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珩的话递的刚好,她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若是没有他主动开口,诸萦想顺遂的在这里活下去,只怕也不易。而桓珩是卫国公子,又经她相救,加上自己的神女身份,自然会好生相待,也不用忧心如何活下去。
只是却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所以诸萦微微蹙眉,像是有些犹豫不决。
桓珩也不催促,只是双手仍旧行着礼,等待诸萦回答。
良久,她才道:“也好,那便依汝所言。”
桓珩没有立刻抬头,而是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卫国得神女驾幸,实卫人之福。然珩等尚未知晓神女尊号,恐有冒犯,不知神女可否相告,来日修建殿宇,供奉巫祭,也好不出过错。”
突然被问起名号,诸萦心中一愣,但是这可难不倒她。她对这里的神话体系并不太了解,但是没关系,又并非每位神明都会被记载下来,只见诸萦面露微笑,淡定非常,“吾名诸萦,为天帝之女。”
桓珩确实未曾听过,有名唤诸萦的神邸,但是神灵诸事,又岂是凡人能尽数探寻的。他神情如常,不露半分异样,“桓珩见过诸萦神女。”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也跟着拜见,“我等见过诸萦神女。”
“嗯。”诸萦颔首应道。
他们方才是在一处巷角出现的,恰好能瞧见些外头的景色,却不至于让外头的人清清楚楚的瞧见,否则凭空现活人,外头就不是这样风平浪静了。
接下来桓珩就带着诸萦去了一处府第,陈设简朴大气,门口还有兵士把守。这处宅子是桓珩置下的,他在边境镇守有一段时日了,作为边境大城的渑城,自然也有他的人和势力。
亲自驱使仆人将最好的院子腾出来,并将库房内所有能寻到的珍贵物件摆上,仔细的熏过王族才能用的上好的龙涎香,桓珩虽然是卫国公子,领兵在外,却将一应事务安排的井井有条,哪怕时间紧迫,也毫不见慌乱。
安顿完一切,桓珩将诸萦请进院子内休息,询问过诸萦之后,才风尘仆仆的前往城主府。
他这次率五千将士前往,本是为了夹击郑国军队,可奇怪的是原本应该在其他几侧一起夹击的卫国军队却没有出现。他勉力支撑了七天,哪怕是援军也半点不见。
这次若非有诸萦神女突然现世,只怕他已是疆场上的一缕孤魂。
而此战的统帅是季阳君,他纵横疆场多年,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失误,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季阳君是故意为之。卫国国君有三任王后,桓珩是第二任卫后之子。
他前面有嫡长公子桓越,后面有同为嫡出,由如今的卫后所诞的公子桓昤。
嫡长公子桓珩的母亲是原本的主国宋国的王姬,名义上是身份尊贵,可惜如今宋王室已经没落,只能固守着王都四周的微末土地,苟延残喘罢了,哪有曾经分封各国的威严。所以桓越虽然贵为嫡长公子,生性也宽宏良善,但在卫国,除却一些恪守礼法的宗亲老臣,其实没甚势力。
桓昤的母亲则是另一大强盛的诸侯国,齐国的公主。有如此强大的靠山,行事一向无所顾忌,凭借她母国的金银财帛,也的确收拢了些卫国臣子的人心,只是若谈及能这般操控卫国边境上的事,只怕力有不逮。
那么……
桓珩身上披着犹带血污的披风,在渑城的街道上纵马奔向城主府,他的眼睛微眯,目视前方,露出些深思的意味,显然已经有了答案。
其实除开他们这些嫡出的公子,还有位一向备受赞誉的公子,若真的论年纪,这位公子才是真正的长公子,只可惜,是庶长公子。但是他的母家是卫国的大望族景氏。
这次统帅全军的季阳君,他的夫人的舅家,便是景氏。若论亲疏,季阳君的夫人和卫国宫内的景夫人,便为表姊妹。
只怕,这些都是早早谋划好的。
卫国内里争斗便罢了,偏偏牵涉到国政,竟置边境安危于不顾,当真是可恨。虽说方才在诸萦神女的面前,他已与郑国将领相约止战,可仍是不得不防。还有卫国那些枉死的将士们,他们的性命总要换一份公道的!
桓珩心中已有了谋划,策马的力道便愈发大了起来。对方有备而来,他的动作也必须够快,迟了只恐生变。
不拘桓珩准备如何布局,诸萦这厢却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这突然一穿,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迫于形势,赶鸭子上架装起了神女。半点真实感都没有,整个人都是飘忽忽的,方才整副心神都被提起来,现下一人独处,那股子压在心里的惧意,可算是一股脑的现了出来。
她当时怎么就那么大胆,呜呜。
幸好幸好!
