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第 141 章 最看重的偏偏最娇贵,……
薛定谔的工作是在维恩实验室担任助手,他刚才与人争执的就是微观粒子的波粒二象性。
刘嘉直接问他:“您现在有没有研究量子力学?”
“有一些了解,有什么事吗?”
刘嘉问:“根据量子纠缠的原理,人有什么样的原因,会穿越到过去的时间?”
一旁的工程师把刘嘉的话翻译成德语,薛定谔摸了摸胡子,叭叭叭叭说了一堆。
由工程师由德文翻译成法文,只有一句话:上帝的骰子在落地之前,无人知晓。
是啊是啊,不开盒子,谁都不知道你的猫是死是活。
刘嘉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不知道怎么来的不要紧,踏踏实实过好每一天,万一哪天突然回去,也算多了一份工作经历,万一永远回不去,死在这个时空里,也能体体面面,在生前的每一秒都过得不后悔。
镜片涉及到的光学是一个严肃的科学,刘嘉以前只听说过如果墨镜镜片质量不好,会让眼睛视力下降,今天才知道原来做个镜片原来有这么多讲究。
而且青光眼的人也不应该戴。
这个实验不难,只是很繁琐,刘嘉提出她想要用于做为镜片材质的东西,然后一样一样的测试。
实验室里的每样东西看起来都很不好惹,全身上下都写着:我很贵。
刘嘉为免自己毛手毛脚不小心碰坏什么东西,便和工程师一起到员工休息室里等候结果。
在休息室,她又看到了薛定谔,他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正跟另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孩子说话。
“他们在说什么?还是量子力学吗?”
“不,是流体力学。”
对不起,打搅了……传说中巨难巨难的一个学科,说简单的都是应该被拖出去打死的凡尔赛。
见到两个不认识的人进来,年轻男孩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
工程师问薛定谔:“你们这里还有这么年轻的小先生?”
“我不小了,我今年上大学二年级。”
工程师翻译给刘嘉听,刘嘉笑道:“很厉害啊,你叫什么名字?”
“海森堡,维尔纳·海森堡。”
这个名字,刘嘉可是如雷贯耳,二战的时候,就是他把U235的临界质量算错,把最大临界质量当做最小临界质量计算。
那事一直都是个公案,大多数人认为他是故意算错的,就是想让落榜美术生继续落榜。
也有少部分人认为他就是算错了,事后给自己找补。
刘嘉更愿意相信是故意算错,不就跟郭靖故意瞎写《九阴真经》一个意思么。
之后众人继续攀谈,刘嘉得知海森堡的物理导师之一是维恩,所以他会在寒假的时候到维恩的实验室来帮忙和学习。
两人还谈起了玻尔和爱因斯坦,说起在柏林时的论战,关于量子力学,双方的理解有巨大的分析。
接着又在猜测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会发给谁。
刘嘉坐在一旁笑着说:“今年有这么多厉害的人,奖只有一个,除非他们一起合作完成一个项目。我猜,在今年这个自然年之内,物理学奖的奖金是发不出去的。”
薛定谔和海森堡都不相信,他们认为物理学奖应该在爱因斯坦和玻尔之间产生。
“要打赌吗?”刘嘉笑着说。
赌性,是人性的一部分,两人义无反顾与刘嘉打赌,如果刘嘉输了,就送给他们的太太一条钻石项链,如果他俩输了,就要抽时间去中国讲学。
工程师做见证人。
两边都玩得挺大,工程师兴冲冲地在见证书上签字画押。
后续两人有没有去过中国,刘嘉不知道,她只知道1921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确实没有在当年颁发,而是在1922年追认的。
至于爱因斯坦当时刚好路过上海,又在上海“工部局”大厅就相对论作演讲的行为,到底是当地人盛情难却,还是这两位打赌打输了,要他代为讲一讲,就不知道了。
·
·
实验室已经测完三种材料的相关数据,并且算出制作镜片的时候应该达到哪几种数据。
什么球面度、棱镜度,还有透光度之类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问题。
刘嘉最希望使用的材料是塑料,但是实验室人员提醒她:塑料不坚硬,镜片戴几天可能就被磨花了。
万般无奈,也只好选择茶色与黑色的玻璃。
刘嘉的梦想只是做平光镜,不涉及度数问题,所以减轻眼镜重量的问题还是可以实现的。
在卡尔·蔡司公司蹲守了两天,磨出的墨镜镜片放在小秤上一称:15克。
这个数字已经是最高技术能够达到的水平,除非换材质,否则使用玻璃做合格的镜片,谁也不可能再低于这个数。
刘嘉定了一批镜片,自己又从柏林坐着摇摇晃晃的轰炸机回巴黎。
金属工坊经过了多次的努力,做出了一副框架,重量为:21克。
站在一旁的工程师不言不语,得意的鼻子都要扬到天上去了。他为了在镜框的结实度和轻盈度之间取得平衡,找了好多种配方,几个晚上都没睡着,差点梦游回工坊继续工作,现在他做出来的镜框比市面上几乎所有的同类产品都要轻。
他可太骄傲了,这不是钱不钱的事,那种办成了事的满足感,不是钱能买来的。
当然,老板愿意多给钱,他也不反对。
刘嘉定了几种款式的镜框,全包围式、半包围式,走的就是冷酷高傲的霸总范儿。
同时也跟塑料工坊定了一些比较夸张的,可可爱爱的款式。
还做了几个威尼斯狂欢节的假面具款式。
露眼睛算什么面具,咱把眼睛也给堵严实了!
第一批样品送到,橱窗里整点展示内容,又变出新花样,非常的野性。
野天鹅里的机车仙女那一身霸道高冷的衣服,把细节修修改改,换个颜色,再次被拿出来。
身材高挑健美的女模特穿着那身机车夹克,脸上戴着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慵懒地倚在宝马牌摩托车旁边,如同休憩中的豹子,野性又性感迷人。
墨镜戴与不戴的差距真是太大了,如果不戴墨镜还想有相同的气场,那就得画大烟熏妆。
那种妆容又很不日常,应用场景有限,在想偷懒的时候,还是墨镜一戴谁都不爱来得方便。
一般配大烟熏妆的口红是烈焰红唇,霸气正宫红。
但是这种颜色太过泛滥,缺乏竞争能力。
不能每次都靠换包装,刘嘉也不想让包装设计师秃得那么彻底,冬天怪冷的,还是给孩子留几根头发过日子吧。
所以,她决定为各位设计师省点事。
在21世纪有做好的双色唇膏,一抹就能让一片嘴唇有两种色彩,在这个时代,不是不能,不过能卖两管唇膏,为什么非得只卖一管呢?
此时,VOGUE法国版已经创刊,做为在他们还是消息站的时候最鼎力支持的Emma是编辑们找选题时,能想到的女装版的第一梯队,她与香奈尔都是编辑每期必要找的人。
与她相熟的编辑又来找她做二月期刊的内容。
她发现刘嘉最近都在搞混搭,卖的胸针多功能,可以拆出去跟其他款式混着用。
唇膏也是,Emma美妆这里推出了新手法,分几层往嘴上图,让嘴唇显得水润丰盈,好像刚刚喝过水一样。
戴着墨镜,跨着摩托,穿着机车夹克的女人,处处显示着强硬,只有嘴唇柔软可人,让人不由得期待在那副高冷的墨镜之下的眼睛,是不是也如嘴唇一般温柔多情。
目标:形成反差萌。
如果想酷到底,刘嘉也不反对,反正她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有喜欢玩重口味的人了,跪在酷姐面前叫女王这种事情,不知道多少权贵偷偷背着人做过。
她之前设计的那套紧身衣,现在还有好多邮购订单,产品生命周期比正经的女主常服还要长盛不衰。
编辑问起刘嘉这么设计的原因是什么。
刘嘉先说了一番关于颜色、搭配之类的专业名词,最后又升华了一下:现在世界几大洲之间往来交通的速度越来越快,《环游地球八十天》在出版的时候,还是科幻小说,但是现在看,已经完全是现实,亚洲、欧洲、美洲、非洲,不同的文化与习俗交融在一起,每一个民族都有他们的优点与长处,对于美丽的定义也有不同,在巴黎这样一个开放的城市,做为时尚产业的一员,我有责任让所有爱美的人习惯不同的美丽。
编辑一边听一边点头,写商稿的,就喜欢这种上价值的,这样也符合VOGUE杂志高大上的调性。不然全球知名时尚杂志岂不成了美妆、穿搭小课堂,随便一个沙龙就能做的事情。
送走编辑,刘嘉与俄国方面取得联系,询问那辆列车有没有到达中俄边境。
那边回复:正等待完成入境手续。
那几百桶百浪多息能不能有用,就看命了,早知要穿越到这里,她为什么不去考个药学,怎么着也能得个“磺胺之母”的美名。
刘嘉看着摆在阳台上的花盆,连续浇了几天的水,泥里已经长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色。
刘嘉没有从种子开始种过青菜,也不知道青菜苗是什么样的,她找来阿花,让她认认。
阿花仔细看了半天,摇了摇头:“都不是青菜,全是杂草。”
?“哼,正经的菜不长,杂草倒是长得快。”
“不然,也不会叫杂草啦,小青菜得人伺候着,杂草拔了又长,长了又拔,几日不浇水以为它死了,等浇上一瓢,它跟以前一样精神。”
刘嘉叹了一口气:“最看重的偏偏最娇贵,真难伺候。”
·
·
中国东北,铁路上趴着许多火车的车厢,它们现在被用于安置患了鼠疫的隔离病人。
鼠疫情况越来越严重,每天隔离车厢都会收治大量的新病人。
老病人的情况不能很快好转,现在的所有医疗手段,都只能勉强延缓病症,而不能立竿见影地让人痊愈。
在隔离区外,有翘首以盼的病人家属。
在隔离区内,有轻症病人坚称自己只是感冒发烧,坚决要求回家。
“我就算死,也要死在家里!用不着你们操心!”有一个今天刚刚出现症状就被医生发现,带到这里来的男人大声嚷嚷。
护士劝说他:“是不是普通的感冒,要等大夫过来给你看过之后才能确认,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你就可以回家了。万一你得的是鼠疫,会传染给全家人的。”
“不可能!我家干干净净的,一只老鼠都没有,怎么可能是鼠疫!你们胡说八道!大伙都听着,这个什么隔离区,根本就没有人被治好,他们把我们关在这里,就是让我们等死!”
护士大声说:“有治好的呀!”
“哼,你们看到发烧的就抓进来,谁知道他得的是不是鼠疫,自己降温了,好了,就成你们的功劳了!”
从另一个隔离车厢里传来一个声音:“不能吧,不是有人天天给我们送药送吃的吗?”
“那是他们怕我们跑!怕我们影响他们的功劳!等我们死绝了,他们就成大功臣了!谁还管我们的死活,你们再好好寻思寻思,是不是这个理?”那个人之前曾吃过几年公家饭,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由得人不信。
有人大声反驳:“伍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十年前,俺爹就是他救活的!”
“嗐,我都说了,你爹那个时候是不是鼠疫还两说呢,要是十年前能治好,那也是慈禧老佛爷的功劳,是大清的功劳!”
终于有人忍不住:“放你他娘的屁!慈禧十二年前就死了,她有个屁的功劳!你他娘的以为没人记得十二年前的事吧?”
但是声援那个男人的声音也出现了:“当时伍先生的面子可比现在大啊。”
“是啊,我们这一天天的在这里待着,我亲眼见着拉出去埋了的有好几十个,活蹦乱跳走出去的可没有见着。”
一时间,隔离区吵得沸反盈天,入耳皆是两边的对喷。
很快就从讨论疫情、隔离到底对不对,进入互相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和女性亲属。
再然后,就展开了械斗,有棍子的抄棍子,没棍子的拆桌子,卸板凳,床也没有幸免。
早有人把这事报给伍连德,一旁的张家副官听到了,大怒:“这还得了!反了!”
一声尖厉的枪声响彻云霄,正扭打在一起的人不约而同停下手,望向张府带来的一大队人,为首的副官手中的枪口还在冒着青烟。
副官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乱象:“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闹事,是活腻味了,今天就想投胎?!站起来!都回自己的车厢去!谁再敢闹事,今天老子就把他给埋了!”
闹事的人不敢再造次,一个个低着头,乖乖回到车厢里。
被他们打坏的、拆毁的东西,在地上横七竖八散落了一地,那是负责安置工作的人到处搜集,才凑出来的,就想让病人在隔离的时候住得舒服一点,不会产生被抛弃在一边等死的感觉。
“他们怎么会那么想!”一个小护士红了眼圈,她是本地人,她看见两把被拆成木片的椅子,那是她从家里拿出来的,她父亲亲手打的。
顾宗华安慰她:“大概是心里太紧张了吧,恐慌让他们情绪失控。”
“屁的情绪失控!”副官挥挥手,让身后的士兵收拾隔离区里被砸坏的东西。
他走到顾宗华面前:“顾先生,是个文人吧,你们文人就是太软,跟这帮刁民有什么好客气的!有令不遵,一律军法处置!”
说着,他从枪套里拿出一把勃朗宁M1900重重拍在顾宗华手上:“记得顾先生在土匪窝里混得如鱼得水,靠的就是指哪打哪的能耐,要是再遇上刚才那样的,就一枪毙了他!”
顾宗华仔细瞧了瞧:“哟,这个太贵重,我不能收。”
“嗐,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刚得了一把更好的。”副官又掏出一把鲁格08在顾宗华面前晃了晃。
顾宗华托着铁疙瘩,掂了掂,没有收起来的意思 。
副官心想没见过血的人就是胆小:“顾先生不会是不敢对人开枪吧。”
顾宗华笑笑:“子弹是不是少了点?”
然后,他利落地拆了弹匣,里面空空如也,刚才副官对天放的一枪是最后一颗子.弹。
尽管不是副官故意的,但是对于一个随身佩枪的人来说,自己不知道自己枪里还有多少子弹,确实有点丢脸。
副官脸上挂不住,转身就走:“一会儿我派人给你送些来。”
一个大院子里放了几个大炉子,炉子上的药水翻滚,浓浓的中药味儿离着好远都能闻到。
“一会儿把这些药送进去。”护士长对小护士说。
小护士应了一声,然后去拿口罩,却发现夹药棉的口罩已经用完。
下午发生的冲突,让士兵和更多的人进入隔离区,口罩一下子就不够用了。
只有普通口罩,药棉还需要时间再做。
有人推门而入:“我这还有一些。”是顾宗华,他刚在外面听见小护士说没口罩,便回屋把分给自己的那些口罩拿来。
小护士连连推辞:“这怎么行,您还得用呢。”
“我要口罩干什么,我又不进隔离区,不像你们,天天都得用。”顾宗华笑着说。
送药的时间要到了,小护士只得接过口罩,谢过顾宗华,推着送药车往隔离区里去。
凌晨两点,顾宗华看着钟和馨发来的电报,心里惦记着刘嘉,怎么也睡不着,忽然听见雪地上有脚步声。
很轻,走几步,停一下,再走几步。
正常人走路绝对不是这个声音。
他隔着窗户,看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贴着墙,跑几步,停下来,四处张望一下。
然后,加快脚步,迅速蹿进林子里去了。
过了这片林子就是城市。
顾宗华大声喊:“有人跑了!”
各个房间里发出动静,等他们起来就迟了,他穿上厚重外衣冲向林子。
刚刚踩过的脚印还很清晰,顾宗华很快就追到人,一个飞扑,将人扑倒在地。
士兵们追过来的时候,那人正与顾宗华在雪窝子里扭成一团。
副官摇摇头:“顾先生,子弹我不是送给你了吗?”
“忘了。”顾宗华微笑,“我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再说,动私刑没有震慑意义,就算要杀了他,也得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副官嘿嘿两声:“顾先生,可以啊,你要是带兵,一定能带出一支厉害的队伍。”
一旁跟着追来的伍连德接话碴:“虽然他不带兵,但是他手下带着的人确实很厉害,公司在法国,人在中国,还能正常运营这么长时间。”
顾宗华摆摆手:“哪里哪里,我的公司已经转让给别人去做了,不然走了这么长时间,肯定会乱。”
“是转给你最得力的手下了吧?不然,谁帮你管公司,还源源不断的打钱?”
顾宗华笑道:“不是手下,不过她确实很厉害,我不如她。”
“哈哈哈,谦虚了。”
第二天,那个人被当众军法处置,那场面,让隔离区里所有人大为震撼,不敢再生逃跑的想法。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光靠武力镇着是不行的,如果没有一个治好的人出来做榜样,让他们知道自己在隔离区不是等死,而是有救。那么逃跑的人会越来越多。
哈尔滨的鼠疫,就是那个自认为没病的工人从海拉尔带出来的。
道理人人懂,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治。
第三天,顾宗华发烧了。
头疼,身体发冷。
想到自己曾经跟那个鼠疫病人近距离接触,顾宗华不觉得自己只是普通发烧。
他勉强撑着身子,打包了一些东西,自己走进隔离区。
对前来探望的伍连德露出一个苦笑:“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走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唉,说什么呢,你好好休息,一定能找到办法。”
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这话不过是无力的安慰。
顾宗华在车厢里,隔两个小时,就量一次体温,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的身体情况以及感觉。
同车厢的也都是重症病人,他们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看着顾宗华已经非常没有精神了,还要写字,非常不理解:“你都要死了,还写这些做什么?”
顾宗华头也没抬,一笔一划地记录:“我不能白死了。我要把从得病到断气的全过程记下来,也许对医生治其他人有用。”
“你真是……哎,老天不长眼,你这样的好人怎么没有好报呢。”
鼠疫发病很急,顾宗华很快连拿着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勉强说几个字。
整个哈尔滨形势如此,青壮皆难幸免,张家人也着急,那都是他们将来争天下的资源,人都没了,还怎么出山海关。
“大帅,有一辆俄国火车,说有一批货要送进来,但是他们听说这边闹鼠疫,不愿意进来,要我们的人去满洲里接货。”
正为疫情一头恼火的大帅大怒:“妈拉个巴子,洋人脾气这么大!什么货还要我派人去接,他们不想送就滚!”
“那批货,是给伍连德先生的。”
副官找到伍连德,问他有没有从俄国买过染料。
伍连德一头雾水:“我怎么会买染料?”
听伍连德都说不知道,大帅摆摆手:“让他们滚!”
伍连德没他这么暴躁:“大帅别急,先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海关送来货单,是用法文写的,只能看出来是几百桶红色染料,还有一个单词Prontosil不认识,不是俄文,也不是英文,也不是法文。
看到是法文,伍连德不敢轻慢,之前收到的那么多物资,都是法国那边捐来的。
前面捐的都是药品和口罩,没道理现在突然捐染料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大帅,先去接货吧。”伍连德说。
在医疗方面,伍连德说了算,很快,中俄火车在满洲里实现对接,车厢里的货一路向哈尔滨而来。
收到货后,伍连德和几位教授猜测这东西肯定是跟鼠疫的治疗或者防治有关系,但是有什么关系?
一位懂德文的教授说那个词是百浪多息,就是这种红色染料的名字。
伍连德和其他几位教授想起了一些与百浪多息和染料有关的论文,记得德国几位微生物学家和化学家的论文里确实提到过染料有抑菌作用,但没有说应该怎么用,对人体有没有毒性,别到时候鼠疫杆菌和人一起死了。
有一位正在准备论文的学生提出他看到过另一篇论文,关于使用百浪多息治锥虫病,使用方法是灌胃。
现在隔离区里有有两个重症病人,已经完全陷入昏迷,没有人对他们抱以希望,就连他们的家人也希望能给他们一个痛快,走得不要那么痛苦。
死马当活马医,医生们带着药,前往隔离区给药。
有两位重症病人,连药都没见着,医生进门的时候就死了。
但是被其他人一传,就变成了那两个病人都是喝了红色的水死的。
恐慌时刻的谣言会被无限放大。
还有一口气的人都不愿意喝百浪多息。
根据十年前的经验,苟着的人说不定还能自愈。
这红色药水喝了立马死。
谁要喝啊!
就连医护人员自己都将信将疑,毕竟论文里只有用它来治小鼠锥虫病的记录,人服之如何?不知道,治鼠疫如何?不知道。
电话铃响起,是来自满洲里的来电:“伍博士,昨天押货的俄国人说还有一封给您的信!”
是刘嘉随着染料一起送来的信,本来应该同时到,但是押车的俄国人喝多了,忘记把信交给接车的人,回头走了半道才想起来这事。
来不及等送来了,伍连德让他直接拆了信念。
“伍先生您好:
百浪多息对鼠疫有一定的疗效。
具体有多少疗效:不知道。
有人可能会对其中成份有过敏反应。
过敏反应是否致命:不知道。
具体使用方法为喝下去,或者打针。
需要使用剂量:不知道。
染料治病没有副作用,但是喝多了或者打多了是否有副作用:不知道。——刘嘉敬上。
没了。”
伍连德和在场的医生听完这一连串的“不知道”,脸色都不太好。
唯一知道的就是百浪多息对鼠疫有帮助,可他们早就猜到了。
此时隔离区没有一个人愿意试药,气得副官又拔出枪,命令士兵强绑了几个人喝。
其他病人看到这个动静,紧张万分,他们想起流传的另一个谣言:他们就是想让我们早点死,他们就不用管了,那一定是毒药!
再不动手,可能就要全部被毒死!跟他们拼了!
轻症病人和暂时无症状的人拿起棍棒、石头,甚至锅碗……决心与士兵拼死一搏。
“住手!”从隔离车厢里传来顾宗华虚弱的声音。
“让我试药。”
他斜靠在床上,看着身旁的白大褂们,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能被这么多医学界的泰斗围着,真是不胜荣幸。”
伍连德把刘嘉的信给她看:“这药,你想好要不要用。”
看完信上的内容,顾宗华的食指轻抚着末尾的“刘嘉”两个字,眼中满是温柔:“她是不会错的。”
142. 第 142 章 才不是奸商呢
喝下百浪多息之后十分钟,顾宗华突然剧烈呕吐,屋里的其他病人被抬到别的地方去,在他们口中传出的消息是:顾宗华突然吐血,身上床上地上都是,整个人被血浇透了。
虽然张府的兵很快出现,喝令两人闭嘴。
但是传八卦这种事,就算是死了,钉在棺材里了,也要在墓里,用腐朽的声带喊出来。
有人偷偷靠近顾宗华所在的车厢,想看看他怎么样了,被把守着的士兵赶回去。
大夫们还在屋里没走,大多数人情绪还算稳定,只是想要进一步确认情况,探头探脑不肯走。
屋里,顾宗华吐完,认真地向医生描述:“只觉得恶心想吐,没有别的感觉。”
几位教授认真把他的话写下来,然后判断可能是大剂量的使用造成的问题。
对于前所未有的药,教授们也只能通过逻辑分析、常规经验来研究应该怎么用药。
他们给顾宗华安排了少量多次式疗法,过一个小时喝一些,就当水喝。
外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似乎已经与士兵发生了冲突,顾宗华想要下床,被医生拦着:“你要干什么?”
“扶我起来,我要出去转一圈。”
“你现在的身体,哪都不能去。”
顾宗华指指外面:“要是我再不出去,外面的人肯定要闹事。我得让他们知道,我喝了药之后,不仅没死,还恢复了很多。”
他十分坚持,外面的动静也让人担心,大夫们也拦不住他,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医生想要扶着他,一个身高只到顾宗华肩膀的女医生站出来:“我来扶。”
“我很重的。”顾宗华摇头。
女医生坚持:“你不是想要证明身体无恙吗?我来扶,这样看起来你的身体会更好。”
她说得很有道理,顾宗华还是犹豫:“可是,我真的没有什么力气了,你扶不动我的。”
女医生伸手揽住顾宗华的胳膊:“别小瞧人!你尽管靠在我身上,我是骨科大夫,绝对不会摔着你。”
骨科,挥锤子拉大锯的科室,号称如果有医院大逃生项目,他们都是能活到最后的王者。
顾宗华点点头:“有劳了。”
关着的封闭车厢门开了,顾宗华在女医生的搀扶下慢慢走出车厢。
正在吵闹的人们看到一个人,满身斑驳的红色,还冲他们笑,挥手致意:“大家别为我担心,我刚才就是喝药喝的急了一点,呛着了,喝水被呛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嘛,哈哈。”
他又凑近给人看他身上沾着的红色:“谁的血是这颜色啊,这就是药的颜色。喝完药,我就好多了,看,我都能起来走路了。”
展示完毕,他被扶回屋,刚进门就虚软得往地上倒,一旁的医生们眼疾手快,把他架起来,放在床上。
接下来,就是按照治疗方案,一遍又一遍的喝百浪多息。
顾宗华实在喝得难受,他端着碗,深吸一口气,仰头望着车厢顶,眼前好像出现了刘嘉的脸。
以前听说生病的时候,人的情绪就会很脆弱,顾宗华不相信,他的身体一向很好,生病也不过是小感冒,工作一忙,连感冒都忘了,哪有机会脆弱。
现在,打脸的时候到了。
他好想念她。
“哈啾!”忙于公务的刘嘉打了一个喷嚏。
锦儿忙过来问:“小姐怎么了,是不是身上冷?我再把壁炉烧旺一点?”
“不用,鼻子突然痒了。”刘嘉正在研究喀山工厂的钨砂销售合同,很不高兴:“顾宗华这签的是什么破合同,只预付10%就发货?我现在还倒欠江西矿山的钱!他故意的吧!居然要我替他操这么多心,等他回来,起码得赔我一个阿拉斯加!”
“阿拉斯加是什么?”
“美国从俄国手里买的一块土地,171万平方公里,才花了720万美元。我也不贪心,720万美元就行了。”
“……才……”
“我的工作不比一片冻土值钱吗?难道不值720万美元?”
锦儿用力点头:“值!”
小姐金尊玉贵!阿拉斯加算什么!听都没听说过!
