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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决裂后
妧妧跑出房间,继而跑出梅苑,但到那大门口之时,自是又被士兵拦了住。
她十分强硬,红着眼圈,厉声勒令,“让开!!”
但当然没人听她的。
本来娇娇柔柔的一个小姑娘,说话也从来都是蔫声细雨的,旁人何时见过她这般。
然士兵立成人墙,只敢离着很远地挡着她,挡在大门口前,不敢接近,当然也不敢放人。
后头孟长青愁眉苦脸地跑过来。
他真是要愁死了!
他也揣测不明白大人的心思了!
大人是真想让苏小姐走么?
他感觉不是。
但他是不想让苏小姐走么?
孟长青感觉好像也不是。
或者是说,本来肯定是没想让走,但事情到此了,话也说出来了,大人不要面子么?
怕是也就只能这样,散就散了!
这可真是!
刚才还如鱼得水,尤花殢雪的俩人,转眼就变成了这局面!
唉!
苏小姐这脾气!
甭管什么事儿,大人在气头上,其实她别说话,哄哄大人,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大人还能怎么了她?
这姑娘也不是个好摆弄的!
孟长青跟过来,那护卫长便求助一般地向他抛来目光,亦是急的脸通红。
苏小姐往前冲,眼尾泛红着,就是要走,他们一群大男人,也不敢碰她,这怎么是好?
孟长青一皱眉,烦躁的不行,最后龇牙咧嘴地别过了头去,一挥手,让人撤了。
那护卫长一见,这才不挡了。
苏小姐也是半刻都没停留就跑了出去。
她前脚出去,孟长青后脚就安排了俩丫鬟,急躁道:“跟着点,跟着点!”
而后他也是即刻就唤人去备了车。
这会儿常嬷嬷,凤娥和那冬春也终于奔了过来。
常嬷嬷亦是摇头叹息。
凤娥和冬春也被安排去了。
孟长青当然得让人跟着点,保护着点苏小姐的安全!
眼下黄昏了,还不一会儿就黑天了啊!
她要是回池榆巷苏家的话,怎么也得快两个时辰能到吧!
不一会儿马车士兵和丫鬟都派了去跟着护着,然后他方才返回到大人身边儿。
回去的时候,大人负着手,刚从那屋中出来,看到了他,居高临下,眼睛落到了他的身上,脸色深沉的怕人。
孟长青微躬了下身,“已经,派人护着了。”
说完这话,抬头去瞄大人的脸色,见他的眸从他的脸上移了开,面罩寒霜,一言未发地走了。
孟长青擦了把汗。
知道,这做了不一定对,但不做一定是不对的。
妧妧一路跑出了上水巷,出去便碰到了一辆马车。
她截了去,车上是一家三口。
丈夫在外赶车,妻子与孩子在车内。
她问了他们可否送她去池榆巷,开出了不菲的价格。
起先那夫妻俩人肯定是不想去,因为离着远,单程还好,双程来回需要的时辰实在是太长了,但妧妧开出的价钱高,夫妻俩自是抵不住诱-惑,接了这笔生意。
妧妧上了车后才发觉其实自己身无分文。
平时她倒是惯爱随身带个小荷包的,但今日那会子换了衣服,也便拿了出去。
但她倒是也没怕,自己头上戴了两支步摇,其中一支还是那双凤衔珠,少说也要值百十两银子,加之她的颈上,腕上,耳上,手上,她戴着的每一样东西都价格不菲,随便一个都够了,倒是不愁付不起
沿途一路,那车上的妇人一个劲儿地看她,抱着孩子与她闲聊,或是因为看她穿戴的不一般便很好奇她为何眼下这般落魄吧。
妧妧随便搪塞两句,不愿多说,大部分时候都是转头瞅着窗外。
马车到池榆巷时已经一更天了。
外头很冷。
她这身衣服,外披的镶裘披风,和这个时间回来都很奇怪,是以人在自家大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方才叩门,且叩了门后,就躲了起来。
她自是怕来开门的不是秀儿。
倘使不是,她就先不进了。
所幸比较幸运,是秀儿过了来。
瞧见是自己的丫鬟,她也便不躲了,声音颇小地唤她,继而从角落里出来。
“小姐?!”
秀儿看到了她,当然震惊坏了,急忙把她拉进院中,满面好奇,更满面担忧地低声询问。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回来了,还穿成这样?!”
妧妧压下了她的手,“回房再说吧,小心着点,千万别让我娘与嬷嬷知道。”
秀儿应声,掩护着小姐。
妧妧快步跑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自己的闺房。
好在她家不小,眼下又人丁稀少。
她就这么溜了进来,全然没被旁人发现。
秀儿在外瞧好了后,回来,点了一盏小油灯,插了门。
小姐进的是偏房,她的屋子。
她不在家,她的房间当然未烧炭火。
妧妧很怕冷,进来便去了火炉旁烤火。
秀儿回来后,急切地奔到小小姐身旁,心中担心极了。
便是傻子也能看出,那边儿出了事!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回事?怎么了?”
