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没那么多世俗规矩,道侣之间的魂契也不需任何人的见证。
两个人约好在某个夜晚,去泡月下温泉时订立契约。
重绵很好奇魂契是如何订立的,期待了半天,但当容吟又凑近亲吻她时,就把什么契约忘了个干净。
空气滚烫,耳边呼吸沉重,两人在月下耳鬓厮磨了片刻,互相沉醉于对方的气息中,便忍不住巫山了一番。
月色洁白,为他的后背渡了一层淡淡的光华,本该是一副淡雅圣洁的画面,偏偏被这暴风骤雨般的动作给破坏得一干二净。
以至于到最后,她忍不住在他脖侧咬了一口,骂他是假的温文尔雅,都是装出来的,斯文败类,道貌岸然,一串词不带重复地喊,喊到最后没力气就只剩下呜呜的哭泣了。
他一概承受了这番语言上的宣泄,温柔地吻着,却隐秘地加重了力道。
温泉边的两盏灯笼发出昏黄暗淡的光,她看到那光圈慢慢地扩大,大到占据了整个视野,意识混混沌沌,流动的水声变得非常遥远,人似乎都要飞到很高很高的天上去了。
过了不知多久,他抱着她沉入温泉水中,热气腾腾的水汽暧昧地上浮,水声哗哗。
温泉比较深,可以到她的胸口,她的腰际被他双手控住,才没一直往下沉。
她还没缓过来,手指忽然一疼。
茫然地看着他,瞳仁笼罩着雾蒙蒙的水汽,清亮又湿润。
他啄了一下她的唇,又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以血为引,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响在耳畔,却仿若钻进脑海身体般不断回荡,她听到他说:“天道为证,吾与重绵今日订下魂契,望生生世世相伴,再不分离。”
她愣愣的,呆呆的,仰着脑袋没有任何反应。
他无奈笑了一声,附在耳畔轻声道:“该你了。”
她啊了一声,随后紧张地念台词:“天道为证,吾与重,不对,与容吟今日订下魂契,望生生世世相伴,再不分离。”
声音止住,她呼吸一顿,觉得刚才没表现好,又想再说一遍,结果嘴巴刚念出一个字,便被他以吻封住剩下的话。
他像上瘾似的亲了一会儿,才低声笑:“一次够了。”
被温泉水浸泡,又被水汽笼罩,她浑身上下热得不像话,晕乎乎地哦了一声。
结契完后,好像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时间一长,做梦般的意识渐渐清醒,重绵用手拨了拨水面,抬起头,纳闷地跟他说:“你说捣鼓了这么长时间,用我们的心头血为引,订下魂契,怎么半天动静都没有。”
“你还要什么动静。”他笑。
她振振有词:“比如说打个雷,闪道光什么的,多有气势啊。”
“又不是渡劫。”他摇头,捏了捏她的鼻子,“如果打雷闪电我才要担心你了。”
“我现在厉害多了。”重绵竖起手指,不服气,“我与你只隔了一层开光期,你得勤奋点,不然我可要追上你了。”
容吟不以为意:“好,等你追上我。”
“……”
像打在了一团棉花上,重绵无话可说,头微微低着,不搭理他。
手情不自禁地放在了她的头顶上,容吟揉了揉她的脑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重绵一下子抬起头,眼睛亮闪闪。
他故意温吞:“结契完,对我们的修炼有帮忙……”
然后话说到一半止住。
“快说呀。”重绵急得不行,忍不住抱住他开始晃。
四周哗啦作响,投射在水面的光撞得支零破碎。
他闷闷地笑了一会,眼睛从她身上移到水面碎金般的光,仿佛看到了先前缠绵,水面晃动的一幕,喉咙克制地滚了滚。
她哪里晓得他在想些什么,恨不得爬到他头顶上去,钻进他脑袋里看。
闹腾了许久,就当重绵放弃时。
只听他慢悠悠道:“契约加强了双修的效果,所以……”
重绵抱着他的动作一顿。
他的声音温柔低哑,钻进耳膜深处,“以后我们可以多多尝试。”
“……”
等了半天,也不是她满意的结果,甚至觉得,这个只对他来说才算好消息。
重绵一言不发,身体颤颤悠悠的,往他的方向远离了一点。
-
时光如梭,他们又在凌虚剑宗呆了一年。
容吟记得她书信中曾提起,想与他一起纵览山河风光,这封信,他至今保存着,时不时便拿出来看一看。
某天,重绵脚步欢快,哼着歌进屋,正好捉住他伏在桌案前看信的一幕。
她的歌声戛然而止,以为哪位女修给他写了一封情书,危机感油然而生,猫着脚步走近。
容吟仍像以前那样受欢迎,时不时就有女修上门表白,虽然他惯常拒绝,她还是会吃些莫名其妙的飞醋,恨不得把他装进口袋里跑得远远的,让任何人都看不见。
她凑到他跟前,不动声色地伸长了脖子看这封信。
短促一瞥,瞥见一行字——
“你是不是也想我呢?”
