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夏禾急忙冲进来, 看着眼前一幕,忙将无名往殿外拉去,骂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连端个茶水都这般毛毛躁躁的, 要是烫到了太后和太妃, 你该当何罪!”
萧晗忙去问安阳有没有事,好在那些茶水只溅落在了二人的裙角之处, 并未烫到裸露在外的肌肤。
“娘娘, 我没事的,就是衣裳湿了,看来安阳要回去换身衣裳才行,待会儿再来正式和娘娘您拜别。”
“没事就好。”
“嗯!所以娘娘您就别怪他了,就看在……他和神仙哥哥生得有几分神似的面子上。”
“……我知道了,你啊,还是快些回去换身衣裳吧,别耽误了出宫时辰。”
安阳“嗳”了一声,旋即便蹦蹦跳跳离了凤阳宫。
待她走后, 宫人便开始清理地上的狼藉, 萧晗也进了内殿重新换了身衣裳, 出来的时候, 见夏禾还在斥责着无名,萧晗于心不忍, 便将他带出了凤阳宫,往御花园中行去。
一路上,无名一直在看着她,目光极其灼人。
“你这般看着我作什么?难道我脸上有东西么?”
无名立马摇头, 只神色中带着几许复杂和感慨。
萧晗……看不懂了。
而这时, 在前方探路的秋梨却慌慌张张跑了回来, 对萧晗说着:“娘娘,娘娘,小陛下正往这个方向走来。”
萧晗一惊,因着方才无名的事,她倒忘了时辰,现在已然是下朝的时间,熹儿是每回都要路过御花园到凤阳宫给她请安的。
“快回去。”
她提着步子急忙往回赶,面色有些慌张。
无名不解,却见着秋梨忙扯着他的胳膊,说道,“还愣在这里作什么?还不快走?”
然而……因着无名这一愣神,萧熹已经看到了几人的身影。
忙大声喊了一句:“娘亲!”
萧晗背影一震,整个人木讷在原地,双拳微微缩紧,旋即又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萧熹眉头蹙起,到底是个小孩子,眼泪便跑了出来,急急追了上去,哽咽着:“娘亲,你为什么不理熹儿啊……”
身后宫人慌道:“小陛下,这池边路滑,您慢着些跑!”
萧熹哪里会注意这些,她巴不得抄近路去拦住萧晗,于是,目光转向横在池子中的一条石子路上。
娘亲就在池子的另一头,她若规规矩矩穿桥而过,只怕等她到了对岸,娘亲早便走了,萧熹一咬牙,忙拽紧了衣袍掉转了方向冲向了池中的石子路。
“小陛下!您小心啊!”
有人大喝一声,萧晗听见这喊声,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只便一眼,便看到了萧熹脚底打滑,扑向水中的场景。
“熹儿!”
萧晗瞪大眼睛,正要跳下水去,忽见眼前闪过一抹淡蓝色的身影,“噗通”一声,跃入了水中,萧晗紧随其后,踢掉了鞋子也朝萧熹游了过去。
“熹儿……熹儿?!”
“咳咳,娘亲!”
萧熹从水中冒出头,奋力地划着水朝萧晗游去,陡然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娘亲,你终于肯见熹儿了么?”
“熹儿……你……没事?”
萧晗很是惊诧,旋即便带着萧熹一起往岸上游去,伺候的宫人急忙上前拿出身上的帕子给两人擦水,萧晗看向萧熹,用手细心地将对方嘴唇上黏住的头发抹开,追问道:“何时学会的泅水?”
萧熹稚嫩的脸上露出笑容,直接扑到了萧晗怀里,嬉笑出声:“嘿嘿,熹儿偷偷学着玩的,没让相父告诉娘亲,怕娘亲不开心,说耽误熹儿的学业。”
萧晗被气笑了,敢情她在萧熹眼中,自己就是个拿着戒尺的夫子,日日只会敦促萧熹念书?
不过见萧熹没事,心中大石也陡然落下,要说话,不知又想到什么,脸色忽变,忙松开萧熹,再一次跳入了水中。
“娘娘!娘娘!”
