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天无二主还是社会公器,以及孔家僭越，都让文人们惊叹不已。
他们惊叹于太子&30340;智慧，鄙夷孔家人&30340;愚蠢,感慨孔圣人居然有如此愚蠢之后人。
虽然他们老早就知道孔家有许多后人既蠢又毒。
“只要皇上还尊孔,衍圣公其实不重要。”
“以前那奉祀君就挺好。孔家后人就老老实实给祖宗上香,少做事少犯蠢。”
“我早就想说了,孔子是天下共师，但这和孔家人有什么关系？都隔这么多代了。”
“别说隔那么多代,那继承孔子学问&30340;圣人们，也没有一个姓孔啊。”
“啧，说起儒家仅次于孔子&30340;圣人，原本位列孔子之后&30340;是颜子、卜子。发明章句，始自卜子。后来者居然跳到了他前面，这是哪门子&30340;尊古？”
“最可笑&30340;难道不是前明嘉靖时一个区区进士张九功,写了个什么狗屁不通&30340;《禆补名教疏》，谩骂荀子,把荀子移出孔庙,滑天下之大稽。他是什么玩意儿！居然敢评价圣人！”
“咳咳，这个小声点。唉，若不是荀子,暴秦时,儒家就不复存在了。汉唐时&30340;经世儒家,多是传承荀子学派。只到了元朝至顺元年，孟子才被加封为亚圣，仅次于孔子。明代宗时,降原本&30340;亚圣颜子为复圣。之前荀子地位一直比孟子高,唉。”
“元朝啊……哼,那明代宗以朱子代荀子，不就是前明皇帝被一群文人吹捧，说朱家皇帝是朱熹之后，要给自家祖宗脸上贴金吗！”
“慎言！朱子确实也是圣人。”
汉臣们面面相觑，然后各自埋头工作，不敢再说。
胤祉正好被胤礽派去给文臣们打下手，好弥补他逼死大臣&30340;名声。他眼睛滴溜溜转，把汉臣们&30340;言论都记了下来，跑回去和胤礽分享。
胤礽一边批改折子一边做表格一边回答：“那么你读了那么多史书，能说出为何宋之后尊孟贬荀&30340;原因吗？元朝时为何再次推崇孟子，明朝又为何把荀子移出孔庙？”
胤祉靠着胤礽，一边骚扰胤礽批改折子，一边道：“荀子行王霸之道，遵循庄子内圣外王。孔子师于老子，也有内圣外王思想。荀子又言‘有法无天’，‘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而宋没有外王&30340;条件，只能重新寻找立国&30340;理论……”
胤祉侃侃而谈。
胤礽放下笔，慈祥地看着自家弟弟。
至少在对经史子集书籍&30340;理解上，他这个三弟弟绝对不会输给当世任何大儒。
胤祉说到了点子上。
荀子和孟子都认为人人都可为圣，只是前者认为需要法理约束，后者认为更重道德修养。
荀子&30340;徒弟走了极端，就成了法家，忽视内在休养，只看严苛法律；尊崇孟子&30340;人走了极端，一味要求内在休养，忽视人&30340;自律力其实没那么强。
其实荀子孟子&30340;理论加在一起，才是完整&30340;儒家。即，人既要内修道德，也要被外在&30340;法令约束。
只是这就和后世网上吵架一样，越极端&30340;言论越能吸粉造就粉圈，支持荀子就不能支持孟子，支持孟子就不能支持荀子，二极管现象，史书中就有了。
胤礽等胤祉说完之后，拍着胤祉&30340;肩膀道：“要多读史。我们&30340;历史太长太长，后人遇到&30340;大部分问题，几乎都能在史书中找到前车之鉴。”
胤祉点头：“可惜他们都不肯听我说话，只有太子哥哥夸我说得对。”
胤祉有些委屈。大家都把经史子集倒背如流，凭什么我就不配和你们一起聊？
胤礽想了想，正好有件东西要拿出来：“他们不和你聊，那你就披个伪装和他们聊吧。给你看个东西。”
胤祉趴在胤礽肩膀上：“什么什么？”
胤礽笑道：“学术月刊和报纸。”
胤祉看着胤礽跟变戏法似&30340;从桌子底下抽出来&30340;两样东西，不断伸手去扒拉。
胤礽把胤祉从身后拉到身前：“好好坐着看，别顽皮。”
胤祉坐直身体，翻开胤礽所说&30340;学术月刊和报纸。
学术月刊和报纸&30340;事，胤礽早就在张罗了。
虽现在有了活字和雕版印刷，但因识字&30340;人不多，排版很麻烦，所以要在短时间内刊印大量书稿非常困难。
学术月刊是集合北京大学辩论时&30340;文章，定价稍贵一点，学子们也能买得起；报纸就必须亏本大甩卖，几个铜子就能买，争取能识字&30340;人都能买得起。
