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连面色黑沉如阴云,带着仆从气势汹汹地往门外赶。
实属可恶!
梦莹就是因为伺候她,他们一个多月已经无缘得见。梦莹那般温柔善良,话里话外全是为她着想,她不感恩不说,还狠心搓磨。
然后,这样她都不满意,还想怎样?给他递休书,简直是笑话!
他没有第一时间休了这个妒妇,就是看在她爹柳大将军的面子上,好歹他鞠躬尽瘁、一心为国,休了他的女儿,怕是会被人诟病。
而且,柳家那些人着实粗鲁无理,他已经不计较先前柳不吝打他一事,也想着维护老将军的脸面。
谁知,这都不行?竟换来了恶人先告状?
赵文连真是越想越气。
他还不知道,李梦莹下毒的事被拆穿,已经被李成意带走的事。一路上,他想到这些事,胸腔内燃烧着熊熊烈火,只想马上见到许悠然,狠狠教训她一番。
是以,他几乎走出了生平最快速度,待远远地看见许悠然的身影时,人未至,声音先到:“毒妇,实在是欺人太甚!今天我就要休了你!”
此时的他,恨不得发泄一腔愤意,口不择言道:“梦莹是你表妹,你却将她当作丫鬟一样使唤,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今天就要为梦莹讨回公道!”
因为走得急,他这大段话说完,累得气喘吁吁,怒瞪着许悠然,好像在看杀父仇人一般。
许悠然眸中含泪,在他大声指责中几乎伤心欲绝、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要随风倒了似的,却又坚强地站立着,面对着昔日爱人的怒声指责。
于是乎,他们两人,一个怒气冲冲,一个柔柔弱弱,一个强势,一个弱势。旁观者的偏好不作他想,自然全是向着许悠然而去。
许悠然还未说话,周围人已经有人看不下去,小声嘟囔着。
“不是都说,纨亲王是个谦谦君子吗?为何说话粗鲁又恶毒?”
“谁知道啊。男人心深不可测啊。还没见到发妻,就要休妻啊,柳小姐真是可怜啊!”
“太可怜了。纨亲王怎么这样心狠?你们听见了没,要为那个心爱之人讨回公道哪!”
“听见了听见了,李梦莹好像是,这是哪家闺秀啊?”
“应该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吧,不然哪个敢给王妃下毒啊。”
“那纨亲王的眼光着实不怎么好啊,要我说,柳小姐长得好,家世也好,又是皇上赐婚,怎么就配不上他了。”
“嘘,小点儿声!他看过来了,万一被他听到了,说不定会把我们抓起来呢!”
“唉,纨亲王真可怕,嫁这种人太倒霉了。一个亲王纳妾,你有必要害人吗?”
“可能脑子不好吧……”
周围的议论声如风灌耳,由不得赵文连不听。他脸色扭曲,狠狠地瞪向众人,而后,他又再次看向许悠然,声音阴寒:“柳苒苒,你不要欺人太甚……”
“喂,你想好再说话,到底是我姐欺人太甚,还是你欺人太甚,仗着自己是亲王,就藐视圣意、为所欲为?”
柳不吝站在许悠然面前,毫不犹豫地护着她。他转头,对许悠然道:“姐,你别怕,我们柳家的人都在,他不敢欺负的。”
许悠然点点头:“小弟,没事的。连哥不是不讲理之人。”
“哼!”赵文连冷哼,“柳苒苒,你还知道我给你们柳家留了多大面子吗?我的仁慈,就是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折辱我的吗?还给我送休书?你是疯了吗?”
许悠然方才明理的话,是说给旁观者听的,没想到赵文连恬不知耻地接话,毫无自知之明,让她在心中翻无数白眼。
不过,她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不满,说道:“连哥,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也有爹有娘,我不想他们一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啊。而且,我愿意成全你和你的心爱人,愿你们双宿双栖,白头到老。这个王妃的位置,我也愿意让给她。”
“说得好听,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赵文连完全不知什么见好就收,“王妃的位置不用你让,今日我休了你,梦莹日后也依然是王妃。”
“尔敢!”
“你敢!”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一个是许悠然的父亲柳开康,一个是赵文连的母亲赵王妃。
她在后院听闻门前闹将起来,特意赶过来,结果还是没拦住。丫鬟扶着她跨出门,看向围观的众人,那些人中有不满、有好奇,也有愤慨。
赵王妃心中暗恨,面上还是一副宽和大度的样子,朗声对众人道:“诸位,这是我儿与儿媳妇的家事,还望容我们私下处理。”
“苒苒,你愿意和为娘回府内说话吗?”她又转头问柳开康,“亲家公觉得呢?”
柳开康没先说话,看向柳苒苒,显然全听她的。柳苒苒点点头:“有劳了。”
赵文连听见许悠然连声母亲也未喊,脸色极为不好看,怒声斥责:“柳苒苒,你不要太过分,对我母亲无理。”
“住嘴!给我进来!”
