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初雪 我们一起回家吧。
弥月站着没动, 直到几秒钟后,温软的舌尖触到她耳下敏感细腻的皮肤。
她僵了下,连眼睛都忘了眨动。
他身上的味道带着寒意, 充斥在鼻尖周身每一个角落。
直到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几人说话的声音, 宋砚这才稍抬头, 气息明显离开了一些。
暗光中,两人目光对上, 弥月一眼望到他眼底,停了下, 又慌张的移开。
刚才的旖旎亲密好像在梦里。
偏偏又真实的不像话。
“宋砚, 一年就要过去了。”弥月低头没有看他的眼睛, 轻轻的说:“我们一起回家过年吧。”
再过一个月就是除夕,他们一起回家,这次, 是以另外的身份。
弥月觉得, 宋砚会答应的。
因为除夕夜, 每个人都要回家才对的。
可宋砚却摇了摇头。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拒绝说:“我有事, 不能回去。”
“什么事?”弥月听到这个回答, 猛然抬头, 十分不解。
宋砚已经没有其它家人了, 难道除夕夜他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吗?
他待着做什么?打工赚钱?
宋砚话停在嘴边,是绝对不可能告诉她的事。
弥月几乎片刻就看懂了他的沉默。
“好,那我自己回去。”她低低的出声,没有再追问。
失落是有,可她更多的在想,宋砚要一个人过除夕, 那该是多么孤独,他为什么宁愿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也不和她一起呢?
是不想回她的家?还是……不想和她一起?
弥月告诉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很多事情,或许真的有她没有想到的那一面。
“宋砚,其实你都知道,读书才是出路。”
零点过后该分别的时候,弥月忍不住和宋砚说了这句话。
“赚钱那些,不着急的。”她睫毛颤了颤,挂了泪珠,被风吹落,脸上都是凉意。
泪珠消失不见,只有泪痕还留在眼角脸颊。
他从灾难里活过来,孑然一身,高考那么好的成绩,本来可以去最好的学校,接受最高的教育,日后辉煌,前途无量。
可他为了学费和奖学金,退而求其次,现在更是那么多份兼职,好像非要在短时间内挣到多少钱一样。
不等宋砚说话,弥月又试探着提议道:“宋砚,你想不想……出国留学?”
他放弃了最好的那一条路,弥月就总想着要为他找其它的出路,她知道,宋砚现在的专业,如果可以出国深造,那再好不过了。
人这一辈子,总要为自己谋最好的那一条路。
她永远希望宋砚好。
宋砚听见这话,目光一顿。
他知道弥月在想什么,只是……那是对他来说太久远太不可实现的事。
“暂时不考虑。”他低头,轻声回答说。
好,那她知道了。
就问一问,以后不会再提了。
“我得回去了,不然宿舍大门要关了。”弥月看了眼时间,她很舍不得,可也没有其它的办法。
再不回去,就得流落街头。
“你也早点回去吧。”弥月看了眼他的左手,忍不住说:“注意手伤,疼了自己要上心。”
不要不当一回事。
为他操心这件事,弥月都当成一件习惯了。
宋砚唇角微动了动,垂眼敛住了神色。
室友们在前面路口等她,已经发了好几条消息催她赶紧来会和。
因为今天跨年宿舍才放宽了门禁,但也只剩最后半个小时,要是半个小时之内赶不回去的话,那就真的一个寝室都要在外面流浪了。
弥月回了一句“马上过来”,然后和宋砚说“再见”。
刚走两步,后面宋砚突然喊了一声:“盛弥月!”
第一次听他连名带姓的喊她,音量高了不少,弥月一瞬间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脚步也下意识顿住,顺着声音回过了头。
她眉头微皱,有些疑惑的看着宋砚。
宋砚唇瓣动了动,看着她时,眼里是极其的难舍。
五六米远的距离,却好像远的那么无法跨越。
“一路平安。”他淡淡说出这四个字。
他想说的,不是一路平安。
只是……
弥月心尖泛酸,一股无来由的疼意,她愣愣的点头,就这么看着宋砚,直到他转身离开,她才慢慢的收回目光。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宋砚眨了下眼睛,眼眶瞬间红了,豆大的泪珠瞬间落下,滴在他的手背上。
宋砚深吸了口气,心口钝痛,疼的连手都在抖。
他努力的忍住,人来人往间,他很想回头,却不敢看哪怕再一眼,
宋砚擦了擦眼泪,加快了脚步。
弥月一步三回头的往前走,直到再看不见宋砚的身影,她人却还是懵懵的。
室友们围上来,七嘴八舌的盘问她,问弥月刚刚那个人到底是谁,真的是她男朋友吗?