在顾宗华的赔款到位之前,还得自己先努力赚钱。
前几天的双色口红画法很受欢迎,口红的销量在原基础上增加了30%,本来只想买一根的姑娘们被店员一通说,发现买两根才是机智的行为。
不过刘嘉并不因此而停下发展的脚步,口红的色号和化妆手法,很容易被人模仿,滋润度和妆面的呈现效果只要给一点时间,也可以很快可以仿制。
技术含量太低,几乎分分钟被人超越,刘嘉不觉得自己能比几位彩妆专业人士更强,毕竟她只是通过自己的使用感受来倒推设计思路,但是负责制作的人,他们还是这个时代的人,工艺也是这个时代的工艺。
刘嘉决定去VIP室转一圈换换脑子,然后,她看见一个店员正在收拾杯子,杯子上还残留着一块红印,那是被嘴唇印在杯子上,又被手指抹去留下的残痕。
这让她想起自己在几个沙龙上也看到同样的事情,现在的淑女贵妇们活得有点分裂,她们会把印着红唇印的信寄给情郎,也很喜欢在情郎脸上留下自己的口红印,好像在宣誓主权。
但是平时吃饭喝水的时候,杯子上沾到一丁点口红印,就好像在大马路上裸.奔一样的丢人现眼,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飞快抹去。
聚会上那些高贵的淑女抹口红的速度飞快,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她的动作,以为她的口红就是永久不脱妆。
刘嘉是个懒人,参加沙龙的时候,都偷偷把杯子塞到一堆杯子里,假装无事发生,其实也挺麻烦的。
Emma上次做出防水的彩妆,但是口红它防水,并不防脱落,还是会像盖戳一样盖得到处都是。
彩妆研发部负责人被刘嘉找来:“做一个可以涂在嘴唇上,防止口红脱落的东西。”
为了摆脱黑心资本家,拍脑袋想问题老板的恶名,刘嘉这次决定为他做个示范。
她在手背上涂了两道防水口红,用透明胶带覆盖了其中一道,然后用力拿纸擦拭,贴了透明胶带的口红平安无事,另一道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
“我希望让口红长久留在嘴唇上,能理解吗?”刘嘉问道。
这要是还不理解,那就是纯傻子。
刘嘉接着又提出了几个条件:“涂在嘴上的感觉要跟口红一样柔软,不能像透明胶那样硬邦邦的。还要能容易的卸掉……不容易卸掉也没关系,只要我们卖的卸妆油能卸掉就行,最重要的是不会伤害皮肤,不要出任何使用安全上的问题。”
此时3M公司的冰雪主题指甲贴送到了,除上之外,还有一些带背胶的装饰小物,小蝴蝶结、小钻石、小蕾丝花,以及增长指甲视觉效果的假指甲。
刘嘉教美甲部的店员如何帮助顾客贴。
在店里做美甲是免费的,如果客人想偶尔换换心情,又不想跑一趟Emma,也不想等太长时间,就可以在家里用指甲贴,大概能够做到与店里美甲90%的相似度。
“会有人喜欢吗?好看是好看,但是太麻烦,都没有办法做家务了。”美甲部的店员十分忧虑,她们看着自己的指甲,感觉只能老老老实实坐在那里,手里不管拿什么,都有磕着碰着的风险。
刘嘉一边给自己贴,一边说:“家政部的同事们会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会来这里买衣服的人,偶尔给自己放一天假,请个钟点工做家务,让自己美美的悠闲一天,也不是很难接受的事情。”
店员们肃然起敬,老板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难怪指甲贴卖得这么便宜。
“诶?我没这么想,是你们先说,我才提的。”刘嘉坚决否认奸商人设。
店员连连点头,表示老板您说的都对!
不出刘嘉所料,法国政府为了1924年的冬奥会,对此次的北欧运动会分外上心,全方位报道法国代表团的情况,致力于掀起全民对冬奥会的热情。
最受欢迎的是花滑队,媒体为了新闻,无孔不入,他们挖出了许许多多的消息。
以奇思妙想而出名的Emma提供表演服。
还有花滑正式比赛上从来没有过的新设想:由音乐学院的四位小提琴手亲临现场为花滑比赛提供伴奏。
然后还有“热心市民”向媒体报料,提供伴奏的主意是Emma出的,在英国大学校际表演赛上证明有音乐的花滑才真正拥有了灵魂。
法国原本不是冰雪运动的大国,60%的国民甚至不知道还有花滑这个项目。
在媒体日复一日的熏陶下,许多人成为花滑队的粉丝,他们想知道花滑队的一切,现在就不一样了,花滑队的队员们吃什么,穿什么,怎么训练都是新闻媒体的关注重点,每次一报道花滑队,报纸销量就往上蹿不少。
花滑队的人经常会被媒体突然袭击,直接怼脸拍,这些年轻的小姑娘都有着很重的偶像包袱,她们要随时随地都要保持最美好的形象,每次被媒体拍到不合意的照,她们就要沮丧好久。
约定去Emma’s house取衣服的时间,她们也没有来,让刘嘉把衣服送到训练场地。
她们抱怨着现在的生活状态,感觉无时无刻不被人盯着。
刘嘉笑着对她们说:“这是成为明星之后的必经之路,你们只要记着不要随便为自己安排很多做不到的身份,只要做自己就行了,只要没有预期,就不会有失望,也不会有人指指点点。”
这是花滑队的小姑娘们未曾想过的道路,事实上,在刘嘉来之前,她们已经给自己想好了各种完美女孩的人设,就希望在报纸上看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全是赞美。
但是刘嘉却说的是让她们做自己,谁还没点小毛病,谁还没点这这那那的黑历史。
做自己?这也太难了。
刘嘉看出她们心里的不以为然,她看了太多翻车女明星男明星的故事,其实有些人的翻车,也并非罪大恶极,天理不容,只是跟他们自己打造的人设不一样。
比如立学霸人设,结果不知道什么是“知网”,害得无数毕业生隔多少年还在咬牙切齿。
比如立吃货人设,结果冰箱里空空如也。
比如立爱家好男人人设,却出轨嫖.娼被抓,还得利益相关的老婆站出来替他们说话。
实在做不到,真就不用这样,不立这个人设,也不会让围观群众情绪那么激动。
见花滑队的姑娘们暂时还不能领悟这个真理,刘嘉也无意继续探讨这个问题,她打开表演服:“穿上试试吧。”
此前所有的花滑服都是长裙,全身包裹严实到平板无趣。
这是她们第一次看到如此大胆的设计,她们把衣服穿在身上,都不愿意脱下来。
今天是她们的休息日,但是穿上表演服之后,她们不约而同的想要踩上冰场,好好滑几圈。
花滑队的男队员都不在,他们觉得比赛凭的是自己的技术,搞什么服装什么音乐都是异端。
队长打电话叫男队员过来的时候,他们还不情不愿的,背后嘀嘀咕咕抱怨队长比教练还严格。
等他们来到训练场的时候,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们后悔了,问刘嘉能不能为他们也订做表演服,不想被女伴碾压得太彻底。
跟那样光彩照人的女队员站在一起,简直就像灰头土脸的陪衬人。
“可以。”刘嘉愉快地答应下来,做同款男装,比设计新款容易多了。
当花滑队在快乐地讨论她们漂亮的表演服时,训练场外整整齐齐走来四个英俊帅气的男生,他们身上的衣服衬得他们个个细腰宽肩大长腿,他们的左手都拎着一个小提琴盒。
走到场边,四人同时放下琴盒,蹲下,取弓,琴,紧弓,为弓弦上松香粉,调弦。
这一串准备动作整齐划一,特别是由四个身材高挑容貌英俊的年轻人做出来,相当的赏心悦目。
本来对他们并没有那么喜欢的花滑队姑娘们,此时也不由得生了几分见色起意之心。
这也是刘嘉教他们的,他们很想追求姑娘们,但是她们却总是对他们保持着友好状态,不愿意将好感稍微再增加那么一点点。
“想突破友情的边界,就得让她们觉得你们是男人,而不是隔壁学校里的某个人。”
法国人追求自由和个性,刘嘉却要他们四个人做出整齐的动作,他们不理解。
“要是你们自由发挥就能追到姑娘,也不会来问我了,对不对?”刘嘉一句话就让他们老实了。
男人才懂男人,女人才懂女人。
他们苦练所有动作,刘嘉还过份的要他们用尺子量他们的姿势有没有误差。
简直比学院教授还要严格。
倒不是刘嘉对帮助他们追姑娘有多深的执念,是因为她自己也想看。
多年来的国庆阅兵式,让她对整齐划一的美感有执念。
他们将小提肩架在左肩上,弓弦搭在弦上,拉出前四个音符,是用来配《仲夏夜之梦》的音乐。
“等一下!”刘嘉突然出声叫停,“既然音乐都有了,那就凑齐一套吧,就当彩排。”
刘嘉原本就有心让姑娘们穿上衣服的同时,也试试她为比赛设计的妆面,所以她不仅带了衣服,还带了摄像机、相机和全套彩妆。
妆发造型完成,刘嘉给她拍了几张照片,又在冰场旁架起了摄影机,开始拍摄。
悠扬的小提琴曲响起,穿着淡绿色表演服的女队员在冰上舒展身体,手臂伸展时,优雅又充满力度。
随着音乐的节拍,她足尖点冰高高跃起,身体在空中旋转三圈,此时肩上的金色亮片闪闪发光,如同落在幽暗森林静谧寒潭之中的一抹清冷月光。
她的身体在冰上如行云流水般滑动时,裙摆上的流苏也随之起舞飞扬,就好像被夜风吹起的草浪。
弦停曲终,淡绿色的身影也稳稳停在冰场正中。
音乐与动作完美结合。
剩下的表演也很精彩,刘嘉也拍了照片和视频。
回去之后,她对着视频和照片反复研究,第二天又去了一趟训练场,要求取回几件衣服。
队员们不理解:“已经很好看了,还有什么地方要改?”
刘嘉抿嘴一笑:“我无法做到绝对的完美,但是,可以无限接近完美。”
她们想起奥委会刚刚宣布的奥林匹克精神:更快、更高、更强。
没想到,让她们最清晰感受到这一点的,竟然是时尚品牌的老板。
刘嘉从训练场出来的时候,被堵门口的记者们包围了。
他们向刘嘉打听选手们会穿什么样的衣服,会选择什么样的故事,是什么样的音乐。
刘嘉露出神秘的笑容:“非常抱歉,这些都是不能说的呢。请大家到时候要多多关注北欧运动会,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Emma’s house也会同步推出同款的服装,会稍做一些改动,以便平时和舞会时穿着。”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她手里提着的一个大包还是吸引了记者们的注意,他们对着提包不停地拍照。
包上的Emma’s house几个字大到让人无法忽视。
刘嘉满意地看到她优雅地拎着大包的照片出现在各个报纸上,配着的标题是:
《法国花滑队表演服装成谜》
《Emma出现在花滑队训练场,疑为花滑队制作服装》
《Emma又在装神弄鬼!》
……
虽然不是头版,但以现在花滑队的热度,就算那张照片在中缝里,也不愁没人看,何况这么大的照片还不收广告费,上哪儿找这好事去。
消息见报,一些VIP客户纷纷向刘嘉打听这次花滑队到底会穿什么衣服,时髦精们不能落于人后,更不能落于其他时髦精之后!
刘嘉给她们的回答也是一样,请她们到时候关注,Emma’s house会在法国花滑队上场的时间,将同款服装拿出来销售。
无论怎么攀交情,说好话都没有用。
听刘嘉拒绝了第二十个来电,锦儿有些担心:“她们不会生气吧?”
“要是现在就说,那就不值钱了啊。”刘嘉笑着摇头,“你呀,还得好好学习。”
刘嘉拿着衣服到缝纫室,亲自调整。
这是拉链在体育比赛上的第二次运用,现在没有弹性的服装面料,全靠拉链才能将衣服收紧到完全贴身。
通过观察动作,她还注意到有些动作会让缝纫线承压,需要加固。
除了功能性的调整,还有美观度的调整,她不愿意浪费每一个高难度的动作,那些温柔优雅的、利落干脆的、都是服装的最好展示机会。
人、衣服、音乐、妆容,四合一,这才是刘嘉心中的花滑。
在刘嘉充满爱的鞭策之下,美妆研发部努力憋出了第一版产品。
刘嘉拿去试了试……就这?糊在皮肤上干巴巴、硬梆梆,这不就是胶水吗!
哦,1921年还没有三块五一瓶的透明胶水,大家都在用白色或黄色的浆糊。
也……也还行吧,要是这个玩意儿没法卖出口红雨衣的价格,至少可当胶水卖,横竖不吃亏!
还可以把这个技术专利卖给3M公司,反正胶水这种微利产品不是她想要的,不如先赚一把!
“质感不行,太硬,不舒服,如果你的妻子在嘴唇上涂着它亲你,你会高兴吗?”
研发主管努力解释,时间太紧,一下子找不到太多的材料之类。
刘嘉心里明白现在的开发进度其实已经很快了,不是改个思路就行的。
她必须先把第一代产品马上推出去,抢占市场,而不是慢慢等待一个完美的产品做出来,在市场中再不断的调整。
有钱得赶紧先挣,挣到钱,才有力气谈下一步的砸钱做升级,而不是一个劲的闷头烧老本。
所以,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先这样,你们抓紧再找找其他材料,尽快做出我想要的东西。”
研发主管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刘嘉说质感不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要完了。
但是没想到刘嘉说的是“先这样”,而不是把样品让他拿回去。
说明她愿意再给他一些时间,研究第二代产品。
“感谢上帝,感谢宙斯。”研发主管从刘嘉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心里把能想到的神都感谢了一遍,仔细想想,啊,对!还有中国的神没拜,说不定是中国的神让刘嘉要善良。
他又默默把在唐人街看到的那些神像都感谢了一遍,从如来到太上老君玉皇大帝,一个没漏,可以说深谙“宁可漏请一桌,不可漏请一个”的精神。
143. 第 143 章 谁心虚啦?啊!谁心虚……
“节假日经济”要努力发掘,有传统要发掘,没有传统创造传统也要发掘。
通过音乐学院四个男孩子为了搏姑娘一笑而那么拼命,刘嘉觉得这个时代的情人节也大有可为。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单以为Emma只会折腾你,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沦落至此。”家政部的首席烹饪教师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在她面前站着的是四十五度俯视地面的阿牙。
刘嘉想到了一个新主意,她想要一个漂亮的木盒子,木盒子里装着透明玻璃碗,玻璃碗里装着漂亮的小蛋糕。
要好吃,要有喻意,要有格调,要让人一看就知道它象征着爱情。
首席烹饪教师希尔德从未领教过刘嘉的执着,在她看来,刘嘉提的这四个要求简直太简单了,直接做成一个红色心形蛋糕,再用奶油裱出一朵玫瑰上去不就行了。
然后,她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刘嘉刚听她说了一个开头,就摇头:“太浅显了。”
她不理解,她不明白,表达爱情不就要浅显易懂吗?难道得绕上一大圈,互相猜来猜去,然后才领悟到?要是悟错了怎么办?
刘嘉摇摇手指:“为了凑字数。”
希尔德困惑地看着她,做蛋糕又不是写小说,凑什么字数?
“除非你能保证那个蛋糕的味道一吃就让所有人惊艳无比,否则,就得给它安排一个缠绵悱恻的动人故事。你能保证味道吗?”
希尔德不敢说,每个人对食物的喜好都不相同,怎么可能保证每个人都说味道好。
“那不就是了,但是,如果故事足够动听,就算蛋糕的滋味平平无奇,吃起来的时候,大脑也会给它增加26.8%的美味。”
“啊,原来是这样。”希尔德立即相信了。
“你刚才听我说完那句话,是不是认为我说的是真的?”
希尔德愣了一下,不然呢?那个百分比,有零有整的,应该是从哪个实验室里做出的实验结果吧。
刘嘉笑着摇摇头:“不,那是我编的。如果我说可以让人觉得更加美味,就很主观了,说个整的数字,又有随口瞎编之嫌,只有这种看起来非常精确的数字,才像认真调查过的产物,更有可信力。这就是故事。”
一旁的阿牙小声插嘴:“我可没信。”
“你一样吗?你是中国人啊。”刘嘉用中文说,“就算你不看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也该从说书先生那边听过三国演义的故事吧。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咱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兵不厌诈,外国人能跟咱们比吗?”
阿牙摸摸鼻子,不再说话。
刘嘉又提出了对盒子的其他需求,最后加了一句:“以你的能力来说,一定很简单,希望这次你能有所突破。”
每次刘嘉总会有新的给他戴高帽的方法,让阿牙无法拒绝,然后自己卷死自己。
然后,每一次跳着才能摸到的成果,就会成为下一次的起步,只能高于它,不能低于它,如果是平齐,都叫没进步。
根据刘嘉要求,盒子与蛋糕是统一的整体,两个看起来要十分协调,所以,阿牙要跟希尔德讨论到底要做什么样的蛋糕。
“是你决定,还是我决定?”阿牙问道。
是盒子迁就蛋糕,还是蛋糕迁就盒子,这是一个问题。
想躺平的咸鱼,就会选择让阿牙先敲定盒子,然后再根据盒子的调性来设计蛋糕,这样需要考虑的品种就会一下子收缩很多,非常省事。
不过希尔德也是个有想法的人,她此前在丽兹酒店的后厨工作,她非常自信以自己的能力迟早有一天能做到总厨,但是没想到,就在退伍军人安置工作的浪潮中,她被辞退了。
理由是她的力气小,不适合做厨师的工作,而且她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回归家庭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经理甚至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女人一辈子最大的事业是经营好家庭,外面的风雨对你们来说太辛苦了。”
希尔德不服气,却再也找不到象样的工作,直到刘嘉觉得家政中心的工作人员应该拥有做法餐的能力,这样在一些节日或者家庭聚会上,他们或者可以获得更多的工作机会,她才被请到Emma来担任烹饪教师。
平时她会在菜式上做一些小小的改良,但是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像真正的大厨那样,可以开发新菜式的的梦想。
现在刘嘉给了她这个机会,她要好好把握住。
做了几种,刘嘉都不太满意,太普通,只不过是在现有的法式甜点的基础上稍微变化了一下,离惊艳还是差的有点远。
她做的几种蛋糕胚都是最常见的全蛋蛋糕,也就是俗称的海绵蛋糕。
海绵蛋糕打发起来不容易,但是起泡特别结实,翻来翻去也不容易消泡,对于新手来说,是快乐的东西。
刘嘉问了才知道,原来整个欧洲都没有戚风蛋糕这种纯用蛋白打发的蛋糕。
但是戚风蛋糕这种轻盈的感觉,才是Emma 的消费者追求的,毕竟她们的品味是舒芙蕾那种档次,一吃一包气。
但是舒芙蕾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不能装逼。
啊不,是不能常时间保持最美好的状态,一出烤箱就得马上食用,不然漂亮的外形马上就塌到让人不敢相认,前后对比如同十八岁的少女和八十岁的老妪一般。
戚风蛋糕就不一样了,它能长长久久的保持同样的外形,对于不能马上食用的消费者来说,非常友好。
现在Emma’s house的VIP室和SPA的休息室每天都需要供应大量的小点心,所以在Emma’s house旁的那家小咖啡馆已经被刘嘉买下来了。
她让希尔德直接去那里发挥。
如果她自己做得还可以,就拿出去给食客们试吃,不要钱的东西,就算不怎么好吃,食客们也会客气地提出意见,而不是跳脚骂人,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咖啡馆。
希尔德试了几回,戚风蛋糕真难做啊,徒手打发蛋白不是问题,海绵蛋糕也是这么做的,但是,往蛋糊泡里拌完面粉,再进考烤箱,出来之后,想象中的蓬松蛋糕就变成了一块死面饼,她怎么都想不通,她的速度已经够快了,怎么会这样。
没想到,看起来绝不亲手做事的刘嘉,只看了一眼,就指出错误的地方:“手法不对,你不能用拌刀用切割的手法拌,要把它挑起来,翻动。”
希尔德将信将疑,照刘嘉的意见试了一下,她很难相信,困扰了她好久的死面饼竟然真的发起来了。
接下来的问题,还有戚风蛋糕常见的翻车原因:裂开、塌陷。
她没有去找刘嘉,刘嘉已经给她做过一次指点了,如果再去问,岂不显得自己很无能,她可是想做主厨的人啊,怎么能事事去问老板。
刘嘉也很庆幸希尔德没去问她,她只在自家的烤箱里做过蛋糕,在烘焙界有一句话:每一个烤箱都有它的脾气。
全自动控温的电烤箱好歹算一个种族,20年代的这种全靠经验和手感的传统烤箱,根本就是外星生物。
刘嘉特别想做的是另一种东西:提拉米苏。
此时还没有提拉米苏,但是她确定提拉米苏一定能让大多数消费者喜欢。
材料容易获得,做法也简单。
马斯卡彭奶酪实在太贵,刘嘉决定自制希腊酸奶当做马斯卡彭奶酪,反正现在也没有正宗的提拉米苏,她说什么是正宗,什么就是正宗。
她买齐了材料,随便做了一个出来,形状算不得好,但是味道挺不错。
希尔德尝试替刘嘉做的酸奶提拉米苏做些外形上的改进,好让它可以像一个正常蛋糕那样,稳当当地凭自己本事站在盘子上,但是,她失败了,提拉米苏就是一个支楞不起来的软趴趴。
“这……”希尔德为难得看着刘嘉。
刘嘉笑嘻嘻:“做人不要那么死板嘛,谁说蛋糕就一定得站在盘子里,它还可以被装在盒子里,用勺子舀着吃。”
装在玻璃盒里的提拉米苏,形象一下子就变得端庄了许多,外形和风味都是现在人所没有见过的。
阿牙的盒子是为希尔德的蛋糕做的,刘嘉抢先一步,把盒子的雏形拿过来,结果玻璃盒被放进去之后,有一个问题,盒子边太高了。刘嘉的想法是盒子只比玻璃盒稍微高那么一点点,不然姑娘明明没吃多少东西,却显得好像特别能吃一样。
关于在喜欢的异性面前表现食量这个问题上,中外姑娘都一样。
中国妹子小口小口的吃一点就说饱了。
乱世佳人里有提到,未婚女孩在去参加宴会之前,必须在家里吃饱,这样在宴会下就吃不下东西了,那是上等人的标志。
看见刘嘉的表情,阿牙马上识相地拿回盒子:“我这就拿回去改一下尺寸。”
“不用。”刘嘉按住盒子,“我有一个新的想法。”
阿牙心中“咯噔”一下,很快他就释然了,原来刘嘉这次的“咯噔文学”受众不是他。
刘嘉先找了一桩枯树枝,把一头削平,又削去另一头多余的枝杈,只留下一个Y形的两根主枝。
然后,她找到玻璃工坊,定做了一个玻璃小碗,趁玻璃小碗的底部还没有降温变硬之前,就把它按在那截枯树枝上,玻璃小碗的底部瞬间变形。
等温度完全降下来之后,小碗的底部就留下了枯树枝梢的形状,那是独一无二的形状,换了一根枯树枝,小碗的底部就无法与之适配。
这就是刘嘉想要表达的意向:你是我的唯一,是我独一无二的爱人。离开了你,我虽然能独自站稳,但在别人看不到的底部,永远都留下了你的印记。
刘嘉为它起名为“爱巢”,树枝上一个巢形的玻璃碗,这就非常直白了。
对刘嘉的这个设计思路,其他人表示太棒了,把木头与枯树枝这样结合的方法,以前从来没人想到过。
阿牙在一旁问道:“寡妇还能不能再嫁了?谈到一半,小情侣分手了怎么办?”
“把旧的砸了,在咱这再买一个新的。”刘嘉扬起嘴角,眼里满是狡黠的光。
“哎,你说,我们设计一个编号系统,限定每个男人只能在同一年的情人节只买一次怎么样?”
阿牙摸摸鼻子:“那岂不是销量会受影响?”
“不会呀,把单价提高嘛,反正也不可能出现一个男人在2月14日买两个蛋糕给同一个女人。这样,这款蛋糕的档次又能提高了,它是忠贞不渝的爱情证明!买了这个蛋糕的人,绝对不会在同一天当海王,早中晚跟三个不同的女人过!”
“嗯啊……”
“要证明你爱的是我,没有跟那个什么狐狸精拉拉扯扯,就必须买Emma的爱巢蛋糕来证明你的清白,如果买不来,就说明你已经给别的女人买了!是脚踏两只船的垃圾!”
“哦哦哦~”阿牙现在终于明白了刘嘉的深层逻辑。
本来蛋糕这种东西,在谁家买不是买,离家近,味道好,牌子响都是理由,但是被加上了代表着忠贞的意味,那蛋糕就不是蛋糕了,而是贞操带,铁内裤。
阿牙对刘嘉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个女人赚钱的手段太多,看人心太准太毒了,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刘嘉突然说。
“没有!”
“你是不是在想,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毒,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
诶……阿牙赶紧摇头,心想:果然看人心很准。前几天看她跟几个灵媒混在一起,莫不是学会了读心术?
刘嘉语重心长:“阿牙,要多看书。只要懂得少,什么都很神奇,只要不好好学习,天天都是未解之谜。”
阿牙忽然灵光乍现:“老板,我还想到这个设计的精妙之处。”
“嗯,说说看?”
“树杈子把玻璃碗给顶凹进去,这样看起来盛了满满一碗,其实只有三分之二碗,在外表上看起来多,其实又可以节省一些食材。”
“我没这么想!”
“我明白,是我这么想的!”阿牙的表情写着“我懂,光做不说!”
