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上什么也没做,便已经觉得疲惫。而身体被反反复复地折腾,却还精神着。
景瑜很不解。
直到他发现陆北津的精气化成浓郁的灵力,争先恐后地朝他丹田里钻。
原本便被桎梏的金丹,在磅礴的灵力中瑟瑟发抖,表面甚至浮现出细细的裂纹。
景瑜的指尖变得冰凉,扯住陆北津的衣袖:“师尊,我的金丹被做坏了……”
陆北津垂眸,便看见少年似惶惑似渴求的神情。
他笑了一声,罕见地给景瑜解释:“不是做坏了,是要结婴了。”
结婴。
景瑜恍恍惚惚记得,陆北津曾经说过,等他到了元婴,就用不着加深炉鼎印了。
那样是不是会有改变?景瑜不太敢确信,因为陆北津的信用在他这里早已经破产。
他抬眸看了陆北津一眼,发觉这人果然没有丝毫动静。少年幽幽叹了口气,但很快,身体却被人捞起。察觉到即将发生什么,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陆北津轻揉着他的发顶,但很快,那双手便钳制住了他的动作。
陆北津温柔而不容置疑道:“既然已经快要结婴,我便送你一程。”
景瑜其实已经不是那么想要修为了,就算真的只做个炉鼎,他也觉得无所谓了。但是他仍旧努力地笑着,完成陆北津的要求。
他感恩戴德道:“多谢师尊。”
然后想也不想地封闭了五感。
这次陆北津抱他时很温柔,一股股灵力灌输入景瑜的身体,将他的修为强行堆到了元婴期。
在外面,元婴修为已经算得上是个老祖。但景瑜却只感觉到了自己是个玩物,被人从身到心玩弄在股掌之间。
少年茫然地望着陆北津,身体因刺激而瑟缩,他却好像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像是被弄傻了一样。
而陆北津显然很喜欢这么傻的他,动作更加温柔。景瑜有一瞬间觉得他在真心地照顾一个情人。
直到他察觉到一股冰凉的神识,跃跃欲试地想要朝他的识海里探。
景瑜一阵恶寒,不得已接管了身体,牢牢抱住陆北津。
身体已经将情绪酝酿得足够,他一出口便是哭腔:“师尊,我受不住了……”
少年哽咽着,小心翼翼地求饶:“你疼疼我吧,不要再用神识了。”
他听见了男人的冷笑。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依然不容许旁人忤逆他。
景瑜有些心灰意冷,却发觉陆北津的神识收了回去。但这人显然憋着一股气,折腾他的手段更加狠厉。
景瑜眼前如同炸开道道白光,他赶紧切断了五感,却仍久久回不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过于疲惫,景瑜的意识也被迫陷入了昏迷。
在昏迷之前,他连元婴天劫的声音都没听见。醒来以后,却已经是个元婴修士了。体内的金丹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小的元婴小人,泫然欲泣地坐在由陆北津的灵力编织的笼子里。
景瑜哑然失笑,悄悄用自己的本源安抚了一下它,小人在笼子里开心地转了个圈。
他动了动手脚,却惊醒了抱着他的陆北津。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点磁性的慵懒:“醒了?”
景瑜微微睁大了双眼:“师尊还在……”
从前无论将他折腾得多么狠,再睁开眼时,陆北津总会消失无踪。
他真诚地问:“师尊没有事做么?”
“……”这是什么话。但陆北津此时心情不错,便没有与他计较,仍旧抱着景瑜,慵懒地躺在软塌上,远目眺望无念峰的风景。
景瑜睡了不知多久,浑身虽干爽却酸涩,也懒得挣脱,脑袋顶着陆北津的下巴,怏怏地闭目养神。
陆北津抱着怀中的少年,淡声道:“接下来,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在无念峰,不要与任何人交谈。”
说得好像他能见到旁人一样。景瑜兴致缺缺地应下。
陆北津今天的心情真的非常好,破天荒地与景瑜谈起了外面的事情:“此次出去,便能与上次收徒大典之上的魔修做个了结。”
收徒大典……景瑜怔了一下,才想起来收徒大典上还有几个魔修作祟。
是了,如果不是那几个魔修,陆北津也不会将他独自丢在阁楼之中。
景瑜耳边又响起了火焰燃烧的声音,他轻轻甩了甩脑袋:“那就……恭喜师尊了。”
但比起魔修,他有更关心的事情:“师尊……上次出现在阁楼里的人,也找到了吗?”
说起来,景瑜要谢谢那个人。
如果不是那个人放的那把火,他还没有机会看清陆北津的真面目。
陆北津顿了一瞬:“找到了。”
“他还活着?”景瑜问。
陆北津声音冷淡:“快死了。”
景瑜于是感到安心,脑袋钻进陆北津怀里。无念峰的风景很好,陆北津不常回来,于是看得很专心。但景瑜天天看年年看,连无念峰有多少棵竹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便觉得厌倦了。
过了许久,陆北津像是忽然对景瑜的生活起了兴趣,淡声问:“平常我走了以后,你在无念峰中做什么?”