黎夏和于清清在说,那个人攀岩上去救弥月的样子,比柯俊不知道帅上多少倍。
又帅又有男友力。
弥月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回头又看了一眼。
茫茫人海,已经看不见宋砚了。
她耳边回响着那四个字。
一路平安。
宋砚很少对她说这样的话,这样祝福的话。
可弥月总觉得心里不安,堂皇失措,在这四个字背后,似乎总有她还没有听到的话。
零点后街道更加热闹,风盛起时。
下雪了.
跨年过后的一个星期,弥月结束了最后一门考试。
寝室里大家都收拾好了东西,一心想着要在结束考试后第一时间回家。
只有弥月不那么积极。
黎夏家在海南,离的最远,买的票也是到后一天了。
最后寝室只剩下她们两个了,黎夏提着箱子准备离开,不由担心弥月。
“弥月你还不回家吗?大家都恨不得一考完马上飞奔回家里,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弥月低头看着手机上的聊天记录,还在想能不能劝一劝宋砚。
她摇摇头,说:“我、我再等等。”
“等什么?”黎夏见她不回答,也不追问了,临走前提醒她,“那个宿管阿姨给的封条我放在桌子上了,你离开之前记得贴好。”
“还有电源什么的你走之前一定要检查好,垃圾全带走。”
黎夏苦口婆心的叮嘱道:“自己路上要注意安全啊,记得随时保持联系。”
弥月连连点头,说“知道了”。
“你也要注意安全。”
黎夏摆摆手,点头表示答应,然后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
弥月转头看向窗外。
寒风肆虐,积雪颇深。
弥月数着时间,给宋砚播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接通后,画面卡了几下,又很快消失不见。
过了几秒,宋砚发来消息。
【信号不好,晚上再说。】
弥月疑惑了下,回消息过去:【好,知道了。】
晚上弥月一直等到很晚,才收到宋砚发来的消息,说他回寝室了。
都已经这么晚了,就不打扰他了吧。
他今天一整天肯定很累。
弥月在寝室多待了三天,三天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宋砚一直在刻意回避她。
虽然消息都有回,行踪也都清楚,可他好像知道弥月的意思一样,总是在刻意回避着她想要他一起回家这件事。
于是在距离除夕还有十天的时候,弥月坐高铁回家了。
家里位置偏北,这个季节,零下几度,更加冻寒刺骨。
弥月在外面待了半年,陡然一下还不适应家里的天气了,踏出高铁站的那一瞬间,冻的头皮都打了哆嗦僵住。
爸妈又出了远门工作,过几天才能回来,于是托了樊林一家来接她。
樊林就站在外面出口处等她。
一看见弥月,樊林大步走过来,从她手中接过了行李。
“美院的寒假就放的这么晚吗?我看别人可是比你提前足足一个星期回来了。”
樊林笑着问她:“跑哪儿玩去了?”
弥月学画画的,以前喜欢出去玩,到处写生,和她爸妈一样,反正不着家。
弥月心不在焉,摇头笑了笑,也没说话。
“期末考的怎么样?”樊林是一心扑在学习上的人,最关心的也是弥月的成绩。
“你们年级多少能拿奖学金?”
“考的还行。”弥月顺着他的话回答道:“应该能拿二等奖学金。”
“那弥月要加油啊。”樊林回头看着她笑了笑,“等下次拿了一等,等你请我吃饭呢。”
“对了,宋砚呢?”
樊林想起宋砚和弥月是在同一座城市,本来弥月晚回来,他之前都以为,是为了等宋砚一起。
毕竟弥月一直对宋砚很好,这些他都看在眼里的。
弥月愣了下,垂下眼来,小声道:“他不回来。”
她心情显然不好,说完这话情绪更是跌到了谷底,樊林很明显就察觉到她不好的情绪。
“那这几天就来我家吃饭吧。”樊林强调说:“天天有大餐。”
过去十几年里,临近除夕的时候,弥月都是在樊家蹭饭吃,唯一的一年不同,就是去年那一年。
去年的时候,弥月说,她家里还有人啊,所以不能去他那里吃饭。
弥月没有吃大餐的心情。
“不用了。”她说。
正说着,已经到了车旁边。
樊叔叔下车来,打开后备箱,把弥月的行李箱放进去。
樊林看出来弥月没有交谈的心情。
于是两人之间的谈话也戛然而止。
第32章 . 快递 他想弥月了。
一眨眼到了小年。
外面积雪消融, 总算见了阳光,弥月一早醒来,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 揉了揉眼睛。
正这时候,手机响了。
弥月接起, 那边说是顺丰快递, 有一个包裹,需要她下来签收。
他们小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 包裹一般就会放在门卫或者大门口的丰巢。
那边快递小哥说是贵重物品,一定要她本人带上身份证来亲自签收才可以。
什么贵重物品?
