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灯光昏暗,不远处的路灯发出“滋啦”的轻微声响,不停地在闪动,最后还是灭了下去。
夜风吹过,能听见巷子深处传出野猫微弱的叫声。
傅枭的身形隐在黑暗中,久久都没有动。
他眼里布满血丝,一瞬不瞬地看着站在一起的度念和盛闻燃,额角暴起可怖的青筋,手上的伤口血流得更快了,但他像是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度念刚才的那句话还在他脑海中不停地回响。
明明只是几个简单的字,他却怎么也拼凑不起来,甚至理解不了那句话的意思。
本来就住在一起?
在这段时间里,度念都一直跟这个人住在一起吗?
傅枭心里像是被千刀万剐般难受,被他关在笼子里的冲动快要破笼而出。
度念看到傅枭的样子,下意识绷紧了身子,警惕地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突然发疯。
上一世他从家里逃出去那晚,傅枭的神情就跟现在很像,后来傅枭就拿来了绳子,把他绑在了床头。
谁知道傅枭这次发疯,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僵持了一会,傅枭才又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已经受伤的盛闻燃,无声的脚步像是蓄势撕咬敌人的野兽。
度念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压低嗓子,警告地喊了一声:“傅枭!”
他让盛闻燃靠在墙上,然后往前一步挡在盛闻燃前面,拦住了傅枭的脚步。
在正常的情况下,度念都不能确定自己打不打得过傅枭,更别说现在的傅枭显然不太理智,他更加没有多少把握。
他微微仰头,看进傅枭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提防着傅枭下一瞬的动作。
就在这时,傅枭突然弯下腰来。
度念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眼前的景物就颠倒过来,竟是被傅枭直接扛在了肩上。
傅枭一只手死死按在他腰上,力气大得惊人,度念的肚子被抵在傅枭坚硬的肩膀上,引起一阵反胃。
被扛着走了几步,度念才从不可置信中反应过来。
他没想到傅枭竟然又做了跟上一世同样的举动。只是这次傅枭又准备把他带去哪里?
为什么重活一世,傅枭还想要随心所欲地来控制他的生活?
度念心中的不可置信渐渐凝成怒气,在傅枭肩上用力挣扎起来。
上一世他之所以被傅枭轻易地扛回了房间,是因为他那段时间连续几天没吃好,体力不支,才会让傅枭得逞。
但现在情况不同,度念不可能再被傅枭轻易摆弄。
他用浑身的劲推拒傅枭,曲起膝盖狠狠撞向傅枭的胸口,察觉到傅枭的力度松懈一点后,立刻跳了下来。
刚站稳,度念就在傅枭脸上砸了一拳。
傅枭被打得偏过了头,昏暗光线下,只能看见他侧脸的剪影,高挺鼻梁下的薄唇紧紧抿着。
停顿许久后,傅枭才转回了头,唇角多了一抹血迹。他面色沉沉,没有说话。
度念的手还有点颤抖,是被刚才傅枭的举动气的。
他还没解气,又抬脚在傅枭膝盖上狠踢了一脚,没留一点力气。
傅枭没有躲也没有还手,硬生生挨了这一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度念平复了一下呼吸,不再看一言不发的傅枭,转身走回盛闻燃身边。
盛闻燃刚才看见度念被傅枭扛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他肚子被打了一拳,根本直不起身来,扶着墙才往前挪了几步。
现在看到度念回来,他悬着的心放下一半,立刻焦急地问:“度念,你没事吧?”
“没事。”度念拉起他的手,让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往家里走。
刚才的一幕让盛闻燃还心有余悸,他一开始还没看清袭击他的人是谁,听到度念喊傅枭的名字,心里还有些震惊。
那个在外人面前冷静自持,仿佛没有感情的傅枭,竟然也会有这么冲动的时候。
但现在身上的疼痛让盛闻燃没有心思多想,他在度念的搀扶下,走到了家楼下。
度念单手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了楼下的防盗门,然后扶着他走上楼梯。
盛闻燃抓住楼梯扶手,把自己的重量放在扶手上,让度念不用那么累。
他们都没注意到,身后的防盗门在快要自动关上的时候,被一只手又推开来。
到家门口后,度念先把盛闻燃扶进客厅,让他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才倒回门口去关门。
在关门的一瞬间,他看见楼梯上立了一个黑影,几乎要和漆黑的楼道融为一体。
外面的感应灯亮起,照亮了那个黑影。
傅枭竟然一路跟了过来,还跟着他们上了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楼梯口停下了脚步,像是被看不见的结界拦住了一样。