赵王妃压低声音呵斥他。
赵文连瞬间一脸委屈:“母亲。”
赵王妃:“进来。”
于是,柳家一群人,并赵文连、赵王妃齐聚一堂。
赵王妃是个表不由心的,很是虚伪,从她总是暗中挑原主的刺就可以看出来,是以,许悠然很不想听她说话。
尤其是她此刻,正在说:“苒苒啊,知道你受苦了,也很心疼你,所以由着你去娘家养病,也不管旁人怎么说,只要你自己心里舒服了就好。”
接着,她话锋一转:“女儿家骄纵些,无所谓,但基本的分寸娘家人应该也有教过你,你怎会不知呢?好端端的,养好了病,带着娘家人打上自己家门,你说这个像样子吗?尤其是,给自己的夫君送休书?”
“为娘知你是生气,但基本的分寸尺度也要有所把握。何况,你与连哥成亲,你们便是夫妻同体,你将他的脸面往地上踩,不也是踩了你自己的脸吗?你说为娘说的不是?”
“为娘也是从女儿家过来的,自然能想到女儿家的那种心情。那个姑娘云英未嫁之时,莫不是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这个啊,母亲作为过来人得告诉你,普天之下,没哪个男人能做到的。尤其是我们这种注定要做一府嫡母的,必定是要大度宽和一些,叫人看见我们的气度才行。”
许悠然听得直翻白眼,柳不吝也恨不得直掏耳朵。待她一住嘴,他立马接道:“王妃娘娘,您容晚辈接句话,说了您也别往心里去,当是个屁放了。”
赵王妃心道,柳家也就是有点军功,教的孩子真是一个赛一个粗鲁。
但她没多言,保持着得体的笑,说道:“但讲无妨。”
柳不吝嘿嘿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说,您刚说的男人纳妾一事。我爹就只有我娘一个,没有姨娘,也没有通房,将来我也会是。所以要我说啊,根本不是没男人能做到,是赵家的男人做不到,不能说天下男人都做不到。他们太不行,不能赖到全天下头上。”
赵王妃:“……”
多年来的修养,差点没维持住。
她强自笑着:“嗯,许是有人善妒也未可知。真正知情懂理的妻子,即使丈夫不要求,也会主动这样做的。”
柳不吝又道:“此言差矣。我娘从不管我爹,可我爹也从不流连烟花之地,更不多看旁人一眼。您可知这是为何?”
赵王妃下意识问:“为何?”
柳不吝:“因为我爹心里有我娘呗。只有两个人互相有对方,心里才会为对方着想。我爹不纳妾,不是因为我娘善妒,而是因为我爹怕我娘伤心。我娘不主动给我爹塞人,也正是如此。王妃娘娘,您觉得晚辈说得可有道理?”
赵王妃:“……很是有理。”个屁。
许悠然在心里给柳不吝鼓掌。
这个小弟,着实让人惊喜。看着头脑简单,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将这个老太婆说的一通恶心话,全堵了回去。
她想了想,附和点头:“王妃娘娘,我小弟说得没错。我爹娘从小便是这般教导我的,当初连哥娶我时,便说许多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曾笑问,若是做不到如何?连哥回答,休了他即可。我今日所做之事,也是应连哥当时所诺,没有一点点贬低、折辱连哥和王府的意思。”
“哪怕连哥曾下毒于我,我也没想着多报复王府,只是做了连哥昔日答应我的事而已,这样都不行吗?今日,我本不想当着众人面说的,是王府的人将我拦在门口,硬要我当众说出所谓何事,我迫不得已……”
赵王妃变了脸色,看向赵文连和跟在他旁边的守门人。见着两人皆是变了脸色,尤其是后者,扑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已知许悠然没有撒谎。
“您刚刚说的,我也深以为然,为人嫡母自该宽和大度,但我深知我乃一小女子,心也不大,既知连哥心里没我,强扭的瓜也不甜,我想着,我和连哥的事便算了吧,也算是我大度地成全他和梦莹妹妹,您觉着如何?”
“……”她觉得不如何。
赵王妃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自己的神色。
纨亲王不受当今圣上喜爱,否则也不会得了纨亲王这个封号。这个封号,就是用来侮辱人的。他们能和柳家结亲,柳家又有赫赫军功在身,也能算一重保障。
无论如何,这门亲事都不能算了。
赵王妃打定主意,说道:“婚姻大事,应由父母做主。苒苒,你和连哥二人的婚事,又有皇上赐婚,这份婚事到了现在,不是你说算了,或是我说算了,亦或是你父亲说算了,就可以说算了的。你且明白?”
许悠然垂着眸子,有点失望。她知赵王妃不会轻易答应,现在她为了不答应,把赐婚的事挂在嘴边,那么就难办了。
但是,婚是一定要退的。
只不过,怎么退,才能不波及柳家众人呢?
正想着,一道尖利的声音划破天际。
“圣旨到!”
一个太监举着一卷圣旨,昂首阔步进来,对着他们道:“镇国大将军府、纨亲王府众人,请接旨!”
他们来不及深想何事,已是跪在地上,恭敬听太监宣旨。待圣旨宣完,许悠然有点恍惚。
皇上宣他们进宫觐见?
难道,皇上有给纨亲王撑面子的打算?
不应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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