弥月在想, 难道是爸妈又买了什么寄回家来吗?
这么想着, 她套了件外套, 简单收拾了下,就赶紧下楼了。
小区门口,快递小哥正在等她。
见到弥月过来, 他问道:“请问是盛弥月女士吗?”
弥月点了点头。
快递小哥拿钥匙开锁, 从后面车箱里拿了一个快递盒子出来。
他确认了弥月的身份证, 并拍照上传, 这才把快递给了她。
弥月狐疑, 拿着这个小盒子在手上, 掂了掂, 觉得没什么重量感。
弥月仔细看了看上面贴着的快递单。
地址有点奇怪,是从Z省那边寄过来的,而名字……
宋砚!
弥月目光一下子定在上面,跑进房间,拿了拆快递的小刀。
她正要把盒子划开,想到这是贵重物品, 动作停住,把刀放了下来。
她一点点的撕开胶布。
快递盒里面还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像是首饰盒。
指尖碰到丝绒的盒子,十分细腻的触感,弥月低头,目光定在盒子上,片刻后,慢慢的打开。
入眼绚烂夺目的亮色,精致小巧的项链,中间镶着一颗钻石,是大海的蓝色。
项链漂亮的令人惊艳。
真的好好看啊!
弥月想到什么,神色顿住,马上又去翻盒子,发现除了这个项链外,没有其它东西了。
她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这个项链的价格。
于是弥月上网搜了搜盒子上的这个牌子,一路看下去,终于在官网找到了一模一样的项链。
后面有几个零,她还数了数。
价格是一万出头。
她再次确定,没有错。
弥月咽了咽口水,神色紧张,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她知道这或许不算很多钱,可对现在的宋砚来说,已经算一笔巨款了。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钱,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寄这个给她。
大脑像是一时停止了转动,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弥月愣了几分钟后,马上找手机给宋砚打电话。
电话关机。
弥月慌了,拿着手机按键的手都禁不住抖了一下,又重新拨了号码打过去。
还是关机。
在相隔千里的地方,失去了唯一的联系方式,那很多时候真的无能为力,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好。
不要着急,弥月告诉自己,这时候千万不能着急。
她回想了下班级里有谁是在Z省,翻着微信好友目录,然后一个个发信息过去问。
都这个时候了,特别还是寒假临近过年,大家基本上都回家了,没有谁还会在学校待着。
希望渺茫。
弥月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害怕,心慢慢沉到了谷底。
突然间,恬甜发消息过来,说她联系到了肖倬,他还在学校,可以帮弥月去找一找宋砚。
弥月心口发紧,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屏幕点头,然后编辑消息发过去。
【好,我等你的消息。】.
临近除夕,医院却一如往常。
门外有护士小姐姐在挂小红灯笼,给每个病房门口都挂了一个,打开开关亮起来,一排红彤彤,也算另样的喜庆。
护士长煮了饺子,说是给病房病人都发一份,毕竟谁也不愿意大过年的还在医院待着。
“12床那个男孩子,做手术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是啊,大过年的,也没个家里人在这,真是可怜。”
几个小护士凑在一起小声的讨论。
一路发饺子过去,病人们都高高兴兴的来领饺子,说“谢谢”,也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只有12床的那位病人,独自站在窗边,一言不发。
傍晚灯光昏暗,病房灯未亮起,窗户口透入丁点的光亮,打在他的侧脸上,留下一片阴影。
明明是这么冷的天,他的头上却满是细细密密的汗水。
眉头微皱,像是极力忍着疼痛。
据科室值班的护士说,12床这个病人,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过东西了。
他的手术安排在明天,手术室那边已经排台出来了,医生跟他谈了几次话,说术后一定要有人照顾,实在没有家人的话,请护工也可以。
他听着,却很安静,然后说没关系。
他一个人就可以,不用麻烦别人。
隔壁床住的也是个男孩子,十一二岁,前几天贪玩,从梯子上摔下来,把手给摔骨折了。
今天刚做完手术,一大家子围着在他身边,陪玩游戏讲故事,连饭和水果都是一口口送到他嘴里去的。
因为暂时出不了院,一家人就决定在医院过除夕了。
谁叫这个是家里的宝呢,除夕这样团圆的时候,怎么舍得留他一个人待着。
“哥哥,要不要一起打游戏。”男孩面前摆着Ipad,手上拿着游戏机,虽然一只手打着石膏,但一点不影响他玩的热火朝天。
宋砚没回答他。
男孩看了看宋砚的左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问道:“医生说我的手要三个月才能好,开学这样去肯定要被嘲笑了,哥哥你的手是不是也要这么久才能好?”