她炸毛了,冷不丁从后面探出一只手,夺走了书信,泪眼模糊地指责:“这个也字是什么意思。”
他微微怔住,嘴唇轻启,正要说出话来,还不等他回答,她就委屈巴巴地掉下一颗泪。
看到这幅画面,他的身体微微一僵,她眼眶微红,十足的不安的样子,他的心底又酸又软,连忙解释:“是你写给我的信。”
?
??
???
她写的。
不是,她什么时候写过信了?
眼泪格外尴尬地挂在眼角,不上不下,哼出去的哭音也跟着一顿,沉默。
他轻轻喟叹了一句:“你忘了吗啊?开战前曾给我写了一封信。”
她想了想,终于记起来了,“啊,好久了。”
又忍不住给自己挽尊道:“我记性真的不好,竟然忘了。”
他摇摇头,伸出手:“还给我。”
这还是他第一次要求她把东西还给他。
以往,她要什么,他都会给她的。
不过现在不同,这证明了他看重自己的信。
她喜滋滋地还了信,坐到了椅子上,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随意翻书。
旁边传来折信的声音,余光里,他动作颇小心,压平了她不小心揉皱的边角,然后,收进怀中。
她一心二用地看书,唇角的幅度又加大了。
屋内变得寂静。
过了片刻,听到他淡淡问:“为何不信我?”
她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捏着书页一角,头微微低着,小声开口:“最近那些女修老是过来送情书。”
“我都拒绝了。“他轻叹。
“但我从于妙音那里听说了不少故事,”她严肃着脸,掰着手指开始数,“比如隔壁友宗有个女弟子强抢男修,下药强取豪夺;又比如听说有个师姐夺爱不成,给别人灌了失忆的药汤;还有个女修不惜用奇门鬼术,迫使男修爱上她……”
她理由充分地把种种事例摊开在他面前,闷闷道:“万一别人给你用了药,你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这也太可怕了,听到这些故事,她再一次觉得,修真界真可怕。
容吟一点也不当回事,支起下巴,似笑非笑道:“那你再把我抢回来。”
重绵:“……”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
那封信导致的误会解除了,后来,他跟她说,他愿意与她一起下山。
不过得等个十天半个月,处理完药屋事宜。
重绵点头如捣蒜,心情非常愉快。
每天乐呵呵的,也把觊觎他的那些女修不放在心上了,跑到藏典阁,去看一些剑术心得,因为下山后接触不到,所以,经过藏典阁的管理弟子同意后,复制了数十本心法进留影石中。
半月的时间,眨眼间一晃而过。
到了离开的日子。
药屋由宴永宁接管,容吟妥当交接完毕。
谢永寒、于妙音送他们离开,等快分别了,于妙音特别依依不舍地拉着重绵的手,“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重绵想了一下,认认真真回:“不知道。”
于妙音:“……记得常回来看看。”
谢永寒表示无言,这幅对话怎么像凡间老父母送走儿女,容吟也默不作声。
两个男子看她们拉扯了半天,面面相觑,似乎不大理解。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容吟的手背碰了碰重绵的脸,“走了。”
她应了一声,抱了一下于妙音,朝他们晃晃手臂,往山下去。
在今天这样大好春光之中,她蹦蹦跳跳地拉着容吟,风穿过两人中间,扬起他们的衣摆。
落日的霞光下,五指相握的手晃晃悠悠,幽光穿过指缝,随着两人慢腾腾的脚步,一闪一闪地投在地面上。
-
下山的第一个地方,去了五河镇。
五河镇是个江南小镇,荷叶田田,时常烟雨蒙蒙。
重绵曾经下山四年,去了这么多的地方,对这里印象最好,所以最先提议来五河镇。
沿着青色的石板往前走,前方尽头是途径五河镇的曲江,江畔熟悉的客舍与酒舍招牌在蒙蒙细雨中显得隐隐约约。
这处本在小镇的边缘,人少,又因下雨,除了雨声,江水流动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
容吟撑了一把折纸伞,往她的头顶偏了偏,细雨洇湿了他的肩膀,他却毫无所觉,侧着头对她笑。
湿滑的青石板,不时从江边划过的乌篷船。
水珠砸到肌肤上传来丝丝凉意,重绵歪头看他,突然觉得容吟特别适合这个地方,他让一个普通的小镇衬托出了文人笔下诗意江南的味道,更让四周破旧的石墙石砖多了一分淡雅的气息。
“我们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吧。”
上述话,她已经说了不下五遍。
他静静看着她,略感稀奇,“有何特别之处?让你念念不忘。”
“景美,人亦美。”她文绉绉地说了一句。
他抿唇笑了一下,“我们绵绵也很美。”
这商业互夸的对话,颇让两人好笑,笑了半天,去酒舍的路上差点走过头。
她立即止住步伐,后退了两步,牵手与他走进目的地。
“你看,这里是我以前喝过酒的一家店铺,里面的桂花酒可甜了。”
正值清晨,掌柜陆冕听到声音抬起头,“欢迎光临。”
进门的一男一女,其中一人长得略眼熟。
陆冕似在回忆什么,半晌,咦了一声:“是重姑娘啊。”
容吟与陆冕撞上视线。
他们的打扮极为相似,都是白袍与白色发带,乍一看,还以为是复制的双胞胎兄弟。
只不过,容吟的气质与相貌,旁人无法比拟。
撞衫,还有了对比,陆冕颇觉尴尬地咳嗽一声:“姑娘和……这位兄台,想喝些什么?”
