庄玲玲举起红薯干,“谢谢了!”
“你也别客气。”
庄玲玲回到宿舍,蕴佳问她:“给奶奶打过电话了?她回家了?”
“回家了。今天是有个老朋友来电话,所以耽搁了。赵永刚生了个闺女,这是他的喜蛋。”庄玲玲把诸蕴佳的那一份喜蛋给她。
“姐妹们,赵永刚家乡做的红薯干,要不要来试试?”
庄玲玲拿了一条红薯干塞进嘴里,听林月娥说:“这个红薯干真的好吃。”
确实软糯香甜,味道很好呢!庄玲玲嚼着就想,是不是去问问费家杰,能不能卖卖这种红薯干?
赵永刚现在是对媳妇很好,可真的夫妻之间一个大学生,一个是乡下村妇,恐怕未来不乐观。
明天问问赵永刚,他媳妇儿有没有兴趣,要是有,就再去牵线搭桥,前些天爱民叔还邮寄了一大包零食给他们,现在他那里做得可红火了。
刚好赵永刚回去了好几天,他的功课拉下了,同学们一起帮他补习,庄玲玲顺带问起了这个事情,赵永刚傻呵呵地笑:“这个不会有路线问题吧?”
“不会。就是农民自己创收,现在不是在搞自由市场吗?鼓励农民把吃不完的菜去自由市场去卖,这就是信号啊!你们这个性质差不多。”
“那敢情好。我给花儿写信去。”
庄玲玲确认之后,周六回家给费家杰打电话,费家杰接通电话,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玲玲,你自己改名字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撺掇雅茹改名字?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改名字?你知道基地里总有流言蜚语,我就是在京城也能听见那些话。改了姓,让大家都知道陈建强和她就是父女。你这个女儿又不会继承你的家业。你总希望她能活得清清白白吧?毕竟她妈的名声那么臭了。”
费家杰长叹一声,半晌之后,用无奈的语气说:“只能随她去了,好好的路给她,她永远不走。”
“让她去友谊商店,她还是不肯?”陈玲玲问。
“脑子歪特了!死也要待在民航,你说她是什么个想法?”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加入进来,是费家杰的老婆:“我看你是脑子歪特了!每次说不管了,还要管?去人家单位指着她的鼻子骂?你以为能骂醒?被人家当场说,她现在叫陈雅茹,跟你姓费的是一点点关系都没有了,到现在你还不死心?还想干什么?你要是再去找她,我告诉你我也跟你离婚,我把孩子改姓柳!”
费家杰焦躁的声音:“好嘞,你不要再来搞七捻三了。玲玲找我肯定是有事情的。”
庄玲玲对他说:“费叔叔,我最近吃到我同学的老婆做的红薯干,很好吃。你要不是试着卖卖看?”
“好的呀!”
张爱民的那些笋丝和小鱼干让费家杰尝到了甜头,费家杰也想试试其他东西。
庄玲玲问他:“你要不要想想,搞一个牌子,专门做零食?现在成立一家集体企业,等以后转制成你自己的?”
“自己开企业,要变成资本家,到时候要被打死的。”
“大概率不会,不过现在如果是自己做,可能政策上会有反复,你把集体企业挂靠在一个地方,等时机成熟承包呗!”庄玲玲给费家杰出主意。
“好!听你的,你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同学的老婆。”
“她现在还在坐月子呢!可能要点时间。”
“没关系,样品先寄过来,我吃吃看。”费家杰说,“反正又不着急。”
庄玲玲挂断了费家杰的电话,就凭费家杰这个一点就透的活络脑子,加上自己给他出出主意,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赚到第一桶金,未来瞬息万变,他发大财只是时间问题。
谢美玉心心念念要让费雅茹嫁豪门,只怕是最后害得她放弃了一个豪门爸爸。
第119章
海外合作方过来,许清璇陪同参观机场,穿过通道,看向停机坪,一架安-24在停机位上,舷梯靠上机舱。
她看着舱门打开,跟外国同行介绍当前国内飞机的状况,整个民航局就150多架飞机,这个家底说出来都不好意思。
乘客从机舱里一个个走出,一个带着眼镜穿着夹克的学者模样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四目对望,他年近六十,看上去却如四十多岁,反观自己早已满头霜华,对方一眼就认出她来,跟她挥手。
许清璇挥手招呼,对方脚步匆匆要过来。
许清璇对着客人说:“失陪一下。”
她走过去,两人站在对过,相隔不过两米距离,许清璇:“允晟兄,欢迎!我今天还有公务,周六晚上会面?”