还是不理他。
小男孩撅了撅嘴巴,伸手拿了块薯片送进自己嘴里。
“爸爸说了,等我出院就给我买变形金刚!还有奶奶要给我做好多好吃的,连寒假作业也不用做了。”
住院这么好,他倒希望多住上一些时候。
宋砚嫌吵,把帘子拉上,坐回床上,戴上耳机,拿了本书坐着看。
鼻尖传来阵阵香味,是隔壁床又开始 吃大餐了。
骨折病人需要补充营养,隔壁家里人就每顿换着花样做好吃的,四菜一汤是基本,每顿各种大鱼大肉,几乎从来没有重样过。
宋砚这边还剩下两个包子。
临近除夕了,外面的店陆陆续续关了门,基本买不到什么,加上又嫌麻烦,吃包子是最方便也最饱腹的选择了。
他肚子空空如也,闻着这股饭香味,胃里更是莫名的疼,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胃口吃东西。
这几天用药,导致他胃口很不好,加上明天手术了,晚上开始禁饮禁食。
之前手刚受伤的时候就进过医院一次,算是有经验,可明天要面临手术,还是不免紧张。
他喉咙吞了吞口水,放下手中迟迟没有翻页的书,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平安符。
漂亮精致的小香包,还有端正清晰的“宋砚”两个字。
宋砚指腹落在上面,感受到它在掌心的重量,低头看了许久,直到觉得掌心都有些微微热了。
他很想弥月。
他想,弥月现在在做什么。
过年是阖家团圆的时候,她说过,很喜欢过年的氛围。
除夕夜一家人待在一起,放烟花,看春晚,一起掐着时间等待零点的到来。
弥月会买新衣服,会买很多好吃的,然后一个人捣鼓各种美食。
她说,要多学做菜,以后等自己厨艺越来越好了,要亲自置办一次除夕宴。
弥月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天彻底黑下时,主治医生进来找宋砚谈话。
也没什么,主要他没有家属在,第一次的手术需要再跟他交代一下后续事项。
主治是个年轻的医生,高高大大的,三十来岁,姓何,大家都叫他何博。
“之前跟你说过了,我们会根据第一次手术的愈后情况,决定要不要进行第二次手术。”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你最差的结果就是截肢,这点希望你明白并且接受。”
宋砚平静的点头。
“你手术结束之后,会转入我们科的重症监护室,等病情平稳之后再转回普通病房。”
监护病房有护士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看护,没有家属也没什么关系,可要是愈后不好,到了普通病房还没有人照顾,一个人会很难。
何博知道他确实没有家人,经济条件也不好,请护工也是一项大的开支。
他已经尽量在这方面多为病人考虑。
当然,手术顺利最好。
医生离开后,病房安静了几分钟,旁边开始闹着要什么玩具,家长哄着他,说马上去给他买。
宋砚低头,听着隔壁其乐融融的声音。
他目光凝在自己手上。
这是孤注一掷的决定。
没有谁会比他更希望手术成功。
第33章 . 草稿 宋砚不要怕啊。
这是弥月过的最忐忑不安的一个除夕。
除夕当晚爸妈才回来, 他们似乎闹了不愉快,虽然在弥月面前已经尽力掩饰,可弥月还是看了出来。
弥月是个极早独立又懂事的孩子,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应和着他们的掩饰。
初三那天, 弥月约了恬甜见面。
弥月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天气预报, 说下午两点可能会下雪,所以她特地多穿了点, 又往包里放了一把伞。
两人刚见上面,就碰到了几个老同学。
是覃悦她们。
半年没见, 读了大学的覃悦更漂亮了, 头发烫了卷, 穿着小高跟的长皮靴,打扮的精致仔细。
和她在一起的其他两个同学之前和弥月是一个班的,老同学见面, 就拉着她们说一起回学校转转。
刚从高中步入大学, 对高中校园都还有着怀念和不舍, 正好今天有时间, 又在学校附近, 大家就说回去看看。
学校开始建新的教学楼, 已经围了一片围墙, 开始扩建地基,听说以后高三整个年级都会搬到新教学楼去。
后面环境好,又安静,适合高三学生上课学习。
学校就那么大,逛了一圈下来十几分钟,也没什么好看的。
弥月不太有兴趣。
她还有一些事要问恬甜。
肖倬带来的消息, 是说宋砚没事,只是封闭学习,才暂时联系不上。
弥月掰着手指头数,已经五天了。
纵然她知道肖倬说的话有无数个漏洞,她心中更是疑虑万千,可她只能暂时的选择相信。
起码,她相信宋砚现在是平安的。
他那么聪明又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肯定不会让自己陷入什么危险的境地中。
篮球场也翻新了,恬甜站在栏杆旁往下看,心下思绪翻涌,感叹万千。
她以前路过这里的时候,总要偷偷的往里看,哪怕只是看上一眼,那一整天心情都会变得特别好。
恬甜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自言自语的说:“他那么耀眼的人,本来就和我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肖倬这样的男孩子,身边的女孩同样优秀,而且喜欢他的人那么多,更加不缺暗恋的。
