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的声音越来越大。
浓烟。
灼热。
陆北津还没来。
景瑜几乎要窒息。
被他挟持的那个人,像是等得无聊了,百无聊赖地开口:“我们来打个赌吧,小朋友。”
小朋友只想着陆北津,不理他。
那人也不在意:“我把你现在的处境给陆北津看,我们猜猜他会不会回来救你。”
不要试图拿他为魔修解围。
“别这么快拒绝嘛。他要是回来了,我绝不反抗,把这条命乖乖送给你们赔礼怎么样。”那人像是笃定了陆北津不会管他。
景瑜有点委屈,但还是不理他,试图拖延时间。
但那人已经自顾自开口:“要是他没回来……”
景瑜感到自己的心口被按了按:“把你这颗心给我,好不好?看起来很美味。”
不好。
救救他,师尊……
陆北津身边被划开了一个水镜。
小楼中的火已经烧干了陆北津的禁制。
重重火光之中,少年无知无觉地躺在软塌之中,火舌仿佛已经舔舐到他的身体。
但他的指尖轻轻颤着,像是在等待着谁去解救他。
陆北津知道他在等自己,但他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默然地离开了。
炉鼎印的联系还在,他知道景瑜还没有出事。
等火烧上了景瑜的身体,他再回去也来得及。
男人默然地劈出几道剑气,将魔气的去路封锁。
一刹那,他闪身将魔气捏在手中,而后赶回去,硬生生将那两道魔气给灌回了两人体内。
在场的大多数仙修哪见过这种残忍的手段,吓得脸色煞白。
现在已经不用担心魔气溢散,但陆北津仍旧不紧不慢,动作轻灵地将魔修的魂魄抽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施展搜魂禁术。
上玄仙宗宗主与长老们脸色沉得可以滴出水来,但没有人敢阻拦此时的陆北津,谁知道他会不会发疯多杀几个人。
早在陆北津开始搜魂时,景瑜与神秘人的赌局就已经宣告了结束。
“你输了。”那人似是感叹,笑着叹了口气,“难过吗?”
景瑜没有回应。
“也不用太伤心,陆北津的剑骨都被魔修敲碎过。他一时被恨冲昏了头脑,拿你当诱饵,也是可以原谅的……”
少年的眼睫轻颤了颤。
神秘人:“不会吧,你真的听进去了?这么卑微?”
景瑜:“……”
少年的眼角滚下一滴泪。
他很努力地在忍耐了。
可是那只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心口,他快要死了。
他忍不住。
一股剧痛从心口传来,景瑜昏昏沉沉的,感觉到生命力一点点被抽干。
渐渐的,他感觉不到热意,也闻不到硝烟,更听不见楼阁的倒塌声。
他被一股冰凉的气息抱在了怀里。
陆北津喂景瑜吃了解药。
景瑜醒转过来,只能看见陆北津严肃的下颌线,眨了眨眼睛:“我已经死了吗?”
“……”陆北津一瞬间想把犯蠢的徒弟丢出去,但硬生生忍住了,冷声问,“方才有人进了楼中?”
景瑜愣了一会儿,不太敢相信自己被陆北津救了:“……有。”
他抬起手,指尖是他方才留下的那人的气息。
陆北津眸色微冷,捏住他的手心,将那人的气息抹去:“我知道了,回去吧。”
事已至此,他还是不愿意告诉自己,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北津从来没有将他当成一个能够分享心事的人。
好像就像那个人说的那样,他像一只随叫随到的狗,黏在陆北津身边,因为他的一点点宠爱而感到满足。
景瑜好像明白了,从前的种种难过是从何而来。
他不喜欢这样,可是……
如果他认命,是不是能过得开心些?