刘嘉揉揉额角,眨巴眨巴眼睛——嗯,倒也不失为一种新思路。
木器厂有的是木头桩子,玻璃工坊订制小碗也不难……本来不难。
但是刘嘉突然又要求玻璃小碗旁要用木色的玻璃丝缠绕,要真正做出鸟巢的感觉。
在工艺上一下子就拔高了一大截。
简单绕一层没有效果,绕太多,出现有凌空的玻璃丝则非常容易碎掉。
如果割伤客人的手指,那就是严重的事故了。
玻璃工坊的老板本来接到一个大客户订单很高兴,做废了二十个碗之后,他就开始反思,这个大客户订单到底是陷阱还是馅饼。
眼睛一睁,就在想那个玻璃碗应该怎么做,精神压力严重到晚上做梦,自己被包进了玻璃里。
他家从祖辈开始,世代经营玻璃工坊,他自己对这项手艺也是真心喜欢,一直都抱着愉快的心情工作,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压力。
刘嘉去检查进度的时候,发现他的精神明显萎靡了许多,忙问他怎么了。
“实在做不出来,唉。”工坊主拿出那二十个失败的玻璃碗,给刘嘉看。
确实,这些都不能达到她的要求,太容易坏了。
“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也许,我要在玻璃配料上想想办法。”工坊主长叹一口气。
玻璃配料?又涉及到化学。
刘嘉的宗旨是远离一切需要从基础开始的项目,情人节也没剩多少天了,等他从头搞化学,明年情人节之前都未必能搞定。
“不用这么麻烦,换黄铜吧。”
工坊主没明白她的意思,愣在那里。
刘嘉比划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把这些玻璃丝承载的装饰效果,换成黄铜丝,也没什么区别。”
最后玻璃工坊老板要做的事,只是把玻璃碗调成浅咖啡色,这样隔着玻璃看提拉米苏更加美味诱人。
玻璃碗被小心的套在缠好的黄铜丝里,再放在木桩上,整体效果与刘嘉想象的差不多,玻璃碗里再装上提拉米苏,看起来……嗯……太过质朴。
刘嘉决定将她的想法推翻,推翻的非常彻底。
此时希尔德的戚风蛋糕已经做的卓有成效,不愧是专业人士,这么快就掌握了戚风的烤制技巧,每一个都非常成功。
“你先用奶油把蛋糕表面抹平滑,要非常非常平滑。”然后,刘嘉让人去买了一些明胶回来,希尔德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目前明胶除了医用和做果冻之外,没有别的用处。
刘嘉把淡奶油、白巧克力以及等等混合在一起,再加入明胶,过筛之后再加入红色的食用色素。
她在烤盘里放了一只杯子,再把抹好的蛋糕架在杯子上,她冲希尔德一笑:“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刘嘉将手中红色的粘稠液体向下倒,落在蛋糕上,然后顺着蛋糕流淌。
然后……问题就出现了,啊……原来明胶混合物,它会滴滴搭搭的垂挂在蛋糕边缘,看起来好像路边新上漆的铁栏杆,看起来十分诡异。
她看过的视频里一般只有浇上去的动作,还有成品,就是没见过完整版,本来还有这个环节。
希尔德等着刘嘉的下一步动作,刘嘉沉着冷静地放下装明胶液的杯子,对希尔德说:“看,就这么简单,下面,你把它的边缘修一修,放在外面冷一冷定型,就好了!你做个心型的蛋糕胚,再照我刚才的那些流程做一遍。我有事先走了。”
管杀不管埋的动手弱鸡刘嘉,就这么毫无义气的跑了。
那边希尔德看着平滑如镜面的蛋糕上反射着自己的影子,万分钦佩:“老板真是太多才多艺了,什么都会。我真没用,这个都想不到,我果然离真正的主厨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蛋糕改了,连玻璃碗都要跟着改。
根据刘嘉的指示,要做出可以直接放进烤箱的心形玻璃碗,蛋糕直接在里面烤制和做镜面装饰。
至于这次的寓意更简单:在遇到你之前,我的心被荆棘包围,我心中的甜蜜,只有你才能尝到,请与我共筑爱巢。
这是质朴版,还有不质朴版——睡美人。
被王子吻醒的睡美人,也是绝美的爱情童话。
阿牙为睡美人版做了一个华丽的版本,第一层外包装是纸,印着爬满青藤的古老城堡。
打开纸包装,下面是被漆成大理石色的华丽城堡,城堡顶端镶嵌着一颗用施华洛世奇水晶雕成的星辰。
城堡的大门可以从外打开,一打开,原本抵着门的红色镶金边丝毯就会滚出来,像欢迎贵宾那样铺出一长条。
然后,可以拉着这条丝毯,将里面装着的红心镜面蛋糕取出来。
“这是事先想好的吗?”希尔德问,她记得刘嘉自己推翻提拉米苏的设定,是四个小时之前。
“不,看到成品以后想到的,希尔德,你是我的灵感的缪斯女神。”刘嘉把希尔德一通夸。
她确实是在看到成品以后想到的,“开局一张图,下面全靠编”,是21世纪营销人的基本职业素养。靠着一点可能性就能扯出一个宏大叙事,是设计师的基本职业素养。
不然新品上市的时候被媒体采访聊什么,难道聊代言明星的私生活吗??
本体做好了,营销必须得马上跟上,让有钱的人不要跑到别家订蛋糕,给不是那么有钱的人多一些存钱的时间。
营销套路被刘嘉玩得透透的,什么爱情的忠贞,只为你一人打开心扉之类的,再加蛋糕本身的外形和特别的装饰风格,狠狠抓住了恋爱男女的心。
订单数激增,增到希尔德都担心能不能在2月14日那天顺利交货。
“还是能交货的,那么多面包店,找几个生意不好的,商量商量能不能到时候把烤炉借我们用用。”
希尔德睁大眼睛:“啊,还能这样?”
刘嘉觉得她的惊讶感到奇怪:“这事很奇怪吗?我做不了玻璃和金属,不也找别人做吗?”
那不是因为本来就没有玻璃和金属的制作工具吗?
在自己有设备的情况下,一般人的选择是减少订单,而不是找别人借设备。
希尔德仔细想想,对哦,为什么不能找别人借呢?扣掉租借费,哪怕赚一法郎也是赚啊。
“我也想订。”彭举轻声对刘嘉说:“我想送给丽娜。”
“哦哟……”刘嘉露出戏谑地笑容,“是谁一开始还不情不愿的?现在才多久啊?”
彭举搓搓手,声音越发像蚊子哼:“你别笑话我了。”
“我决定,卖你两百法郎!”刘嘉一本正经,把彭举吓了一大跳。
奢华版对外才卖149法郎。
“为什么!”
“这是恋爱冷静期的押金。”刘嘉笑嘻嘻。
彭举紧抿着嘴唇,十分委屈,小声嘀咕:“还以为你恋爱之后会好一点。”
刘嘉的嗓音提高:“什么恋爱,谁恋爱!”
“你对顾先生那么好,他也对你这么好,还不是恋爱?”彭举不服气。
刘嘉鄙视地扫了他一眼:“就知道想男女关系,低俗!顾先生那是有求于我,看他那公司,现在都靠我替他管着,而且还不先预支工钱,世上没见过他那么黑心的老板!看我就不一样,每次让人做事,我都先付一部分钱的!”
“那你还对他那么尽心尽力?”彭举不懂了,以刘扒皮的资本家属性,没钱又没感情,怎么可能让她这么拼命?
刘嘉伸手将额前刘海向上一扬,再一甩:“哼哼,小朋友,不懂了吧。你知道,出了死人的案子之后,谁先到吗?”
“当然是警察。”
“错,是保险公司业务员,他们要确定死因需不需要赔钱。第二个到的是记者,他们要抢新闻赚钱,第三个到的才是警察,执行公务而已。我,就是保险业务员那种,顾宗华,他帮我那么多次,要是他真出事了,以后不就少了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了吗!”
刘嘉的话铿锵有力,义正辞严,掷地有声。
此时,郑不艾刚好推门进来,看见刘嘉的脸,奇怪的“咦”了一声:“刘姐姐,你们在说什么,怎么你的表情看起来很慌张的样子?”
“我慌张吗?!”刘嘉的声音更大了。
彭举默默点头:“不仅慌张,而且心虚。”
“闭嘴,不然扣你工资!”
两人心中同时想:“真的心虚。”
144. 第 144 章 破碗都能成艺术品
一天早上,天上飘着濛濛细雨,刘嘉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路上不得不出门工作的人们都缩着脖子弓着腰,将大衣紧紧裹在身上。
虽然刘嘉有车,但是昨天停车没停好位置,从下楼到走到停车位,还要长途跋涉五十米之遥!!!
这可是冬天,还下雨。
只要在暖气覆盖范围之外的地方,都叫远方。
五十米,那么远,跟到中国差不多!
所以,刘嘉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今天不去办公室了。
当打工人的时候不得不去办公室,现在都已经当老板了,手下有那么多主管经理管事,锦儿也可以总揽全局,统领各方事务,没事还去办公室干嘛啊。
悠闲的一天开始了,刘嘉找出茶具,打算煮一壶红茶,做成奶茶。
中国的红茶是很讲究的,讲究红茶就必须有红茶味儿,什么加奶加糖,都是异端□□。
因此无论是金峻眉还是正山小种,祁红或是滇红,用来泡奶茶总是不对劲。
英国人则自由奔放许多,刘嘉曾去过一家英国知名下午茶餐厅,拿上来的茶单里不仅有正山小种,甚至还有大红袍和白牡丹。
白牡丹,那是白茶,味道淡得很,做奶茶就只有糖和奶的味道了。
由白茶做奶茶,又让刘嘉想到自己的一位好朋友,是一位福建三明人,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一说到茶,那叫一个讲究。
有一回,她送给刘嘉一包很好的冻顶乌龙,刘嘉随手拿了一次性纸杯泡了一点,这位三明人士差点跳起来,为冻顶乌龙遇上这么一个渣女而惋惜。
刘嘉看看手里的那包斯里兰卡红茶,又想起了那位朋友。
此前江南那边为刘嘉送来的那一大船里,除了有云锦织架、织锦师傅,还有许多生漆,以及几个会做漆器的工匠,现在跟在阿牙手下做事。
雨越下越大,刘嘉看着路上行人欲断魂,再想到自己不用上班,心情十分愉悦。
然后,电话来了,是锦儿:“小姐,安其拉夫人来了,她要见你。”
“有什么事?”
“她说只跟你说,我这就回来接你?”
唉,虽然,车停在楼下,但是也要踩在有积水的地面上走五步,希望安其拉夫人来找她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比如她的女儿要嫁给英国皇太子了,希望刘嘉给女儿做一套婚纱之类的。
实在不行,嫁给希腊皇太子、荷兰皇太子……哦,荷兰没有皇太子,是皇太女。
如果她女儿嫁荷兰皇太女,刘嘉甚至愿意免费做一套,这轰动效应,能轰动一百年。
想归想,安其拉夫人每次来找刘嘉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比如去她家打牌,比如专门来说某位贵妇的八卦,比如打听打听某位贵妇又买什么款式的衣服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吐槽,刘嘉回到办公室,看见总是满面春风的安其拉夫人一反常态,她皱着眉毛,嘴角都要垂到胸口。
“啊,Emma,我的朋友!”见到刘嘉,安其拉夫人马上站起来,几乎是向刘嘉扑来的姿势闪现在刘嘉面前。
“亲爱的安其拉夫人,怎么了,是什么让您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里燃起对我的熊熊思念?”
安其拉夫人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个包。
包里装着一个盘子一个碗一个杯子的碎片,杯子碎成了六片,碗碎成了三片,杯子碎成了四块,奇妙的是最容易脱落的杯把居然还在一块碎片上好好的,真够坚强。
这套瓷器质量非常好,是中国的白瓷。
中国瓷器会出现在欧洲的原因有两种:通过南宋时的泉州海上丝绸之路飘洋过海的外销瓷;一种是1840年之后,列强入侵,从中国抢回去的。
外销瓷的瓷质一般都比较垃圾,肉眼可见的粗糙。
画风比较奇怪,稍微懂行一点的中国人,一眼就能看出外销瓷的画风和中国国内瓷器画风的区别。
安其拉夫人手上的这一套瓷器的画风就是标准的“外销瓷”,刘嘉看见瓷盘底部的文字,猜测是明朝万历年间某个瓷窑的产品。
当时景德镇根据外国人在中国选购的中国风格的瓷器品种,来倒推外国客户到底喜欢什么,新开发的瓷器品种,记得这种瓷器都由葡萄牙“克拉克”三桅帆船运输往欧洲,所以这种瓷器被称为“克拉克瓷器。”
难得这个克拉克瓷器的釉质和瓷面都不错,摔成这样,确实可惜。
刘嘉问道:“怎么了?是劳尔又惹你生气了?”
劳尔是安其拉夫人的情夫,比她小很多,今年才十八岁,人生得帅,脾气也大,时不时搞出点动静。
安其拉夫人叹了口气:“不,他今天想给我表演一个魔术,可是失败了。”
所谓的魔术,就是在杯子碗碟都在桌上的时候,迅速抽走桌布,而杯碗碟都好好的留在原地。
刘嘉秒懂,这不是魔术,是物理的惯性实验失手了。
“本来我家也不缺这几样瓷器,可这瓷器是我母亲最亲近的妹妹的遗产,我的母亲把它给了我,她下周就要到我家来住几天,如果让她发现瓷器被弄坏了,她一定会伤心的。”安其拉夫人满怀着希望看着刘嘉。
刘嘉心中感慨:安其拉夫人是一个为人处世非常随心所欲的人,很少听说她在乎谁的想法,丈夫也好,情夫也好,社交场上的种种非议也好,你们说你们的,她玩她的。
难得她也有在意的人。
“你们中国古代皇帝肯定也有不小心弄坏瓷器的时候吧,一定有修补的方法,你不是中国公主吗?一定知道应该怎么做。”
安其拉夫人着急地拉着刘嘉的手,希望她一口答应,轻松地告诉自己:“这不算什么,很容易就能解决。”
刘嘉也很绝望,中国皇帝不小心弄坏瓷器了怎么办?扔啊!
皇帝还能缺碗用?想啥呢!
皇帝又不怕被妈妈叨叨。
公主……刘嘉想告诉她:“前朝的剑不能斩本朝的官,汉朝的公主不能修明朝的瓷器。”
刘嘉不想接单,安其拉夫人不肯走,她坚信刘嘉一定是因为嫌麻烦才不愿意帮她想办法。
她开出了一个让刘嘉无法拒绝的高价。
刘嘉动摇了,她记得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叫《我的父亲母亲》,里面有一个桥段,是女主抱着摔碎后又补好的碗,天天戴着红披巾抱着碗去山坡上等男主。
那个技术,好像是叫锔瓷!
于是,刘嘉让安其拉夫人先在接待室里等着,然后自己前往阿牙的工作间。
此时阿牙和几个工人正在为情人节礼盒而奋斗,见刘嘉进来,阿牙在心中又写起了咯噔文学,他先发制人:“距离情人节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现在需要研发新的款式,可能会出现已有款式来不及做,新款式开发不出来的情况。”
“我说阿牙,我是这种人吗,怎么会动不动就让你们开发新款式呢?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会不会锔碗?”
“瞧你说的……”阿牙一昂首,“我有什么不会的。”
然后他又开玩笑:“可是,买个新的比锔瓷省事吧?您老不会是昨天喝醉了砸了十个八个汝窑哥窑玩,今天想起来心疼?”
后面说的是扯蛋,第一句话说得没错,锔瓷很麻烦,而且还得有好工具,所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指的就是锔瓷。
刘嘉把阿牙带去接待室,让他看看安其拉夫人的瓷器。
阿牙的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他拿起了几片瓷,对刘嘉说:“这个不能用锔瓷。”
他一边比划一边说:“锔瓷就是在这几条裂缝两边,用金刚钻打上孔,孔里打上铜钉,锔完之后,铜钉就会留在上面,像被缝过针的伤口一样。”
以安其拉夫人这些瓷器的损坏程度,要是用锔瓷手法,那这些瓷器就会满身伤疤……可能安其拉夫人的母亲,还是不会原谅她。
安其拉夫人看着刘嘉带进来一个看起来很有艺术家气质的男人,那个男人又认真看了半天,在她心中,艺术大师都长阿牙这样,头发半长不短,胡子拉拉杂杂。
不羁、随性、不与平凡的俗人相同。
修好瓷器一定没有问题的!
可是,紧接着,他和刘嘉两人当着她的面“加密通话”,嘀嘀咕咕半天,她也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只看出刘嘉的表情比刚进门的时候还要严肃,不由得心里更加紧张:
“怎么样?能修好吗?”安其拉夫人问道。
刘嘉拧着眉头:“请等一下。”
阿牙出去了,过了一会儿,领进来一个看起来长得非常憨厚老实的男人,头发花白,跟路上随便一个什么乞讨的老人一样。
安其拉夫人满腹狐疑地打量着他:“他能行吗?”
他看到屋里的安其拉夫人,紧张地低着头,不敢看她。
刘嘉让他去看碎瓷片:“张师,你看,能修吗?”
“唉,什么张师,不敢不敢,东家称我一声老张即可。”男人谦虚了几句,低头看着手上的瓷片。
他将几个碎片拼成一个整体,然后用手比划了一下,发现在有东西固定的情况下,三件瓷器的表面是平整光滑的,他点点头:“可以。”
他将维修的方法告诉刘嘉,刘嘉点点头,将他的话转述给安其拉夫人。
“是修得完好如初?”安其拉夫人问道。
刘嘉摇摇头:“完好可以,如初不行,它到底也是有了裂缝,要完全看不出来,除非重做。”
“能重做吗?!”安其拉夫人双眼放光。
刘嘉坚定地摇了摇头:“虽然不能如初,但是修好之后,会比原来的更好,这位先生,就是一位大师!你刚才不是说,古代皇帝摔破了碗怎么办吗?他的祖上,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
“哦?!那真是太荣幸了!”安其拉夫人的嘴巴张成了圆形,“为皇帝修碗的工匠?你是怎么把他请到的?”
刘嘉笑笑:“因为我是公主呀。”
张师是一个敬称,他的祖上虽不是给皇帝修碗的,但确实是精通金缮的工匠。
“我可以看看他是怎么做的吗?”安其拉夫人虽然相信刘嘉,但也充满好奇,这个瓷器要怎么修。
刘嘉同意了,其实她也很好奇传说中的金缮工艺是怎么样的。
张师自从到了法国,一直是个跟在阿牙手下的普通工匠,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面前站着刘嘉,背后站着安其拉夫人,周围的工友还时不时向他瞄上一眼。
他只能低着头,眼睛只盯着手里的活,拿着小锉刀,把裂口边缘一点一点锉磨,磨了很久,安其拉夫人看得都着急,她恨不得一把将小锉刀夺过来,自己来锉。
“怎么要这么久啊?”她忍不住抱怨。
刘嘉笑着说:“不要急呀,就像红酒炖牛尾一样,慢慢炖跟大火煮,味道和口感完全不一样。”
安其拉夫人不懂金缮,但是她懂炖牛尾,听刘嘉这么说,她明白了。
然后,张师站起来,出门,再回来,手里拿了一小杯白色的粉末。
“这是瓷粉吗?”安其拉夫人小声问道,在她的想象中,把瓷粉搅和搅和,像刷墙那样刷在瓷器的裂缝上,它就会好的。
“是面粉。”刘嘉回答。
“什么?面粉?”安其拉夫人很难理解,“是用来做蛋糕和面包的那种面粉吗?”
“是的,面粉非常结实,中国古代曾经用它来垒城墙,连石头都砸不开呢。”
说话间,张师已经在用面粉和大漆小心地调和成粘稠的灰浆,用小毛笔一点一点将灰浆刷在裂缝上,再小心地用布把多余的擦干。
全部粘好之后,安其拉夫人简直大失所望。
什么呀!
白色的瓷器上,布满了暗灰色的大漆浆,看起来很脏,很难看,不仅没有完好初如,连完好都算不上。
“唉,我还是说实话吧。”安其拉夫人叹了口气。
“别急。”刘嘉对着那几道裂缝说:“修好之后,这几道都是金色的。”
“金的?”安其拉夫人怎么看都没看出大漆浆会变成金色。
刘嘉拿来工作室里的一条金丝,贴在有裂纹的地方:“对,就是这样,会变成金的。”
白色与金色的搭配还挺好看,安其拉夫人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张师把用大漆粘合好的瓷器小心的放在铁盒里,在铁盒里放上水,然后放在壁炉旁。
他告诉刘嘉:“明天漆就能干了。”
“完成全部工序需要几天?”
他心想了一下工序,回答道:“七天。”?
刘嘉转头对安其拉夫人说:“好啦,只要九天就能修好了,修复瓷器的事,交给中国人去做,你只要好好的在家休息就可以啦。”
又懂中文又懂法文的阿牙摸摸鼻子,心想原来刘嘉在客户面前留的余量有这么多啊?
安其拉夫人从坏掉的瓷器,又吐槽到她坏掉的乡间小别墅。
“我的那间别墅的主人,听说是个凡尔赛宫里的弄臣,路易十六喜欢做锁,他就夸赞路易十六的手艺精湛,然后再花高价把锁买下来,十分讨路易十六的喜欢,然后他就凭着这个名声,成为很多人巴结附庸的对象,呵呵,真是会做生意。”
这位出色的弄臣,在巴黎的远郊盖了一个乡间小别墅,一共只有两层楼高,里面有许许多多的门,真门、假门,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几百个,不为了别的,就为了把从路易十六那里买来的锁都用上,显得自己是真心喜欢陛下的手艺,而不是曲意逢迎。
法国大革命之后,他在1793年7月28日被雅各宾派送上了断头台,死前发出恶毒的诅咒,诅咒雅各宾派的领袖罗伯斯庇尔会在一年之内,与他相同的下场。
后来的事情,连中国初中的历史书上都有记载:1794年7月27日,热月政变,7月28日,罗伯斯庇尔被送上断头台。
近乎于神迹的巧合,给这位弄臣穿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就好像他真的会诅咒一样。
安其拉夫人得到这栋别墅的原因是有人欠了她的钱,拿屋子抵债,她刚开始的时候,觉得自己赚了,周围的环境非常好,在一片山林里,像国王的城堡一样,周围是一圈深谷,如同自然的屏障,只有一个吊桥可以往来,到晚上可以把吊桥收起来,就完全不用担心野兽和坏人的袭击。
结果后来才知道,这屋子竟然是如此的不祥,一个会诅咒别人的魔法师,他的灵魂是不是还留在那间充满着让他获得荣耀的别墅里,久久不肯离去。
他会不会诅咒住在屋子里的人?
想到这些,安其拉夫人都糟心,住又不敢住,卖又卖不掉,感觉全巴黎就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那屋子的原主人是谁。
只有一个
刘嘉笑道:“不会有事的,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巫术,中世纪的猎巫行动早就结束了,也不至于有几十万女人无辜枉死。”
“兴许那几十万人中没有一个是真的,真的巫师都躲起来了?”
“如果巫师都不能直接把执行官咒杀,还当什么巫师,他不觉得惭愧吗?”
刘嘉,这个薛定谔的封建迷信者,对于不理解的事情,完全不害怕,要她害怕虚无缥缈的巫师诅咒,不如告诉她:“明天需要把所有银行的贷款全部还清。”
“哈哈哈,有意思,一个英国女人也是这么说的,你们俩应该可以成为朋友。”
安其拉夫人的性格很好,她很快就放下担忧,开始八卦。
“她叫米勒,是个护士,在战争之前,曾经在巴黎住过一段时间。听说她后来写小说了,可惜运气不太好,连投了好几家都被退稿。去年才出版了,在英国稍微有了一点名气。现在她想找找有没有可以出版的法国出版商。我向她推荐了你。”
米勒?
刘嘉想了半天,在她的记忆里,姓氏为M开头的女作家,只有一个,那就是《乱世佳人》的小说作者玛格丽特·米切尔。
难道米勒是米切尔的笔名?
不对,米切尔是美国人,刚才说的这个人是英国人。
刘嘉对那个别墅的兴趣本来也不是很大,但是她听说别墅里放着许多巴洛克风格的家具,都是原本的屋主人在凡尔赛宫进出自由,呼风唤雨的时候顺来的。
凡尔赛宫里有很多好东西,但除了皇帝和皇后最喜欢的那几样,时常又有新的好东西送进来,以前送过来的东西平时就收在库房里,只要不提,就不会有人想起,然后就会被人想办法弄到自己手里。
这位弄臣显然是个中高手,小别墅被装饰的好像一个小凡尔赛宫,极尽奢华之能事。
安其拉夫人虽然不是写小说,也不是画画的,但是在她嘴里描述的水晶大吊灯、金丝镶边的木制家具,还有重丝累绣的床帏,真是让刘嘉都不由得心生向往。
“米勒明天就会过来,她说想去那个别墅看看,取材找找灵感。”
“她不怕吗?”刘嘉问道。
安其拉夫人笑着说:“她胆子大的很,跟你一样。我明天也会去,你去吗?”
“除了你和她,还有谁?”
“还有杜拉克先生,他是一位画家,他想去看看有没有路易十四时代的家具也被从宫里拿出来了。
丹佛斯小姐,是一个舞蹈家,她是去找灵感的。
杰尼弗夫妇,他们也不相信世间有鬼和巫术,他们想去看看房子,考虑要不要把它买下来。希望上帝保佑,让他们把房子买下来吧。”
好吧,这么多人,那确实没有什么害怕的必要,鬼都要搬家。
为了去看看那间小别墅里的家具与收藏,刘嘉欣然应允前往小别墅,安其拉太太让她住在自己家,第二天一起去小别墅。
刘嘉答应了,一晚上听了不少巴黎、维也纳、罗马、伦敦的各位先生太太的八卦故事。
说好早点睡,结果精神抖擞的聊完,忽然就发现外面天亮了。
司机把两人送到别墅的时候,两人在车上睡着了。
“夫人,前面不能开车了,得走过去。”司机说。
刘嘉的眼睛半睁半闭,迷迷糊糊地抬起眼睛,只见一座吊桥横在深谷之上,如果没有吊桥,那整个小别墅,就是一个耸立在高大岩石上的孤立无援建筑,跟希腊的梅黛奥拉修道院有异曲同工之妙。
梅黛奥拉的修士们是为了逃避土耳其士兵,这个弄臣当初混得那么好,那个时候,从宫里往外搬东西的人不少,要死大家一起死,,他慌什么。
难道是他偷偷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会是跟玛丽·安东奈特偷情的证据吧?
刘嘉看着那个吊桥,想起《死神来了》里面的各种桥段,于是,认真检查了一下绳子,发现草绳里混着钢绳。
安其拉夫人看见她的举动,笑着说:“我刚买下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担心它会断掉,所以重新把桥修了一下,十分结实,不会断的。”
两人过了桥,提前到的仆人打开房门,屋里十分暖和,尽职的仆人早早就把所有的壁炉都生好了。
灶上的水还没有煮沸,外面又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陆续有人通过吊桥,刘嘉站在窗边看,是一对男女,想必是想买房子的杰尼弗夫妇。
太太珍妮开口抱怨:“哦,我的上帝,这里竟然这么远,我还以为巴黎就那么一点大,没想到,这里也是巴黎。”
刘嘉心想,如果是普通客人,绝对不会站在门口那么大声的抱怨,想必过一会儿要压价。
两人进屋之后,受到了安其拉夫人的热情款待。
刘嘉一眼就看出,珍妮·杰尼弗的衣服是Emma’s house出品的高档成衣,刚才对于她行为粗鲁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这一件,还是挺贵的。
接着到来的,是杜拉克先生,但他并不是在杰尼弗夫妇俩后面进屋的,他盯着大门,还有大门上的石雕看了好久,然后又盯着门口旁边的石柱看了半天,对石柱的艺术元素进行深入分析。
然后是丹佛斯小姐,她说这里应该放着一套画,画着路易十五时期的舞蹈者的动作,她认为自己也许可以从画里的动作汲取灵感,编排出新的舞蹈。
几个人和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吃点心喝咖啡红茶,当得知刘嘉就是Emma’s house的老板时,两位女士两眼放光,珍妮·杰尼弗更是像看见偶像一样,迫不及待地直接坐到刘嘉身边,询问她下一季的新款什么时候出,是什么风格,她穿着会好看吗……
丹佛斯小姐则对刘嘉的灵感来源非常好奇:“你是怎么样才能一下子想到那些奇妙的东西?”
“多看书多看剧多走走,接触的东西多了,就能想到了。”
丹佛斯小姐十分羡慕:“是啊,你又见过中国的山川文化,现在又在欧洲文明的最中心,起步就比别人高。我就没你这么幸运,我的妈妈每天都把我关在屋子里练习跳舞,日复一日,连郊外都不让我去。这次我是趁她到姨妈家,才跑出来。”
刘嘉知道她的事,安其拉太太昨晚的八卦小课堂都说了:“丹佛斯小姐有一个控制欲惊人的妈妈,她希望能把女儿一辈子拴在身边,希望女儿永远听话。她谈过一个男朋友,也被棒打鸳鸯,哪里都不让她去,就让她天天练习跳舞。”
刘嘉对此十分不理解:“一个学舞蹈的,也需要见见天地看看世界,才有新的想法,怎么能关在屋里光练技巧呢?”