景瑜喃喃着:“酿酒,然后数河灯。”
陆北津问:“没养些花草?”他记得景瑜很喜欢这些。
景瑜:“……”
他天生亲近生灵,原本是很容易养些花花草草的。但这话谁问都行,陆北津问,景瑜只觉得烦闷。
因为他每次想要养些花草时,都会想起那株被烧掉的还仙草。于是便觉得,想养什么不如渡完情劫再说,不然他自己被人圈禁,还连累了那么多花花草草,实在太难过。
少年赌气般道:“没有。”
陆北津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将少年托起,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男人的掌心,出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长毛小狗。
许久没有见到如此灵动的小东西,景瑜的眼神亮了一瞬,旋即暗淡下去——是只假狗。
狗崽身上灵气浓郁,生机勃勃,看起来是活灵活现。如果景瑜真是个普通的修士,大概会被它骗过去。
可惜景瑜本源便是天地灵气,对生灵最为亲近。陆北津将这条伪造的小狗拿出来,简直是在侮辱他多年来神道的修行。
他勉强勾了勾唇角:“师尊,这是你给我的礼物吗。”
陆北津:“嗯。养着吧。”
景瑜对陆北津给的东西已经有了点心理阴影,男人走后,他就没怎么再碰那条假的小狗崽。
小狗崽迷惑地看了他一会儿,蹬着小短腿吧嗒吧嗒地跑远了。
好像真的啊……景瑜闷闷地叹了口气,对上远处小狗崽湿漉漉的眼睛,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笑意。
虽然是个死物,却比陆北津还要可爱许多。
景瑜心情不好,便晾了小狗崽一段时间。但狗崽一直在他身侧玩耍,景瑜便不管它,暗中观察着陆北津的用意究竟在哪里。
少年捏着药霜,涂抹身上的伤口。之前的事情对陆北津来说已经算得上温柔,但景瑜身上还是多了不少伤口。有些灵力渗入伤口内,又难以被身体消解,景瑜干脆用小刀将伤口划开,将被灵力侵染的血放出。
他放下了小刀,给清洗干净的伤口上药,却听见耳边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
回过神时,小狗崽正摇着尾巴,兴高采烈地舔着小刀上,景瑜残留的鲜血。
景瑜的指尖都泛着冷意,看小狗崽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要他命的怪物。还仙草的事情,有一次已经够了。再让他用精血为陆北津培养些什么,他绝不愿意。
但狗崽舔完了他的鲜血,只是摇着尾巴,眼神亮晶晶地继续看着景瑜。
少年起身便走。
但他走到哪里,小狗崽便跟在哪里。狗崽子乖乖的,也不朝他讨食吃,只是活泼地让景瑜陪它玩。
景瑜不想理它,却没法觉得它烦。
他唾弃自己。
因为独自在无念峰待得久了,就连看一只假狗,都觉得眉清目秀。
他指尖抚摸着狗崽热腾腾的身子,忽然生出了一点想法。
虽然是只假狗,但未必不能让它变成真的。
只要……只要挪用一点点自己的本源。
神道修行到了景瑜的地步,就算不能凭空造出精灵,但捏一个神智未开的灵体,还是不成问题的。
少年愣愣地与小狗崽湿漉漉的目光对视,良久,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何必呢。
强硬地捏出一个生命,让它陪自己在这里受罪吗。
但他后来还是做了。
因为小狗崽饿得很了,叫得让人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也因为陆北津离开得太久。景瑜数着日子,在陆北津离开七百天时,他又一次数完了无念峰的竹子,回头时,看见那只仿佛永远也不会长大的小狗崽,虚弱地跟在他身后。
见他看过来,小狗崽无力却兴奋地摇了摇尾巴。
景瑜一瞬间忘记了,这只是只陆北津用来搪塞他的假狗。
他挤出一滴心头血,滴在小狗的头上:“吃掉吧。”
小狗崽眨着眼睛,新奇地看着景瑜。
少年因本源的抽离而面色苍白,眼角眉梢却带着笑意:“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叫樊樊好不好。”
久在樊笼里,何时返自然。
小狗崽的神色逐渐变得更加生动,应下了景瑜的这一声称谓。在它为自己获得新生而情不自禁地喜悦时,却被拥进了景瑜的怀抱。
抱着温热的小狗,少年忽然哽咽,跪在竹林中无声地哭泣。
樊樊湿漉漉的舌头舔着他的眼角,像是在安慰他。
其实景瑜不是难过,他只是忽然很高兴。
这样也挺好的。
和一条狗相依为命,都比爱陆北津要快乐。
但这样快乐的日子没过多久。
半个月后的午夜,陆北津便回来了。
他浑身是伤,满身血气,看向景瑜的眼神很恐怖,让景瑜以为他想要吃了自己。
少年护紧了小狗,望向陆北津。开口时,声音有些颤抖:“师尊……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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