沿途一路,两个时辰了,妧妧早就镇静了下来。
丫鬟问,她本也没打算隐瞒于她,便简简单单地告诉了她,她和裴绍决裂了,结束了,长话短说地把事情说给了秀儿知道。
小丫鬟睁圆眼睛,“那这他真的没想给老爷翻案么?这!!”
秀儿一时还捋不清楚,且接受不了。
实则这一个多月来,她对那高官的印象变好了很多,毕竟梅苑她去了。
小姐被他养在了金屋里一般!
钱,他是真舍得为小姐花!
秀儿觉得,他对小姐真金白银的,还是很诚心的。
可这
还有八月份“会试考生舞弊,题卷泄露一案”
“什么叫,是他弄掉了礼部侍郎?”
妧妧听丫鬟提及此事便红了眼尾,攥上了玉手。
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她当然不懂。
若非原礼部侍郎是她爹爹的顶级上官,或许,他的名字,妧妧都不可能知道。
她知道那厢姓郑,四十多岁,以前听爹爹提过两次,说礼部侍郎很有前途,深受首辅沈大人青睐,应该很快就会高升了!
妧妧不懂官场上的那些内地里人与人之间的利弊与关系是什么,也不知道谁和谁是一伙的,只知道裴绍已经处在极高的位置了。
便如苏少琅此时一样,礼部侍郎,根本就不被他放在眼里。
便是那郑侍郎再高升,也远不及他。
所以他谋划了这么一场阴谋,就为了弄掉礼部侍郎?
妧妧不知道意义何在?
还是他追求权势,野心到了觊觎首辅之位?
这是他上位的一步棋而已?
妧妧都不知道,也参不透。
她一个闺中女子,从未想过官场上的那些事,也从未想了解过。
总归,她和那个男人是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了。
“他就是个骗子。”
小姑娘红着眼睛,声音哽咽,又娇又柔,哭了出来。
“小姐”
她一哭,秀儿就也跟着哭。
他说过答应她给她爹爹翻案的!
还说爱她!
有一次还说,一下午满脑子都在想她!
他就没一句真话!
旁的妧妧本来倒也没信,但爹爹之事,她是一直怀着希望了,也总是觉得不至于。
没想到
就连这最基本的一事,他也是骗她的。
一想到此,她平复了的内心又激荡起来。
又委屈,又生气。
爹爹的事儿她不会放弃。
她就不信,除了裴绍就谁也不行,他裴绍还能一手遮天了!
这夜她是哭着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她换了自己本来的衣服,一大早做贼似的,和秀儿里应外合,溜了出去。
她去了趟当铺,将耳饰,手镯等当了好几样。
为了不太引人注意,她并未一次性全当,而后带着钱,邻近正午方才光明正大的回来,见了母亲与嬷嬷,本想直接说她不干了。
但解释起来颇麻烦,话多漏洞就多,是以最后选了最简单的说辞,说邻近岁尾,张老夫人让她回家好好休息一阵子。
母亲和嬷嬷自是都很高兴,并未有什么怀疑。
傍晚,教坊司。
宽大的雅阁之中,烛影摇红,香气缭绕。
屋中画梁雕栋,古色古香,镂空雕花窗桕,门上袭袭流苏,皆是笼罩在氤氲的红光之下。
红毯红纱,烛火被框在一个个小小的方形灯笼之中,连成一串,有序地挂在屋内,映的满室旖-旎。
琴姬歌姬一个舒舒缓缓的弹,一个舒舒缓缓的唱,声音之中之浸透靡靡,一股子骄奢淫逸的气息。
矮榻上几个官员觥筹交错,颇有几分遥荡恣睢之态。
共五人,大多比较年轻。
裴绍居在中间,喝了几杯之后,便颇慵懒地靠在榻上。
其它四人把酒言欢,有说有笑,气氛不错,但几人皆是每说三句之中必有一句在与他说。
但那厢几近一言未发,只慵懒随意的偶尔“嗯”了一声。
四人都瞧出了裴大人今儿好像不怎么高兴。
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从四品官,风流地笑道:“听杜奉銮说教坊中有批新美人,据说个个才色双绝,裴大人有没有兴趣挑两个,今晚共度春光?”