安其拉太太也不理解,两人只能为这个老实姑娘叹息。
正聊到火热的时候,最后一位客人,米勒小姐到了。
刘嘉抬头看着她的脸,嗯,确实不认识,起码不是印在什么书上的名人。
“对不起,我来晚了,路上太糟糕,雨下的好大。”米勒小姐抱怨道。
刘嘉笑着说:“只要那个吊桥没有断,就不算糟糕。”
米勒小姐惊喜地看着刘嘉:“啊,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安其拉夫人起身接她入座,问道:“这里的环境与斯泰尔斯庄园比怎么样?”
米勒小姐摇摇手指:“哦,我想波洛先生是不会来这里的,他的体重,可能会把吊桥压塌。”
众人发出快乐的笑声。
只有刘嘉微微扬起毛:“波洛?”
安其拉夫人忙介绍:“啊,米勒,这就是我说的那位很厉害的出版商,是她的出版社出了《尤利西斯》。”
“原来就是您!久仰久仰。”米勒小姐惊喜地握住刘嘉地手:“哦,您不知道,英国也禁了那本书,能找到的都是有人偷偷从法国走私回来的。没想到您是一位东方人。”
“我也是一个写小说的,去年年底的时候,我的处女作在英国出版,书的反响很好,可是那个英国书商的能力不行,我想在法国找一位可以把我的书卖到全世界的出版商。”
说着,米勒小姐从包里拿出她的代表作《斯泰尔庄园奇案》。
封面上大大的写着作者名:阿加莎·克里斯蒂。
“这是……你?!”刘嘉大为震惊。
米勒小姐微笑:“是的,我的原名叫阿加莎·玛丽·克拉丽莎·米勒。但是我1914年已经结婚了,安其拉太太总是喜欢叫我原名。”
“哼,那个男人不可靠。”安其拉太太大摇其头。
“哦别这样,阿奇是个好男人。”
刘嘉不认识她们口中的那个男人,也不知道他是谁。
但是她认识阿加莎·克里斯蒂,刘嘉大多数的毒药知识,都来自于阿加莎笔下的各个案件,包括朱令案发生之后,她还发现在阿加莎的小说里也提到了□□中毒。
刘嘉随手翻开阿加莎给她的那本小说。
好家伙,小说就发生在乡间别墅,类似暴风雪山庄的构成。
众所周知,暴风雪山庄不一定出事,但是山庄里有个热衷于探案的人,要是不出点事,都对不起人民群众的期待,房子都得惭愧得倒下。
145. 第 145 章 阿加莎,帮我带个货嘛……
刘嘉的第一反应是离这远一点,说不定自己就成为第一个炮灰。
转念一想,也不用这么紧张,暴风雪山庄什么的,也就是侦探小说里有。
小说里的杀人放火,跟现实里的杀人放火比起来。就跟商战的区别那么大。
再说了,就算现在的世界是一本侦探小说,她只要紧跟在阿加莎身边不就行了?
紧跟在侦探身边的人,都不会有事,除非紧跟着的人自己就是凶手。
刘嘉确定自己不是凶手,她不心虚。
咖啡的香气很快弥漫了整个房间,仆人为所有的客人端上咖啡和茶点。
安其拉太太将一小块曲奇饼干塞进嘴里之后,向刘嘉打听起她在情人节时推出的甜点蛋糕是什么样的。
“我们都这么熟了,就告诉我吧,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刘嘉笑着说:“知道了秘密之后,还要保守秘密,会非常的痛苦,我是你的朋友,怎么忍心让你受到那样的折磨,再过几天就知道啦,别急嘛,说不定我又决定把设计推翻了呢?”
画家杜拉克先生深有感触:“没错,我也是这样的人,经常画到一大半的时候,总觉得意境不对,不是那个味儿,就全部重画。”
“真巧,我也是。”刘嘉像遇到了知己。
不过她不满意的时候,重画的可不是她。
一旁的阿加莎放下咖啡杯,问道:“您觉得这里和凡尔赛宫有风格上的区别吗?”
提到专业,杜拉克侃侃而谈:“这个别墅的风格与凡尔赛有些像,但是没有凡尔赛宫的等级森严的感觉,这里是轻松愉快的,这才是真正的洛可可风格。”
丹佛斯小姐则向杜拉克先生询问起路易十四、十五那个年代的人,画舞女的技法,是不是百分之百写实,或是会加入想像。
杰尼弗夫妇则像真正的买家,他们连手里的咖啡杯都不放过,细细查看,向安其拉太太询问报价里是否包括了家具和所有器皿。
如果是和几个好朋友在一起的话,在壁炉旁的沙发上躺着闲聊,喝喝咖啡吃吃饼干就很快乐。
不过这里的大家显然都有自己的目的,大家以意大利人喝咖啡的速度,飞快的喝完了手中的咖啡,然后各自散开。
杜拉克先生跑到起居室去看装饰风格,那里是整个小别墅设计最有意思的地方。
丹佛斯小姐则去了堆放画画的房间,这个别墅的前主人真的很喜欢画,最喜欢的在墙上,次喜欢的在地上,再次的包着,堆成一撂,想起来的时候会拆开看看。
杰尼弗夫妇则在安其拉太太的陪同下,以买主的身份从阁楼开始看房。
刘嘉则与阿加莎一起去看这栋别墅最有名的地方:那些大大小小,真真假假的门。
有些地方看似有个门把手,还装了锁,其实它只是一面墙。
有些地方打开锁之后,里面还有一个门,那门又是个假的。
还有互相联通的,还有中空的隔墙,可以直接通往地下室和阁楼。
如果拥有钥匙的人愿意,他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隔墙之中任意移动,从阁楼到地下室,到每一个房间。
不过刚才安其拉小姐说过,大多数钥匙都找不到了。她能打开的门现在都已经打开了。
阿加莎对这些门和通道的设计非常感兴趣,刘嘉也很喜欢,佐罗和蝙蝠侠,都是靠家里的秘道跑出去行侠仗义,她爱死双重身份的人设了,于是顺便也喜欢上了秘道。
紧跟着在侦探剧里绝对不会死的人身旁,刘嘉心情更加轻松,她没有忘记自己来的初衷:好好看看这里的装饰,然后为己所用,做出新设计来赚钱。
“Emma小姐,我在英国听说过你的公司,你的那些设计和配饰确实很漂亮,是我在伦敦都从来没有见过的。”阿加莎夸奖道。
“谢谢喜欢,不知道您在创造波洛这个角色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为他添加一些什么特别的标志符号吗?比如说,像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会叼烟斗,穿着风衣,只要看到同样的描述再次出现,就知道是他。可以在读者心中增加记忆点。”
刘嘉用力忽悠阿加莎可以写点带有配饰的主角,这样,她不就能卖主角周边了吗!
啊不是,是书迷不就可以在追书之余,还可以拥有与主角同款的配饰,圆自己心中一个侦探梦了吗。
“有的。”阿加莎说。
刘嘉竖起耳朵。
“波洛是一个全身上下永远保持着一尘不染的英国绅士,他宁愿让身子挨子弹,也不愿意衣服沾到灰。哦,还有上唇上留着笔直工整的八字胡。穿着老式尖头鞋,尽管那双鞋在他长途跋涉的时候会给他带来极大的痛苦。”
刘嘉:“……”
真是一点让她往里插广告的机会都不给啊。
刘嘉知道阿加莎认识柯南·道尔,做为一个爱生活爱八卦的人,她忍不住打听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何。
“我们认识,也是朋友,我们的写作风格是完全不一样的,哦,我真的受不了他的每个故事里,福尔摩斯都只跟华生在一起,而没有一个亲近的女人。唯一的一个,就是在《波希米亚丑闻》里出现过的那位,哦,我的上帝,我以为柯南终于要给他一个幸福美满的结果了,可是他没有,他甚至还想把福尔摩斯写死……”
阿加莎为福尔摩斯的爱情表示忿忿不平,她继续说:“我的小说里,不仅要有破案,也要有温情,我相信真爱。”
刘嘉心里暗想,难怪波洛在很多个故事里都很忙,又要破案,又要牵红线,一定得让小情侣有个说法。
在一个楼梯转角处,两人又发现了一个小门,门里直接是一个笔直向下的通道,跟以前居民楼里的垃圾通道一样。
两人也没有对此产生多大的注意,这里奇怪的门太多了,就连猫、狗和老鼠都被安排好了各自进出的通道,有这么一个也不稀奇。
刘嘉好奇的把头伸到里面,往下看,发现下面有光,还能看见三个人的影子,通道里传来杰尼弗夫妇和安其拉太太的对话声。
“这就是地下室吗?有几层?没有适合藏酒的地方,真不好,我希望有可以放酒的地方。我可以再往下挖一层吗?”
安其拉太太回答:“哦不,我希望您放弃这个想法,脚下是坚硬的岩石,除非您想把它炸开,那这无辜的小房子也会毁掉的。那我们现在上去好吗?这里真的好冷。”
杰尼弗夫妇应了一声,安其拉太太的影子双手在胳膊上搓了搓,率先跑了。
之后是杰尼弗先生,他还在跟安其拉太太说话。
最后是杰尼弗夫人,她站在原地,没有走,甚至,还往里面又走了几步。
146. 第 146 章 贵圈真乱
珍妮·杰尼弗四处查看了一会儿,似乎也没什么发现,便也离开了。
直到她的影子彻底消失,刘嘉才把头从通道里缩回来,阿加莎问她看见什么了,那么入神。
“原来这里是通到地下室的,我想有没有可能从这里下去。”刘嘉回答。
显然是不能下去的,四壁光滑,就像壁炉的烟囱,从这里滑下去,没点功夫在身上,大概率会摔死。
小别墅平时不住人,今天的六位宾客中,四位打算通过百年前的艺术寻找灵感,两位有购买意向,所以安其拉太太敞开了让他们随便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除了杰尼弗夫妇之外,只有刘嘉和阿加莎两人走遍了所有的角落,并努力发掘各种可能存在的秘道。
有一个样式古老的胡桃木衣柜,刘嘉打开之后,还敲了敲衣柜壁的木板,试图找出机关暗道,万一衣柜后面是奥兹国,或者是纳尼亚,那岂不是很有趣~
遗憾的是,这个别墅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似乎都已经坦荡地摆在明面上,秘道之类的东西,只是主人的恶趣味而已。
恶趣味的程度有点高,刘嘉在钻秘道的时候,无意中伸手一抹,原本黑沉沉的门竟然有一个小孔亮了起来,原来每个门上都有一个不大的隐藏小孔,可以通过这些孔洞看见房间里的一切。
刘嘉想起以前听说过有偷窥爱好者,他们对大大方方堂堂正正的当面上没有兴趣,就喜欢鬼鬼祟祟的藏起来围观。
噫……盖这屋子的主人看来就是这种人。
变态。
刘嘉把这个秘密告诉阿加莎,两人试了试,都对这个变态佬的行为表示了不耻。
在搜索的过程中,刘嘉发现了几样来自中国的物件,包括一个棋盘和一些棋子。
棋子也是她曾经在陕西省博物馆里见过的隋墓出土的同款物件,不是普通的象棋或围棋,而是形状好像粽子似的三角形。有一些是绿色的,有一些是褐色的,唯有一颗是乳白色,特别大的。
棋盘非常奢华,用结实厚重的某种实木制成,棋盘上嵌着金属丝,还有用金箔装点的花花草草。
棋盘下面是带托的垂云如意座,有点像古代女子的云肩花纹。
刘嘉试着举起来,起码有十二三斤的样子。想必汉景帝砸死了吴王刘濞之子的那个棋盘,就是同样的重量。
阿加莎听她说这棋盘是中国的东西,便问刘嘉:“这个棋怎么玩?”
……呵呵呵……刘嘉深感惭愧,只能老实说不知道,这东西是一千多年前的东西,实在不知道怎么玩。
除了棋盘,刘嘉还发现了落款为元朝的青花瓷,明朝的玉壶,清初风格的龙凤锦缎。以及阿拉伯风格的挂毯、地毯、杯子……
它们都大大方方的放在屋子里,完全没有收着藏着的意思。
“这都是凡尔赛宫的收藏吗?还是这屋子的原主人根本就是满世界去进货的?”刘嘉小声嘀咕。
此时安其拉太太也已经结束了看房团行程,杰尼弗夫妇说要先商量商量,再做决定,于是安其拉太太出现在刘嘉身边,问她都发现了什么。
刘嘉笑着问:“这房子不是你的吗?怎么你不知道?”
安其拉太太指着棋盘说:“你不是中国人吗,中国的东西你怎么也不知道?”
刘嘉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面露惆怅:“我们家规矩大,女孩子从一出生就不让随便出门的,我哪知道这些外面来的,被臭男人拿过的东西是什么,何况又隔了那么多年。”
安其拉太太大笑出声:“不让随便出门,一出就到了法国?”
刘嘉郑重点头:“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就是要么就不搞,要搞就搞个大动静。”
她又拿起一个玉质莲花型酒壶,酒壶的顶上镶着一颗红色的宝石和一颗蓝色的宝石:“如果房子一时卖不出去,你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的单卖出去,也能赚不少钱吧。”
安其拉太太苦笑一声:“你以为我没想过吗,现在能买得起古董的人越来越少,买得起的人,又要求所有的文物古董可追溯旧主,光是鉴定费就要花掉很多钱,去年我拿了一面镜子去做鉴定,结果鉴定的人说那是近代人仿制的,白白花了一笔钱。
连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能弄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追溯也没法追,只好放在这了。”
刘嘉拿起一只雕刻着西番莲缠枝纹花样的玉碗:“我也不懂古董,不过这些东西做得都挺精致,就算现代做的东西,也是很漂亮的,可以卖给我一些吗?”
“如果你喜欢的话,随便给几百法郎就好了。”安其拉太太摆摆手。
在一堆古董中,也混着许多明显生产日期是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后的产品,就好像这些东西是原主人按斤称回来的什锦大杂烩。
刘嘉只看漂亮的东西,想从中寻找下一次的创意灵感。
她与杜拉克先生和丹佛斯小姐就艺术进行了深入探讨。
阿加莎也在一旁听他们聊天,她对刘嘉对什么都好奇的心态表示赞赏,说如果在小说里,她会是一个好侦探,或者是侦探助手。
刘嘉笑着回答:“我是晚上起来上厕所,都要看一眼时间的人。”
阿加莎不解:“为什么?”
“这样我就可以在做为证人出庭的时候告诉法官:我当时听到声音、看到人影的时候,是一点二十,我看了一眼时间,肯定没错。哈哈哈。”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侦探小说。”
“啊,事实上,我更喜欢主角是杀手的小说。”刘嘉兴冲冲地说。
周围的几位听到她的话,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正常人都喜欢正义的主角,怎么会有人喜欢坏蛋?
“咳,是这样的,我们中国的杀手,不一定是指丧心病狂,像开腔手杰克那样的变态杀人狂。也有刺杀暴君和贪官的,也都算在内。不过,我喜欢杀手是因为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她,想听听她有什么高见,是杀手拯救了世界,还是捍卫了和平。
刘嘉一脸认真:“因为杀手可以公费旅游!”
“……哈哈哈哈哈……”杰尼弗太太忍不住笑出声,“Emma小姐,你真是太有趣了,喜欢当杀手是因为可以公费旅游,哈哈哈……”
“诶,为什么要笑,公费旅游这个梦想不是很宏伟吗?”
可以公费旅游是刘嘉一直以来的梦想,直到她真的可以公费旅游,才知道,原来公费旅游一点也不快乐。
飞机一落地就拉到酒店,再从酒店拉到公司,一口气加班到凌晨,再拉回酒店睡觉,一大早又被拖到公司,晚上八点会议结束,从公司门口直接拖到机场航站楼,赶晚上十一点的飞机,因为第二天早上八点还要在另一个地方开会。
说是到过某某市,其实连某某市真正的土地都没踩过一脚。
去了,但没完全去。
年少时的美好梦想,就这么被现实碾成了渣渣,现在只记得真·中二时的自己为了当杀手,看了多少奇怪的东西。
“特别宏伟!”杰尼弗太太笑得前仰后合,“谁能想到赚那么多钱的Emma,还希望有人报销差旅费。”
“赚得不多,我们的成本很高。唉,你不知道,我们的设计师脾气都很大的,还特别的精益求细,一言不合,就全部推翻重做,我说工厂都已经做出好几百件了,现在突然说不行,我损失很大啊。他们就是不肯,非要重做,唉,没办法,谁让设计师那么讲究呢。”
安其拉太太同情地看着她:“难怪Emma出品的东西,设计的款式总是那么吸引人,每次出新品都会成为社交界的话题。”
到了下午茶时间,窗外的风雨变大了。
安其拉太太有些忧虑地望着窗外:“糟糕,我忘记收吊桥了。这里悬崖下的风特别大,经常会把桥面吹坏。劳德,去看看吊桥。”
劳德是整个屋子里唯一的仆人,杰尼弗太太劝道:“这么大的雨,让他出去实在太不人道了。”
“是啊。”丹佛斯小姐表示同意。
时代变了,“不人道”就说明你这个人心黑手狠没有爱心,上流社会的绅士淑女们在社交界如果被冠以没有爱心的名头,简直比包了十七八个男人非常还要糟糕。
安其拉太太只得顺势下台阶:“好吧,反正风那么大,要是坏,也早该坏了,幸好地下室有维修材料。”
仆人在准备各种饮料糕点,杰尼弗太太从酒柜里的中国藏品里拿出那个壶盖上镶着红蓝宝石的玉酒壶和酒杯套装,说想用这个酒壶装她带来的上等葡萄酒。
“我父亲曾经去过中国,他说中国有一首一千多年前关于葡萄酒的诗,写得很美,我只记得内容好像是说,葡萄酒装在晚上会发光的杯子里,诗人想要喝,却已经响起了战争的号角。他的同伴让他别喝了,要出征了,他说如果醉倒在战场上,也不要管他,就当他死了。”
刘嘉一下子就明白,她说的是《凉州词》,只不过被她用法语说出来的诗意,怎么听起来是在摆烂?
“晚上会发光的杯子?”安其拉太太望向刘嘉,“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那么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了,原来你们中国人在一千多年前就喜欢。”
不是!你们难道不是吗!
谁不喜欢闪亮亮,bling bling 的东西!
距离欢迎茶点,也不过刚刚过了一个多小时,刘嘉觉得自己一点都不饿,事实上其他人也是这样,但坐在沙发上干聊是非常失礼的,必须得有一些糕点和饮料。
到了下午茶时间也必须喝茶,这才符合上流社会的礼仪规范。
刘嘉捧着茶杯,小口啜饮着红茶的时候,终于领悟了舒芙蕾发明者的心情——真的吃不下了。
喝完一轮咖啡和红茶,仆人上前把饮料撤下去,再端上装在玉壶里的红酒,然后仆人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主人招唤是不会再出来的,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按理说,应该大家各自倒各自的酒,杰尼弗太太却执勤地拿着壶,给大家各倒了一杯:“这是1880年的波尔多葡萄酒,这几年的葡萄都不行,与以前的味道差太多了。”
她举起杯:“祝身体健康。”
大家举杯,随之一饮而尽,杰尼弗太太又倒了第二杯。
刘嘉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她听见有人站起来“嘿,嘿”的挨个叫了几声,自己的胳膊被轻轻地晃了晃,她没动。
接着,脚步声越走越远,刘嘉刚想睁开眼睛起来,忽然听到自己身旁也传来动静,那是阿加莎和安其拉太太。
两人的脚步声轻不可闻,也渐渐远去。
又等了一会儿,刘嘉才站起身,发现此时厅里只剩下自己、杜拉克先生和丹佛斯小姐。
另外四个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刚才在杰尼弗太太倒酒的时候,刘嘉一眼就看出她给自己和杰尼弗先生倒酒的时候,手指按在红色宝石上,给其他人倒酒的时候,手指不动声色地换到了蓝色宝石上。
一般人不会注意。
刘嘉是什么人,是以当一个可以公款旅游的杀手为执念的人,她怎么会不知道世上有种东西叫转心壶。
那可是杀人越货的必备道具。
做为资深需销售人员,刘嘉早已熟练掌握在酒桌上假装喝酒但让人看不出来的技艺,刚才的酒,她一滴都没咽下去。
刘嘉向着刚才脚步声消失的地方走去,那里有一个楼梯,上达阁楼,下至地下室。
此时不管是上楼,还是下楼,都有撞见人的危险,刘嘉决定从门走夹墙暗道,先向上往阁楼走。
她的鞋子是保罗专门为淑女们设计的新款式,轻便无声,在狭窄的空间里也只有轻微的摩擦响,她走几步,就停下来听一听前方有什么动静。
楼梯已经到了尽头,前方又是一个门,刘嘉记得这是一个假装自己是书橱的门,她没有动,静静地听,外面似乎有人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刚才杰尼弗太太在地下室找东西没找着,现在又上阁楼来找了?
可是,他们到底要找什么?
刘嘉找到门上的小孔开关,透过这个小孔,刘嘉看见在屋里的是杰尼弗夫妇,他们很认真的在书架上、写字台旁的书籍和文件盒里翻找着什么。
杰尼弗先生说:“如果实在找不到,我们就把这房子买下来吧。慢慢找。”
太太回答:“我们的经费不够,这破房子买下来都无法转手,如果真的花钱在这房子上面,局长不会放过我们的。”
“但是他们很快就会醒来,如果再找不到怎么办。”
“那就晚上再来,刚才来的时候,我们不是已经把吊桥……”
杰尼弗太太似乎发现了什么,她忽然弯下腰,捡起来看了看,又失望的扔到一边。
“见鬼,到底会藏在哪里。”
他们继续翻找,刘嘉虽然不知道他们要找什么,但是根据藏水于海的原则,他们既然在翻书和文件盒,那一定是找文件或是书之类的东西。
随便他们找什么,反正跟自己无关,刘嘉决定回去继续躺着装死。
她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有人进来,在自己身边坐下,应该是阿加莎和安其拉太太。
最后进来的是杰尼弗夫妇。
刘嘉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半天,也不知道根据正常情况,她到底应该要躺多久才合适,只觉得躺得腰酸背痛腿抽筋。
好在仆人出来做晚餐了,尽管厨房在楼下,并不会吵到在二楼客厅的众位尊贵客人,但是当刘嘉睁眼的时候,安其拉太太、阿加莎,还有杰尼弗夫妇次第睁开了眼睛,大家不约而同的感叹1880年的葡萄酒后劲真足,竟然让他们睡了这么久。
只有杜拉克和丹佛斯小姐睡着的世界诞生了。
大家各自找理由离开,杜拉克先生在屋子的各个角落里爬高下低,又摸又敲,据说这是他感受艺术的方式。
刘嘉走进丹佛斯小姐待着的画室时,她正抱着一个画框,这让刘嘉感到十分困惑:“不是要离得远才能看清动作吗?”
“我想看看画里舞者的肌肉发力状态。”丹佛斯小姐的神色有一丝紧张。
刘嘉径直走到楼下,以出去散散步,一会儿回来多吃一点为由离开别墅,走到吊桥边,她毫不意外地看见吊桥它变成了“飞夺泸定桥”时的泸定桥。
只有左右和中间三根铁索在风中晃晃悠悠。
“就这?!”刘嘉以为会看到的场面是吊桥直接被砍断的宏大场面。
看不起谁呐?留三根铁索也好意思叫暴风雪山庄?
她卷起袖子:就不信了,红四团的战士在对面架着机.枪的时候都能过,我不能过?
刘嘉试着抱住铁索想攀过去,然后发现,铁索,它不是平的,而是弧状,两端是最高点,中间是低点,走过去的时候没感觉,如果要攀着铁索过去,从中间开始,就是一路向上,这对体力要求其实非常高。
最关键的是,这里刚刚下过雨,铁索上又冷又滑,抓着铁索的手指没一会儿就被冻僵了。
刘嘉转头回屋,飞夺泸定桥是五月二十九日,天气热着呢,现在铁索附加的寒冷效果跟马克沁机.枪也差不多,有啥事明天再说吧,找个手套戴着,说不定能过去。
临走之前,她专门去看了一眼栓铁索的位置,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难以理解,到底图啥?
回到屋里,刘嘉把吊桥的情况告诉众人,大家都挺淡定,似乎每个人都知道这事肯定会发生。
吃完晚饭,大家继续各找各的,刘嘉也不打算再跟着阿加莎了,她去了这个别墅里收藏衣服的地方。
好大一个房间,里面挂满了各个时期的衣服,特别是早期洛可可时代的巨大裙子,每一个都是艺术精品,刘嘉一件一件的看过,心里暗自猜测,哪一件是断头皇后玛丽·安东奈特曾经穿过的。
在茨威格的小说中,玛丽·安东奈特一直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直到法国大革命后,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行事作风也像个一国之母应该有的气度,可惜,迟了。
刘嘉一边摸着衣服上的装饰,一边感怀那个从小被宠大的凡尔赛玫瑰。
忽然,她摸到了异样,为什么洛可可式的大蓬蓬裙底摆会缝着中国式的锦?
那块锦的颜色与大蓬蓬裙的款式非常统一,如果不是懂行的人,就完全看不出那些花纹与大蓬蓬裙之间有什么违和感。
但是,熟知法国宫廷裙的刘嘉知道,这种混搭风,可以出现在现在,但绝对不会出现在洛可可时代的裙子上。
刘嘉仔细地摸索着裙子,果然,她的指尖触碰到半硬不软的东西,她小心地咬断缝纫线,拆下了一大块裙摆装饰片。
装饰片内,她看到了好几张纸。
那张是用英文写的,记录了一个大秘密。
1915年,德国海军攻击了纽约到英国的“卢西塔尼亚”号客轮。
1917年,英国截获德国外交秘书齐默尔曼发给墨西哥总统的电报。
历史上,以这两次事件,做为威尔逊说服国会放弃孤立政策,全国下场插手一战的原因。
英国,为什么都是与英国相关,刘嘉上历史课的时候就很好奇。
现在,终于明白了。
原来在一战时,英法也还是处于结盟,但没有完全结盟的状态。
互相防着,渗透进对方阵营。
至于法国间谍为什么能盗走这些机密情况,也并非完全无法理解,毕竟英国的情报机构能出“剑桥五杰”。
为什么他们拍007拍得那么好看,当然是因为缺什么补什么了。
刘嘉现在拿着纸条像拿着烫手山芋,这些内容,让美国人知道一定会有大麻烦,让德国人知道的话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让美国人知道。
从现在的国际形势来看,二战根本就无法避免,刘嘉知道中国远征军走进缅甸密支那后,英国人还是稍微给了一点帮助的,也知道就算是率先摇白旗的法鸡也有自由法国的力量撑着战场,不然也进不了五常。
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让美国、英国和法国之间大撕逼的证据摊开在世人面前。
国际政治这东西吧,就像出轨渣男,只要没当床逮住,各国都可以给自己一个理由,假装无事发生。
拿着铁证还要装,那属实不容易,只有爱豆的铁粉才能做到大喊:都是假的!都是P的,有人要陷害我家哥哥。
刘嘉正在读着那些字条,忽然,杰尼弗太太走进来,她看见刘嘉手里拿着几张纸,脸上扬起一个特别假的笑容,她向刘嘉走来:“你在看什么?”
