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嘶咩——”
林羊发出奇怪的嘶吼声，爆出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林羊是一种性情温顺的动物，但这并不代表它没有攻击力。
成年的林羊的角可以顶穿豪猪和森林豹的肚子。
赛尔特皱起眉，面色冷峻地看着明显不对劲的林羊。
“咚咚——”
羊蹄短促地敲击着地面，这是进攻前的姿势。
下一秒，狂躁的林羊朝着赛尔特迅速撞击过来。
赛尔特在它即将撞到自己的瞬间跳了起来，跃到林羊身后。
怀中的木雕落在了地上。
赛尔特来不及去把木雕捡起，双手握住了林羊的两只角，在他下意识地要用力向左扭动羊头时，想起了小迪克。
这是小迪克最喜欢的小伙伴。
他松开了一只手，在林羊疯狂挣扎甩动的时候，一拳击打在林羊的眉心骨处，干净利落地撂倒了狂躁的林羊。
赛尔特确定它已经昏死过去后，才松开了手，俯身将地上的木雕捡起，轻轻吹掉上面的浮灰。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感受到了伤口被撕裂的疼痛。
低头看了眼，绷带上鲜红色在白布上扩散。
“等会小迪克回来又要哭了。”
只是不知道小迪克的哭是因为他裂开的伤口，还是这地上的艾拉。
赛尔特将木雕放在口袋里，走到裂开的桌子边。
原本摆在桌子上的木碗已经落在地上，里面的菲拉草汁撒了一地。
他用手在木碗里抹了一下，低头闻了闻，熟悉的清香之中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
沾了草汁的手指，抹在舌尖，味道依旧是苦涩的，但是几乎是在入口的瞬间，他感到一种烦躁从心底升起。
赛尔特立刻倒了一杯水漱口，连续几次，才把舌尖上的草汁冲掉。
森林精灵每一个人都是优秀的森林猎手，而像赛尔特这样的佼佼者，很快就辨别出了菲拉草汁里添加的东西。
柯柯草籽。
完全碾碎后的柯柯草籽用火烧后的灰烬，可以让人产生幻觉陷入极端情绪之中。
这还是小时候他和卡莱尔无意中发现的秘密。
现在，卡莱尔用它来对付自己。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在迷雾森林里，似乎也是在吃过东西后，就突然发狂丧失理智。
英俊的男精灵抿起了唇，难以抑制地握紧了拳，青筋在手背暴起。
他万万没想到，卡莱尔居然为了害自己，不惜赌上族人的性命！
只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卡莱尔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正是因为想不明白，他委屈、愤怒、茫然。
他很想找到卡莱尔问清楚原因。
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头涌动，牵动着他体内的潜藏着的那股暴虐力量。
青筋在他苍白的脸颊浮现，黑雾在眼底升起。
忽然，他想到了伊芙，想到了那一束光。
微微发颤的手指从口袋里取出木雕，明明现在还只是一个粗糙轮廓的木雕，却被他视若珍宝紧紧握住。
要控制自己，赛尔特。
他在心中说着。
只有学会掌控情绪，才不会被深渊血统支配。
他不想变成一个嗜血残暴的怪物。
更不想看到她惊愕厌恶的目光。
体内躁动的力量变得安静，眼底的黑雾也全部褪去。
这时，他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了门口。
猎手的敏锐让他很快捕捉到了空气中熟悉的气味。
“卡莱尔。”
敞开的门口出现了一道身影，正是卡莱尔.特鲁斯。
两个身高相当容貌各有千秋的男人对视着。
他们曾是最熟悉的兄弟，但是现在却有一道裂缝隔在他们中间。
卡莱尔似乎并不惊讶自己被发现，像是正好登门拜访一样，礼貌地敲了敲门后，慢慢走了进来。
这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样子，又像是在刻意刺|激恶心着赛尔特。
赛尔特很清楚，不管自己有没有喝下那碗草汁，卡莱尔都会出现在这里。
赛尔特没有猜错，卡莱尔确实是早就掐算好了时间，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赛尔特痛苦的机会。
“……为什么这么做？卡莱尔，为什么？”
赛尔特压抑着心中的情绪，看着这个与自己认识了二十年的人。
卡莱尔露出诧异的神色，“什么为什么，赛尔特，你在说什么？”
赛尔特握紧了拳，“只有你跟我知道，这些碾碎烧焦的柯柯草籽能够让人发怒发狂，我那天在迷雾森林里就是吃了参有柯柯草籽的食物才会发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悲伤地说：“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卡莱尔，如果我做错了，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对待我，那些死去的族人，都是无辜的，你不该让这么对待他们的！”