和他同在一个城市读大学,恬甜又那么关注他,当然知道,他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
而且这还是他去大学后交的第二个女朋友。
他在朋友圈发过女朋友的照片,是明媚艳丽的那种漂亮。
更让恬甜露怯,没有向他表露心迹的勇气。
再说了,她这个时候说这些,难道不是破坏别人的行径嘛。
不管会不会成功,她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覃悦在和另外两个同学说话,谈的都是高三时候的事,覃悦笑着点头,却显然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往弥月她们这边看。
“弥月,你和覃悦长得这么漂亮,学校里肯定有很多人追你们吧。”
其中一个女同学突然转头过来问弥月,看她半边脸都藏在围巾里,直盯着她眼睛看,想真的有书上说的那样,小鹿一样灵动的眼睛。
连女孩子多看两眼都会心动。
覃悦神色更怪异。
她唇角动了动,好像有话要说,可话又停在嘴边。
女同学和覃悦熟一点,提起这个话题了,就一直缠着覃悦要听故事,硬问她有没有男朋友,是不是有很多男生都在追她。
覃悦脸色不好,她也没发觉。
终于她没忍住,开口冷冷道: “我哪里比得上盛弥月。”
连名带姓一喊,弥月当然听见了。
她和恬甜同时回头。
这话里有敌意,明显的讽刺,弥月和恬甜都觉得奇怪,几人一时面面相觑。
覃悦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不对的话。
她移开目光,停了几秒。
“好像要下雪了,我没带伞,先回去了。”覃悦说完,谁也没理,转身直接往外走。
“不是,她什么意思?”恬甜皱眉。
本来都是同学,大家遇到了逛一逛,说说话,她就这么冷嘲热讽的,几个意思啊.
没过五分钟,真的下雪了。
雪里夹杂着雨水,啪嗒啪嗒的往下落,恬甜从包里拿出伞,拉着弥月也马上要离开。
刚出校门,看到覃悦在门口避雨。
她在给人打电话,应该是找人来接。
弥月想到自己包里还有一把伞,于是拿出来,递给了她。
覃悦看到这把递过来的伞,犹豫了。
她目光往上,仔细看了弥月几眼。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夸她好看,她骄傲,也满心自尊,可现在在弥月面前,她却有一种自己落于下风的挫败感。
盛弥月,确实很漂亮。
是一种她都不得不承认的漂亮。
这天气越来越恶劣,不好在外面继续待下去,于是恬甜就叫了辆车。
三人家正好在一个方向。
本来盛弥月和恬甜关系好,两人总是有很多话可以说,可现在多了个覃悦坐在这里,就多少有些尴尬。
十分钟,恬甜下车了。
她指了指手机,让弥月回家之后再联系她。
记得报平安。
盛弥月很好奇覃悦对自己的敌意。
她们两个在高中的时候并不熟,真说起来连面都没有见过,顶多只是知道有这个人而已。
“刚刚不好意思。”片刻的安静后,覃悦转头看她,为自己刚刚说的话道歉。
虽然没什么过分的话,可语气不好。
弥月弯唇笑了下,摇头。
覃悦心知自己不是刻薄的人,可从见到盛弥月起,她心里嫉妒和羡艳的情绪就没有散去过。
这样的自己,她觉得很陌生。
“你家在哪里?”弥月问覃悦,提议道:“不然先送你吧。”
覃悦摇摇头,说不用。
于是弥月也没有再说什么。
又过了几分钟,弥月到家了。
她转身开门下车的时候,覃悦内心交战许久,突然从包里拿了个东西给她。
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弥月低头,不解的看着这个纸条。
覃悦却硬塞到了她手里。
“虽然你可能不知道,但我确实跟你比我输了,他不喜欢我,却那么那么喜欢你。”
毕业半年,覃悦也在释怀。
她明白这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可还是喜欢自己第一次那么热烈的喜欢,能画上一个好的句号。
关上门,车扬长而去。
弥月看着手里这张像草稿纸一样的废纸,回味覃悦刚刚说的话,一个人站在路边,雪花往脖子里钻,她却忘了要打伞。
反应过来后,她往旁边避了避,才慢慢把纸条打开。
这真的是一张草稿纸。
上面写满了各种数字和算法,虽然是草稿,但排版整洁,字迹干净,弥月一眼就看出是宋砚的字迹。
乍一眼看上去,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可再往下,在那些看似草稿的数字和算法下面,弥月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止一个,一行行一排排,全部是她的名字。
是他一笔一划,虔诚写下来的名字。
耳边再次回响起覃悦说的话。
弥月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一次,她在门口,看到覃悦来找宋砚。
当时她和宋砚开玩笑,问覃悦是不是喜欢他。
那时候弥月没有想太多,她只是希望,宋砚生活里,能多一点甜蜜又明媚的喜欢,那么他肯定过的比现在要开心。
宋砚能开心,她就觉得很好。
弥月看着一个个自己的名字,大脑一片空白却又在一点点被填满。
她拔腿往里跑.