“在看一个挺有趣的小说。”刘嘉的声音特别大,几乎是在扯着嗓子喊。
“哦,可以让我看看吗?”杰尼弗太太向前一步。
刘嘉向壁炉退了一步:“我还没看完呢,等我看完再给你!”
“我们可以一起看。”杰尼弗太太脸上带着笑容,眼中闪着寒意,向刘嘉扑来。
刘嘉将手里拿着的衣服兜头扔向杰尼弗太太,身子轻巧地一低,闪过她要抓过来的双手:“嘻嘻,就不给!”
“别那么小气嘛。”杰尼弗太太一把扔下衣服,又向刘嘉抓过来。
刘嘉隔着众多的洛可可大蓬蓬裙,像与杰尼弗太太捉迷藏那样左躲右闪,始终没让她抓着。
忽然,墙上被打开了一扇门,杰尼弗先生从门里出来,他伸手抓向刘嘉手中的纸。
刘嘉急忙闪避,纸被撕开两半。
“怎么还叫外援?你们这样是不对的!”刘嘉大声说。
杰尼弗先生忽然拿出枪,对准刘嘉:“Emma小姐,奉劝你现在就把你手里的东西交给我,否则……”
“啪!”一声尖厉的枪声在室内响起,捂着胳膊的却是杰尼弗先生。
安其拉太太站在门口,手中握着的枪还在冒着淡淡硝烟:“放下枪,杰尼弗先生。”
她又对刘嘉偏了偏头:“嘿,你手里的纸条上写了些什么?”
刘嘉向后退了几步,站在壁炉旁,好像被刚才的枪声吓到一般:“写得都是英文,我只认得几个单词,什么卢西塔尼亚,什么墨西哥,啊,其他不认识。”
“拿来给我看看好吗?”安其拉太太说,她手中的枪并没有放下。
此时阿加莎和杜拉克先生也同时赶到,看到现场的状态,两人都没有说话。
刘嘉好像十分害怕,浑身颤抖,她忽然手一松,那几张纸准确无误地飘落进壁炉里,杰尼弗太太看到纸被烧成灰,尖叫一声,想扑上去抢救,却根本来不及,在所有人的亲眼见证下,赤红色的火苗就将那几张薄薄的纸舔舐成灰,顷刻间,什么都不剩。
“唉哎,手滑了。”刘嘉十分抱歉,“这不会是很贵的手稿吧?真糟糕。”
安其拉太太的表情十分难看,却也无可奈何,阿加莎则依旧一言不发,观察着在场所有人的表情。
第二天,劳德勤勤恳恳地将吊桥修好,安其拉太太打电话叫来了警察,他们将杰尼弗夫妇押走。
丹佛斯小姐和杜拉克先生也要告辞离开。
安其拉太太对杜拉克先生说:“请等一下,我想,您一定也有话要对警察说。”
杜拉克先生愣在当场,接着被警察不由分说押到车里带走。
“Emma,我记得你的英语很不错。”安其拉太太又转过头对刘嘉说。
刘嘉耸耸肩:“我的英语水平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像昨天就刚好遇到了不好的时候。”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刘嘉笑笑:“我不希望失去您这样的尊贵VIP客户,那个杰尼弗太太,她身上的衣服是Emma的中档款式,最多值三百法郎,您就不一样了,每次一买就是成千上万法郎,如果您是我,您会选择帮三百法郎的客户,还是帮至少五千法郎以上的客户?“
安其拉太太露出笑容:“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商人。”
“谢谢夸奖。我喜欢明码标价的生意,不用猜来猜去。”
就在刘嘉想离开的时候,她忽然被拦住了:“Emma小姐,希望你到警局一趟,配合我们调查。”
刘嘉转过头,发现安其拉太太也坐进了警车,行吧,毕竟是动了枪,所有人都去做笔录很合理。
到警察局,刘嘉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唯独在纸条的问题上说了谎,她坚称纸条上写的都是花体的英文:“中文用草书写了我都不认识,何况是英文。”
怎么问也就是这句话,警察也拿她没办法。
之后又换人来来回回问了好几遍,最后有人进来,告诉她:“你可以走了。”
丽娜好心送刘嘉出来,路上顺便告诉她,安其拉太太其实是德国人,刘嘉十分惊讶。
果然,当刘嘉出现在警察局门口的时候,只有阿加莎·克里斯蒂一同出来。
刘嘉邀请阿加莎一起去她的SPA享受一下,喝点东西,压压惊。
经过小别墅一夜,两人做为唯二无辜的人士,距离顿时拉近了不少。
“真是有趣的一段经历。”阿加莎似乎一点都不紧张,反倒像是看了一场酣畅淋淳的破案电影。
刘嘉笑笑:“是啊,其实我挺想知道,你怎么也没有喝玉壶里的酒?”
阿加莎一愣,轻轻扬起嘴角:“原来,你也没有喝。”
“那当然,好歹我是中国人,自家的东西怎么能不知道。”刘嘉骄傲的一扬头。
“那副棋你一定也会下了?”
“……呃,那当然!”刘嘉无耻地回答,哼,下五子棋也是下!反正也没人知道那棋的规则。
阿加莎告诉刘嘉,安其拉夫人是她在1916年在布拉格认识的,本来说要替她出书,但是联系了多家出版商也没有成功,然后就开始打仗,便失去了联系。
直到去年,她的处女作出版,安其拉夫人才找到她,并约她来法国小别墅,说这里非常适合取材。
并且,告诉阿加莎,她怀疑屋子里有宝藏,否则她很难理解为什么杰尼弗夫妇会一边嫌弃的要命,一边还要来看房子。
“亲爱的米勒,你也一起来吧,寻宝的故事也可以为你的小说增色不少。”安其拉太太是这样把阿加莎邀请过来的。
“本来,我只是想来看看环境,没想到,竟然能遇到这么多事情。”阿加莎笑着说:“看似主角的人才是凶手,真的很难让人猜到。”
“确实难猜到,不过只要叙述方式用点技巧,也不是不能做到。”刘嘉微笑
阿加莎又问起刘嘉是怎么知道其他人要找的东西,刘嘉把自己的推断告诉她,同时也告诉她,自己是怎么发现那条洛可可裙的不合理之处。
“看来,你确实对时尚行业确实非常精通。”
刘嘉得意地扬眉一笑:“那当然,我可是在巴黎都能开店活下去的Emma。最近我们新推出了一些有趣的设计,一会儿出去就能看到。”
阿加莎忽然问:“你与其他人的样子都不一样,好像所有事都在你的意料之中。我记得你回来告诉我们吊桥坏掉的时候,也十分平静,为什么?”
“只要被多吓几次,就会习惯成自然,没什么可怕的。”
“杰尼弗先生拿枪指着你的时候呢?你害怕吗?”
“也不是很害怕,大不了我就把纸交给他们嘛,他们要是杀了我,我手下的人都知道我去了哪里,他们也跑不了。”
阿加莎点点头:“原来如此。”
话是这么说,她的表情却一点都不“如此”,还是有很多疑惑没有解开的模样。
现在平安无事,刘嘉也饶有兴味的叫人拿来笔和纸,在纸上写写画画,猜测她们昨天经历的一切是什么情况。
两人一人写一条:
刘嘉通过安其拉太太是德国人的身份,猜到她想要得到好好的纸条。
阿加莎则通过丹佛斯小姐腿部并不好的肌肉线条推测,她并不是舞蹈艺术家。
刘嘉认为杰尼弗夫妇是美国人,因为杰尼弗夫人的妆容十分美国,至于Emma’s house的那件衣服,应该是到了法国之后现买的,各种细节都能看出来它非常的新,至于为什么要买这件衣服,可能是想让安其拉太太误以为她是法国人。
“连吊牌都没摘,一点诚意都没有,莫不是想完成任务之后还要找我退货?”刘嘉忿忿。
阿加莎说:“杜拉克先生在你烧掉纸条之后,神色显得十分轻松,这应该就是他的愿望。”
纸条烧毁唯一的得利者就是英国人,刘嘉没说出来,因为阿加莎就是英国人,当着人面说这个,不好不好。
做完SPA后,刘嘉带着阿加莎从Emma’s house走出去,并大力推销她们护肤品的新品——防晒霜。
“它比过去一切的防晒产品都要好用,如果你把它涂在身上在太阳下一整天,就会发现涂过和没有涂过的地方肤色有着明显的区别。”
阿加莎婉拒:“非常感谢你的介绍,可是我生活的城市,一年有三百天是阴天,剩下的日子不是多云,就是下雨,偶尔会看见一两次太阳,我想可能用不着。”
“阴天?阴天也要防晒啊!”刘嘉不死心,“云层只能挡住把人晒黑的光,但是不能挡住把人晒老的光,女人一定要注意保养,如果被晒老了,那就迟了。”
“每个人都会变老,就算女人变老,只要智慧依旧,老了也还是一位优雅的lady。”
刘嘉坚持:“说得没错,不过如果七十岁看起来像四十岁,那不是更好嘛!才貌兼备。”
然后,她拿起一瓶防晒霜,塞到阿加莎手里:“你拿回去试用,要是觉得好,可以写信找我邮购!”
阿加莎连连推辞,最终拗不过刘嘉以老百姓塞鸡蛋给红军的热情,还是收下了,那瓶防晒霜,为她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在1922年,她以大英帝国博览会先遣巡视团成员的身份周游世界之前,向Emma’s house订购了十几瓶防晒霜,让她在南非旅行时,不再惧怕被太阳晒黑,跟着其他巡视团队员们一起探访、取材,最终成为了《褐衣男子》的灵感来源。
送走阿加莎,刘嘉也通过卡佩夫人那里得知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事我就跟你说,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听到这个标准的八卦开头,刘嘉用力点头。
事情大致与刘嘉和阿加莎猜测相符:
那屋子的原主人确实是路易十六时期的弄臣,那些中国的东西,其实是公元752年,阿曼古代航海家阿布·奥贝德从唐朝弄来的东西。
然后,法国人又去阿曼串门,把阿曼的东西给捎带回来一些,放进了凡尔赛宫。
但是再后面,那就成了一个法国勋爵的小别墅,里面有不少去过圆明园的将军送给他的见面礼。
在安其拉夫人之前的最后一任房主,就是拥有贵族身份的法国间谍,他从英国人那里得到了英国人拉美国人下水的证据,并带回法国,藏在那个小别墅里,可惜还没有来得及上交国家,他就死了。
一战之后,一部分德国人摆烂躺平,另一部分人不甘心,安其拉太太就是不甘心的那一个。
她靠自己家族的财产混进了巴黎的上流社会,又买下了那个小别墅,就是想找传说中的英国拖美国下水的证据。
杜拉克先生是英国人,他的任务就是找到证据并毁了它。
杰尼弗夫妇确实是美国人,他们是共和党派来的,现任总统哈定是共和党,但他是个傻X,现在国内舆论拼命想让他滚下台,如果他真下台了,人民群众肯定又会偏向民主党,所以,他们要找到民主党,也就是威尔逊当政时期把美国人民拖进战争的证据。
这样下一期,就可以保证再上一个共和党。
毕竟人傻X也就那样,把整个国家拖进战争的罪名更大。
急于找到证据的安其拉太太找阿加莎,是因为安其拉太太相信以阿加莎的逻辑推理能力,一定能对搜索起到帮助性的作用,安其拉太太相信以阿加莎与自己的关系,阿加莎一定会把在屋里找着的东西交给她。
卡佩夫人没有提到丹佛斯小姐。
刘嘉也没有问,她猜测,丹佛斯小姐应该是为法国服务的,对于她来说,能找着最好,算是扣着一个老对头干坏事的证据,实在找不着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英法撕逼那么多年了,根本就不需要借口。
只要法国愿意,英国大使左脚先进门都可以是开战的理由。
“那我呢?”刘嘉好奇地问,“她为什么要叫我去?”
“因为你设计的那些中国机关盒,安其拉太太认为你对找机关有一套特别的心得,而且又是一个中国人,跟英、法、德、美,都没有关系,就算这几个国家打成一锅粥,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影响。
她相信你如果找到了纸条,也一定会交给她。毕竟她在Emma’s house花了不少钱,怎么也是个超级VIP大客户了。以你对赚钱的热爱,肯定会力保她。”
刘嘉托着下巴,很不开心:“居然不是因为我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她被抓的话,她屋子,还有屋子里的东西怎么办?”
“会没收,然后拍卖。”卡佩夫人说。
刘嘉更不开心了:“里面有好几样东西我都挺喜欢的,可是那些都是好东西,要是我抢不过别人可怎么办。”
她特别想要那个下药用的转心壶,多好玩。
在事情结束后的一个上午,刘嘉收到了一个盒子,在打开之前,刘嘉跟锦儿开玩笑:“说不定是个人头。”
把锦儿吓得躲到墙角,蒙住眼睛。
盒子里装满了防震用的棉花,在洁白的棉花之中,躺着的一把白玉壶,壶盖上嵌着一红一蓝两颗宝石。
在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条:非常感谢您。——杜拉克。
147. 第 147 章 拍卖会
“呀,好漂亮的壶。”锦儿好奇地看着。
刘嘉示意:“想看就拿起来看嘛。”
锦儿将转心壶拿起来,小心地用手抚摸着壶上的花纹,还有那两颗宝石。
“哦嚯~你完了。”刘嘉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这是杀人的罪证,现在这只壶上都是你的指纹了。”
锦儿一惊,赶紧看壶,那壶还是一块好端端的白玉,并没有留下指印。
“小姐又吓我,要是罪证,怎么会送到这里?”锦儿冲刘嘉撅嘴。
刘嘉让她打开壶盖。
“咦,里面有隔板?好有意思。”锦儿笑道:“一边装上咖啡,一边装上牛奶,这样倒出来,就是拿铁了!”
刘嘉对这个丫头的追求表示无语,多好的下毒工具,怎么就变成倒拿铁的壶了。
“牛奶要是放在这里面,可不好洗。”刘嘉摇头。
杜拉克先生之所以把壶偷偷送给他,大概是因为在小别墅里自己把那些纸条给烧了。
刘嘉让锦儿把转心壶收起来:“真奇怪,他怎么知道我想要这把壶的。”
锦儿得知大概的来龙去脉之后,笑着说:“小姐,你还不知道吧,每次你特别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那真正是双眼放光,任谁都不敢跟你抢。”
“是吗?有这么严重吗?”刘嘉揽镜自照,多端庄的一个老实人啊。
除了这把壶,刘嘉还想要房子里的衣服、器具、摆设、大吊灯,还有几幅画。
她找人打听这几样东西会在什么时候开始拍卖,还有没有希望在拍卖之下先下手为强。
很快得到回复消息:先下手是来不及了,已经全部登记在册,动手脚的难度非常高。
这次的事件涉及到几个国家之间的恩怨情仇,巴黎高层对此事的态度是希望尽快的息事宁人,尽管约翰牛是傻X,但是,一时搞不死他们,隔壁的德国还总有一些不甘寂寞的人在死命蹦跶。
到时候,万一德国人不肯赔钱,欧洲的和平还是得靠高贵的宇宙中心法国和隔壁的乡村小岛英国来维持,其他那些蕞尔小国指望不上。
所以,拍卖就定在明天下午,以保证赶紧结案,把案卷封存,不要再提起。
刘嘉打听了这里的拍卖规则,还好不是坑爹的荷兰式拍卖,而是正常往上加价的英式拍卖。
荷兰式拍卖这种神操作,手速慢一点的根本就抢不着。
拍卖之前要缴纳三千法郎保证金,拍下又不给钱,这三千法郎就会被罚没,以防止恶意竞拍造成的损失。
在后世,有一位商人,以2.7亿拍下圆明园的鼠首和兔首,最后拒不付款。很多人觉得他好聪明,一分钱没花,就给拍卖行添了一回堵,事实上,他付出的不仅是十多万保证金,还有一辈子都不准参加苏富比拍卖行的任何活动。
刘嘉认真回忆她在屋里看到的那些东西,认真给她想要的东西排个序,好准备钱。
最想要的当然是这个壶,它已经来了。
其次是那个棋盘和棋子。
想来想去,感觉想要的东西太多,就是不知道最后它们的价格会被抬到多高。
拍卖师一向很会调动气氛,本来不是很想要的东西,在拍卖师的技巧之下,竞拍者脑子一热,突然决定花巨高的价格买回去奇怪东西的事情不在少数。
刘嘉到处调集资金,连钟和馨那边也没有放过,钟和馨听说刘嘉要钱是打算去拍卖行洒币,连忙劝她:“拍卖行里的很多东西都溢价严重,都是吹出来的,您千万要克制。”
“嗯,我克制,我没打算把拍卖行的东西都买回来,要是没有喜欢的话,就一件也不买。”
没有喜欢的,指的是抬价抬到小心肝在颤抖,骨酥筋软举不动拍卖牌的时候。
交齐了保证金,办完各种手续,刘嘉叫来锦儿:“咱们屋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放东西?我想明天去拍卖场回来,说不定会带回好多好多东西。”
锦儿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她:“明天你想把所有的东西都买回来吗?”
“万一都喜欢呢?总得给它们找个落脚的地方。”刘嘉说完,又自己想了一回:“把杂物室收拾出来吧,房间一直空置着,从来没有用过。”
“杂物室?那很大呀,不是说要把它弄成样品厅吗?”锦儿问道。
刘嘉笑嘻嘻:“要是我把拍卖的东西都买回来了呢?”
法国经济都凉成这样了,说不定富商巨贾王公贵族都舍不得砸钱了呢?
当然,这也就是想想,刘嘉心里明白:如果世道已经差到连有钱人都舍不得在古董上砸钱,那Emma的所有产业也会陷入停滞,她也不可能如此豪横。
第二天下午,刘嘉前往拍卖会,发现卡佩夫人,还有好几位贵妇人也在场。
她们就想买那些古董裙。
听到她们的预算,刘嘉的内心一片死寂,抢不过抢不过。
她只能事先跟她们说:“你们拍下来之后,能不能允许我去看看?”
她们知道刘嘉的身份,兴高采烈地表示同意,还有人开玩笑说:“看我的裙子做出来的设计,那一定得给我优先购买权。”
一旁马上就有人说:“什么你的,还没开拍呢,我已经看好了几件裙子,你可别跟我争!”
“哦,我亲爱的朋友,到时候,就看谁能把它拍到手了。”
刘嘉默默从剑拔弩张的两位贵妇身旁悄悄走开,生怕她俩一个激动,当场决斗,把血给溅到她身上。
拍卖会准时开始,前面卖的是一些餐具,其中一套是中国瓷器,一看就是外销瓷,刘嘉连抬眼看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后面又拿出了一些造型奇特的小玩意儿,其中有一个是黄金小挂件,人物像维纳斯,但是比正常概念里的维纳斯要壮硕结实,看起来像古印度的犍陀罗风格。
拍卖师说这可能是埃及帝王的东西。
台下传来一阵嘲笑的声音,谁都知道,维纳斯是罗马神话里的爱神,跟埃及有什么关系?人家埃及有自己的爱与美的女神,叫哈托尔。
刘嘉觉得这东西似乎有点眼熟,便拍下来了,没有人跟她抢,来者都是想投资的。
假货可投不了资。
接下来是两个风格相似的胖子骑在鱼身上的吊坠,也没人愿意拍。
假货的同款,自然也是假货。
刘嘉也将它拍了下来。
一旁的人看着她像看傻子一样。
她又接连买了好几块波斯地毯,那上面的画纹繁复,很有学习的价值。
终于,她心心念念的双色棋被拿出来了。
一排绿棋子,一排褐棋子,一颗白棋子,整整齐齐摆在棋盘之上,棋盘上的花纹鲜艳动人。
刘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做好准备……
拍卖师刚报出底价“一百法郎”,瞬间,举牌的胳膊就像潮水一般,此起彼伏。
刘嘉手里的牌子刚刚举到一半,价格就已经到一千法郎了。
一千就一千,我举不起么!刘嘉义无反顾地举起牌子:“三千法郎。”
“四千法郎!”
“四千五百法郎!”
“五千法郎!”
这个价格已经逼近了刘嘉心里的底价,一副棋,不至于,不至于。
刘嘉一怒举牌:“七千。”
整个场子安静下来了,暂时没有人再举牌。
刘嘉有点后悔,早知道举个六千就差不多了,平白让拍卖行多赚了一千法郎的佣金。
穿着西装的拍卖师环顾四周,用充满诱惑地语气说:“七千法郎,还有没有人愿意出更高的价格?这副棋子,是用三种不同颜色的玛瑙手工打造,棋盘上的绘画技巧,是中国国画的巅峰技艺。这副来自古老东方文明的棋盘,很有可能是中国皇帝的业务消遣,中国的文人很喜欢下棋,并把它列为一个绅士应该会的活动……”
刘嘉听他说个没完,都着急,她好想跳起来告诉全场,这棋盘上附有鬼魂,那鬼魂又爱哭又爱闹,整天缠着人陪他下棋,还会问:“你要执绿还是执褐?”选择执绿就杀了你全家,选择执褐就把你分尸成三千六百片。
可是她不能,这样会被保安赶出去。
“七千法郎第一次。”拍卖师敲了第一下。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似乎是在与同伴商议到底要不要买下来。
察觉到人群里的声音,拍卖师手中的锤子迟迟不肯落下,他环顾四周,等待有人叫价。
但是现在价格确实太高了,等了半天,也没有人再叫价。
“七千法郎第二次。”
刘嘉觉得比较稳了,根据她多年来在直播间购物的心得,都是冲动消费,一看到想要的,当即就买了。
但凡是放在购物车里犹豫不决,想着放两天再说的,一般来说再看一天,就会觉得它不值这个价,然后把它从购物车里删掉。
第二次了还没人买,那不就是稳……
“一万法郎!”从前排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刘嘉本来已经等着棋盘归自己的满心欢喜化做泡影,哎,谁那么不讲武德啊!
她看见举牌的年轻女人身旁坐着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大概率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买家。
一万法郎的报价出来,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一个起拍价一百法郎的棋盘,到底哪里值一万法郎?
溢价严重,不值得。
拍卖师的眼睛像是挑衅又像诱惑地看着刘嘉:“一万法郎,还有人要加吗?”
“一万法郎一次。”
刘嘉本来还想再多买几样,她对这个棋盘的心理价位是一万五千法郎,于是,她又往上加了一千法郎。
每当她加一次,对方也不急不徐地往上加。
直到超过了一万五千法郎。
刘嘉又不甘心地努力了几次,对方依旧不紧不慢地往上跟,就好像他们的预算无穷无尽。
尽管刘嘉很想再报价,但是她知道自己应该收手了,这跟玩游戏抽卡一样,就算不能把五星角色抽满战力,也不能放任自己的欲望。
她摇摇头,以示退出这场角逐。
“啪!”随着拍卖师的最终落锤,那副双色棋的最终成交价是两万法郎。
之后又有一些世界各国的小游戏道具被拿上来,它们各有各的奇妙有趣之处,被人陆续拍走。
刘嘉丧了一会儿,又振奋起了精神,此时拿上来的是最后一件拍品,非常的无趣——一副国际象棋,成色非常新。
跟前面那几个随便就是九百多年前的古董一比,新得像个弟弟。
又没有人愿意拍。
眼看着这已经是最后一件拍品,刘嘉想到自己让锦儿收拾出那~~~么大一个房间,说要放今天的战利品,结果,拍回去的东西,一个巴掌就能抓住,实在说不过去啊。
刘嘉举牌,以二百五十法郎的巨款,拍下了那副国际象棋。
好歹,它大!
一手抓不下!
刘嘉在心里默默叹气,与old money斗的任务,果然艰巨,还是让美国那些有矿,在一战时大发战争财的new money与他们一决高下吧。
自己就是个no money!
她的钱还得投入公司扩大再生产,她还想把从顾宗华手里接过来的业务发扬光大,最好成《战争之王》那种水平,尽量在二战开打之前,自己也混成new money。
赚钱尚未成功,老板还需努力啊。
刘嘉没精打采地去办手续,付钱,拿货。
拍卖行的服务非常到位,工作人员笑容可掬地问刘嘉:“您是否需要我们为您送到府上?”
“不用了……”刘嘉把那几件小金饰随手揣进口袋里,再把棋盘夹在胳膊下,准备往外走。
在外面,她看见了那对把她的棋盘买走的男女,开着豪车,嗖,就走了。
临开车前,那个女人还冲她挤了挤眼睛,扔出一个飞吻。
如果刘嘉是个男人,大概会觉得那样的美人做这个动作妩媚且充满诱惑。
可惜刘嘉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一个被她被抢了心头好的女人。
此时在刘嘉眼中,那个女人面目狰狞似魔鬼。
刘嘉在路边愣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好笑,超市里排队抢鸡蛋的老太太,在面对抢走最后一盒特价蛋的竞争者时,大概也是这种心态。
开车回家,锦儿开门,她喜笑颜开地向刘嘉报告:“杂物间已经收拾出来了,就算您把庙里的十八罗汉雕像都买回来,也能放得下呢。”
刘嘉随口应了一声,夹着棋盘继续往屋里走。
锦儿好奇地向门外张望:“送货的车什么时候到?”