秋梨在岸上大叫着,萧熹也抹了下脸,疑惑地趴在岸边喊了一句:“娘亲?”
片刻后,萧晗从水里冒出,手边还带着一个人。
果然,她没看错,方才比她快一步跳进水中的,是无名。
萧晗将无名救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见对方睁开眼睛,恢复意识后,这才不解地质问了一句:“你……你分明不会水?跳下去作什么?找死么?”
话一说完,萧晗莫名觉得这话有几分熟悉,似乎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虽不会水,但也曾这般毫不犹豫地跳下水去救过她。
萧晗陡然瞪大眼睛,看向对面的无名,恐惧化作毒蛇,游走在四肢百骸。
倒是萧熹,见到无名这张生面孔,来了兴趣,竟一点也不抗拒地走到了无名面前,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道:“咦?你是哪个宫的宫人?怎的以前没见过你?方才你也是想跳下水去救朕的吗?谢谢你呀。”
无名呆呆地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脸,幽深的黑眸晕上了几分水意,下意识伸出了手。
但这个动作刚出,一道厉喝声陡然响起:“别碰她!”
声音清亮,还带着几分慑人。
萧晗看向无名,将萧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眼中冷意弥漫,“你到底是谁?”
无名瑟缩了下身子,默默抬起了头,眸中满是不解。
萧晗紧抿起了唇,目光愈加森冷。
不对,不是这个眼神。
虽然他有意掩饰,但他方才看萧熹的目光,绝不似现在这般简单。
“娘亲?”熹儿拽着萧晗的衣裳,一脸不解。
“来人,带小陛下下去沐浴更衣。”她冷声吩咐着。
“娘亲……熹儿不要走,熹儿要跟娘亲在一起。”
对上萧熹哀求的目光,萧晗心疼地蹲下身,认真解释着:“熹儿乖,你先回去换衣裳,要是生病了,娘亲可不会去看你的。”
萧熹多聪慧的一个人啊,听着萧晗话里的意思,忙不迭点头:“那熹儿现在就去,娘亲不能说话不算话的,熹儿不生病,娘亲就要来熹儿的。”
“嗯。”
萧晗点头,向萧熹保证道。
待得宫人将萧熹带走了,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眼前的“无名”身上。
“带回去……”
凤阳宫内,换了身干净衣裳的萧晗坐在正位上,看着下方的人,手撑着下巴,目光游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可那感觉和眼神都太熟悉了,由不得她不多想。
然而,此时此刻站定在她面前的人,又没了方才在池边那股熟悉的感觉。
萧晗紧皱起眉头,正巧夏禾端上了几盘点心,萧晗目光扫过,冷不丁对眼前的无名说着:“你去给本宫将点心端上来。”
无名走向长桌,桌上摆着各种糕点果子,他迅速扫了一眼,而后端起了那盘散发着甜香的金丝蜜饯朝萧晗走去。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选了金丝蜜饯的时候,萧晗藏在袖子中的手倏地紧握,眸光中爆发出一丝怒火,在无名走到她面前时,一把拽住了来人的手腕,逼视着他。
“那么多点心,你为何只选了这金丝蜜饯?本宫自五年前已经没再吃过这东西,宫中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你会将它端上来!你若想讨好我,万不该选的,便是这个!”
除了楚淮,有谁还会知道,她喜欢吃这些甜到发腻的果子蜜饯呢?
无名手一抖,裹着糖浆的蜜饯果子从打翻在地,有的滚去了老远,有的便黏在了地上,对上萧晗盛怒的目光,无名眼里露出的,只有惶恐。
“你还想骗我么?楚淮。”
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目光一瞬不瞬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不肯放过他脸上一丝的细微神情。
然而……无名的眼中除了多了几分疑惑和惊诧之外,并没有谎言被拆穿的慌乱,甚至于……对这个名字,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钳着无名的手莫名有些许颤抖,她咽了咽口水,将无名推开,站起身,眸中带着狠厉和果决。
“来人,将此人拉下去仗刑伺候!”