宋砚身体情况不好,术后转进重症监护室,愈后不佳,整整两天,人都处在浅昏迷的状态。
到第三天他终于醒了,医生说让他可以适当吃点东西,比如白粥之类的软食。
重症监护室里能吃东西的病人都有家属给送饭进来,可宋砚能吃东西了,却没有人给他送饭。
伤口的疼痛让他脸色苍白,长久没有进食的胃更是疼痛难忍,躺在床上时,他身体几乎都是蜷缩起来的。
监护里有个叫佳佳的护士,实在于心不忍,于是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给他捎上一碗粥。
她说就食堂刷卡顺道买的,也不耽误。
宋砚身体能量都有经过静脉在补充,只是肚子很饿而已,其实没事的话,饿一饿也没有什么。
可他人的善意,他还是礼貌接受了。
喝了粥,确实让胃舒服一些。
可寡淡无味的白粥让嘴里的味道更苦涩。
第四天宋砚才转出重症监护室,那天晚上他向医生要了两片安眠药,才总算睡了个好觉。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睡的最舒服的一次。
他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回到了高三的教室,他坐在座位上,一抬头,正好看到了弥月回过头,对着他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灿若星辰,小心点的摆着手朝他打招呼。
弥月笑起来那么好看,好看的心都化了。
宋砚移不开眼,他觉得心口疼的厉害,只因为他喜欢她,喜欢的心疼。
笔下又不知不觉开始写她的名字,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几乎整张纸上都是弥月。
他的生活里全是弥月,无论什么时候,那已经是他的整个世界。
可随即画面一转,泥石流倾洪泻下,整个世界在一瞬之间覆灭消失,触目惊心的画面和入骨的疼痛,让他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说不上来是哪里疼,总归就是到处都疼,是疼到头皮发紧,意识近乎崩溃。
他经历过的那些,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想起,可是又注定陪伴他一辈子,永远离不开,也无法忘记。
宋砚手握拳,力气越来越紧,努力的想将那些画面从脑海里驱赶出去,却一幕幕越来越深刻。
这时候,似乎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耳边温热,像是……弥月的声音。
“宋砚不要怕啊。”
“弥月陪你。”
第34章 . 新年 生活那么苦,我来宠你啊。
傍晚时分, 隐约听到有人在吵架。
“他本来就没人要,天天躺在这里不说话也不吃饭,早上被推出来, 我还以为他死了呢。”
熟悉的,小男孩嫌弃又狂妄的语气。
“他半死不活的样子, 都影响我玩游戏了。”
“真烦人。”
吃着东西含糊的声音, 还有放大的奥特曼打斗声,许多的不屑与恶意, 铺天盖地。
“我妈妈说,没人要的孩子都是小乞丐。”
话音未落, 就有声音冷冰冰的反驳。
“我妈妈也说, 没人教的孩子都是小混蛋。”
“谁说我们家宋砚没人要了。”
“我们家宋砚聪明懂事又听话, 最讨人喜欢了,不像你,小混蛋, 惹人嫌。”
她真生气了, 骂起人来, 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小孩子, 尖酸刻薄, 说话一点不输人。
“你再说一句, 信不信我把你直接扔出去?”
宋砚睁眼, 视线里模糊,人影重叠。
弥月站在床边,冷冰冰看着隔壁床的金贵的“小宝贝”。
男孩家里人都不在,他这一下真的被弥月的眼神吓到了,只觉得虽然是个漂亮姐姐,但凶煞的可怕。
他一口薯片含在嘴里都没咽下去, 讪讪的大气不敢出一声,所有的话都停在了喉咙里。
弥月直接把床帘拉上。
“哗啦”一声,和对面隔绝了。
宋砚皱眉,视线里的人又清晰了几分。
他看清楚了,真的是弥月。
刚刚在梦里,他梦到弥月了。
他知道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就下意识想自己又在做梦,醒不过来的梦,一场又一场。
他从来没有见过弥月这么凶的时候,可她这么凶,却句句都是在维护他。
宋砚没动,弥月回头来,看见他醒了,惊喜的眼睛一下亮了。
“宋砚你醒了?”