刘嘉靠坐在沙发上,指了指摆在桌上的一个棋盘,还有一把小金饰:“没有送货车,就这些了。”
锦儿:“……”
棋盘就算平放着,也只能铺占那间屋子的一块地砖面积,屋子里有一百多块地砖呢。
“你不是说,想要买好多大蓬蓬裙,还有……”
“看久了,那些裙子就不好看了,我不喜欢。”刘嘉打断她的话。
锦儿“哦”了一声,笑着说:“小姐品味比寻常人要高许多,当然不是什么都……”
她看见桌上的那些小金饰,突然语塞。
那些不过拇指大小的金饰片上打着人物,可是那些人物即不好看,也不可爱,像个痴肥的胖子。
同样是胖子和鱼的搭配,还是天津卫杨柳青的年画抱鱼娃娃更讨喜可爱。
锦儿不理解,她想问刘嘉,但是看小姐一副很累很烦的样子,也不敢再开口,便默默去厨房,给刘嘉冲咖啡。
刘嘉盯着那些金饰,确实眼熟。
这么难看的画风,绝对不是现代的。
从人物的衣饰来看,也绝对不是欧洲的。
确实与敦煌早期壁画风格一样,但又不是犍陀罗那种遒劲有力的风格。
敦煌……刘嘉揉按着脑袋,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像在黑暗中的一团迷雾,越想要想起来,就越是想不起来。
“别急……别急……”刘嘉深吸一口气,细细地端详着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后面是翅膀,一个长着翅膀的小胖孩,站在椅子的扶手上,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
刘嘉闭上眼睛,雕塑具体的模样渐渐隐去,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形象,只剩下了那些独特的线条与人物气质……
忽然,她睁开眼睛,想起来了,这种形象,她确实见过,但不是敦煌,而是国内几家大型的博物馆,还有新疆和甘肃的博物馆。
与这种形象在一起的,一般是丝绸之路上的通用货币。
除了大汉与大唐的货币之外,博物馆里常见的是贵霜王朝的货币。
对,这个坐在椅子上的女人,还有那对胖子骑鱼,具有贵霜王朝艺术的特征。
贵霜……阿富汗……刘嘉终于想起来这些东西是在哪里见过了,确实是在博物馆。
不过不是定展,而是阿富汗流浪的国宝。
自从□□占了阿富汗之后,先是玄奘法师曾赞颂过的巴米扬大佛被炸毁,这些珍宝自然也不能幸免,2006年开始,它们在全世界巡回展出,接待它们对于博物馆的压力其实是挺大的,所以,全世界唯有中国收留了它们三年多。
刘嘉曾有幸在2019年在南京博物院见过这批宝物,当时是首次开展,阿富汗驻华大使也亲自到场,刘嘉曾在战乱之前去过阿富汗,与大使相谈甚欢,大使欢迎她在太平之后,再去阿富汗看看。
可惜,直到她穿了,阿富汗的局势还是那样一团糟,好消息是美国人滚了,坏消息是上台的是□□。
刘嘉看着那些金饰,想起那位容貌和蔼的老人对她说起当初为了保护文物,有七个誓死守卫宝物的职员分别拿着七扇门的钥匙,然后,他们遭到了塔.利塔的严刑拷打,直到断气也没把文物交出来。
“全世界只有中国愿意接受我们的文物这么久,大概是因为只有中国人能与我们一样感同身受吧。”
是啊,无论是文物被偷被抢,或是在纷飞的战火之中连性命都不要,也要顾着文物搬迁工作,这些遭遇,除了中国,望眼世界也没哪个国家有类似经历了。
刘嘉将金饰与贵重首饰放在一起,虽然她绝对不会把它们戴出来,但这也是她与属于自己的时代少得可怜的连接了。
然后,就是二百五十法郎的高贵国际象棋。
按理说,其实并不算亏,因为拍卖行鉴定过了,棋子的材质是黑色软玉和白色象牙。
可是,那不就是一个挺贵的国际象棋么?
这场拍卖会的亮点是文物!
什么叫文物?
有文化背景故事的才叫文物,成色这么新的国际象棋,最多只有三四十年的历史吧,而且也没听说哪位法王或是法后爱下象棋,不然拍卖行肯定努力给这副国际象棋身上贴金,说是某位陛下用过的。
唉,刘嘉越看越觉得自己就是个二百五,买它干嘛?斗气嘛?
跟谁斗气?自己的钱包嘛?
她根本就不会下国际象棋,只依稀记得国际象棋的小兵只要一路拱到底,就能当皇后,也不管当时的皇后还在不在。
刘嘉随手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兵,索性把其他七个黑兵和一个黑皇后全部拿出来,整整齐齐摆在棋盘上。
又把黑王拿出来,放在九个皇后的包围圈中,她像是找到了小时候玩布娃娃的乐趣,对着十个黑色棋子自言自语叨叨:“啧啧啧,九个皇后,陛下,怎么排班啊?每天晚上这么辛苦,会不会暴毙啊?”
然后,她拿起黑王,揉搓着棋子的底部,想象自己是太医为皇帝看诊:“陛下,以微臣诊断来看,若再不注意保养,只怕陛下明天就要暴毙。”
忽然,刘嘉感到手中一松,有什么东西被她拧下来了。
我勒个去?!
不是吧,棋子难道还真长了龙根?然后被她这个太医给拧下来了?!
刺激了。
她低头一看,发现黑王棋子的底部,竟然是可以拧开的盖子,盖子就在她右手拿着,棋子是中空的,里面藏着一卷纸。
刘嘉皱起眉:“不要了吧?刚送走了英国人,可别又来一个德国人的秘密。”
展开纸卷,纸卷上画着一个岛的地图,还有一大串特别详细的计划,写着吃的、喝的,还有船藏在哪里,以及离开之后,去美国哪里落脚。
“啥玩意儿啊,不会是欧洲的郭靖勾引黄蓉逃离桃花岛的计划吧。”刘嘉将纸卷搁到一边,决定先喝点咖啡定定神。
她端着咖啡,在墙边的大地图前踱步,眼睛一会儿盯在中国东北,一会儿盯在阿富汗,一会儿盯在美国,最后又转到非洲的安哥拉,琢磨要不要去那里搞点长毛兔。
忽然,她的眼睛落在安哥拉左边大海中的一小块岛上。
她跑回桌边,拿起那张纸,仔细比对两张图上的岛屿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在安哥拉旁边的那座小岛,属于英国。
名为圣赫勒拿岛。
148. 第 148 章 以物易物
拿破仑,那可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了。
刘嘉对这名字的最初印象来自于某种很好吃的,夹着奶油的酥皮点心,然后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他个子不高,提出了著名的睡狮论。
以及,圣赫勒拿岛是他一生的终结。
人在监狱,一副棋子里藏着监狱地图。
这是什么,是《越狱》啊!
这棋子有可能是真的吗?
它是从圣赫勒拿岛拿回来的,还是法国的保皇党想送但是没来得及送出去?
两个不同的可能性,决定了这个棋子不同的价值。
如果这棋子是被拿破仑在手上盘过几年,身价比保皇党的野望可高太多了。
房子的第一位主人死的时候,拿破仑还没出生,那就不可能是他。
拿破仑死于1821年,后面的几位主人的行动轨迹都得调查。
好在那几位都是有名的人,就连那位间谍,也是有正经的公开身份的。
最终,刘嘉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那位法国勋爵的夫人是英国贵族,而这位夫人的一位亲戚的朋友,就是圣赫勒拿岛的总督,卸任之后回到英国。
从时间和行动路径看,如果是他送的,那可以说得通。
刘嘉还是不怎么敢相信,她拿到棋盘才多长时间,就已经发现了棋子内的秘密,拿破仑可是被流放了整整五年啊,没电视没游戏没小说,他不就只能拿着棋子玩么,怎么可能没发现!
反正刘嘉是不会承认正常人不会想到去拧棋子的底部,而她着实闲得无聊实在手欠。
她将棋子拿去鉴定,鉴定结果,从这副棋子的雕工以及棋盘使用的颜料判断,这副棋子确实应该是在拿破仑或是更早期时代的产物。
有了正经鉴定机构的认可,刘嘉便在沙龙上说起自己买得这副白菜价棋盘,并着重描述自己对拿破仑的同情。
拿破仑虽然兵败,但是他在法国人民心中的地位那叫一个相当的高!
1840年12月15日,拿破仑的遗体被送回巴黎的时候,是法王亲自接灵柩通过凯旋门,全巴黎九十万人冒着大雪站在那里等待。
因此,刘嘉手里的国际象棋,几乎是在瞬间成为全巴黎,乃至整个法国的关注焦点。
如果拿破仑像刘嘉一样拧开了黑王的底座,历史会不会有所不同,他会不会回到巴黎,调集兵力,再与威灵顿打一场?
他拿着棋子自娱自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
除了拿破仑之外,Emma Liu这个名字也大量出现在报纸上。
这个女人是什么样的天选之女。
听说当时全场没有一个人与她竞争,让她竟然以二百五十法郎那么便宜的价格,就买到了法国历史上最令人感到扼腕叹息的证据。
当然,除了笃信报纸的人之外,也有人表示怀疑:“Emma拿到棋子最多五小时,拿破仑被流放五年多,就算棋子是后面送上去的,也起码拿着有五个月以上,怎么可能他没找着,还有在拿破仑死后,那副棋子又经过了那么多人的手,怎么没有一个人发现,偏偏让一个外国女人发现了?”
根本就不需要刘嘉去反驳这事,已经有人替她进行分析:
有没有可能,拿破仑其实已经拧开了黑王,但是知道自己早已大势已去,便不再想离开,又不想害了朋友,所以,他将脱身的计划永远藏在棋子之中。
支持刘嘉的朋友也站出来作证,说Emma Liu有个习惯,手里不能拿东西,如果让她无所事事的时候手里拿着东西,她就会无意识的把那个东西揉搓一番,黑王到她手里,而不是在别人手里被拧掉盖子,是很正常的,毕竟有像她那样习惯的人不多。
刘嘉:“……”原来她手欠的习惯已经有那么多人知道了?
总之,围绕着那副国际象棋的真假,拿破仑到底知不知道棋子里的秘密,几乎成为当时社会上最大的八卦,所有人都在谈论,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许多人分析得头头是道,甚至在那家华文报刊上还刊登了之前那个阴阳风水先生的论点,他是这么分析的:
根据袁天罡和李淳风的说法,王者是不灭的。
拿破仑是王者,还是法国历史上有名的大英雄,所以他也是不死不灭的,他会转世。
刘嘉,就是他的转世灵童。
之所以转世成为了一个女身,是因为拿破仑认为法国历史上,唯有圣女贞德可以与他的功绩相媲美。
证据就是天意让拍卖会现场所有人都举牌,没有一个人与刘嘉竞争,而刘嘉就能找到此前那么多任主人都没有找到的机关。
“这就是冥冥之中,宇宙大意志的安排。你想知道你的前世是谁吗?请联系鲁汶特大街768号静宇阴阳风水馆柳先生,电话号码XXXXX。”
刘嘉放下报纸,问身旁的施律师:“这种情况,我能向他索取广告费吗?”
“恐怕不行。”施律师委婉地告诉她,这种行为叫做蹭热度,如果这都能被要钱,那刘嘉要付出去的广告费会更多。
好吧……刘嘉忿忿,这个死算命的,他已经蹭过自己好几波热度了,一分钱都没给过!
除了新闻之外,还有很多人上门来,开出高价,想要买下刘嘉手里的棋盘,其中不乏勋贵、博物馆、私人收藏家,以及拿破仑的忠实铁粉。
最高开到了三万法郎,刘嘉内心平静,不为所动。
就这?你们就不能大方一点?直接拿几万吨的黄金给我?
刘嘉此时还真不缺三万法郎,给几千万还是可以勉强考虑的。
接连挂掉了几个表达购买意愿的电话,这次又换门铃响,刘嘉仰靠在沙发上,感到非常暴躁:“啊!好烦啊!”
锦儿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位中年绅士,他面带微笑,手中拿着礼物盒还有一束鲜花:“请问,Emma Liu小姐住在这里吗?”
“您是?”
“我叫德萨马雷,约翰·德萨马雷。”
锦儿请他坐下,为他倒了杯茶,再进屋请刘嘉。
刘嘉对他的名字和姓氏都感到十分陌生,如果他姓波拿巴,或者姓卡佩,刘嘉还能有点概念。
虽然很不想见,但是既然这人能找上门,显然也不是什么路人。
刘嘉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去客厅见到了这位德萨马雷先生。
这不就是那天以两万法郎的巨款拍下双色棋的那个人吗!
记错了谁的脸,都不可能记错他的脸!
还有那个得意洋洋冲她挤眼睛,抛飞吻的女人!
刘嘉保持着商人的风度和礼仪,秉承来者都是客,说不定能从他身上宰一刀的心态,勉强伸出手:”下午好,德萨马雷先生。“?“您好,您可以称呼我为约翰。”
“约翰先生光临寒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您收藏的那副国际象棋,是否有意出让?”
刘嘉对国际象棋没有感情,对拿破仑的感情也是一般般,拿在手里没意思,自然是想要出的。
唯独就是不要出让给他,谁让他劫胡!谁让他抢了她的双色棋!
头可断,血可流,被劫胡的恨不能休!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是原则问题!
刘嘉皮笑肉不笑地冲他拎了拎嘴角:“约翰先生,我们真有缘份,我看中的那副中国双色棋,您喜欢。我买下的国际象棋,您也喜欢。”
这意思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
德萨马雷先生十分识趣,笑着说:“我愿意拿那副双色棋与您交换。”
两万法郎的东西,换二百五十法郎的东西,怎么看都是刘嘉血赚。
但是刘嘉却并不是这么算的。
“我们中国人,特别讲究天命,说的是如果上天给的东西不好好的拿着,就会反过来被上天所谴责,如果只是通过交换,拿到我本来就想要的东西,就属于会被上天降下神罚。”
刘嘉一脸“我对双色棋不感兴趣”的样子,德萨马雷先生倒也沉得住气,并不着急求她赶紧把国际象棋卖给他。
而是与刘嘉谈人生,谈故国,谈中国传统文化,谈自己对英法联军进中国犯下的暴行表示非常抱歉。
行,算你有眼色,他的每一句都说得刘嘉挺开心。
开心归开心,生意人,讲究的是实惠。
嘴上抹了蜜,不如给真金白银。
中间都说得锦儿给续了一回水,刘嘉的态度近乎于无赖:“其实,我不会下国际象棋,就是那天好歹也是去拍卖会走了一圈,什么都没买回来实在脸上无光,我就想着买点东西,给我那库房撑撑场面。”
德萨马雷先生一听,来了精神:“哦,我家里还有一些东西,兴许可以为您的库房增光添彩?”
刘嘉就喜欢他这样的勇气,她将德萨马雷先生带到空荡荡的库房,指着房间的四角说:
“房间太空了不好看,我想起码能把四个角落填满。”
她毫不掩饰,填满四个角落,就是她的报价。
德萨马雷先生犹豫再三,微笑着说:“我需要回去看看,有没有足够配得上这间屋子的东西。”
“好,您可以慢慢找,不着急。”刘嘉送客。
送走德萨马雷,又来了卢浮宫的馆长,刘嘉对卢浮宫藏品那是如数家珍,直接提出:要棋可以,拿蒙娜丽莎来换,断臂的维纳斯亦可,汉谟拉比法典的正品也行。
没有一件能从卢浮宫里拿出来。
馆长的权限仅限于金钱交易,而且金钱交易的数目又实在少得可怜。
再送走馆长,刘嘉就被工作包围,去小别墅两天一夜,积下来的文件有人替她看吗?没有!
如同在属于她的时代,她请了年假,但是该她的活,没一样能交得出去,重要的事还得她过目拍板,重大的推进也要等她回来才能推。
公司确实离了谁都转。
但是如果这一点被公司知道了,那公司为什么还要花钱养一个在与不在一个样的人?
锦儿也只能帮她筛选一下,分出几大类:
看看就行;已经有决定,只需要刘嘉签字;需要刘嘉做决策拍板。
刘嘉苦笑着摇摇头,现在公司是自己的,应该习惯于继续放权,抓大放小,不要再抱着打工者心态不放了。
等有机会考验一下锦儿的能力能不能做她的执行官。
钟和馨那边急需要她拍板的问题是购买铬矿,记得化学课上有说过,铬是防腐蚀的东西,属于战略资源。
原来国运昌隆的美国,也有自家不产的东西。
公司采购部的人已经找到几家铬矿,不幸的是,最大矿区在南非,是英国人的地盘,它是英国的殖民地,英国人死死的把控着战略资源的开采,外国人根本就没办法开矿。
另外印度也是铬矿产区,可它也是英国人的。
还有在俄国地盘上的铬矿,可是俄国现在忙着撕逼内斗还有□□,不能保证吃饭,谁还有力气干活。
除此之外,在非洲还有一些铬矿并不那么丰富的地方,开采和运输成本非常高。
美国人又不是傻子,如果价格比英国人的高,质量还不如他们的好,那为什么要买。
现在钟和馨就是向刘嘉请示,还要不要跟英国人争这单生意。
“赚头特别大吗?”刘嘉问道,她对金属交易没什么概念。
钟和馨回答:“采购方是顾先生之前要我特别注意的几家公司,如果可以,尽量与他们保持友好关系。”
他的话引起刘嘉的好奇:“买家是谁?值得他专门叮嘱你要维护关系?”
“洛克希德·马丁公司,还有柯蒂斯飞机和汽车公司。”
第一个公司,刘嘉知道,那份写着奇怪编号的采购合同上有写,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第二个公司很冷门,不过对于看过《中国远征军》《我的团长我的团》的刘嘉来说并不陌生。
在二战的时候,美国空军飞虎队曾来华助战,驾着飞机往返于中国与缅甸之间,高原气候恶劣,无数飞机就摔在了中国,至今在云南片马还有一处叫“铝谷”的地方还能看到很多飞机的残骸。
柯蒂斯公司就是生产飞虎队在中国战场使用的P-40战斗机的制造商。
刘嘉的直觉告诉她,顾宗华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才会跟这些公司搞关系?
“他跟寇蒂斯公司的老板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跟他们保持友好?”刘嘉佯装什么都不懂。
钟和馨回答:“宗华说,寇蒂斯先生是一个伟大的飞机设计师,他做了一架水上飞机并能安全驾驶,还有他驾驶飞机在巡洋舰甲板上起飞和降落,同时,他与贝尔,哦,就是发明电话的贝尔先生是朋友,与他建立良好关系,对于公司未来的发展很有帮助。”
“哦。”刘嘉点点头,如果她有钱,知道有一个公司老板不仅是技术大牛,跟军方和科技大佬的关系都很好,她也会希望跟他保持良好关系。
原来不是顾宗华未卜先知,只是综合了各方条件得出的结果。
但是顾宗华可能也是穿越者的想法,在刘嘉心里扎了根,等他回来,一定要想办法让他说真话。
“你们去问问阿富汗那边吧。”刘嘉对钟和馨说,“没记错的话,它1919年8月19日就从英国人手里独立了。”
钟和馨有些吃惊:“您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一个文明古国获得自由与解放的日子,自然是要好好记住的。”刘嘉大大方方接收了钟和馨崇拜的目光。
就在德萨马雷先生来拜访之前,刘嘉刚把阿富汗从波斯居鲁士大帝统治时期到1921年的所有故事看了一遍,对于英国丢了一块殖民地的日子,幸灾乐祸的她记忆深刻。
反正,只要她不说,没人知道她是现学现卖,哎嘿。
得到刘嘉的指示后,钟和馨马上回去安排人与阿富汗方面接触。
门关上了,刘嘉长长出了一口气,可算是把文件们送走了,她想出去走走,去小梅武馆看看小青菜怎么样了,她前几天拿回来的,已经长出寸许高,要是数量够多,都可以煮一锅菜秧汤了。
菜秧汤耶~
刘嘉刚站在衣帽间门口,琢磨着应该穿哪身衣服出去,耳边又“嗞嗞”的响起门铃声。
“啊,好讨厌的感觉!”
锦儿开门,进来的是德萨马雷先生,刘嘉一点都不想见到他,她就想见见她可爱的小青菜。
她以最大的职业道德,保持着礼貌的虚伪笑容:“德萨马雷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非常抱歉打扰您,我尊敬的Emma小姐,恕我冒昧地再次拜访……”
刘嘉心里说:“知道冒昧就别来啊!”
嘴上继续虚伪地客套。
直到德萨马雷先生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本影集,影集里的每张照片上都有一样文物。
“如果您喜欢,我可以拿其中任意一件,与您交换拿破仑的国际象棋。”
刘嘉信手翻动,照片上的文物可以说都是精品,几乎完好,花纹清晰,可以看出不同文明的风格:波斯、埃及、希腊、南美洲、非洲……
法国人没在大航海的时代起步,但是一点都不耽误他们到处搜刮。
刘嘉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翻动影集。
忽然,她的手停下了,影集出现了大量的佛头、经卷、丝织品。
德萨马雷见她的表情,猜测她对这些文物很感兴趣,忙说:“这些都是伯希和先生带回来的。”
“带回来的。”刘嘉冷笑一声。
敦煌文物,英国最多,法国最精,就是拜这位伯希和先生所赐,斯坦因闭着眼睛扫荡,伯希和则是认认真真真的做了调查,细细地挑出两千多卷文物,然后以500两银子从王圆篆手中买走了。
忍住忍住,把德萨马雷打死是犯法的。
刘嘉又继续往后翻,想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赫然发现一个熟悉的物件:一个金属狗头。
那是圆明园的十二生肖兽首铜像中的狗头。
“敦煌、圆明园,您家的藏品真多,这么多东西,不会也是花了二百五十法郎买回来的吧?”刘嘉忍不住阴阳怪气。
德萨马雷看出她的神色不佳,猜出她的想法,赶紧解释:“您看见的经卷和丝织品其实不是我的,是伯希和先生的,但是我与他是好友,如果您喜欢,我可以拿家里的其他东西与他交换。至于这个铜狗,是一位朋友送的。”
他又解释了许多,大意是他们法国人只是看东西好,就拿走了,至于火烧圆明园,都是英国人干的。
“那些野蛮的英国佬,根本就没办法拦住他们。”德萨马雷先生忿忿不平。
刘嘉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都不是好东西。
“中国的东西,我都要。”刘嘉的手指滑过那些照片。
刚才还一副对英国人暴行不满的德萨马雷,马上就换了一个态度:“哦,我亲爱的Emma小姐,您只能选一样。”
刘嘉毫不畏惧:“啊,是吗?那我可以拿去给英国人看看,说不定他们愿意出更多的东西换,他们有威灵顿将军,又有这副象棋,想必会很大方。”
打败拿破仑的就是英国人,要是见证他与自由失之交臂的证据也落在英国人手里,让法国人的脸往哪儿搁。
德萨马雷先生的表情也变得阴沉起来。
刘嘉悠悠叹了一口气:“只有这么一样东西落在英国人手里,您都不开心。想必您能体谅我现在的心情了。”
商人就是商人,双方都能压着最朴素的情绪,以利益最大化为考量,继续谈判。
刘嘉算是客场作战,唯一能倚仗的不过是“我拿去跟英国人换东西”。
在她强大的心理攻势之下,让德萨马雷先生认识到,他如果一开始就没来,不会有人怪他。
但是他却因为舍不得自家搜刮来的中国文物,而让法国重要的文物流落到英国佬手上,那他会成为众矢之的。
毕竟,拿破仑是法国人的英雄,以及,在这个革命思想起源的国家,有不少人认为抢圆明园是法国人的耻辱。
最终,拉拉扯扯,争争夺夺,刘嘉用这副国际象棋,换来了圆明园铜狗头、一件唐朝丝衣、还有一块经幢,以及一个石质佛头。
刘嘉专门打了一个玻璃柜,将它们收在里面,希望在送它们回国之前,可千万别坏在自己手里。
隔着透明玻璃,刘嘉想起曾经去过的圆明园遗址公园,只剩下残破的大水法,依稀还能看出曾经万园之园的风采。
悲伤的情绪像海水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拍在刘嘉的心头,无数想要表达的情绪不断涌出。
刘嘉提笔在纸上勾出图案。
麒麟、凤凰、青龙、白虎,中国四灵的形状被几笔勾勒出形。
它们的身形被模模糊糊地藏在赤红带金的火焰之后,唯有眼神十分清晰,简单几笔,便能看出眸中的痛苦、愤怒、悲伤和不甘。
还有敦煌风格的画轴,画轴上还沾着象征敦煌的金黄色沙粒,被香根鸢尾和玫瑰包围着。
这两种花,分别是法国的国花和英国的国花。
一气画完十几张,刘嘉重重吐出一口气,才觉得舒服了一点,她用力抹了抹眼睛,把自己收拾了一下,便出门去找钟和馨,她决定要多分一些精力在重工业的项目上,快了,落榜美术生今年就要下岗再就业成功,一定会有机会把文物多多的弄回来。
刘嘉走后,锦儿进来收拾房间,看见桌上的稿纸,忙收起来,心想这一定是小姐新的设计思路。
她做为刘嘉和设计师之间的沟通润滑剂,时常在设计师们为刘嘉的要求藏的时候,主动告诉设计师们,刘嘉这段时间在看什么,她真正的想法可能是什么。
所以,这次锦儿也马上把设计稿送去给设计师们看,告诉他们:这是刘嘉刚刚画的,说不定这是新品的思路。
“确实很特别。”
“很有创意,不愧是Emma。”
服装设计师组、彩妆设计师组,还有阿牙所在的外包装设计师组,围着一起琢磨,最终他们决定用火中的四灵做为灵感,设计一个系列套装。
刘嘉从来没给过他们这么清晰的指示,这是破天荒头一回。
大家决定不让她失望,个个干劲十足,摩拳擦掌地迅速投入工作中去。
149. 第 149 章 咖啡拉花
阿加莎·克里斯蒂在临回国之前,与刘嘉签了法国地区的版权代理,在刘嘉死皮赖脸的软磨硬泡之下,顺手签了一百年的中国地区版权代理。
“中国?中国人会喜欢看我的书吗?”阿加莎问道。
刘嘉对此十分自信:“只要好看,就没有中国人不爱看的!”
只签已经写出来的书不算本事,刘嘉把阿加莎后面的几本书也全都买了。
此时连阿加莎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后面一定能再写出多少本书来,她问道:“如果后面的书写得不好,也要吗?”
“要!”刘嘉斩钉截铁,生怕阿加莎跑了。
开玩笑,现在她只出了一本处女作,后面的波洛系列和马普尔小姐系列,哪本不是大卖?
见刘嘉如此诚恳,阿加莎笑着在合同上落笔:“那你可不要后悔。”
“不会不会。”刘嘉满脸笑容,心想:我才不会后悔,到时候你别来找我补差价就行。
如果说《尤利西斯》让出版社的职员们看到了一丝曙光,那么获得阿加莎的授权之后,大家的热情越发高涨,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因为刘嘉一开始对他们说,只打算做一些教辅材料,从小朋友的益智小图书到准备考大学的资料为止。
非常没有挑战性,只要闷着整理资料和约名校的老师撰稿就行,一点意思都没有。
《尤利西斯》卖得非常好,不仅法国人爱看,在书店里,经常能看到打扮入时的美国少女,压低声音,好像做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地下交易那样,问店员有没有《尤利西斯》。
阿加莎的书也在出版社员工之前传阅,这是职员们第一次看到“暴风雪山庄”模式的小说,他们一反对英文书的高傲与不屑,迫不及待的一夜看完。
他们一致认为老板签下这本书确实有眼光,同时也对老板把后面的出版版权都买下来有些担心,有些人写书的水平十分不稳定,可能出道即巅峰,然后一路下坡,不断重复自己的老套路,一本不如一本,最后消失在大众视野之中。
刘嘉完全没有听他们劝说的打算。
“Emma,听说你打算认真打理出版社的事务了?”一位朋友说,她大力向刘嘉推荐弗兰兹·卡夫卡。
“他是我的朋友,我在维也纳住的时候,曾看过他的一份没有写完的手稿,你一定会喜欢。”
她将卡夫卡写的那本手稿拿出来,刘嘉一看标题《万里长城建筑时》……呃?