他的话说完,另外三人也都跟着笑了两声,目光皆是落到了裴绍的身上。
几人不是初次一起来教坊消遣。
实则裴绍的性子,都了解几分。
他好像是不大喜欢风尘女子,没在教坊过过夜,也没选过什么美人陪伴,简单的说,好像不是很好这口。
是以几人都看向了他,想的也都是,他不能叫,但出乎意料,那厢本微合的眼缓缓地抬了一下,露了几分笑意,淡淡地道,“是么?叫来瞧瞧。”
裴世子的这一句“叫来瞧瞧”好像是风一般,随着第一批美人被送进去,没一会儿便传的大半个楼阁都知道了。
实则他每次来,姑娘们便都有些摇飏无主,望眼欲穿,渴望极了被叫去伺候。
但他所在的雅阁之中基本没怎么叫过陪酒姑娘。
歌舞,琴曲之类的叫的比较多。
陪谁不是陪,又有几个姑娘看到他那般相貌,这般有权势的高官不春心荡漾,不迷糊,不想和他有点风流韵事
再说,一旦被他包了,以后多半也就不用陪别人了
但娇娥们每次都是看着人来,又看着人走,一次次失望,心里头总是空落落的
这般今日传来这消息,实属让人震惊,怕是大部分姑娘都紧绷了弦儿,极想把握住机会。
雅阁中不一会儿,人便都入了来。
杜奉銮满面堆笑,点头哈腰地站在姑娘们的一旁,小心候着,顺道再夸夸这批姑娘。
“大人,哎呦,这批娇娥真是个个极品,个个尤物啊,呵呵”
四个官员,杜奉銮,以及其下亭亭玉立,各种姿态的十多个姑娘的视线全在裴绍身上。
裴绍好像睡着了,有些慵懒地睁开眼睛,瞅了瞅下头,扫了几眼那十多个女人,一个也没看中。
几人一看裴大人那脸色,便知道没心仪的。
杜奉銮堆笑,而后便朝外道:“换!”
屋中的十多人自然是都失望透了,悻悻退下。
轮到外头的,便是跃跃欲试,都来了精神。
不时,第二批也被送了进来。
但结果一样。
到了第三批看过之后,裴绍笑了下,微微敛眉,朝着杜奉銮道:“有没有,那种仙气点的?”
杜奉銮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裴世子的喜好。
但,这前头的三十来人中便各种类型的美人都有,有妖娆妩媚的;有楚楚可怜的;自然也有那种瞧着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仙气十足的。
他当然是把好看的,美的都排在了前头。
这般虽然明白了,但是这前三十个中,裴大人都没有相中的,后边儿只比她们不如。
奉銮还是应声,堆笑着,马上出去办了。
他把那前三十个娇娥中,长相清秀,妆扮淡雅的挑了出来,又送进去一遍,但见那高官一言未发,瞅了一眼就别开了视线,修长的手抬起,随意摆了摆
这便是不看了的意思。
奉銮躬身笑着,“下官帮大人留意着些。”
裴绍倚在那,晃了晃杯中残酒,笑笑,“那便有劳杜奉銮了。”
而后杯盏置于唇旁,喉结滑动,慢慢地饮下了那杯酒
妧妧回家第七天,陆陆续续把带回来的首饰步摇,除了那支双凤衔珠都当了。
一共换了二百多两银子。
她知道少,便宜了当铺,但当东西便就是这样。
她姑且什么都没做,也没再联络苏少琅,只凑了不少的钱,备着,这些天,或是有些置气,还有了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裴绍不是说,他说话在皇上那分量重么?
难道就没有人比他更讨皇上喜欢?
比他在皇上面前说话分量更重了的么?
她想到了兰贵妃之子,当今太子。
既是太子,皇上的儿子,还是皇上亲封的储君,皇上还能不喜欢么?
她就不信,裴绍再厉害,还能比过太子?
此想法确实是过于大胆。
但以前这对她来说宛如登天,她根本就没门道,也没人,更没财力见什么王侯将相,可现在略有不同。
她认识了苏少琅,而苏少琅认得长公主
所以,这也并非痴人说梦,并非一点都不现实。
眼下,她唯独很后悔。
后悔没把梅苑的银子早早地弄回家。
那男人第二个月给她的一千两,都在梅苑她的床底下。
她一文也没来得及弄回来!
也后悔那日没戴太贵重的首饰。
手头的这两百两银子若只是过日子花销,倒是足足的了。
但母亲前阵子老毛病又有些犯了,她上次回来偷偷地给她换了种昂贵的药,如此,钱便还是有些不足,加之爹爹的事
冲动过后,妧妧当然又姑且放弃了那想法。
她不敢低估裴绍。
那厢老谋深算,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且根本就是个没心的。
也确确实实,她不论求谁,最后一步都得经过他。
何况,到不了那最后一步,她怕是就会让他知道。
是以妧妧最终,还是先安了下来
父亲的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轻易妄动。
但她与裴绍是彻底从此形同陌路,最好是死生都别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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