他停在那里,仿佛有千言万语,终究化作一个微笑:“好!”
许清璇转身回来,继续陪同客人参观,季允晟走过通道频频回望,去提取行李,过了海关,到达口上,已经有人拿了牌子在等了。
“季教授,欢迎欢迎!”首航的秦校长亲自过来,国际上顶尖的专家要来访问,差点让他这个年纪一大把的人蹦跶起来。
“秦师兄,何必这么见外。”季允晟展开双臂。
一声“师兄”让秦校长回忆起当年在海外求学的经历,眼中含着热泪,上去紧紧拥抱:“季师弟。”
不是同一个专业,不是同一届,只是在一个校园里学习过,却足以拉进两人的距离。
两人松开,秦校长替季允晟提行李:“怎么这么重?”
“给孩子的礼物。”
“哦!”秦校长也不好意思多问,一起上了学校的面包车。
“季师弟过来很不容易啊!”
“还好,我刚刚感受了一把新开通的长崎到江城的航线,再从江城过来,时间节省多了,想当年我们坐船出去……”
那已经是三四十年前的回忆了,当初无论是秦校长还是季允晟都是青葱少年。
两人在海外并不相熟,此刻却是如多少年的老友,侃侃而谈,秦校长慨然:“前些年确实艰苦,不过好在已经过去,看着孩子们蓬勃的朝气,我又寻到了人生的方向。”
季允晟看着师兄,师兄也是嘴角眼角皱纹,一头白发。过去的那些年,专家学者在国内过得并不好。
“季师弟,我可是按照你的嘱咐,给你安排了学校的招待所,招待所实在简陋,要不要?”
“就招待所。”
招待所在学校东门口,秦校长给季允晟提了行李,从前台那里接过贴着白色胶布,胶布上写着房间号的钥匙,两人一起上楼,走过狭窄的走廊,透过钢窗往里看是校园景象,校园里的建筑,大部分是苏联的那种风格,可能带着些呆板无趣。校园里穿着蓝灰黑的学生走来走去,一如国外说的那样,这个古老的国家相当贫困。
秦校长打开了门:“就这一间了。”
原本是三个人的房间,特地给清理了一下,只放了一张木板床,床上褥子和床单都是全新的,还有一张书桌,一个柜子,简单得有些可怜。
季允晟笑了笑:“挺好。”
“中午我过来陪你吃饭?”
“不用了,我睡一觉,倒个时差,下午三点吧?我进学校?”
“好啊!”秦校长笑着说,“要是饿了,问前台,餐厅准备了面条和粥。”
“行!”
秦校长下楼到校门口仰头看上头挂着的横幅,走回办公室,再问管日常事务的马副校长:“老马,等下三点,我和你去接季教授,你安排好了孩子们跟教授见面吗?尤其是庄玲玲和陆金誉,让俩孩子陪着教授参观,给他留下好印象。跟小丫头说说清楚这个人的重要性,一定要让她博得季教授的好感。”
“她说她知道了,让我别烦,安心做事去。”
“不是!”秦校长知道小丫头很靠谱,但是偶尔也会不靠谱,不靠谱的时候那是相当不靠谱。
想了想还是得去抓着小丫头说两句免得到时候给他出什么幺蛾子。
“庄玲玲在哪间教室上课?”