接着红了眼眶,凑到床头轻声的问他:“现在饿不饿?想吃什么?”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味道,宋砚大脑有长刻的迟缓,只见弥月握住他的手,又轻声温柔的喊他:“宋砚。”
她吸了吸鼻子,快要哭了。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宋砚不说话,弥月心里慌的害怕,想哭却在极力忍着。
“宋砚你说话啊,你不要吓我……”
泪珠挂在眼角,心里一阵酸涩,弥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总是很难过。
看到宋砚这个样子,她难过的心都碎了。
宋砚只是觉得,梦里的弥月,难得有这么真实的时候。
他右手撑着身体,稍微起来了点,唇角浮现一抹笑意,看着弥月,眼里几乎全部都是她。
他侧身,轻轻吻过她的指尖。
她掌心是热的,指尖微凉,他低头,又吻了吻。
弥月看着近在咫尺他的侧脸,心尖丝丝颤意,抿了抿唇角,又往他身前凑了凑,唇瓣轻启。
她压着声音,真挚又心疼的贴到他耳边说:“弥月在这里,你想亲哪里,都给你亲。”
“好不好?”
她那么心疼的想哄哄他开心,她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
哪怕他能开心一点点。
触感过于真实,宋砚目光渐渐凝住。
“弥月?”他声音嘶哑,是许久没有说话的原因。
要不是挨得近,都听不到他在说话。
“弥月在。”弥月马上点头应下。
她的手指把他的手握了握紧。
是真真实实的触感,宋砚手指动了动,她又跟着握住。
看着他时,在忍着哭意,眼泪盈满了眼眶。
宋砚慢慢反应过来这不是在梦里。
这时候门口传来声音,床帘那头,护士和小男孩说了几句话,然后往里面走。
佳佳看见宋砚醒了,又看见他旁边的弥月,愣了下,随即笑了一声。
“醒了就好。”她嘱咐说:“医生说了,现在能吃点软质食物了,你刚做完手术,主要是营养要跟上,不然后续再多治疗都是白费。”
“有人照顾你我就放心了,好好休息。”
佳佳刚下班,本来很担心宋砚,想着他出监护室之后会吃不上饭,准备问他要吃什么,她可以去外面买。
谁知道就看见有人在守着他。
既然有人照顾她了,那应该也用不上她操心了。
佳佳没多留,转身离开了。
弥月却很认真听着她说的话。
她转身去拿了个饭盒出来。
“这是我从家里带的南瓜饼,早上刚做的。”弥月问他:“牛奶和豆浆你想喝哪个?我现在就去给你热。”
宋砚拉住她的手。
于是弥月动作又跟着停住。
“你怎么在这里?”
宋砚记得他在重症病房住了三天,早上刚转出来,中间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
弥月应该是还在家里过年才对。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有点不真实,这种一醒来就看到她的感觉。
可偏偏她真真切切的就在这,是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清晰感觉到她的存在。
弥月怔怔的看着他,心口发酸,沉闷闷的开口。
“我想你,就来了。”
她买的今天最早一班的机票,直接飞到了这里。
其实她不知道宋砚在哪里,只是想尽办法联系到了他的室友,得知他留下来,可能是为了手术。
既然是手术,那肯定在医院。
弥月抱着这样的想法,来到了这座全市最好的医院。
她去了几个可能的科室,挨个去问有没有一个叫宋砚的病人。
她运气好,问到第三个科室的时候,真的就叫她找到了。
说是年前入的院,做了手术,刚从重症病房转出来。
她去护士站问的时候,一说名字,护士根本都没去查,脱口而出说:“他终于有家人来看他了呀。”
弥月愣住。
她一进病房门,看到宋砚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人瘦了一圈,梦魇里他睡得很不安稳,却一直在喊弥月的名字。
弥月当时终于没有忍住,一直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开闸似的流了下来。
她没办法想象,新年这样的时候,宋砚会一个人待在这里,进行了一场生死线上手术。
她很久以前因为发烧进过一次急诊,那时候爸妈来不及赶过来,仅仅半天,生病的她,觉得受尽了天大的委屈。
而整个除夕,宋砚一个人。
设身处地的想想,弥月会委屈死的。
“宋砚,无论你发生什么,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的,只要你需要,弥月就在。”
很多话她急切的想告诉他,是在知道了他那些隐秘又最深沉的爱意之后,内心泛起无法平静的波涛汹涌。
她好想多抱抱他。
“我知道你可能有很多的顾虑,你觉得连累我,给我带来麻烦,可是——”