胤礽原本是这样想&30340;，实施&30340;时候，他愕然发现，报纸&30340;成本居然比学术月刊高许多。
他原本定&30340;是日报。但就算他每日都能搜索到新鲜&30340;事，可每日找人排版印刷，成本高不说，还非常容易出现错漏。
后来胤礽将其改成周报，但因报纸寻求量太大，仍旧只能停留于理论阶段。
转机在于印刷机&30340;改良。
虽然活字印刷是华夏北宋发明，但之后技术就一直停滞不前。在1439年，即明英宗朱祁镇时期，德国人谷腾堡发明了印刷机。
印刷机虽然基础理念仍旧是活字印刷，但谷腾堡改良了纸张、油墨、活字等，拿出了一套高效&30340;印刷程序，让印刷术进入机械时代。
胤礽出访时，带回了几台最先进&30340;印刷机，让大清&30340;工匠们集思广益，做出汉字印刷机。
结果折腾了这么久，汉字印刷机终于被造了出来，却不是那些工匠们&30340;功劳，而是一位叫李彤&30340;女子。
李彤，姓富察，太子妃候选人之一，现在快被康熙剔除出太子妃候选人了，因为她在贵族女眷中风评极差。
李彤幼时还好，现在长大了之后，日日就捧着些男人看&30340;书籍冥思苦读，和工匠们混做一块，还与传教士们结交。
虽现在大清贵族女子风气开放了一些，李彤也是世人眼中&30340;离经叛道。
更令人鄙夷&30340;是，她居然喜欢做手工活，支持胤祉&30340;观星论，琴棋书画全部平平无奇，画图只喜欢描绘工具图和星图。
据说李彤每日出门，都会被贵族女哂笑。她后来渐渐伪装了才敢出门，以往闺中好友全部与她疏远。
家中人因为有康熙夸奖过她&30340;贡献，还是对她&30340;行为较为支持。只是李彤&30340;母亲也在外叹息，待李彤订婚之后，定会让她洗心革面，学学怎么当贤妻良母。
有康熙&30340;旨意，李彤在奴仆&30340;陪同下，能戴着帷帽自由出入科学院，胤祉和她很熟。
胤礽刻意回避太子妃&30340;事。他对李彤&30340;了解，全是胤祉一张小嘴叭叭叭说&30340;。
胤祉挺佩服李彤，因为李彤比他聪明。
胤祉也挺可怜李彤，据说李彤现在总是郁郁寡欢，越来越沉默寡言。
胤祉摇头晃脑：“汗阿玛也真是，为何非得让一女子修习科学？她真凄惨。”
胤礽揉着胤祉&30340;脑袋：“那你能从大清人中找出一个能取代她，和大清科学院中&30340;外国人们分庭抗争&30340;天才吗？”
胤祉语塞。
确实找不到。正因为找不到，康熙才给李彤下旨啊。
整个大清科学院，目前竟无一大清男子能跟上那群外国人&30340;思路，康熙面上无光啊。
胤祉叹气：“可再这样下去，她会被逼死吧？”
胤礽沉默。
他想起了一个人。乾隆时期女科学家，王贞仪。
胤礽是文科生，对科学家了解不多。但他中学时候，一颗小行星以“王贞仪”之名命名，父母对王贞仪大加赞扬，他顺带也了解了王贞仪&30340;事。
王贞仪是数学家、天文学家、医学家，并精通物理。因喜好不符合那时妇德标准，她&30340;婚事很坎坷，二十五岁时才与一位思想开通&30340;秀才成婚。
可惜，开明&30340;父母、开明&30340;丈夫，并不能减轻这位“离经叛道”&30340;女子所承受&30340;压力和痛苦。再加上她为了观测天文所受&30340;劳累，仅仅二十九岁，王贞仪就积郁成疾，积劳成疾，与世长辞。
王贞仪临死前，嘱咐丈夫烧掉她&30340;研究手稿。一位科学家在临死前要求丈夫焚烧她&30340;研究手稿，可想她当时&30340;心境。
还好她&30340;丈夫留下了部分手稿，用尽后半生&30340;时光，将其手稿刊印出版，才让后世人窥见这位伟大&30340;女科学家&30340;吉光片羽。
李彤，难道是康熙朝&30340;王贞仪？
当看到李彤在如此绝境下，发明出汉字印刷机时，胤礽心头有些松动。
他一直排斥甚至厌恶太子妃&30340;存在。
这排斥和厌恶不是因为太子妃，而是因为自己。
太子妃顶多专宠三年，生不出儿子就会有侧妃，胤礽敢反对，康熙就会让太子妃“病逝”；
胤礽大部分感情精力都用于维持父亲兄弟&30340;关系上，太子妃必须和他一样，私人感情都得为胤礽&30340;父子情兄弟情让路，否则康熙也会让太子妃“病逝”；
胤礽忙着事业，忙着把大清这架破旧腐朽马车修修补补，根本没有精力去照顾和疼爱太子妃……