他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好友卡莱尔。
明明曾经的卡莱尔与自己一样，都在竭尽全力寻求着帮族人解开诅咒的方法，对待每一个族人都像是亲人那般。
为什么，他现在会变成这样？
“呵呵。”
这一次卡莱尔不再伪装，他笑了下，眼底冰冷无比，他抬起手，一道神术落在了门上。
整个空间被封闭了。
他缓步走到赛尔特身前，嘲弄地说：“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天真的让他觉得恶心。
“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啧，你不用想着让我内疚，那些人是你杀的，不是我杀的。”
“让我猜一猜，你现在肯定是在想，是不是因为深渊血统，我才会这样做？”
“不，赛尔特，如果是因为深渊血统，你当时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我就可以杀死你，可是那时候，我觉得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们虽然没有血缘，但是我们都是特鲁斯。”
赛尔特听着他说的话，抿起了唇，看着面前这位昔日好友，沉声问：“所以，是为什么，不是因为深渊，那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把神之箭给德奥他们，为什么下柯柯草籽，为什么我们之间要变成这样？”
一连五个为什么让卡莱尔脸上冰冷僵硬。
他看着眼前这个即使愤怒却依旧保持着理智的男精灵，眯了一下眼睛，半晌，嗤笑一声，慢悠悠地说：
“赛尔特，我不会告诉你答案的，我要让你带着不甘和愧疚死去。”
“……”
赛尔特被他这样的态度弄得很生气，愤怒难以压制，只是掌心里的木雕让他再一次冷静下来，沉声问出自己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是因为族长的位置？”
赛尔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横在他们之间，让他想要杀死自己。
但是要真的是因为族长之位，就有些太过荒谬了。
他们二十年的友谊，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族长之位就破裂掉？
卡莱尔眼神闪烁了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看，你自己也知道这个猜想有多可笑。”
“既然不是这个，那卡莱尔，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毁掉我们的友谊，为什么要杀掉我，给我一个理由，不要在这样折磨我了，卡莱尔，如果是我做错了，我可以向你道歉，甚至离开村子都可以，只要你告诉我为什么？”
赛尔特现在像是一只困兽，而卡莱尔是站在牢笼外的人。
即使他再愤怒也无济于事。
因为，他还念着他们的友谊，念着他们是一起长大一起并肩作战的好兄弟。
卡莱尔看着脸上露出痛苦神色的赛尔特，心中晃动了一下，苦涩在他口腔蔓延，但是很快，他收敛起这些情绪，眼中闪过厌恶仇视的暗芒。
他凑近到赛尔特的耳边低声说：“赛尔特，慢慢猜吧，你的时间不多了。其实，如果你乖乖的死去，没有对那几个人动手，或许你什么错都没有。但是，现在你杀死了他们，无论你有没有吃下柯柯草籽，你都无法逃避这个事实，你，赛尔特杀死了自己的族人。”
这样冰冷又狠毒的话让赛尔特愣住，而此时卡莱尔低眸看了眼那个木雕，目光晃动，低声道：“赛尔特，你真该死在迷雾森林的。”
卡莱尔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赛尔特愣在原地。
他的心中涌起了对族人的愧疚与自责，同时也升起了痛苦和茫然。
他不懂，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
窗外，隐去身形的伊芙注视着卡莱尔的背影离去，才缓缓收回视线看向了屋内那个失魂落魄的男精灵。
倒是没想到，他们之间这么复杂。
卡莱尔下药逼迫赛尔特发狂，让赛尔特失控下杀死自己的族人。
但是，他刻意回避着赛尔特的问题像是在故意戏耍玩弄赛尔特，但更像是在隐瞒着什么。
不过她现在要怎么做呢？
是出现安慰赛尔特吗？
伊芙沉思起来。
就在这时，胸口挂着的吊坠闪烁发出亮光。
伊芙将吊坠握住，耳畔顿时响起了一道戏谑慵懒的声音。
“亲爱的小芙芙，虽然知道你正在培养自己的信徒，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打扰你一下，你的诞辰日到了，再不回来，米歇尔老师可是要发怒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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