文中的“我”,是一个住在中国东南部地区的人,全篇看得刘嘉一头问号,二十岁小学毕业是什么情况?五十年前长城竣工了是什么情况?民夫是从长城两端各自开始修,因此导致长城中间有缺口,且补不上了又是什么情况?
长城是用来建巴别塔的地基又是什么情况?!
刘嘉看着这篇文章时的心情,就像看到《一千零一夜》里说中国人每个月都会长出翅膀,满天飞,以及《安徒生童话》里中国皇帝的皇宫后花园可以随便普通百姓进出一样起伏不定。
这位热爱卡夫卡的女士还在向刘嘉发表了自己对这篇文章的看法,她的“深度解析”让刘嘉觉得也许可以请她做新一季新品的软文写手。
“呃,这篇没写完,而且文章结构更像散文,我比较倾向于出小说。”刘嘉婉言谢绝。
卡夫卡出名的是小说,而且出版得都很迟,刘嘉把签约的权力交给她新招来的主编,这个主编此前出过不少销量不错的书。
在《尤利西斯》还没有大卖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这本书必火。
刘嘉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如果他要拒签哪位作者,一定要先告诉她。
JK罗琳的第一本哈利波特都被拒过11次稿,刘嘉觉得如果事后知道被自己出版社拒了的哪本书,突然大爆成哈利波特那样,她肯定会气得吐血。
此时的北欧运动会已经开始,法国人民压根没指望能拿到冠军,就是一个凑热闹的气氛组。
此时花样滑冰的王者是奥地利,几乎是以碾压的姿态出现在赛场上。
不过,这次法国花滑队不仅仅是气氛组,她们的服装、音乐,包括演奏音乐的人,在几次比赛之中非常夺目。
在北欧四国,法国花滑队的表演服成为人民群众继比赛结果之外,最关心的事情,第一次华丽登场之后,观众们和媒体们都热切讨论下一场她们会穿什么。
甚至在打分上,裁判组之间为此发生严重分歧,论技巧,还是奥地利队强,但是有了各种附加项目之后,法国队看起来更加好看。
在激烈的互相说服之后,裁判组还是决定比赛打分还是应该以技巧为主,虽然法国队更好看。
对此法国选手并不在意,她们本就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的,是为了给自己更多的大型比赛经验,为1924年做准备。
能因为音乐、服装和动作编排的故事性成为一时风头无两的焦点,已经大大高于她们预期,本就是爱动爱笑希望人人都夸自己美的年纪,姑娘们和小伙子已经十分开心了。
她们在运动员宿舍里时常被人问起表演服是谁做的。
四位音乐学院的男生也被人问起穿那么少,拉琴的手指不会冻僵吗?
他们毫不吝啬地把Emma分享出去。
“不愧是巴黎,居然可以寄信订购,真是太方便了。”年轻的运动员们纷纷记下Emma’s house的地址。
比赛还没结束,奥地利的选手们就已经写信向Emma索取邮购目录。
这次他们技压群雄,可是哪个年轻姑娘不想顺便艳压群芳?
让分数远低于她们的法国人抢了风头,她们摩拳擦掌,誓要在下次大型比赛的时候扳回一局。
花滑队回来的时候,她们去找刘嘉,想与她分享她们在国外被人夸的开心经历,意外的发现Emma’s house旁的小咖啡馆在卖情人节蛋糕。
离情人节还有半个月,怎么就卖起情人节蛋糕来了?
这也太早了。
除了圣诞节这种需要做大量准备,以及万圣节这种需要时间布置的节日,大多数节庆食物和用品,也就提前一两天买。
根本就没有提前预订的概念。
刘嘉突然就开放了情人节蛋糕预订,其他甜品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么早就下手,太不讲道义了。”阿牙啧啧摇头。
“这叫什么早?早推出早赚钱。”刘嘉一向秉承趁早不趁晚的精神。
犹豫就会败北!
以前电商双11,也就提前一周开始做宣传,到双11当天0点才开始下订单。
到后来,变成提前两个月宣传,提前一个半月就可以付订金。
在咖啡馆里,两款情人节蛋糕是完全的爆款。
一个藏在树杈间的玻璃小盏里,盛着软软甜甜的提拉米苏蛋糕。
一个被收在城堡之中的晶亮红色爱心。
以前的蛋糕,就是正常的海绵蛋糕,或圆或方,用奶油裱画上我爱你之类的词句。
哪有从包装开始就如此惊艳的蛋糕?
负责制作蛋糕的伙计们甩开膀子加油干,保证每一位客人都能吃到。
但是受限于外包装制作工艺的复杂,一天也就只能供应五十客,不预约,现场排队,先到先得,每人只能买一个。
Emma’s house的至尊VIP客人可以提前预约。
伙计们为不能多做一点而感到惋惜。
事实上,这是刘嘉特别要求的,囤着所有的资源,等着二月十四日放出。
除了饥饿营销的理由之外,还有就是要营销一种:Emma的蛋糕很高贵,不是有钱就一定能买到的,要么得拿出十足的诚意,提前排队,要么身份高贵家底殷实,是至尊VIP客户。
毕竟,这可是情人节蛋糕。
想要向心爱的姑娘示好,要么有内在,要么有外在,总不能啥也没有吧。
蛋糕开卖后的第三天,刘嘉注意到一个年轻的中国男人在咖啡店里从中午坐到了晚上打烊,地上放着一个挺大的包,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之后刘嘉就去跟设计师们开会去了。
设计师们拿出了春季新款的设计稿,正是根据刘嘉那天得到文物之后随手画下的几张草图风格进行的深入加工。
他们果然长进了,除了已经深刻领悟到了色彩和款式的设计精髓,甚至在抢钱方面也越来越像刘嘉了。
除了刘嘉画出的中国四灵之外,设计师们无师自通了“十二星座”系列、“奥林匹斯十二主神”系列。
原本他们更加丧心病狂的想搞八十八个星座、所罗门七十二魔神,被刘嘉否了。
“赚钱不是这样赚的。”刘嘉严肃地看着他们。
设计师们低着头,对自己不择手段的抢钱行为进行忏悔,他们是怎么了,是被魔鬼蒙蔽了纯洁的心灵吗?竟然在想方设法让顾客一口气把八十八根口红,七十二个腮红全部买回家。
他们洗耳恭听老板的教导:
“黄道十二星座还能跟自己的生日挂勾,八十八个星座,做出来会跟顾客建立起什么样的感情联结?而且也不好看啊,那个什么显微镜座,六分仪座……都没有什么故事可以说,顾客为什么要花钱买?还有七十二魔神也不是个个知名。
还不如做四大天使长系列,还能捎上落在地狱里那位最闪亮的晨星。”
刘嘉看着他们:“各位的思路已经走上正轨,这让我十分高兴,但是希望你们在想达到目的的时候,也要想想顾客为什么会为你们最初的目的付钱。”
设计师们的头又抬起来了,咳,原来,不是嫌弃他们吃相太难看,只是嫌弃他们想得还不够完美,这样会吃不着的。
如果可以的话,刘嘉也想一口气出它千儿八百套的,让人件件都想要。
可惜欧美没有什么特别知名的作品里有超过一百个的人物,不像中国,一个卖干脆面的,凭着《水浒传》里的一百零八将,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普通卡出完一轮,被人集完了怎么办?
咱还可以出金卡、闪卡、至尊卡!
就不信骗不到你的钱!
没办法,只好少量多套系的往上叠加,免得某个系列卖得不好,拉低了整体的利润率。
设计师们根据刘嘉的指示,回去继续完成各自手头的工作。
刘嘉回到办公室,发现早已打烊的咖啡店旁的墙角里缩着一团东西。
“不会是谁扔的垃圾吧?”刘嘉让锦儿下去看看。
锦儿凑过去看了一眼,回来告诉她,那是一床厚棉被,被子里包着一个人,一个中国人,就是那个在店里坐了大半天的小伙子。
哎哟,可别是在她这里上演“尾生抱柱”的戏码,什么跟心爱的姑娘约定在这里见面,但是姑娘一直没来什么的。
“这么冷的天,别把他给冻死了。”刘嘉赶紧叫人过去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结果这位大兄弟好的很,除了人冻得有点僵之外,精神倍儿棒。
“我没事!就是等早上咖啡店开门,买情人蛋糕。”他说。
“那也太早了吧,咖啡店七点才开门呐,你对你的女朋友真好。”除了痴情,刘嘉想不出来有第二个理由可以让人在零下五六度的夜晚,在露天裹着被子过夜,就为了买一块蛋糕。
小伙子嘿嘿一笑:“我这么穷,哪有女朋友,我是帮别人排队。雇主说了,他可以给我二十法郎做为排队的费用。”
刘嘉恍然大悟,限量购买,竟然在1921年就催生出了“黄牛”这个行当。
见刘嘉不说话,小伙子有些紧张:“我也是规规矩矩排队的,你不会不让我买吧。”
“那不至于,反正也就只能买一个。”至于那个蛋糕是给女朋友吃的,还是给雇主吃的,这不重要。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刘嘉到咖啡店门口,震惊地听说五十个蛋糕都已经卖光了。
“七点开门?七点半就卖光了?”
店员纠正:“不是七点半,是七点十分就卖光了。我们来开店的时候,门口已经站了一百多个人。卖完五十个之后,他们还拼命问我们能不能再多做一点。”
排队就这么卷了起来,刘嘉无意干涉他们的恶性竞争,因为Emma的情人节蛋糕的身价因为这种疯狂的排队行为,被抬到了一个神乎其神的地步。
买到的人就算觉得蛋糕味道普普通通,也就是个蛋糕的味道,也不愿意这么说,不然岂不显得自己排了那么久的队是极度傻X行为。
以及,还有心理阴暗的人,拼命夸大蛋糕的美味,以求达到:“不能就我一个人排一夜。”
如刘嘉所料,因为平时根本买不着,所以情人节那天的预订单几乎是暴风雨般的增长。
毕竟没有吃过的人多,看到那么多人彻夜排队,那么多人说美味,难得只要预订,情人节当天保证供应,不管是不是有情人,反正,想吃蛋糕的人,都下单了。
每天一开门,蛋糕就卖完了,这让原本想来凑热闹的人也在心里有个概念:除非半夜来排,否则就别来了。
他们最多会顺便路过的时候问一问还有没有,而不会专门过来。
一过早上,排着长龙的咖啡店瞬间就泯然众店,客人稀稀拉拉,要论装逼第一流,那还是得去左岸,在芳登广场喝咖啡,那只是口渴了喝饮料,要气氛没气氛,要格调没格调。
那可不行,刘嘉不服了,不就是左岸文人多么,你们讲艺术,我们讲生意!
让充满铜臭,啊不,是右岸的金钱芳香更加浓郁!
刚好有一位证券经纪人想让刘嘉在他那里开户,像刘嘉这样的优质客户,不炒股实在太可惜了。
正常情况下,这种事情是在会客室里谈。
但是刘嘉另辟蹊径,把经纪人带去了咖啡馆谈。
两杯咖啡两个人,说的都是成本、供给、资产负债、泡沫、垄断……美式清咖里飘出的不是咖啡的热气,而是金钱的味道。
有资格被派来忽悠刘嘉开户的经纪人,是他们公司最强名嘴,他一通侃,没把见过几次经济大崩溃的刘嘉说晕,倒是把旁边的人说得动心不已,刘嘉注意到几张桌的客人都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
刘嘉借故去洗手间离开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果然那位经纪人已经被好几个人包围了,都在问他要怎么开户。
等这一拨人离开,刘嘉又安排几个人穿着端庄得体的衣服坐在窗口的位置,手里拿着财经报纸,时尚杂志……总之,就是凸显本店的格调高贵。
光是这么装,也不行,总得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让客人专程到这里来。
此时虽然咖啡是欧洲的常见饮料,但是,并没有咖啡拉花。
用牛奶泡泡在咖啡上画出花样来,是一个美国人在1988年随手干的。
让它稍稍提前那么一点点出现,也没什么了不起。
刘嘉对店里伙计提出要求的时候,伙计们一脸懵逼,他们大概理解刘嘉想要干什么,但是从未操作过,一致请求:“老板,您先做个示范。”
啊这……刘嘉也就喝过,从未自己动手。
看视频上随手那么一抖就做出来了,很是简单,不知道自己亲自下场去做,会怎么样。
伙计们把奶泡打好,递给她。
刘嘉端着奶泡壶,先画了一个最简单的爱心,很好,没翻车。
“看,就是这样,很简单的。”刘嘉将杯子推到伙计们面前。
“原来是这样。”伙计们跃跃欲试。
真要画复杂的图案,就没这么简单了,奶泡的干稀度都会影响成品的结果,伙计们也卷起来了,你画个心,我画个树叶,他画朵小花。
刘嘉在材料上又予以突破,她在咖啡里加入砂糖,然后交给一个伙计:“像打奶泡那样用力打。”最后,得到了咖啡色的泡泡。
双色泡泡的发挥空间巨大,设计师们在讨论正经事之余,被刘嘉叫出来:“休息休息脑子。”
所谓的休息,就是来设计咖啡拉花。
专业人士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除了还不太了解奶泡和咖啡泡属性的时候翻了几次车之外,设计师们的手稳、准、狠,随便那么一抖,就是风吹麦穗、小猫卖萌、圣诞树放光,美女侧脸像,以及真的想完全放空自己的设计师就写了一句话:“我的心像天空那样。”
此时无意间走进来的客人们收获意外之喜,谁能想到几十生丁的咖啡上居然还飘着这么花哨的图案。
许多人都舍不得喝,就这么慢慢地等着奶泡自己沉下去,彻底消失掉。
“哦,我的上帝,咖啡上还能画画和写字?!”
?“是的,这是我们店的招牌特色咖啡,今天是试运行阶段。”刘嘉笑容可掬。
傍晚是小情侣出来吃晚饭看电影的大好时光,在咖啡馆旁就有一家小电影院,在开场之前,有不少人成双成对的过来先坐一会儿。
今天是一位知名影星电影的首映,彭举也跟丽娜一起在店里等待开场。
此前丽娜跟刘嘉私下抱怨过,说彭举从来都不说爱她,她不知道自己跟彭举现在这算什么,算关系很好的朋友,还是算男女朋友。
刘嘉问过彭举,彭举涨红着脸说:“我爱不爱她,她不是应该很清楚吗?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让她看不出来?”
“啊?爱要说出来吗?可是我爹娘恩爱了一辈子,也从来没有互相说过我爱你呀?”
要彭举直接说出来,可能比杀了他还难,刘嘉搓搓手:“就是现在!”
在没有任何提前通知的情况下,服务生端上两杯咖啡,丽娜的那一杯上用咖啡拉花写着:“我爱你,丽娜。”
“我”被圈了起来,画了一个箭头,直指坐在对面的彭举。
服务生平静地说:“丽娜小姐,这是这位先生为您特别预订的。”
丽娜惊喜万分地捂着嘴,眼里激动地盈满水光。
彭举的脸迅速红到耳朵根,他侧过脸,看了一眼站在柜台边喜笑颜开的刘嘉,然后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塞进面前小小的咖啡杯里。
丽娜深吸一口气,看着彭举:“是真的吗?”
彭举轻轻点了点头。
“啊!我也爱你!”丽娜紧紧抓着彭举的手,彭举犹豫了一下,反过来扣住她的手。
“好浪漫。”一旁围观的小情侣们欢呼吹口哨,向他俩表示庆贺。
十分钟之内,服务生接到了第一位客人的预约:“你们的咖啡上能写下多少字母?”
150. 第 150 章 有钱人的象征是什么!……
一件事偶尔做做,会让人惊喜。
一直去做,只会让人觉得这就是标配,而且要求还会越来越高。
这是刘嘉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她的。
芳登广场附近并不缺咖啡馆,相反,比她买下的这家咖啡馆地理条件更好,装修更优的不在少数。
卖情人节限定蛋糕也好,咖啡拉花也罢,都是竞争对手可以快速复制的东西。
为了不跟脑子灵活,手脚麻利的竞争对手们内卷,刘嘉还是维持自己既定的方针——卖商业办公区域的氛围。
至于拉花,只有预定的人,以及特殊节日才会有。
但又不能完全没有,不然就违背了她琢磨咖啡拉花的初衷。
人,可以利用工具,干一些无耻的事情。
比如,刘嘉定制了许多有镂空花纹图案的塑料板,咖啡上覆满奶泡之后,在杯口架上塑料板,然后把可可粉均匀地洒在雪白的奶泡上。
想要什么图案就有什么图案,而且可以比手工拉花更加精细。
看起来比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的竞争对手们要稍微高贵一点。
对伙计们的要求也不那么高,就算是宾客满座,兵荒马乱,也不至于为了个拉花耽误出单时间。
把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刘嘉邀请了不少合作伙伴到咖啡馆里谈事情,有时候也会介绍一些朋友给另一些朋友,促进他们之间的合作。
咖啡馆里的气氛很快就被炒起来。
原本名为“香水百合”的咖啡馆,也被更名为“象牙乌木”,咖啡是乌木,牛奶是象牙,再加上它们又象征着财富,看着就吉利喜庆。
店里还爆出某不知名小工坊主,因生意不景气,于是到象牙乌木咖啡馆喝杯咖啡静一静,结果遇到了瑞士银行家,对他的产品非常感兴趣,于是投了一大笔钱给他。
以及某位退休的高级工程师家里妻子生病,急需要用钱,他在象牙乌木咖啡馆喝咖啡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公司老板,非常欣赏他的能力,然后双方一拍即合,高级工程师去老板那里上班了。
这些动人的故事在巴黎人民之间口耳相传,传得神乎其神。
至于什么羞涩男孩通过咖啡拉花表白成功,有情人终成眷属之类的就更是已经被传出了无数个版本,在最新版本里,在场的甚至还有一位神父,当场为彭举和丽娜证婚。
“这吹得有点过了啊……”那些消息,当然是刘嘉编好了放出去的故事,就是没想到人民群众的自我脑补加工能力如此之强大,大到连她都觉得“还能这样?”
这几天,刘嘉正按着阿牙的头,让他想办法在两款情人节蛋糕上再想点办法。
“蛋糕这种东西,吃来吃去也就那样,现在已经卖了好几天,不稀罕了,你得想办法往里整点活,让人有一种惊喜惊讶的感觉。”
阿牙看着那两块不过巴掌大的蛋糕:“想要惊喜惊讶?往蛋糕里塞钻戒啊。”
“想过,这不是塞不下嘛。蛋糕还那么小,它是个孩子,不要为难它了。”刘嘉两手托着下巴,坐在一旁也在认真盯着看。
一旁的大妞有个想法:“现在机械水平那么高,能让铁疙瘩自己走动起来,传递书信吗?”
“诶?你是说机器人吗?”刘嘉扬眉。
大妞眨巴着眼睛:“机器人?是机器一样的人吗?可以像人一样动吗?”
刘嘉觉得大妞的想法很好,就是太早,现在哪有机器人,这个贫困落后的年代,连个LED灯都还没有。
看着窗外缓缓驶过的车,刘嘉忽然想到她让宝马工厂做的那批玩具车。
上周接到他们的进度汇报,说已经可以在固定的轨道上跑起来了,而且速度也根据刘嘉的要求进行了很大的提高,现在已经可以达到每小时十公里,对于玩具车来说,已经非常快。
刘嘉马上打了个电话给宝马:“嗨,是我,Emma……对,我接到你们的传真了,你们做的非常好……对,我希望你们能发一批没有做成汽车的内部零件过来……是,我想把它们做成人的样子……不,不是弗兰克肯坦,是好看的人……啊,对了,还有驱动速度,把它减到第一版的速度,不要那么快……是的,我没有开玩笑。”
宝马的设计工程师们也许是世界上第一批听到“还是按第一版做”的汽车工程师。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甲方说要,那他们就得给。
核心部件很快从慕尼黑发送过来,包括固定的轨道。
刘嘉找到玩具工坊,要他们以核心驱动部件为基础,做手里可以捧着东西的小人。
初步计划是小人跟着情人节蛋糕一起卖,男女在吃完蛋糕和大餐之后,小人的手里托着求爱信,或者“愿意嫁给我吗”之类的字条,一步步走向姑娘。
如果男人想送个钻戒什么的,小人的手也可以承受得住那个重量,且小人的手掌上有一个小灯泡,协助为钻石打光。
如果想玩神秘,小人的手上还能托盒子。
总之,小人的手部承重能力在五斤,想给姑娘什么惊喜都可以,放五斤黄金也未尝不可。
为了给商业人士们提供更大的便利,让他们更乐意把这里做为初步接洽的场合,咖啡店里还提供打字机租借服务,如果有人谈到兴头上,可以随时打出一份合同。
很少有人知道刘嘉就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大家对它的印象也仅仅是在Emma’s house对面而已。
在店里工作的不少服务生是暂时没有订单的家政部员工,她们在这里可以练习怎么煮咖啡,如何快速收拾桌子,让下一位客人尽快入座。
有一天刘嘉下去溜跶的时候,看到有一个叫杨舒娥的年轻女孩子在员工休息室里抹眼泪。
刘嘉以为她出什么事了,赶紧过去询问情况。
“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杨舒娥的情况跟阿花差不多,也是被拐来欧洲的,她的性子没阿花那么烈,要不是因为一战爆发,窑子所在地区被轰炸成渣,只怕到现在都不可能跑出来。
杨舒娥抽抽噎噎地说话不清,此时进来另一位叫朱胜男的女店员,她是旅法勤工俭学生,她将刚才杨舒娥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刘嘉。
“刚才有几个人要借打字机,还要小娥替他们打字,有几个专业术语小娥从来没听说过,拼错了,他们就骂小娥,说她是文盲,连打字都能打错,就乖乖待在家里让男人养,别出来给别人添麻烦了。”
事实上,那几个人说得更难听,朱胜男怕刘嘉听着生气,就没说,刘嘉也看出她有所隐瞒,不过想来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也不想听,反正又不可能出去跟客人对线互喷。
“小娥,你可以再伤心十三分钟四十秒。”刘嘉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上正在慢慢走的秒针。
朱胜男瞪大眼睛,她不敢相信,怎么会从刘嘉嘴里说出这么残酷的话,怎么连伤心都要限时间的吗?
亏她还以为刘嘉是一个人好心善的同胞,跟那些邪恶的资本家完全不一样呢。
刘嘉给杨舒娥递过几张面巾纸:
“现在外面很忙,都是几位男店员在忙着,你的缺位是交给他们填补,据我所知,他们从来没有因为个人私事而繁忙用餐高峰时间消失十五分钟以上。
他们可以体谅你一时,不能总是体谅。我觉得,还是把需要别人体谅的机会用在更需要的地方,否则让人一次又一次的体谅,再和善的同事,也会认为女人非常情绪化,心情不好,把工作一丢就跑了,难以共事。”
杨舒娥赶紧接过纸,用力把眼睛和鼻子擦了擦:“我,我现在就出去。”
“等一下。”刘嘉把随身包里的小彩妆拿出来,给杨舒娥认认真真的画了一个眼妆:“看你眼睛都还红着,除非你想获得别人的怜爱和同情,否则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出脆弱,要是刚才那些说你的人还在,他们只会因为把你说哭了而非常得意。
当然,如果你确定他们看到你哭了,会马上给你一百法郎,那我现在就为你化一个哭泣妆,加深悲情效果,保证在场的女人看了都我见犹怜,只收你十法郎化妆费,怎么样?”
杨舒娥一下子被刘嘉逗笑了:“老板,你真是……”
“掉到钱眼里了是不是?谢谢夸奖,好了,现在别动。”刘嘉一笔一笔给她描画着眉眼。
看看时间,刘嘉自己的放风时间也结束了,她回到办公室,想到杨舒娥刚才的遭遇,同时也从许多职业女性那里听到类似的故事。
大脑分泌物决定了平均数以上的女人确实比男人要感性,很多女人明明是很生气的在跟别人吵架,但是吵着吵着,就会莫名地带着哭腔,还哗哗地流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
于是,对女性的刻板印象里就有了“情绪化”、“冲动”,进而衍生出“缺乏逻辑”、“无法完成复杂事项”,复杂事项包括开车、需要动手能力的工作,以及需要理科头脑的所有一切。
在刘嘉小时候就不止一次听说,别看男生现在成绩不好,但是未来成绩会超过女生,后劲强,天生有逻辑,理科好。
久而久之,很多女人自己都相信了,认为男人普遍理科强,女人普遍差,至于居里夫人、海蒂拉玛,是异数中的异数,女人中的异类。
看着Emma’s house里的女客人们,刘嘉认为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此时设计师们的新品套装已经设计完成,短短几天,他们已经经历了:初稿、二稿、定稿、再改改稿、最终定稿、增加细节定稿、细节优化定稿、优化细节的深化定稿、保证不改了稿、打死也不改了稿,以及再改我就不干了稿……
放眼整个巴黎,不,应该说放眼整个地球,谁见过这么大工作量的设计师。
首席设计师拖着阿牙去见刘嘉,共同奉上“没有一个美女会拒绝的完美无缺稿”,这版的名字是阿牙定的,说是讨个口彩。
刘嘉接过稿,认认真真看完,点点头:“非常好,可以开始打样了。”
工厂打样需要时间,刘嘉可等不及,她决定先拍广告。
“拍广告?”负责宣传的公关市场部一起发出疑问。
产品连个壳都没有,怎么拍广告?意念吗?
大妞询问:“是打算用皮影吗?”
刘嘉摇头:“并不是所有的广告,都要在开头就出现产品的,我估计,等广告拍完,工厂也应该差不多就把样品做好了。”
广告时间那么宝贵,怎么可能在开头就不出现产品?
大家不理解刘嘉的意图,拍摄方案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在广告行业,刘嘉想要做的广告类型是“公共关系广告”,主要宣传的是公司的理念,而不是像卖脑白金那样翻来覆去的就念那三个字。
Emma现在还真不着急卖单品,反正她手握欧洲几万有能力购买者的地址,只要她想,分分钟就可以定点给她们寄送产品单页。
刘嘉想要的是让Emma整个品牌让人感觉与众不同。
产品的功效与外观变来变去,百年间,能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凤毛麟角,但是出于对公司本身的喜爱,不管出什么奇怪的玩意儿都有人买单的事,还是挺常见的,比如苹果公司。
现在,刘嘉希望赋予Emma的企业理念,就是女性的力量,不受任何刻板规则的束缚。
此时的刘嘉要凑个拍广告的班底完全没有问题,上一次合作过的迈克尔·柯蒂兹已经成为一个正经的导演,不过这段时间找不到投资人,也没有想好的剧本,刚好刘嘉找他,说要再拍一个广告片。
迈克尔根据刘嘉的要求,叫上了灯光、音乐、编剧,还有一个比较符合刘嘉要求的女演员。
刘嘉这里叫上了大妞。
一群人就在象牙乌木咖啡馆的角落里开第一次共同创作会议。
反正也没什么要保密的东西。
刘嘉首先说了她的想法:“我想用圣女贞德的形象,做为这部广告片的核心。”
众人面面相觑,贞德?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做广告片的核心?诈尸吗?