“我要桂花酒。”她晃了晃容吟的手,“你想喝什么。”
他没吭声。
她又晃了晃,“嗯?”
他还是不作声,眼神都没抬,直到第三遍的催促,才没什么情绪的低声道:“随便。”
压根没发现他的异样,她笑说:“陆掌柜,他和我一样好了。”
陆冕低头拨算盘,头也不抬,往旁边喊了一声:“罗阳,给他们来两份桂花酒,再赠送一份花生瓜子。”
“好嘞,马上安排。”罗阳从昏昏欲睡的状态清醒过来,麻利地往厨房后面小跑。
这时,重绵与容吟落座等待。
她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从里面往外望,江水滚滚流动,灿阳的光线令水面波光粼粼,她托腮观赏,指着那边的廊檐道:“上次我就坐在那里喝酒。”
他低着头,心绪不宁地嗯了一声。
重绵终于觉得奇怪了,两人相对,她站起身微微往他的方向靠,手指在他眼睛边摆了摆,“想什么呢。”
他抿了下唇,低眸问:“你喜欢这里,是因为这地方景色美,还是……”
“还是什么?”重绵随口问。
“还是当年有个代替我的人……”
他微微侧目,看着正在算账的陆冕,心头浮上一丝惶恐。
那四年,她其实谈论得极少,他只知道她过的不开心,到底发生过什么,却不大清楚。
看到一个与他如此相像的男人,她似乎与他关系还不错,他的心上揪成一团,不在的四年里,难以想象她与他会有怎样的故事。
缺失的四年,是扎在他心脏的一根刺。
重绵看到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又醋了。
吃醋证明他在乎自己,她心上却没多少甜蜜的感觉,只想与陆冕划清关系。
“没这回事。我跟他萍水相逢,只说过三两句话。”
她立即解释,摆摆手,两手撑在桌面,悄声说:“上次你还说我不信你,这次你反倒不信我了。”
说罢,谴责的目光落进他眼底。
好像在说,你自己都做不到,还怪我。
“……”
容吟心上一松,却还是眼睑低垂,欲言又止的模样,“因为那四年我们的关系……不是现在。”
酒来了,重绵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想再多谈没有意义的事,随口道:“其实也就一年啦。都这么久,我都不在意了,你也不用当回事。”
他转了转酒杯,笑了笑:“只是偶尔还是觉得遗憾可惜,甚至责怪自己。”
“别怪自己了。”她坐到了他的身边,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没关系,我们还有无数个四年,修士的生命多长啊,分别的四年又算得了什么。”
说完,见他没什么反应。
她趁没人注意这边,飞快地啄了一下他的唇。
他微怔,胸口起伏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仿佛怎么都看不够。
她本来打算吻一下就够了,笑了笑直起身子,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但下一刻,他突然握住她的手,那杯酒顿时洒了一桌子。
还不待她发出疑问,他揽住她柔软的腰肢,整个将她从腰部抱起。
她的身体悬空,下意识圈住他脖颈,又捂住唇避免发出惊呼声。
动静极小,陆冕没有抬头。
他抱着她,身影一闪,到了廊檐边的角落,没等她出声,铺天盖地的吻压了下来。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纤长的睫毛,从他白皙如玉的耳垂往外看,江水迢迢,闪烁的光线晃了她的眼睛。
重绵被迫仰起头,承受他细细密密的吻,因为倏忽的不专注,被他惩罚性地轻咬了下舌。
酥麻的感觉从尾椎一下子炸开,她差点叫出声。
他堵住了她的嘴巴,吞没了她的所有声音。
一遍又一遍的,不知多久。
她的手无措地抓着他的衣摆,平整柔滑的衣料逐渐起了皱痕。
没想到亲吻也是种累活,她的鼻尖渗出微汗,感觉嘴唇有点发麻,腰肢更是软成一滩水,全靠双手挂在他脖子上,以此支撑自己的身体。
屋外没人经过。
他们偷偷地,在角落里汲取对方的气息,从热烈的吻变作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直到平静。
容吟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渐渐平稳,发出几声轻笑。
那根刺似乎被她的三言两语给拨动了。
又因她的偷吻缓慢地从心底拔除。
是啊,未来还有无数个四年。
四十年,甚至四百年,四千年……
不管去四洲的哪个角落,不管未来会经历怎样的事情,他们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永远会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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