也得亏她当时的大胆和当机立断,否则到这个地方,她身无分文,又不了解风土人情,若是要个路引户籍什么的,只怕连活着都艰难。
诸萦四仰八叉的躺在榻上,反身抱住枕头,一脸的纠结。她深吸一口气,满鼻子都是龙涎香的香气,好赖让脑子镇定了些。
总之,她已经帮自己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只需要苟住自己的仙女人设,就能好好的活下去。反正要铺设足够,好留给时人足够的印象,记住她是仙女,这样就算哪天她的携带而来的游戏技能消失或是不起作用了,也可以不用担忧,到时候反向暗示他们自己是封了术法,想要体会人世生活,增进修为的。
对这些有了详细想法的诸萦愈发镇定,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趁四下没人,悄悄构思完善自己的仙女人设,务必做到尽善尽美!
诸萦在屋子里认真思考的时候,外面的天色也在不知不觉的昏暗。
仆人得了桓珩的吩咐,虽然还不完全知道诸萦的身份,可是从那些只言片语,还有诸萦恍如神仙一般的美貌,以及凡间未有的衣裳来看,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猜测,因此愈发恭敬。
只是他们见诸萦的屋子门窗紧闭,生怕她是在修炼,或是不喜有人打搅,所以即便到了该点灯用饭的时辰,一个个的也只是在附近踌躇,无有一人敢敲门。若是、若是触犯神颜该如何是好。
这情形一直持续到桓珩回来。他将事情尽数办完,着人去收敛战死将士的尸首,派人探寻他们的亲眷,连同局也布好了,此时只待做贼心虚的有心人一脚踏入瓮中。余下的,便是等了。
所以他一回府,向仆从问过诸萦的近况,从仆从口中得知他们两难的原因之后,神情不变,仍旧面色淡然。他先吩咐仆从烧水兑汤,不管如何,面见神灵之时,本就该身体洁净。
之前在战场上是事发突然,后来回到府中,是事急从权。现下既不是即刻的大事,便应收拾整洁才能去见诸萦神女。
桓珩常年在外,沐浴不似郢城中的贵族们那般繁琐,很快便洗净,换上一身玄色常服,腰间佩戴玉饰,整个人气势浑然,如琢如磨,犹胜孤松之挺拔。
他从仆人那取过托盘,轻轻的叩起诸萦的房门,声音清润,“天色渐晚,珩不知神女可否想用食,命仆人备了些饭菜,还有一应糕点果子,虽是粗鄙简陋,恐不及神女往昔所食……”
桓珩话还未说完,眼前的门便吖吱一声打开。
他和诸萦四目相对,桓珩即便见惯了诸国的绝色美人,也仍旧怔了怔,但这份失态也不过短短一息,几乎还未让人察觉,他便克制守礼的将目光垂开。
诸萦望见桓珩的时候,虽然面上很镇定,但是心跳陡然加速,简直都要跳出来了。桓珩非但是容貌俊朗,更是姿仪出众,腰间悬挂的玉佩,更衬得他腰身修长,背脊挺直,却非瘦弱纤细,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挺拔有力。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不外如是。
诸萦退开一步,容桓珩进去。只见桓珩将托盘放在诸萦的案几上,身后跟着一众仆从,皆是妙龄女子,体貌端正,如云一般轻盈,她们端正托盘,挨个放置盘子。
怎么说呢,虽然在见惯了美食的诸萦眼里,这些确实有点平淡普通,光看色泽也并不算特别动人,但是不可否认,看着架势,应当算是极为丰盛了。
加上诸萦确实是饿了,仔细看了眼堆满案几的饭菜糕点之后,执箸夹起一块肉。很显然,这里调料稀缺,所以不像她在现代时吃的东西一般,又是用油,又是用各种调料烹制,好在厨子应该时绞尽脑汁,尽可能保留住了鲜味,虽然寡淡了一些,但还不到难以下咽的程度。
桓珩见诸萦对这些食物,不过是夹一筷子,放入口中,看起来兴致缺缺的样子。
他不由道:“凡间饭食简陋,委屈神女了。”
诸萦夹了几口,勉强止住了饥饿,闻言顺势放下筷子,面上漾出浅笑,“无妨,吾初入凡间,帝父命吾多加历练,不过是口腹之欲罢了。”
这一句透露出的信息含量有些大,桓珩深深记在心中,但是却没有立刻追根问底,而是神色不变,谦谨的道:“是珩的过错,只是不知诸萦神女素日里用的食物为何,若是凡间能寻到其间之一,能令神女不至屈就,珩必竭尽全力。”
立神女人设的时刻到了!
诸萦的笑容愈发深,眉目间带起了淡淡的怀念,“不必了,你倒是一番好意,只是吾在天宫,素日里食用的皆是昆仑九千年一熟的蟠桃,便是寻常些的神邸也难享用,凡间又如何能寻得?”
说着,诸萦还故作深沉的长叹了一口气,气质拿捏的妥妥的。
九千年……那是何等漫长的时光,便是宋王室也只绵延了数百年,仅是眼前这位神女日常所用的一颗果子罢了,便要这般岁月。
在一旁伺候的婢女,哪怕是贵为公子之尊的桓珩,也不能不为之心神震惊。
正在这时,上首的诸萦却突然说道:“不过,倒是却有一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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