“不在上课,应该在宣教授办公室,她外语数学都不上了,最近忙疯了。”
秦校长往宣教授办公室去。
“老师,我找到问题点了,你看这个数据……”
秦校长走进去,教授们和两个孩子在讨论。
“对,就是这个问题,我给研究所打电话。”宣教授拿起电话拨号。
庄玲玲站直了身体呼出一口气,跟陆金誉相视一笑,总算把困扰多天的一个问题给解决了。
秦校长拍了拍陆金誉的背,叫庄玲玲一起过去,他说:“马校长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吧?今天来的那位教授是什么样的人物,你们一定要留给教授好印象,知道不?”
“校长您放心,我跟庄玲玲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庄玲玲,你呢?”
“秦校长,您能不能淡定一点,你也是留洋回来的,跟这位教授还是校友呢!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庄玲玲能理解这个年代,这些学者在感受到差异之后,内心的自卑,卑一卑就好了,奋起直追就行了,何必如此战战兢兢?
“三十多年的发展,他们是飞速,我们这里你不知道?你们这群孩子都这么好,我当然希望你们能够学到更多。”秦校长忍不住揉一揉庄玲玲的头,“我希望送你和陆金誉出去见见世面。”
庄玲玲虽然不用校长送她出去,她还是感激秦校长的这一份对孩子们的爱护:“知道了。”
下午三点,庄玲玲和陆金誉跟着校领导团站在门口,秦校长和马副校长去招待所接季教授过来。
庄玲玲也眼睛盯着外头看,她想看看到底是谁,被奶奶藏在心里很多年?
额?秦校长边上的那位看上去五十不到,面容英俊,气度儒雅的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季允晟?这么一对比,奶奶看上去比他老了要十来岁了?
庄玲玲鄙视了一下自己,到底还是以貌取人,就他当年跑国外,觉悟上就比奶奶差了N个档次。
秦校长开始介绍,介绍到陆金誉之后,他又介绍:“这是我们78级飞机设计专业的庄玲玲,小姑娘……”
“玲玲,我是你季爷爷。”季允晟当着所有人的面,认下他和这个小女孩的私人关系。
季允晟和庄勇认得,庄玲玲是他故人的外孙女,她这么认为,就算是不算奶奶和他之间的关系,他都是自己的长辈。
庄玲玲打算试试这位季爷爷到底是打算回来见见故人,算是衣锦还乡呢?还是?
庄玲玲带着笑:“万里归来颜愈少,季爷爷,欢迎回家!”
季允晟没想到孩子居然能一句话将他心头千言万语汇集成了这一句,一时间,心内的所有词句,都不如眼眶泛热来得激烈,看着眼前稚嫩中又带着英气勃勃的脸,眉眼中有庄三哥的影子。
这小小年纪的丫头是怎么知道他心中的那些辗转之意,彷徨之心,他带着笑:“此心安处是吾乡。”
老少两人像是对了暗号,打了哑谜,却有好似解开了陈年旧结,季允晟仰头不让眼泪落下,忍了很久之后说:“你来带爷爷参观?”
庄玲玲笑:“那是!”
小丫头前头带路,做着介绍,秦校长真的要被她给急死了,跟她说了今天一定要让季教授有好感,她介绍的是什么,一路在介绍咱们有多落后,咱们的水平有多低,咱们这里跟外国代差有多少。
生怕别人不知道,国内是茅草屋,外头是高楼大厦,这是想干嘛?
秦校长忙不迭地给她补漏洞,时不时地看着季教授的脸色,得亏季教授一脸慈爱地看着小丫头。
就算是有私人关系,小丫头也不能这样吧?