景瑜这样想着,往陆北津怀里蹭了蹭。
陆北津的手臂僵了一下,随即更紧地抱住了他,淡声道:“别怕。”
……果然是这样。
从陆北津那里获得爱的手段,只要把自己打磨成最柔顺的样子就行了。
看来情劫也不是很难。景瑜近乎麻木地想。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尽快结束情劫。可多么热烈的喜欢,也会被耗干的,“尽快与陆北津过完一生,然后离开”的念头,自然而然地在他的心底滋生。
只要像一只宠物一样听话就好了。
听话就不会死,你看陆北津不是回来救你了吗。
不难的。
什么都不去想,不去忤逆陆北津。
景瑜双眸无神地勾了勾唇角。
收徒大典最终没能办成,是景瑜提出取消的。
就算他不提,陆北津也不会再管。但他主动说出不要收徒大典时,陆北津还是微微惊讶:“你之前很期待。”
少年乖巧地笑着:“可是外面太危险啦,我不想给师尊惹麻烦。”
陆北津心中有些莫名的烦闷,但景瑜不再惹事,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烦,便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哄陆北津也很容易啊。
少年轻轻勾起唇角:“嗯。”
为什么他以前没发现这么简单的解法呢。
啊,大概是因为,他还期盼着陆北津能为他改变吧。
开什么玩笑呢。
他在被人威胁着挖心的时候,陆北津可是看了他一眼,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他怎么可能改变这种人的决定。
陆北津只会爱他想爱的人罢了。
景瑜这样想着想着的时候,便会想哭,更会想吐出来。
但是殿宇里空荡荡的,陆北津已经好几日没有回来了,就算他哭了也没有人看见。所以景瑜决定不哭了。
这眼泪不如双修的时候,去赚陆北津点同情。
陆北津发现了他的改变。
开始时有些抵触,但后来发现正合他意,便没有多管。
他每次回到主殿时,都会发现景瑜在等他。
少年不问他去了哪,见了谁,只会告诉他,今天很想他。
陆北津淡淡地应了一声,原本该去练剑的,却在少年期盼的眼神中莫名停住了脚步,将人抱在怀中。
他没话可说,景瑜便乖乖待在他怀里,伸手抓住他的指尖:“好凉。”
陆北津使了点灵力,指尖泛起热度。
景瑜于是安心地捏着他的手指,贴在自己脸上取暖。
一切行云流水又恰如其分。
陆北津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对景瑜发过脾气。他有时候心情好,还会教景瑜习剑。
景瑜只觉得可笑,谁见过炉鼎能学得好剑法呢。
但他还是乖顺地跟着陆北津去了。
陆北津显然没有认真教他,往往教了两三式,景瑜便因炉鼎印与灵力的冲突而跌在他怀里。
炉鼎印散出热度,少年轻轻仰着头,扯散了身上的衣衫。
“我不想练了,”景瑜轻轻抱紧陆北津,衣衫却蓬起来,圆润的肩头若隐若现,“我想双修,师尊。”
陆北津从来不会拒绝他的这种请求。
但他的神识已经不如一开始温柔。冷硬硬的,扫荡着景瑜的识海。
景瑜感受不到快乐。
但是他的心情依旧很好。因为陆北津能感受得到他的情感,他伤心了,陆北津便会觉得无聊。
景瑜有次没有收拢好情绪,泛起了恶心。于是陆北津毫不犹豫地丢下他离开。
于是景瑜知道,就连情绪也不能不乖。
景瑜一向是个很好的学生,在陆北津的冷脸下,他已经学会了平淡如水的温顺与依赖。
这种依赖不能带给他快乐,却能让陆北津更爱他。
等到陆北津寿终正寝,他便可以完成情劫。
景瑜原本便是半神,在修真界里,就算与陆北津对打,也没有输的可能。
所以他一向非常无拘无束。
他受山川草木的恩赐,便还恩于天地。无论是人类还是灵物,他都乐意帮一把。没遇见陆北津前,他的生活便是与各种灵物交流,告诉它们该如何顺应道则,休养生息。
灵物们都很喜欢他,亲近他,会把山间最好看的那朵的小野花送给他。
偶尔有误入山林的人,景瑜也会送他们出去。他们会很感恩,燃香祝他功德无量。
除了有时候会感到孤独,景瑜很满意从前的生活。
可现在呢……
炉鼎印已经不再闪动,少年却在陆北津的怀中没了力气,呆呆地望着他。
陆北津方才很放松。
所以他说漏了嘴。
原来陆北津早就知道,还仙草的玉简被人调换了,却没有告诉他。
毕竟景瑜养出的还仙草的品质,也算不上多好,犯不上陆北津特别关心。
原来他与寻闲出去那日,陆北津早就知道,会有人将景瑜的炉鼎体质泄露出去。他顺其自然,只是为了顺藤摸瓜,找到仇家。
顺便再敲打敲打景瑜,让他更加听话些。
只是没想到效果这么好,景瑜忽然变得如此温顺。
少年耳边响起了熊熊大火的燃烧声,他像是又被陆北津下了药,躺在软塌上一动也不能动。
陆北津的声音很轻松,甚至隐隐带着自傲。可景瑜已经一句话都听不清。
两人的识海还连着,他不敢表现得太过难过,于是他回想着山间,灵物们送给他的一朵朵小花,想象着那些花戴在自己头上的样子。
好漂亮啊。
少年努力弯起唇角,对着陆北津笑:“原来如此啊,恭喜师尊……得偿所愿了。”
好恶心。
但小花好漂亮。
好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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