话音落下,顿时,便有侍卫冲进殿来将无名架起。
秋梨见到这个场景,慌了,急忙上前求情。
“娘娘?这是怎么了?无名可是犯了什么大错?”
“他欺骗本宫,还算不是错么?”萧晗的目光落在无名身上,一步一步朝他走近,眸间含上了一层水雾,低声与他说着:“你此番混进宫来,究竟是有什么目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于我,很好玩么?!”
无名却只一味地朝她摇着头,惹得萧晗心中怒气更盛。
“行,既然你这么喜欢装哑巴,我便非要让人打得你喊出声来不可。”她看向一旁的侍卫,喝道,“还愣着作什么?将他给本宫带下去,本宫没说停之前不许停手!”
怒气上的萧晗,没人能劝得动,凤阳宫外,传来一道又一道板子落在骨头上发出的闷响声,可愣是没听到一句哭嚎声。
秋梨有些不忍,提醒着萧晗:“娘娘……已经打了五十大板了。”
萧晗目光看去,无名正紧紧咬着下唇,莫说出声,便是从喉咙中溢出的“哼唧”声也没有的。
“继续。”
她转过视线,言语辨不出喜怒。
……
“娘娘,已经一百大板了……”秋梨再度上前。
此时的无名,背上已经血肉模糊,便是下手的侍卫,此时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了。
萧晗抬手制止住了侍卫,起身走到无名面前,看着他后背的淋漓鲜血,双眸眯起,蹲下身,轻声在他耳畔念着:“还不肯说话是么?你若再不肯开口说话,今日,你便是在此地被打死,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此时的无名尚有意识,听到萧晗的话,却还只是摇头。
萧晗顿时冷了眼神,吩咐人继续打。
直到打到一百五十大板时,秋梨便急急忙忙上前来说,无名已经晕过去了,而萧晗,却只让人浇了桶凉水上去,继续让人打,只是眼尖的秋梨却发现萧晗已经开始有些紧张地在殿内来回踱步了。
终于在无名命悬一线时,有人赶来制止了那些侍卫的动作,来人正是楚昭。
“住手!住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这样打会打死人的!”
楚昭眉头紧紧蹙起,蹲下身去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这才悄悄松出一口气,好在只是晕过去了。
“娘娘?您这是在作什么?”话里显然有几分不满。
见着楚昭来了,萧晗将拳头握得更紧,待得楚昭进殿,让所有宫人散去后,萧晗直接质问出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楚淮了?”
“楚淮?你这般打他,便只是怀疑他是楚淮?”楚昭瞪大眼睛,有些发懵,“他怎么可能会是楚淮,楚淮不是已经死了么,是你亲手杀死的!”
萧晗心头一跳,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那他是谁?”
“他只是一个长得很楚淮有几分神似的人而已,绝对不是楚淮。”楚昭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知道无名不是楚淮后,萧晗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心中反而更是憋闷。
“那你为什么要将他送进宫来?我好不容易将以前的事忘却,你为什么又要把他送来?”
“我在帮……”
楚昭刚要说话,目光忽而落在萧晗自责痛苦的神情上,略一思量,咬了咬牙,话音陡然一转,也质问出声。
“忘记?萧晗!你真的能忘记么?你要是真的能忘记,每天晚上还能做噩梦?还会不见熹儿?”
萧晗眸色忽地有些许慌乱,楚昭见这招有效,便定了定神,继续说着:“两年了,已经两年了……你因为熹儿的相貌躲着不去见她,那你想过熹儿的感受么?她生来便没了父亲,身为母亲的你,不仅没给到她双份的爱,反而还将她拒之门外,试问,天底下有你这么当母亲的么?\"
楚昭的话掷地有声,萧晗听在耳里,眼中的自责和痛苦愈加明显。
楚昭却悄然松了一口气,多久了,她终于愿意把心中的压抑和痛苦释放出来了。
自打五年前从地火崖谷回来以后,她便一直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了起来,其实他应该早点这么做的,不破不立,不帮着她走过楚淮这个坎,她一辈子都不会快乐。
“今日熹儿落水的事情我听说了,你能躲着几年不见她,难道还能躲一辈子么?她若真的遇到危险,你在世上便再没有一个亲人了!萧晗,你一定要把爱你的人都推开才算对得起你父亲么?”