季允晟看着活活泼泼的小丫头,小丫头养得那么好,清璇应该过得也很好。
当年,他怨清璇不肯跟她走,刚刚去美国那段日子,得到很多国内的负面消息,那时年轻的他,矛盾着,一边是怪怨她糊涂,去投入一个不确定的政体之中,一边是担忧她日子过得好不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年纪渐长,当年轻时的躁动的心开始冷却,当那时言之凿凿的判定,甚至带着怨怪,变成了夜里想起年轻时两人耳鬓厮磨的点点滴滴。
求学时还有一封封细致折叠的信,漂洋过海能到达他的手里,如今那信箱里再也没有了当初可以期待的东西。
再听那些从内地逃出来,辗转来到美国的人,说起内地这些年如何针对成分不好的人,他的心无时不刻不被揪紧,如果说刚出来几年,他怪怨过她,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那么这个时候,他深恨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如果能够当时随着她回去,哪怕一起睡牛棚,也是两个人能携手共度。
这些年他的心何曾安过,无处安放的心,终究是寻不到“吾乡”。
听见两国建交,看见国内领导人过来访问,有幸接待了访问团,他邀请葛家康他们去家里作客,他做好准备听见最糟糕的消息。
那位葛家康兴致勃勃地说:“许老师啊!我们国际司的司长,她现在很好啊!在京城,带着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她先生?”
“许老师没有结婚,两个孩子都是她收养的,一个是她的故人之后,一个是她下放的时候……”
他坐在那里听不够那些消息,从那时候他就决定,他要回来,寻找他能安放那颗心的地方。
季允晟去卫生间,马副校长一把揪住庄玲玲:“你这是干嘛?”
庄玲玲笑:“马副校长,看来我们学校要多一位大牛教授了!”
“怎么可能?”人家是国际顶尖大学的终身教授,来这里啥条件都没有,落后好几十年的地方教书?马副校长绝对不信。
“我们打个赌?”
“输的人叫赢的人爸爸!”
虽然可能性不大,马副校长依然被庄玲玲这等大逆不道惹怒:“放屁!”
“注意态度,为人师表!”
第120章
庄玲玲跟着季允晟去招待所,看着他带给她的礼物,一大堆全英文的资料。
“季爷爷,这是你带给我的礼物?”
“是啊!你不是学飞机设计吗?这些都是我能收集到的资料。”季允晟用十分慈爱的语气问她,“你不喜欢吗?”
这特么是礼物吗?这是一堆作业。
庄玲玲很想问一句:“我奶奶当初怎么会眼瞎看上你的呢?”
从嘴巴里出口的却是:“喜欢!很喜欢!”
“爷爷帮你送过去。”季允晟要给她来提资料。
庄玲玲看了他一眼,两手各自拎起一堆资料,向新认的爷爷展示了她无敌的臂力。
“行了,季爷爷,等下我和老师们来找您吃晚饭。”
“哎。”
庄玲玲提着资料往校园里走,马副校长等下要陪季爷爷吃晚饭,现在应该还没回家。
作为一个大方孩子,庄玲玲决定好东西要跟大家分享,有作业要一起做,凭什么她一个人干掉这么多作业?
庄玲玲提着一大堆资料上了马副校长的办公室,刚到门口听见马副校长在说:“庄玲玲这个鬼丫头说季教授会留下,要跟我打赌,要是能留下就好了!咱们这个学科就能一下子提高二三十年喽!”
秦校长的声音:“兴许她说的是真的呢?”
“不太会吧?要真这样,我得去操场跑三圈,缓解缓解我的兴奋。”马副校长大笑。
庄玲玲推门:“马校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要是季爷爷真留下,你得跑!”
“没大没小。”马副校长板着脸,“你不是跟季教授去招待所了吗?季教授跟你什么关系?你怎么叫他爷爷?”
庄玲玲把两大坨资料往他桌上一放:“爷爷让我拿过来的。”
马副校长一看还真是好多原版资料,乐呵呵地拆开,跟秦校长一起翻阅:“这个好,我们哪里搞得到这么详细的资料?这个行……”
他们翻着,翻着,看见一本本的小说,什么《玫瑰与战争》、《秀拉小镇》、《根》……
翻开一本小说的扉页,上边用花式的英文写着:“清璇:今天在书店看到这本小说,想起在江城之时,你斜靠在贵妃榻上,阳光透过窗纱品读小说的样子……”
啊?额?秦校长咳嗽了一声:“庄玲玲,这些资料是你季爷爷给你的吧?”