就算她死而复活,也不会来拍广告吧。
刘嘉让大妞把她提前做好的圣女贞德的皮影拿出来给大家演示一遍。
故事从十五世纪对女性的种种限制说起,女人不可以男装,女人不可以带兵打仗,女人不可以出门工作,女人不可以私自与喜欢的男人结婚。
十六岁的圣女贞德坚信自己是受到上帝的召唤来挽救法国,而冒天下之大不韪,穿上男装,冲锋陷阵。
最终,却因为穿男装,而被扣上了女巫的罪名,在十九岁那一年,被活活烧死在卢昂的火刑柱上。
“然后,就切换到兰妮身上。”刘嘉指了指女演员,“用剪影来表现十五世纪的荒谬,用真人来表现二十世纪的进步。”
编剧点点头表示理解:“您是希望用真人与动画交替的方式来体现吗?”
“对。”
“可是……”编剧为难地看了看大妞手里的皮影,“我不知道我写出来的东西,这个影子,能不能全部表现出来。”
“刚才她已经把皮影可以做到的所有动作都表现出来了,不过,你也不用被皮影的表现形式束缚住,你先放开了写。”
刘嘉笑咪咪,心想:反正还可以再改的嘛。
编剧又问了刘嘉几个问题,确认需求。
刘嘉对于这个广告片的思路十分清晰,所以可以明确告知编剧,她希望广告片能表达出的情感。
连灯光和音乐,也没有被漏掉。
“我希望在该激昂起来的时候激昂,该温柔的时候温柔,什么时候应该打什么光,用什么音乐,你们是专业人士,相信你们会处理好的。”
第一次创作会议在和谐友好的气氛中落下帷幕。
除了皮影之外,刘嘉还找到巴黎美院的同学们,向他们请教皮影和画结合起来的可能性。
“有些动作,皮影确实不能表现的十分精细,但是靠一笔一笔的画胶片来做一个动画片的时间又太长了,所以,能不能两者相结合?”
这个梦想被同学们拒绝了,理由是皮影加真人,表现的又是两种背景,这是可以的。但是皮影加画画加真人,那就是三种表现形式,却只有两个故事,就会显得很乱。
刘嘉只有两条路:要么去掉一个表现形式,要么增加一个故事。
哎……成年人都想要怎么办……
刘嘉想了想:“那就,加一个故事吧。”
编剧刚刚领会了会议精神,刚刚回到家,铺开稿纸,煮的咖啡还在冒着热气,就接到消息:刘嘉请他去一趟。
然后,他就得知一个晴天霹雳:加一个故事。
贞德是十五世纪的人,刘嘉的意思是再加一个十八世纪的蓬皮杜夫人。
“主要想表达的是,蓬皮杜夫人明明自己很有本事,很有思想,却只能做国王的情妇,而不能做国王的大臣,永远不能真正的站在权力中心,只能以一个影子的方式控制着一切。”
“那不是挺好的吗?”编剧是个男人,他不理解,在他看来,有吃有喝,有人疼,有人宠,不用工作,还能对政事指指点点,一堆人拍马屁,多开心。
刘嘉摇头:“如果国王不宠她了呢,要是老国王死了呢?想那韦皇后和安乐公主,还有邓通……哎,算了,你也不认识,反正,没有实权,根基仅仅是一个男人的宠爱,哪能长久。”
见编剧还是不理解,刘嘉又循循善诱:“你觉得,你自己手上有一亿法郎,跟你妻子有一亿法郎,一样吗?”
“都是我家的钱,有什么不一样?”编剧不明白。
“如果你老婆不肯给你呢?”
“她为什么不肯给我?”
“因为她觉得你没有买东西的眼光,如果你想要用什么东西,她可以为你买,她给你买什么,你就用什么,她给你吃什么,你就得吃什么。如果有一天她不爱你了,跟你离婚,那一亿法郎就跟她走了。”
虽然举得这个例子有点奇怪,不过编剧总算领悟了,男人对于受制于人的感觉更加强烈,他说了一些自己的理解,刘嘉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好了,你先个大纲给我看看。”
编剧走后,锦儿进来报告,说钟和馨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钟和馨告知刘嘉,他们已经派人与阿富汗方面取得联系,确实如刘嘉所料,阿富汗有着丰富的矿藏,由于英国人前期的勘探和开采,已经有不少富集铬矿已经在开采之中。
“坏消息是,他们对我们怀有疑虑,只愿意把矿石卖给我们,不愿意把矿卖给我们。经过测算,如果收购矿石再转卖的话,利润会非常少,而且受到很多进出口方面的限制。”
刘嘉对他们的工作效率叹为观止,现在没法蹭英国人的飞机去喀布尔了,要是开车一路过去,起码得两三个星期,现在居然说已经联系上了。
“阿富汗独立之后,就派了大使进驻巴黎。”
“哦……”原来又是一个说穿了一文不值的事情,不,还是挺值的。
刘嘉问道:“能想办法让我与大使见一面吗?”
“我试试。”钟和馨礼貌告退。
大概大使确实比较闲,一约就约到了,而且表示随时可以见面。
刘嘉与钟和馨一同前往大使馆,与大使见面。
尽管钟和馨已经提前告知大使:刘嘉是公司负责人。
但是大使在说话的时候,总是对着钟和馨,并不看着刘嘉。
男人才是谈正经事的对象,这个女负责人,应该只是一个摆着看的花瓶吧。
这可苦了钟和馨,他即不能得罪大使,又得在姿态上做出转达给刘嘉的样子。
这么来来回回聊了十分钟,钟和馨实在忍不住,他笑着对大使说:
“以前,我们中国确实讲究男女不能互相传递东西,不能当面说话。但是现在时代变迁,中国已经十分开放,您可以直接与Emma小姐沟通,以免在我的传达中出现什么错漏。”
大使这才肯直接与刘嘉说话。
刘嘉跟他一通侃,从汉朝的丝绸之路,说到唐朝,再说到近代,咱中国不容易,你们阿富汗也不容易,这不才刚独立两年么……
她的话里话外暗示着:现在你们国家北边的那个大国自己一团乱,所以没空理你,等他们有空理你,把你左右那么一围,到时候那些矿石,想卖都卖不出去,还不如卖一个矿给我,你们拿着钱,该发展发展,该吃饭吃饭,难道你们还想啃矿石为生?
威逼完了,就是利诱。
刘嘉拿出在拍卖会上得到的那些小金饰,对他说:“这是我在一次拍卖会上买到的,上面都是贵霜王朝时代的珍贵文物,你看,线条多么清晰,充分说明阿富汗身处于文明十字路口的重要地位。一个国家,不能没有文化的支撑,你看美国,明明建国才两百年,他们都要拼命证明自己有文化有内涵……”
“如果我们可以达成协议,我愿意把这些金饰,做为合作的诚意,交还给贵国,一分钱也不要。”
利诱完了,还得卖惨。
“这个公司,是我丈夫留给我的,他临走之前,特别叮嘱我,一定要把公司好好的做起来,千万不要毁在我的手上,现在,要是拿不到铬矿山,这个公司就要倒闭了,唉,我不想对不起我的丈夫,到时候,也只好把贵国的这些文物卖给英国人,兴许,他们愿意出个高价,让我多几天转圜余地。”
刘嘉说着说着,适时地抽出手绢,按了按眼角,姿态放得柔弱无比。
就算大使可以无视刘嘉前面所有的话,最后那句,他也得听进去。
阿富汗刚从英国佬手里独立出来,好不容易扳回了一点面子,如果现在还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家文物跑进英国佬手里,那全国上下还不得气死。
大使咬咬牙:“我帮你跟矿业部沟通一下。”
·
·
“小姐,他们肯卖吗?”锦儿问道。
刘嘉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盯着已经有手指那么高的小青菜:
“我想不出来他们有什么不肯卖的理由。他们国家并没有什么重工业,金属加工业也仅限于最粗最粗的粗加工。
他们连开采设备都是英国人的,现在英国人一走,他们能上哪儿弄新的开采设备,俄国吗?他们缺钱,并不想把矿埋上千儿八百年的,我愿意买矿山,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锦儿,我觉得这个青菜应该可以吃了,你帮我去问问阿花,能不能让我拔三棵青菜做汤?我好想喝青菜汤啊……”
锦儿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不过三分钟,门板上便响起了锦儿的敲门节奏,刘嘉“咦”了一声:“进来。”
她头也没回,问道:“能吃吗?”
“能。”竟然是钟和馨的声音,吓得刘嘉猛然转身。
钟和馨脸上洋溢着喜气,手里扬着一张纸:“大使刚才已经得到国内回电,说您是他们的朋友,如果您想要买的话,没有问题。这里是报价,您想吃下多少矿山都可以。”
151. 第 151 章 刘嘉对金属、工业以及……
刘嘉对金属、工业以及等等一无所知。
为了不让手下人骂她外行指导内行,在阿富汗矿业部发来合约邀请后,她就从这件事里抽身出来,交给钟和馨以及真正的内行来负责。
现在在街上可以看到放飞自我的姑娘们越来越多,从个个长裙到脚踝和假装自己是裙子的灯笼裤,到穿着与男裤相似裤型,更让刘嘉感到惊讶的是竟然出现了裙摆在膝盖以上的裙子。
那个梳着波波头,戴着钟型帽的姑娘,旁若无人地走在人行道上。眉型是长长往下撇的八字眉,厚重的一圈黑灰眼影围着眼眶。
微微翘着的嘴唇上也是按时下最流行的手法画的,只有三分之二画了颜色,两边都留着一些空,这叫蜂蜇唇。这种画法刘嘉见过,清朝后妃的唇妆也是这么化的,莫名的有一种时尚是殊途同归的感慨。
她全身上下都是比当下流行时尚更前卫的叛逆范儿,就冲着那裙摆,就已经吸引了无数路人的侧目。
这种打扮是标准的兴起于咆哮的二十年代的标准flapper girl,与后世的朋克和摇滚气质相同。
发现刘嘉看着她的目光,这位叛逆女郎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可惜袜子有些朴素了。”刘嘉遗憾地耸耸肩。
叛逆女郎不服气地盯着刘嘉,她敢穿着这身出来,就敢迎接挑战,对于被老古板说太疯太野那都是习以为常,她不仅不害羞,还引以为傲。
从来没人说她朴素,但是看着刘嘉那一身衣服,镶着水钻的包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香奈尔的钟形帽恰到好处的修饰了脸型,还有腿上穿着的裤子。
不是似裙像裤的灯笼裤,也不是上半部分宽大的羊腿裤,而是与男裤气质相似,裤线锋利如刀的那种长裤。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种长裤的叛逆性一点也不输短裙。
叛逆少女绷紧嘴唇,哼了一声,从刘嘉身旁擦过。
刘嘉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原来时尚的车轮已经快速进入到这个阶段了吗?
记得刚开始女人穿裤子都是会被人当街打的,这才几年。
就好像水坝一样,没有一丝缝的时候,看起来很结实,多少水也能被拦在外面。一旦有人弄了一个小口,看似安静的力量就会一涌而上,将原本的水坝彻底击溃推翻。
根据刘嘉对二十年代欧洲时尚的了解,这种风格应该是出现在二十年代的中后期,现在才1921年,居然就已经出现了勇士。
不过刘嘉并不打算为了这些凤毛麟角的勇士而加大设计开发力度,那样只会挤占设计师和工厂的资源。
但是设计一些带有类似元素的产品还是可以的。
“我们要做紧身丝袜。”刘嘉在设计开发会上隆重宣布。
紧身丝袜不稀奇,路易十四就已经穿上了,陛下穿得还是白丝配红底高跟鞋。
所以大家都在等着刘嘉进一步的指示,她绝对不可能只是想做丝袜,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阴谋,啊,不是,是其他的奇思妙想。
果然,刘嘉对保罗说:“鞋子和袜子可以形成一个统一的整体。但是不要做成长统靴那种只能一种花纹款式。”
保罗点点头:“我明白,你是想要两双袜子配两双鞋,产生四种不同的穿搭效果。跟口红一样?”
“对!”
把事情交待下去之后,刘嘉又想起不争气的杜邦,什么时候才能做出尼龙材料的丝袜啊,人民群众都盼着呢,一定能卖得非常好。
趁现在能跟杜邦说上话,刘嘉决定抢先去打听打听,他们是不是已经计划找出可以替代天然纤维的人造面料。
就算现在没有,也可以在她这位人美心善的甲方提示下,把这件事稍微排上日程。
钟和馨正忙着准备铬矿的谈判前期工作,忽然听说刘嘉想跟杜邦公司的代表谈谈,让他约个时间。
“杜邦公司的代表在圣诞节回国之后,现在滞留未归,听说他想在美国过完春节再回来。”
刘嘉困惑地眨眨眼睛:“他是中国人?”?“不是。”
“那他过什么春节?”
“他是一个信奉普世价值,大爱无疆的人,不管哪个国家的假,他都要休假,圣诞节、中国的春节,还有英国的国王生日,他都不工作。”
刘嘉叹为观止,原来,普世价值大爱无疆是这么用的?
早知有这一种操作方法,她可以从盘古女娲的生日开始放起,相信以中国数千年的历史,365天,天天有假放不是梦!
“等等,他是怎么做到什么假都放,还没有被开除的?”刘嘉不相信美国资本家这么仁慈。
八小时工作制才争取来几年啊,还有好多公司没有真正执行。
有人敢在杜邦公司这么玩,难道这任老板是真正的慈善家,佛祖活菩萨?
钟和馨平静地回答:“因为他爸爸是议员,曾祖父是法国贵族,大革命的时候跑去了英国,然后又从英国到了美国。”
“哦……”刘嘉亮闪闪的眼神灭了,难怪,《我的议员父亲》怎么着拿分也不会低的。
再说,像他这种人,做生意也不会难的。
刘嘉以前的银行客户经理曾跟她吐槽过一个同事,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从来不参加任何会议,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说他。
他的父母亲戚都是手里有钱的主,支行的存贷款任务从来就不用担心完不成,只要行长跟他说一声,第二天保准就达标过线。
杜邦公司安排这位公子哥过来,想必也是想借他的身份打开市场。
不然普通人怎么可能进得了这些高傲的欧洲老钱的大门。
公子哥在家里跟家里亲戚吃饭跳舞,都算是给公司创造人脉,拉近关系。
刘嘉对这位公子哥更有兴趣了,希望他能早日结束假期,回到他忠实的巴黎,有这么一层身份在,只要能说服他,开发的可能性就提高了许多。
自从刘嘉决定咖啡馆的营销策略之后,生意确实如她所想的那样一步步发展,就算没生意可谈的人,在路过的时候也会进来坐坐,让金钱和成功人士的气息给自己添油打气。
生意比刚接手的时候好多了。
刘嘉也会经常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观察着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从他们的身上可以看出一个阶层的平均穿衣打扮的习惯。
她也会像福尔摩斯那样,通过一些细节来判断来人的身份,然后通过他们的一些动作和语言来进一步印证。
从祖上开始阔到现在的人,跟新兴有钱人,乍一看十分相似,但仔细看下来,有许多细节不同。
刘嘉将自己的观察结果分享给罗斯柴尔德小姐,她从未像刘嘉这样对其他阶层的人观察那么仔细,她对自己享受的一切,都觉得理所当然,被刘嘉提醒之后,才依稀有那么一点印象。
“啊,您说得没错,确实如此。”
出于好奇,罗斯柴尔德小姐又邀请了刘嘉参加她朋友举办的一个沙龙,一如即往的,男士们凑一堆在那边说金融和军政大事,仿佛欧洲的摄政王扎堆。
与普通人吹牛相比,他们是真的有实力。
女士们坐在另一边,她们从罗斯柴尔德小姐那里听说了刘嘉会看人,便让她从男士们的衣着打扮上猜测他们的性格和品味。
“哦不,我可不能乱说,说错了多丢脸。”刘嘉用手背捂着嘴轻笑。
女士们哪能放过她,叽叽喳喳要她赶紧说。
刘嘉首先看了一位灰蓝色西装的男士:“他可能是一位公司的管理者,但是那个公司应该不是他的。”
有认识他的女士万分惊讶:“你怎么知道的?他确实是我父亲公司的高级经理,今天是带他过来有些事要谈。”
其他女士们也纷纷向刘嘉询问,她是怎么看出来这位先生的身份的,以她们的眼光来看,他的打扮没有任何问题。
西装面料非常挺括,从色泽与反光来看,绝对不是便宜的料子,而是非常贵的好毛料。款式也是时下最流行的,衣服也很贴身,不是成衣,而是定制。
刘嘉到底是怎么就看出来他不是拥有公司的人呢?
刘嘉笑着说:“因为他太正经啦。从发型到鞋子,都非常认真地做了挑选和搭配,虽然没有翻在外面的LOGO,但是很明显,从上衣领品的花眼,到敞开的袖口,还有袖侧上绣着的那一小排花纹,都积极努力地表示着想要向慵懒的老钱靠拢,可是,他把这一套都准备地太完美了,真正的老钱,不会刻意做到处处达到媒体所说的老钱标准。”
一个高级经理,在别人眼中,已经是十分有钱了,但是今晚沙龙里的客人,都是远高于他身份阶层之上的人,他生怕自己出错,小心翼翼地按照高级西装定制裁缝的建议,为自己配齐了一整套行头。
跟身旁衣着随意,以舒服为准的几位公子哥一比,显得是那样的谨小慎微,战战兢兢。
接着刘嘉又说了几个人的,顺便还吐槽了一位的裁缝不好:“胸襟部分被做成了平面剪裁,真可惜了他的好身材。”
好像接受到有人夸他,坐在壁炉旁的褐发小哥向女士们这里投来一眼。
“哎呀,他看过来了,我们还是不要讨论他们了吧?”背后说人被抓包什么的就不太好了。
女士们毫不在乎:“哼,他们还不是在说我们。”
“啊是吗?刚才我听见他们说的是德国的赔款还没有交,俄国和波兰什么时候能停火,还有英国人又要丢掉一块海外殖民地。”
事实上,谈军事政治的那一波已经声音高起来很久了,他们正企图互相让对方改变想法并接受自己。现在,这几个人,主要是法国人和英国人,已经化身精神波兰人和精神俄国人,仿佛要捍卫理想而跟对方决斗。
另一波懒洋洋的男人们,确实在讨论女士们,谁最漂亮,谁最有钱,谁看起来最骄傲,顺便还打了个赌,看他们之中谁能把最骄傲地给拿下。
他们一致认为金发的罗斯柴尔德小姐最骄傲,只有那位褐色头发的年轻人觉得刘嘉才是最骄傲的:“她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在点头,表示同意。如果有不同意的,她还会继续说,直到对方同意为止。”
刘嘉说了半天,觉得十分口渴,便起身去拿饮料,在饮料台旁,她又看到了褐发年轻人,他一开口,年龄似乎又往下降了几岁:“你们刚才在说我什么?”
此时否认就太假了,刘嘉扬起唇角:“嗯,在说你的身材好。”
年轻人的脸上露出羞涩的微笑:“谢谢。”
刘嘉觉得他的气质确实不错,虽然五官还有些稚嫩,不过整体已经有了成熟的感觉,他的声音已经是年轻男性的声音,但又比二十五岁以上的男人听起来要清脆一些,刘嘉一时也拿不准他到底多大。
不过肯定不会超过二十,因为一个熟悉社交场合的成年男人,绝对会主动向女士介绍自己,而不是傻乎乎地站在这里。
刘嘉不在乎在社交场合应该是谁先自我介绍,反正在这个沙龙里出现的人,都足够有资格成为Emma的客户,她大大方方伸出手:
“我叫Emma,你呢?”
听见刘嘉这么一说,年轻人微微一愣,继而脸上浮现出懊恼的表情,这个表情转瞬即逝,他握住刘嘉的手:“我叫迪奥,克里斯汀·迪奥。”
现在轮到刘嘉惊讶了,她很喜欢Christian Dior的香水,不过也仅限于喜欢香水,没有深入研究过他的生平,在她的印象中,迪奥应该是在二战之后才出生的,没想到现在就这么大了。
“您的气质看起来与众不同,看起来很有艺术家的感觉。”刘嘉想试探出他现在到底在干嘛,她十分确定,在芳登广场没有看见Christian Dior或者CD的大招牌。
迪奥回答:“我还在读书,巴黎科学政治学院,事实上,我确实更喜欢画画,但是我家里人希望我能继承父亲的事业,或者当一个外交官。”
这个年轻的男孩子,即不喜欢听成熟大人们像斗鸡似的互相攻讦对方的政治观点,也不喜欢听浮浪子弟讨论女人的身材和艳史,同样也不喜欢听女士们聊家长里短。
他告诉刘嘉,自己是被导师带过来的,他的导师曾在国会里工作,后来到大学,导师认为他十分敏锐,将来是从政的好料子。
“可是,我真的不喜欢啊。”迪奥眼神里满是无奈。
“如果你觉得你的才华在设计和美术上,那就大胆去做,起码先试试。美术和设计特别讲究灵感,你觉得你行的时候,就一定得上,否则灵感也会自己跑掉的,那多可惜。”
刘嘉十分支持他的想法,毕竟他可是能跟香奈尔一较高下的风流人物。
如果迪奥从政,想来成就绝不会超过戴高乐,看这纤细的小模样,多半也不太可能会跟着戴高乐流亡英国,而他一旦进了维希政府,那世间就不会有“Christian Dior”,最风光的结局也不过是辱法段子里又多了一个可以说道说道的段子。
刘嘉知道他最后一定会走上跟香奈尔抢班夺权的道路,不过,现在他还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迷茫少年,需要有人站在他这边帮他说话,这样他会觉得好过一点。
迪奥毫不掩饰他对古典款式服装的喜爱,他就喜欢细腰、大胸、柔美贴身的曲线,还有被大帽子遮住半只眼的妩媚风情。
对于现在流行的款式和最时下最受追捧的身材,他都不喜欢,他问刘嘉为什么现在大家都那么统一,走在路上,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九个戴着钟形帽,剩下一个是没帽子。
“可是在十九世纪,也是人人都打扮成你喜欢的那种模样啊。时尚不是一座孤岛,而是时代的回应,女士们的服装不是平白无故突然变成这样的,你是学政治的,应该可以明白这是为什么。”刘嘉笑着说。
道理都懂,不过从迪奥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就是不服,他就是喜欢自己追寻的古典风格。
“时尚是一个轮回,等你长大,拥有给时尚指路的权利时,说不定人们的审美又转回你喜欢的方向了呢?”
迪奥没精打采地点点头:“谢谢你的安慰。”
这……真不是安慰啊,你以后真的引领了这个风向,还把重回巴黎的香奈尔都给压下去了。
不过现在也没法跟他说,就当是一个无效的安慰好了。
刘嘉又回到女士们的中间,她们冲她挤挤眼睛:“原来你喜欢小的。”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刘嘉否认三连,“他今年才十六岁,我不会对小孩子下手的。”
香奈尔出头是靠当情人,她的八卦料早就已经无聊到没人乐意去扒了,刘嘉不一样,神奇般的崛起,似乎跟很多男人都有往来,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与他们之间有什么香艳暧昧的关系。
她们可以相信刘嘉是中国的公主,所以不需要靠依傍男人来发家致富。
但是她们不相信可以做出那么多漂亮衣服首饰和化妆品的女人,是一个心如止水,对爱情完全没有兴趣。
之前,曾经有传闻,说刘嘉身边有两个来自中国的勤工俭学生,当众承认喜欢她,劳工局的人到场都无法阻止他们为她疯狂加班的竞争行为。
一位女士眼中兴奋地闪着八卦的光芒:“你身边的那两个中国留学生,不就是一个十六岁,一个十八岁?而且,我听说,十八岁的那个刚过十八岁生日,就找了一个上过报纸的女警察做女朋友?”
八卦还真不能细究。
被她这么一说,好像刘嘉就是一个大变态:专找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过十七,立马就抛弃。
彭举年满十八就被抛弃了。
郑不艾今年十七岁,所以刘嘉这就找上了刚十六岁的迪奥,不然她一个女士,怎么会主动向男士介绍自己。
好像就是要让迪奥先进来等接班,等郑不艾一满十八,就把郑不艾也踢了。
只要努力分析,就没有对不上的。
刘嘉扶额,这要传到后世,香奈尔是靠睡情人起家的小三,她刘嘉则是专门把黑手伸向十六岁少年的变态……还不如睡情人呢,好歹将来还会有人替她呐喊一声:“讨论古人不要脱离她所在的时代!”
变态可真就没得洗了。
不仅变态,还特别渣,简直就是黑山姥姥。
刘嘉听她们越说越离谱,赶紧打断:“我真对小孩子没兴趣,我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中国男人。”
“哦……”女士们又在琢磨刘嘉身边有哪些成熟稳重的中国男人出没。
然后,她们得出结论,刘嘉喜欢她的外包装设计师——阿牙。
听说阿牙也对她情深意重,对于她请来的人才,还会专门在走廊上拉个横幅表示欢迎。
按中国的说法,这好像叫“贤内助”。
刘嘉连反驳的心情都没有了,她有理由相信,这些女人就是闲极无聊,所以才会盯着她一个人研究。
“提到阿牙,他最近牵头设计了一整个系列。”刘嘉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到另一个女士们喜欢的方面。
主色调是金色与红色,刘嘉说,这在中国是一种非常喜庆的颜色。
但是在场的女士们听了配色方案之后,却面面相觑,她们有上流社会的优雅,不便直接说这么设计不行。
罗斯柴尔德小姐轻柔地告诉刘嘉:“我们一般不用这么鲜艳明亮的颜色,这是美国人喜欢的风格,太浓烈了。”
她说得很委婉,刘嘉秒懂,意思就是老钱阶层嫌弃红色与金色搭配太俗。
还好,美国人喜欢,就不算彻底白做。
第二天,阿牙叼着面包哼着歌,拎着小包来上班,忽然,就看见刘嘉笑咪咪地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
面包“啪”的掉在地上。
刘嘉体贴地替他捡起来:“哎,不用这么激动嘛。其实,也就是一点点小事,不需要改太多,只要换个颜色就行。”
“真的?”
“真的。”
“你保证?”
“我保证。”
“立字据!”?“我警告你,别恃宠而骄太过份啊!”
直到阿牙确定,刘嘉只是想把金红搭配,改成金紫搭配,杏色与银色搭配之类,真的只是改颜色。
他坐在椅子上,得意地靠在后背上:“哦,原来真就这样?”
“怎么?嫌大材小用不过瘾?我刚好还有一个新的想法。”刘嘉作势拿出纸笔。
阿牙赶紧起身连连作揖求饶:“别,我错了!快过年了,饶了我吧。有什么事,过完年再说好不好?”
刘嘉看着他桌上的盆栽上挂着的小小福字,是啊,快过年了,该结的账应该结掉,该回来的人也该回来了。
【请收藏【魔蝎小说】moxiexs.com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