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雪中鹤 > 30、折柳
    严惟明册子中提到的“极乐宴”乃是一个神秘的江湖组织,行事诡秘,通晓天下事,高手如云,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买卖。只要带够银子,刺杀、探听消息、走私,没有什么是“极乐宴”办不到的。


    其行踪诡秘,或隐于地下赌坊或藏于巍峨青山中。晏辞君去了,用三千两银子换了火药坊的位置。


    她说不知在何处是谎话,越是如此柳雾观的心就愈凉一分。


    没有机会了,刀沾了血就回不了鞘了。人走错了路,又哪里回得了头?


    但柳雾观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期待,想听晏辞君说些什么。


    只要她说不是,那么他便都信了。


    他守护多年的月亮啊,该挂在天下而不是坠入乌黑的池水里。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本王倒想听听端王妃究竟要如何狡辩。”


    声止而帘动,一阵怪风吹来,珠帘发出琅琅声。檀香幽绵,吞吐着雪白的烟胧。


    柳雾观颓然地坐在紫檀木椅上,扭头看向很远很远的窗外。


    严惟明递来的那本小册子几乎是定了晏辞君一半的罪。明昭寺的人在火药坊附近不仅捡到了匕首,还搜到了石燧、火绒、麻秸这些纵火的物什。凶手遗留下来的火绒上竟还沾着些许桂花油,正是方才柳雾观在门口闻到的那种桂花香气。


    那个老更夫在证词中也提到,丑时一刻他亲眼看见一个红衣女子蹲在墙角用石燧打火,似乎是想点了火药坊。当时严惟明询问那老更夫时,他情绪异常激动,一口咬定那个红衣女子就是凶手,更痛骂她肠肚黑得要命,是个没心肝的。


    而那些看守人几乎可以说是被虐i杀的。


    凶手不仅抠了他们的眼珠子,剖开肚子挖出肠,割断喂给野狗,还在他们的背上留下一个神秘的火纹图腾,脸都刀刮花得不成样子,远远看去就是一团血肉泥。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被一刀封喉的,几乎没有挣扎就断了气,想来凶手应是个武艺高超的人。从伤口来看,晏辞君那把大燕特制的匕首又刚好是吻合的。


    最奇怪的是,他们死后被凶手扶起来面墙跪着,像是在赎罪。


    还有就是雍王的火药坊就藏在长乐坊最鱼龙混杂的一条街上,极其靠近百姓的屋舍。按理说发生这么大的爆炸,应是有多人受伤甚至罹难,但最后竟然屋舍被炸毁却无人受伤,着实是奇怪。


    但这些都还只是严惟明的初步探查结果,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发现。除此以外,他总觉得火药坊看守人的死法似曾相识,如果是晏辞君为了向雍王复仇大可不必如此凌i虐他们。然而,这也只是他的个人猜测并做不得数,只能看仵作能不能验出新线索。


    现在的确可以说是人证物证俱在,几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晏辞君,而她恰恰也是最有作案动机的人。


    柳雾观自然也是知道其中是有疑点在的,他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失望。


    他失望的是晏辞君竟为了复仇当真生出了如此毒心,那个骑着栗红马的小郡主啊......


    纵使不是至真至纯的圣贤,也不该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置几百户百姓的性命于不顾。


    晏辞君顺着柳雾观的目光望去,她仿佛能穿越群山看到兄长所说的枫林浸染,白鹤振翅高飞。


    她缓步走到紫檀木案前,直直地盯着柳雾观,语气坚如磐石:“你可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昨夜我本是要去炸了火药坊的,因为那是我最好的机会了。”


    这几个月来,晏辞君每晚都会梦到雁京的冲天火光,常常在雁京将士的哭喊声种惊醒。


    她恨毒了雍王。是雍王挥舞着弯刀割破了父王的喉咙,也是雍王活埋了雁京的将士。他还要屠城,就连父王的尸骨他也不肯放过。


    可是,她一个敌国郡主,无兵、无权、无依傍,想要复仇太难了。又能怎么办呢?


    柳雾观闭上眼,背着光侧过脸去,眼角隐隐有霭霭雾气。他只恨那时自己已不在雁京,被困在这人吃人的扶阳城里,任由她一人背负其所有的不幸与耻辱。


    如今故人尽逝,仇恨绵绵,她已是无欲无求。自己竟是半分也争不得亦帮不得。与她,今生可是还有缘分?


    “所以,我的确是想炸了火药坊,我也的确这么干了。”


    说到此处,晏辞君眼底不由得泛起悚人的寒光,像把带血的刀,无情且锋利。停顿片刻,她又继续说道:“但有人先行一步,杀了人还炸了火药坊。不然,罪大恶极得就是我。”


    柳雾观听到此处心头微震,陡然睁开眼,心中滋味万千。他看着晏辞君那单薄的身影,无不有几分动容。


    他的小郡主啊,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何人?”


    “谢简之。”


    迟疑半晌,晏辞君哑声道。


    “父王死了,长兄也死了,整个烟云十二州也都割让给大梁了。雁京是我的家,回不去。”


    叹息凝成雾气,晏辞君已经有些哽咽,但怎么都不肯让泪水流下来:“柳雾观,除了仇恨,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幽寂的檀香融入青衣,消失得无影无踪。柳雾观周身寂寥,淡淡道:“晏辞君,我还能再信你吗?”


    晏辞君眼底雾色茫茫,泪水冰凉沾湿衣襟,唇边只留悲切一笑。


    “你又何时不曾信过我?宫衣、栗子酥、湖心亭、枯梅殿、栗红马,我都明白。你既然要装出一副蛇蝎成性、陷害忠良的样子,便该装得像些。你要赶我走,想让我远离阴谋隐居江南,便该把话说得更狠些。”


    所有的事她都明白啊,他的苦他的身不由己。


    柳雾观这一生都在别离,牙牙学语时就与他的母妃永别,后来是他最敬爱的长兄,再后来是一生知己晏惊寒。


    他不停地折柳留别,不停地去追,却是一个都留不住。


    他他怕晏辞君最终也会离去,所以从一开始就想把她赶得远远的,放她回塞外做只无忧无虑盘旋的鹰。


    晏辞君说着说着就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起来。


    “柳雾观你这样是做不了天子的,心太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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