“不是的,我……我……”
“若是被你父亲,你嫂嫂你哥哥知道你现今这般模样,他们还能安心么?说到底,你父亲要的从来就不是为他报仇,她要的是你的平安!是你的快乐!你究竟知不知道!明不明白!”
“父亲……”
她如今也是做母亲的人了,对于父亲给她的爱,愈加的感同身受,就像她不愿意让萧熹背负着仇恨,只想让她快快乐乐活下去是一样的。
“为了一个楚淮,你看看你把你自己折磨成了什么模样?明明深爱又假装不爱,明明是怨又伪装成恨,萧晗……你问问你自己的心,这真的是你要的么?”
看着默默瘫坐在地上,紧咬着下唇的萧晗,他没上前宽慰,只继续说着。
“我曾经和你说过,我希望你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从心出发。你杀了楚淮,让熹儿登上了帝位,已经给了萧家一个交代,但是你什么时候才可以给自己一个交代?你爱他,无时无刻都在爱着他,就算被恨和怨所掩盖,你还是不能否认,你一直都在爱着他。”
“我……我不爱他……”
萧晗终于回了一句,可声音听起来却没有一点说服力。
“五年了,你也该清醒清醒了……”
楚昭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
“况且,楚淮现在已经死了,死在了地火崖谷,连尸首都烧成了灰烬,这些都是你亲眼所见,他父母双亡,身边根本没有至亲好友,你逼着自己去恨去怨又有什么用?到头来,除了折磨你自己,你什么都做不了。”
“活着的人,永远比死去的人更加珍贵,就当是为了熹儿,放过你自己。”
楚昭起身,最后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而后便带差人带走了无名。
空荡荡的凤阳宫内,萧晗捂着胸口,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中垂落,将五年来一直压制在心底的痛楚和苦闷发泄而出。
四周静悄悄的,不过片刻便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树叶在阳光下轻轻颤抖,也跟着发出簌簌的响声。
……
住在丞相府几天后,无名的伤势已无大碍,正当楚昭思虑要不要再将无名送进宫时,萧晗却主动去找楚昭要人了。
楚昭眉毛一掀,当晚便将无名送进了宫,同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看来,萧晗是真的放下了。
当夜,萧晗摆了酒席给算是给无名道歉。
微醺之时,楚淮让秋梨和夏禾下去,只独留下无名一人陪她继续饮酒。
烛火有些许昏暗,让得她有些看不清无名的神情。
“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么?因为你很像……我的夫君……有一句话,我一直都没有和他说过,所以……现在要对你说。”
萧晗步子有些不稳,跌撞到无名怀中,双手扯着他的衣裳将他拉近,动情地用指腹抚摸着那双眼睛的轮廓,望进那双幽深的眸子深处,蓦地想起了与过往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多年前,皇宫火场的一场大火,她睁开眼睛看到的那个人。
不是因为什么“救命恩人”,也不是因为旁的什么,而是因为,他就是他,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便注定了。
“我爱你,从很久很久以前,一直一直爱着你……”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双漂亮的眼睛,似乎是在透过这双眼睛在和已经死去的那个人说话一般。
这一刻,她坦然承认着自己对楚淮的爱意,也终于如楚昭说的那般,放过了自己。
心情放松下来,酒意上头,脑子愈加晕眩,也就无瑕去顾及眼前的“无名”在听到她这番表白时露出的震骇神情。
她的身子软在一边,一双大手陡然勾住她的腰际。
烛火忽明忽暗,两个人影在地面上彼此纠缠着,他捧起她泛着红晕的脸,亲吻着她娇红的耳垂,亲吻着她氤氲着雾气的双眸,一点一点,直到将她眸间的湿润全部吻去。
他的唇停在了她的发上,停在了她的眉心,她的鼻尖……
每一个亲吻落下,都带着极致的温柔和感动。
可就在他倾身欲覆向她的嘴唇时,怀中女子娇语蓦地在耳畔响起,如雨滴砸向湖面,搅乱了一池静水。
“虽然你很像他……可你终究不是他。”
男子的动作顿住,地上相缠的人影分开。
“谢谢你解了我多年的执念,但是现在,你该走了……”
萧晗推开了他,眸中又多了几分落寞,她背对着无名,踉踉跄跄往房间内走去。
扶着门框,她再度冷然出声:“其实你该庆幸你不是他,不然,我就该把你赐死了。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先说好,跟在我身边,你得不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名利、感情,什么都不会有。
她没去看无名的神情,留给他的,只有一扇紧闭的房门。
自然,她也没看到门外男子脸上的释然笑容。
次日,看着守在门外的无名,萧晗睨了一眼,淡声道,“想好了?”