或许在这个时代，胤礽不重女色、不打骂太子妃、尊重太子妃，就已经是一个非常不错&30340;“太子丈夫”。
可胤礽&30340;人格来自于现代。他无法接受这样&30340;自己。
更悲惨&30340;是，他再无法接受这样&30340;婚姻，也必须成亲。
就算他不干事业装疯卖傻，康熙也都会给他塞太子妃。
说不定，还会多塞几个女子伺候他。
现在胤礽思考，或许太子妃这个位置，对李彤来说并不差。
当上太子妃，李彤就能光明正大从事科学研究，有康熙和自己&30340;支持，其他人都不敢再指责她，她就不会被这个世道逼死。
而李彤醉心科学，不会把身心都系在丈夫身上，也就不会被自己伤害。
他和李彤各忙各&30340;，挺好。
胤礽初步做了决定之后，一边让人筹备皇家出版社&30340;事，一边找机会接触李彤。
他想以太子和合作人&30340;身份和李彤不带感情&30340;商量。
如果李彤愿意成为他&30340;太子妃，三年之约依旧，他会让李彤以太子妃&30340;名义接管部分大清科学院&30340;事。
如果李彤不愿意，他建议李彤先出家为道士，把催婚这段最痛苦&30340;时间避开，而后可以选择大清科学院&30340;科学家，以及之后可能会进入科学院&30340;大清男性科学家结婚。
无论李彤是什么选择，他都会保护好这位康熙朝&30340;“王贞仪”。
当李彤被胤祉拐到书房，见到大清太子，听到大清太子和自己商量&30340;事后，这位古代女子没脸红，而是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差点吓死。
太子殿下&30340;性格也颇奇葩了些吧！这些事是他们两人能私下商量&30340;吗！
胤礽面无表情地曲起手指敲击了几下桌面，让李彤回神：“你思考完毕，将结论告诉三弟。无论如何，科学院仅你一位大清人，你必须继续钻研科学，为大清争夺荣耀。孤不能允许大清科学院中只有夷人。”
胤礽冷酷霸道&30340;命令，不仅没让李彤感到害怕和委屈，反倒是让她感到心口一松。
她真心热爱科学，可是所有人都在抨击她、谩骂她。即使皇上下旨褒奖她，父母都支持她，自己和父母遭遇&30340;闲言蜚语仍旧让她入万蚁噬心般痛苦。
沉浸在科学中&30340;时候，她能暂时忘记这些痛苦；当从科学中抬起头回到现实时，冰冷和残酷&30340;氛围让她更加窒息。
现在太子告诉她，她是大清科学&30340;标杆和希望，她必须在科学这条路上走下去，引领更多&30340;人加入研究科学&30340;行列。
“孤话就说到这，你可以回去了。”胤礽摆摆手，让胤祉带李彤离开。
李彤走到门口，犹豫地回望了胤礽一下。
胤礽却低下头看书，没有继续看她。
李彤深呼吸了一下，转身提着裙角，小跑到胤礽面前，跪下磕头，咬牙道：“丈夫之志才子胸，谁言女儿不英雄！足行万里书万卷，尝拟雄心胜丈夫！”
胤礽放下书本，看向这位瘦削&30340;少女。
李彤又磕了几个头：“民女愿为大清执掌科学院！在科学一域开疆扩土！扬我大清国威！”
胤祉瞠目结舌。
等等，科学院不是我&30340;地盘吗？彤姐你执掌科学院，我干什么？我……
好吧，我&30340;确听不太懂那些人说什么，但是我会努力学啊！我已经很努力了！
胤礽冰冷道：“一旦走上这条路，你便没有寻常女子&30340;幸福可言了。”
李彤坚定道：“民女一直坚信，不是相夫教子，家长里短，才是女子&30340;幸福。”
胤祉再次瞠目结舌。
你还真敢说啊！你面前是大清皇太子！而你要执掌大清科学院，就要成为太子妃，我太子哥哥将是你&30340;丈夫！
你居然说不是相夫教子家长里短才是女子幸福，你要效仿吕后武后吗！
胤礽微微点头：“你有这个觉悟，孤便助你一把。你回去后，管家&30340;学问也要多读，孤今后会定时给你送来需要学习&30340;书本。还有，你身子骨太弱了，需要好好养着，孤会给你送来食谱和每日锻炼课程……”
胤礽叮嘱哥哥弟弟叮嘱惯了，絮絮叨叨叮嘱了李彤一番，然后自知说太多，干咳一声道：“你好好学习和养身体，其余&30340;事，孤会解决。”
李彤这才磕头退下，俨然已经进入胤礽&30340;臣子角色。
胤祉挠了挠脑袋，总觉得这种情况很不对劲。
啊，算了，我只是个弟弟。太子哥哥&30340;婚事，有汗阿玛操心。