庄玲玲正在托腮发呆,暗赞自己聪明,听见这话连忙走过去,看见好几本小说,一本翻开着扉页,有手写的字迹,那字迹已经有些年头了。
她一读,嘿嘿一笑,把小说抱在怀里:“这个不是资料,我没辨别,你们继续。”
庄玲玲抱过小说,坐在边上开始看季爷爷写在扉页上的字。
老头子对老太太是如此浪漫,这么一比,家里的容远差多了,瞧瞧这话说的,那么诗情画意,一个搞动力学的老爷子,骨子里用得着这么?这么……肉麻么?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秦校长整理着资料看着庄玲玲,突然想起刚才季教授说这是给孩子的礼物,反应过来:“庄玲玲。”
“哎,秦校长!”
“我说庄玲玲,既然这些资料是你季爷爷给你的。”秦校长看着她,“不如你先拿回去读了,翻译好了再拿过来?”
“秦校长,你是不是要感动得老泪纵横,感激我的无私奉献?我先把小说放进宿舍。专业资料就交给你慢慢看了。”发现自己的意图被识破,庄玲玲抱着那些小说,鞋底抹油,立马就溜。
马副校长在她背后说:“去宿舍放掉之后,马上过来,要去吃晚饭了。”
“知道了!”
秦校长对着马副校长说:“看起来你操场跑圈是跑定了。季教授一直在国外,待遇上咱们虽然没办法跟国外比,不过能拿的,还是要拿出最好的来,你先准备起来,跟上头通个气。”
马副校长叹口气:“幸亏没跟那个坏丫头打赌,要不然岂不是我要叫她‘爸爸’了?”
秦校长大笑:“看来我以后要防着点这个丫头,没准哪天也被她给匡了叫‘爸爸’。走了,下楼去吃饭了。”
欢迎宴会放在学校边上的一家国营饭店,庄玲玲坐在季允晟的身边,季允晟低头轻声跟她说:“资料里有几本小说,你随便看看。”
庄玲玲装出一副不太了解的样子:“季爷爷,作为理科生,我对小说,诗词这种靡靡之音不太感兴趣。”
季允晟略微有点焦急:“小说,诗词也该略有涉猎。”
一想到小丫头刚才初见时候那一句“万里归来颜愈少”,明显不是不感兴趣,这?
季允晟看着庄玲玲眼中带着调侃的笑容,顿时脸上微微飞红,为了遮掩,转头过去对秦校长说:“我多谢秦师兄的热情招待。”
“季师弟,怎么这么说,这几年你在国际上名声斐然。我们做梦都不敢邀请你来交流……”
“秦师兄此话从何说起?小弟在外漂泊三十多年,有意回国任教,不知道你欢迎与否?”
“此话当真?”
“这怎么能不当真呢?我已是花甲之年,若是上天垂怜,再有二十来年,也能为咱们国家这个学科做点贡献。”季允晟笑着说。
秦校长忍不住内心的欢喜:“季师弟,我敬你一杯,你这样愿意放弃海外优越的条件……”
“哪里能和师兄比?我已经晚了三十年了。”
“不不不,你这三十年有那么多成果,你回来咱们这个学科就上去了。”秦校长笑着说,“那我就着手去做准备了。你那里回来会遇到阻力吗?”
“趁着现在两国关系特别热回来,国际形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我回去就提交辞职报告,估计还会留任一个学期,明年年初回来。我们密切沟通就好,要是有什么具体需要我帮忙的,也可以跟我说。”
庄玲玲看着季爷爷在还没有跟奶奶细聊的情况下就决定了要回来,回想着那些扉页上的每一句话,三十年,千里万里之遥,音讯全无,全靠这字字句句来追忆往日的情缘。
从饭店里出来,老师们要回家属楼了,庄玲玲和陆金誉还有季允晟往学校东门走。
走到东门口,季允晟叫了一声:“玲玲!”