他脸上被度念砸了一拳的地方青紫一片,唇角的血迹也没擦,眼里晦暗一片。
这是度念第一次看见傅枭这样狼狈的样子,他在门口站了一会,面无表情地跟傅枭对视。
傅枭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跟他说什么,但还没有说出口,外面的感应灯就暗下了。
度念立刻不假思索地把门关上,锁上了门。
客厅里,盛闻燃已经可以勉强直起身,他一步一步挪到柜子前拿出药箱,开始给自己上药。
度念一走过去,就看见他脸上的伤口,还有撩起的上衣下面,也是一片骇人的青紫。
他知道傅枭发起疯来没有理智,但也没想到他竟然下了这么狠的手。
盛闻燃朝他轻松地笑了笑:“还好他没有对你动手,不然可够疼的。”
度念沉默了一瞬,心里清楚是他连累盛闻燃受伤,盛闻燃肯定也清楚,但却什么也没说。
“对不起。”
盛闻燃眨了眨眼,“又不是你的错。”
度念接过他手里的药膏,帮他涂背上在墙上撞出来的淤青,边涂药边歉意地说:“我跟他之间有点事情没解决,所以才会连累到你。”
他本来以为傅枭很快就会放弃来找他,所以之前才一直没有跟盛闻燃提过傅枭的事,没想到今天还会出这种事。
“那也是他的问题。”盛闻燃皱了皱眉,还替他打抱不平起来,“摊上这种人也太倒霉了,哪有这样解决事情的。”
度念轻轻笑了一下。
确实是他倒霉。
涂好药之后,盛闻燃就回了房间。
度念刚才进门进得太急,鞋子随意脱在了门口,他站起身,去门口把鞋子捡到鞋柜上。
房间里的盛闻燃拿着换洗衣服走出来,朝浴室的方向走去,他上衣已经脱下,薄薄的肌肉上几块明显的青紫。
度念这才想起盛闻燃刚才还没洗澡就上了药。
他边把鞋柜的门关上,边提醒道:“闻燃,等会洗完澡再出来涂一次药。”
度念说完这句话,就听见门外传来声响。
这间房子的门隔音向来不好,有时候连邻居在门外说话的声音都能听清,他现在就站在门口,听到外面的声音也不奇怪。
度念只当是哪个邻居经过,也没有在意。
盛闻燃洗完澡出来后,又在客厅上了一遍药,他把头撇到另一边,没让度念看见他疼得咧嘴的样子。
突然,他抽了抽鼻子,迷茫地四周看了一圈,奇怪地问:“怎么有烟味?”
他们这一层没有抽烟的人,如果是其他层抽烟的人经过的话,烟味也不会这么重。
度念也闻到了那阵烟味。
他皱了下眉,“可能是楼上或者楼下的人吧。”
又过了一会,那阵烟味不但没有散去,反而还越来越重,像是有人就站在他们房子里面抽烟一样。
度念等盛闻燃涂完药回了房间,想出去看一下是什么情况,但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停了下来。
他想起楼道里好像还有一个人。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门外传来清晰的打火机开盖的声音。
度念以前为了给傅枭选礼物,研究过一段时间的打火机,刚才那声开盖声清脆好听,听起来就不便宜。
住在这栋楼里的人,也没人能用得起这么贵的打火机。
这回根本不用打开门,就能猜到在外面抽烟的人是谁了。
度念没有开门,他走回客厅,把药箱收了起来,然后回了房间,终于闻不到那阵烟味。
傅枭以前应该是不抽烟的,他给傅枭送过一个打火机,但从来没见傅枭用过,也没在傅枭身上闻到过烟味。
不过他也不想知道傅枭为什么会开始抽烟,就算肺抽烂了也跟他没关系,只要别在他家门口抽就好。
一想到明天出门有可能会看到一地的烟头,度念就有些心烦。
怎么傅枭重活一世不但半点长进没有,还多了一堆臭毛病,还不如以前他刚遇到的那个傅枭。
度念在房间里待了许久,等到觉得傅枭差不多应该走了之后,才拿着换洗衣服走出房间。
没想到刚推开房门,就又闻到了那阵烟味,只是比刚才淡了许多,似乎是站到了别的地方。
他眼皮跳了跳,忍住冲出去赶人的冲动,压着火气走进浴室。
第二日,度念像往常一样很早醒来。
他洗漱完后随手拿了片吐司,吃完就准备出门,走到门口时,又闻到了淡淡的烟味。
度念放在门锁上的手顿了顿,打开了门。
傅枭高大的身影蹲在门外,一听到门开的声响,就立刻抬起了头,狼一样的视线瞬间锁在度念身上。
一夜过去,他脸上的伤没有上药,看起来更加明显。
他指间还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手心里握着一个纯银的打火机。
虽然并不想记起,但度念还是看清了那个打火机,跟他上一世送给傅枭的那个打火机一模一样。
傅枭看起来一夜没睡,眼睛里都是血丝,盯了他一会后,就去看他身后的房子,不知道是想看到什么。
度念把门带上,隔住了傅枭往里面看的视线。
他瞥了一眼傅枭手上的烟,低头看了看地面,以为会看见一地的烟头和烟灰,没想到地面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度念记得他们楼道里没有垃圾桶,他疑惑地看了一圈,才发现傅枭把外套脱了下来,扔在一旁,上面全是烟灰和烟头,还有被烟头烧出来的洞。
度念的视线在那昂贵面料上停顿了一下,收回了视线,目不旁视地从傅枭面前走了过去。
傅枭像是见了肉的饿狼,把地上的外套捡起来,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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