呃，不过我以后是不是该叫彤姐为嫂子了啊？
可恶啊！我也想执掌大清科学院！数学课我勉强能跟上，但是物理和化学好难啊！
回宫之后，胤祉不断骚扰给康熙写信&30340;胤礽，想要讨回大清科学院。
胤礽头也不抬道：“你暂时还脱不开手。她负责学术，你负责行政，正好分工合作。她是大清学术带头人，起教导和领头&30340;作用。”
胤祉脑袋灵光一闪：“就像孔子之于文臣吗！”
胤礽毛笔一顿：“她能不能成为那样&30340;人，还不知道。”
若要成为孔子之于文臣，李彤就要成为牛顿、达芬奇、爱因斯坦。努力已经不值一提，更重要&30340;是天赋。
胤祉叹气：“好吧好吧，我会帮太子哥哥看好嫂子。可是太子哥哥，你平时这么温柔，为何要对嫂子冷冰冰呢？你只要笑一笑，再矜持&30340;女子都会为你着迷。”
胤礽放下毛笔，捏住胤祉&30340;腮帮子：“谁教你&30340;这些话？你还这么小，知道什么男女之情，哼？我看你是功课不够多！明明你之前几何算术学得那么好，现在居然跟不上科学院&30340;课了？”
胤祉支支吾吾，很是心虚。
算术和几何，哪有看星星有趣？他现在去了科学院就是去折腾天文望远镜，根本不想学习。
“玩心重一点没关系，反正老五和你年龄差距也不大，到时候让老五管科学院，你去翰林院编书把，这个好玩，不累。”胤礽微笑道。
胤祉赶紧求饶：“不要啊！我才不要和那些满口之乎者也&30340;酸儒一起编书！就算要一起编书，我也要找强儒！哥哥我错了，我一定好好学习，再不偷懒。”
“看你表现。”胤礽冷哼道，“科学院&30340;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我看你每日闲得慌，给你多加些担子，出版社&30340;事你去管……哎哟！”
胤祉猛地扑上去，差点把胤礽&30340;腰给撞散：“哥哥，你最好啦！我一定会努力！”
学术月刊和报纸&30340;事，一定能引发更多大臣&30340;愤怒！他这次一定会超越大哥，成为大臣心目中第一害怕&30340;亲王！
如果胤礽知道胤祉心里在想什么，估计就不会让他接管出版社了。
胤礽确实没想把科学院给胤祉。
胤祉更擅长文学，出版社才是胤祉&30340;天下。
至于科学院，交给李彤确实最为合适。
待李彤年纪稍大，精力不济了，十六弟应该出生了。
十六弟胤禄精通数学，数学又是自然科学&30340;基础，他一定能和科学院中&30340;科学家们和睦相处。
胤祉叉着腰，监督工人们用最新式&30340;印刷机加班加点印报纸&30340;时候，康熙正在发脾气。
他本来是来看乐子，结果孔家触目惊心&30340;罪证，让他笑不出来了。
墙倒众人推。当曲阜人知道孔家大势已去之后，就和疯了似&30340;，恨不得冲进孔府，把孔家人都杀了吃肉。
康熙清算曲阜田地，发现曲阜普通民众要么外逃，要么沦为奴仆。这大大&30340;一个曲阜县，街上走&30340;快只剩下姓孔&30340;人了。
怪不得他上次来曲阜，见曲阜井井有条，十分兴盛，因为他见到&30340;全是孔家人和孔家&30340;产业啊。
可孔家人是不交税&30340;。但孔家又要税收供养。所以仅存&30340;非孔家人，被压榨得更加厉害。家破人亡还不准跑，外逃&30340;被抓住都会处以私刑。
朕就供奉了这么一群玩意儿？！
康熙气得胸口疼。
他把孔家&30340;罪证给那群读书人们看，问他们要如何处置。
结果对孔家&30340;处置还没开始商量，衍圣公府邸门口已经死了好几个儒生。
这些儒生，全是信任并尊崇衍圣公&30340;人。
不是所有儒生都清醒，知道衍圣公一家是个什么玩意儿，把衍圣公和孔家分开来看。
这时候消息传递很难，大家在信息茧房中，许多读书人是真&30340;以为衍圣公是文人楷模。
即使当年投清，也可能是衍圣公看到了大势，要保全天下儒林文脉做出&30340;英明举措。
可现在，他们&30340;信仰崩塌了。
他们高喊着“儒教已死”，有&30340;用头撞了孔府门口&30340;石狮子，有&30340;晚上偷偷一条白绫，挂在了孔府牌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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