庄玲玲停下,听他说:“陪爷爷在门口站一会儿。”
陆金誉先进学校,季允晟看着她:“听你葛叔叔说,你奶奶这些年过得挺好?”
庄玲玲仔细想了一下,就为了扉页上的文字,他们没有能共同经历的岁月,他也应该知道奶奶这些年遭受的苦痛。
“只是这一年多吧!奶奶从乡下回来之后,之前可谓九死一生……”
庄玲玲把她听来的,把她下乡找奶奶,徐永根找人陷害,李大宝要弄死奶奶全都说了出来。
季允晟听到这里,才知道是如此险象环生,若非孩子机智,这次他回来恐怕能见到的只是荒冢一堆了。
“您应该庆幸,奶奶还活着,您还能见到她,只是她可能和你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了,她不再是你记忆中那个美人,您知道英雄和美人均见不得白头。兴许您想要见的,只是记忆中的繁花盛开不能夺其色的许清璇。”庄玲玲提醒他,毕竟男人永远只爱二十五岁的美人。
季允晟脸上挂着淡笑:“我刚才在机场已经见到她了。”
“啊?”庄玲玲略带惊讶地出声。
季允晟:“她依然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庄玲玲看着季允晟的背影,回到宿舍楼,放下蚊帐之后躺在床上,翻开扉页,再次过一遍文字。
不行,不行!她得明天早上回家一趟,她坐起来:“蕴佳,你明天第一堂课给我请假,我回家一趟。”
“你回家干嘛?放学不是可以回家了吗?”
“等不及了。我得回家一趟!”
蕴佳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就那么风风火火:“知道了!”
庄玲玲第二天一大早,把小说放进背包,乘上公交车,她回去得早,许清璇还没上班,正在吃早餐。
“玲玲,你怎么回来了?”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丫头从书包里拿出几本小说递给她:“您看扉页。”
许清璇翻开扉页,一段段的文字,她双手收紧,当年自己的英文发音还是他一句一句纠正,一如玲玲纠正阿远的发音。
他们俩在葡萄架下,他轻声为她诵读莎士比亚的长诗……
“奶奶,季爷爷跟校长说,他要来我们学校教书。”
许清璇站起来,顾左言他:“这么早回来,你还没吃早饭吧?奶奶给你做去。”
她在厨房间给孩子煎荷包蛋,调制玉米糁子粥,她对站在那里的孩子说:“玲玲,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最好的三十年早已过去。做个普通朋友相处,比较自在。”
“奶奶,还有未来的三十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像吴教授和郭教授那样。”
奶奶把荷包蛋和玉米糁子粥放在桌上,庄玲玲喝着粥,看着她:“你今晚约他在哪里吃饭?”
“还能哪里?吃烤鸭呗。”
“让他跟我们一起回家来,吃一口家常菜。”庄玲玲伸手握住奶奶的手,“当成一个新的开始?我想老天让我能跟您相遇,一定是不舍得您魂断在张家湾,一定是为了现在和将来的幸福,虽然来得有些迟,但是终究是来了。不要用年龄,不要用容貌做借口,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庄玲玲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许清璇,许清璇避无可避,她脑海里盘旋的是那些文字,点头:“嗯!”
庄玲玲回学校的路上,心情十分雀跃,感谢老天让她穿过来,她像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如果不是她过来奶奶现在可能已经不在,季爷爷也没有了牵挂不会在回来……
她从公交车上下来不过八点多,刚好碰到季允晟从招待所出来,她走过去。
季允晟刚要开口问她去哪里了。
听她说:“爷爷,等下阿远和壮壮跟我们一起汇合,我们一起回家。”
“好。”
请收藏【MOXIEXS.COM】WWW.MOXIEXS.COM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