无名点了点头。
萧晗敛眸,片刻后再次从梳妆台递来一个木梳。
“过来给我梳发。”
无名笑着上前,接过了她手中的木梳子。
今日萧晗要去书房陪萧熹温书,秋梨和夏禾都跟了去,凤阳宫一时间变得有些空荡,无名此时正拿着自己的头发练习如何梳发,只因今天早晨,他又扯断了萧晗的几根头发……
阳光从东窗照进,被镂空的花窗筛成了斑驳的色块。
一只雀儿忽地从院中大树落下,奄奄一息,扑棱着翅膀,没几会儿便没动静了。
无名眼神一凛,目光凝在了雀儿身旁的石子上,原本清亮的眸子瞬时低沉下去,抬眼扫了一眼窗外的某个方向,趁着其他的宫人没注意,悄悄随着树影拂动的方向跟追了上去。
御花园深处
“出来吧。”
“无名”开口唤道,若是有人在此,定能听出这声音的熟悉感来。
这可不就是那已经逝去的先皇的嗓音么?
片刻后,从眼前高大的树冠上跃下一个人,一席黑衣,满脸死寂,左边的袖子空荡荡的。
正是黑沅。
“冒险入宫,找我何事?”
只见黑沅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递到了无名面前。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楚淮的面前……
“这是哑药,你不是装哑巴要留在她身边么?这个药,可以帮你免去后顾之忧,你的面相虽然变了,但声音是没变的。”
“楚淮已死,你不必再遵守当初的承诺,为何还要帮我?”
“不是帮你,我在帮白心。”
黑沅淡声说着,令得楚淮想起了一些往事,五年前,那场大火烧将他容貌尽数烧毁,奄奄一息之下,白心跳下崖谷,找到了他,并且用当初从萧府手中夺来的长青丹给他解了毒。
三日之后,火被扑灭,白心又带着他去找了已经归隐的秦药,在见到秦药时,他已经昏了过去,只等他从昏迷中清醒时,秦药才告诉她,白心因在地火崖谷中用身体护着他,人已经走了……
楚淮接过对方手中的瓷瓶,深呼吸了一口气:“接下来去哪儿?”
“天大地大,谁知道呢?”这会儿的黑沅死寂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坚定,“不过你放心,纵是你不去,我也会记得每年给白心扫墓的。”
“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自己愿意做的。”
“……”
“对了,此番除了给你送药,白心临终前还托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
“她说,如果殿下能活过来,请殿下一定要为自己而活。”
楚淮握紧了手中的瓷瓶,未发一言。
黑沅看他这模样,便知他的选择是什么。
“你终究还是辜负了白心啊……”
“有机会,替我在她坟前说声抱歉。”
“呵。”黑沅嗤了一声,“你根本不懂她,她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不需要你的感谢,这是她的选择,为你做这一切也是她自己的意愿……”
黑沅叹了口气,随后轻点足尖,再度闪身消失在了眼前。
“你的秘密,我会带进坟墓的,后会无期。”
随着这道声音的消散,一片落叶忽地从高大的树冠上落下,楚淮伸手接过,恍惚间,想起了十五岁时初见黑沅的场景。
那年,黑沅败在了他的手下,他逼着他立下誓言,要护他到死,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现今,“楚淮”已死,他当真做到了他的承诺。
此后,这世上便再无楚淮,只有无名。
……
等他回到凤阳宫时,萧晗已经回来了。
刚进殿,便瞥见了正趴在书桌上休憩的萧晗,双手交叠,脸枕在手臂上,刺眼的阳光落在她的侧脸处,令得她眉头忍不住微微蹙起,微风撩起了她额上的发丝,楚淮走过去想将其抚平,手刚抬起,便见躺椅上的人微微张开了嘴唇。
“无名,是你回来了么?”
似是梦呓,又似嗔喃。
楚淮嘴角笑意扩大,眼底是无尽的温柔。
轻柔地替眼前人理顺额上的发丝后,又走到一边用身体替她挡住了身后的烈阳,眼前女子紧蹙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楚淮就这么看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眸中的情意,哪怕等她醒来,他依旧要将这份感情收敛,做回一个小哑巴“无名”,他也心甘情愿。
能陪在她身边,偶尔像这样看着她,已是上天赐给他最好的归宿。
为谁而活?
此生,也不过是只为她一人而活罢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又完结了一本,这个结局,是开文之前就定好的,就是文案上写的和传统意义不一样的he,至于大家觉得算不算he,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总之,这个世界我已经创造完了,感谢相遇,有缘咱们下个世界再见!
下一本要开的是《裙下之臣》主甜爽,只有女主虐别人的份,没有别人虐女主的份!(保证),暂定3月15日开文,文案在下面,感兴趣可以进专栏收藏一下下
钓系美艳复仇弃后x心狠手辣忠犬王爷
芸姜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京城群芳阁出了名花魁娘子,风情万种,乃人间尤物。
宁安候为其抛妻弃子……陈国公许她正室之位,就连一向温润儒雅的谢太傅也日日流连青楼,只为一睹芸姜芳颜。
当众人猜测芸姜去处之时,一顶红色小轿招摇过市,竟将其抬进了皇帝的最大靠山——皇帝的亲叔叔,权倾朝野的的衍宸王商砚府内。
不久后,叔侄反目成仇,众朝臣寻其源头,发现竟是一名女子在挑拨离间。
一时间,芸姜“妖妾”之名响彻京城,皇帝商瑨下令诛杀“妖妾”,谁知女子面纱落下,那模样竟与他打入冷宫毒酒赐死的先皇后姜漓一模一样……
*
在姜漓还是京城首富之女时,商瑨曾信誓旦旦许她一生荣宠,她沉溺在商瑨的蜜语甜言中,散尽家财助他称帝。不料封后第十日,一道姜氏满门抄斩的圣旨宛若晴天霹雳将她彻底打醒。
她拼着最后一口气自乱葬岗中爬起,发誓与商瑨不死不休!
是夜,姜漓把玩着手上的发簪,贴在商砚胸口,簪尖正抵在心口位置,隐隐有细密的血丝逸散而出。
“江山与性命,王爷要哪个?”
“阿漓选什么,本王便要什么。”
“那妾便要王爷做妾的裙下臣。为妾生,为妾死,为妾……众叛亲离……”
若商瑨要靠商砚才能坐稳帝位,那她便要商砚只做她一人的裙下之臣!
姜漓吐气如兰,耳边却传来他慵懒的低笑。
“好。”
*
后来,满地尸骨中,他取下皇帝首级,匍匐在姜漓裙下,恍若跪拜神明。
“此生此世,愿为阿漓裙下之臣。”
没人知道,商砚当初全力辅佐新帝登基时,根本就不是为了那点叔侄情分,只为了全她心愿,助她登上后位,从此金尊玉贵,长命百岁……
ps:1v1,双c ,男主非常非常非常爱女主,三观跟着女主走的那种,甜宠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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