弥月巴巴的看着他,声音细小带着哭腔,说:“宋砚从来都不是累赘,是我崇拜也敬佩的人,是很了不起的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弥月看着他从梨山一路走到现在,就算不能说很了解他,可很多时候,也多少知道他的想法。
有困难从来不说,有心事也不会表露出来,他经历的那些苦难,让他学会了沉默,隐忍,养成了自卑。
明明已经是那么优秀的人。
弥月握着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指往他手心里藏,眨了眨眼后,弯唇笑了起来。
她轻轻的,温柔的和他说。
“宋砚,既然生活那么苦,那我来宠你啊。”
她会对他很好很好,对他最好。
要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他。
宋砚看着她,看她眼睛弯弯的对着他笑,她的手那么温暖,笑起来也那么好看,那么轻轻的,一声声喊着他的名字。
宋砚只觉得眼眶酸涩,却麻木没有再察觉到其它。
可眨了下眼,眼泪竟然啪嗒一声就掉在了被子上。
少年喉头微动,说不出话来,只是眼泪又往下流,他低头,心里涩的又苦又疼。
他从来没有奢求过,他喜欢的姑娘,有一天能对他那么好。
会告诉他,她那么喜欢他。
在新年里,不顾一切的跑来找他。
他偷偷把她藏在心底很多年,他多爱她,多不敢靠近,藏到他自己都退却到不敢面对了。
他明明不配,可她那么坚定又明媚的告诉他,他配的上。
宋砚早就学会了一个人吃所有的苦——
而她却说,要宠他。
“饿了就要吃东西,难过了我哄你开心,宋砚,你不要哭嘛。”弥月第一次看到他流眼泪,霎时间吓住了。
他是从泥石流里爬出来都没有哭过的人,弥月知道他有多强大的内心,没想到有一天也会看到他的眼泪。
宋砚心口疼,很疼很疼。
他缓了很久,才终于开口,喊的是她的名字。
“弥月。”
那一刻他不知道能说什么,好像只有她的名字在嘴边。
能说的也只有这两个字。
“嗯。”弥月点头,应道:“在。”
他低低的又喊了一声:“弥月。”
她又应:“嗯。”
“我们吃饭好不好?吃饭才会肚子不饿,病才会很快好起来,不然,你以后怎么有力气背弥月啊。”
弥月都着急了,现在一心想的,就是他多少吃一点东西,不要再饿肚子了。
他的姑娘,那么真挚的哄他,娇娇小小的身体,却想来撑起他的一整个世界。
在这一刻,他真切的体会到了被爱。
他心都快化了。
宋砚点头:“好。”
弥月转身要去拿饭盒,却又想起什么,去自己口袋里掏纸巾,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张皱巴巴的纸。
不行,太脏了。
弥月又低头在自己身上看了看。
看来看去,只有身上的围巾勉强还干净一点。
是昨天才洗了烘干的。
她把围巾取下来,递到宋砚面前,示意他擦眼泪。
“来的太急了,好多东西都没带。”弥月懊恼的解释。
“我等下去超市买。”
第35章 . 陪伴 你亲一亲嘛。
晚上隔壁小孩被家里人接回家住了。
他被弥月骂了一通, 彻底焉了气,一个晚上都气呼呼的没有再说话,然后就跟爸妈闹着要回家。
正好病房里落的清净。
看着宋砚多少吃了点东西, 弥月才松口气。
她去楼下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提了点水果回来。
进门发现宋砚不在房间。
弥月把东西放下, 正要出门去找人, 就听见厕所里传来水声。
于是她转身往里面厕所走。
厕所开着灯,有淋浴水声, 透过门上玻璃,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的人影。
“宋砚, 你在里面吗?”弥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嗯。”里头应了一声。
他手术后到现在都还没有洗过澡, 已经四五天了。
宋砚躺在床上几天了, 手脚虚软无力,刚刚撑着从床上起来,咬着牙下床。
弥月有些担心, 就在门口守着。
“你小心不要碰到伤口。”弥月忍不住嘱咐。
她心里忐忑, 就在想他一只手方不方便, 可想着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宋砚这么久以来, 一直都只有一只手, 照样没什么不方便的。
又在外面等了会儿, 弥月想起什么, 跑过去给他找衣服。
宋砚来住院没带什么衣服,打开行李箱,就一两件。
弥月随手拿了一件宽大的外套出来。
刚拿起衣服,什么东西突然掉出来。
她回头去看,只见是一个破旧的小盒子。
盒子有巴掌那么大,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岁, 被他用衣服包着放在行李箱里,既然随身带着,那一定是很珍贵的东西。
弥月看了一眼后,又把盒子放好,再把箱子关上。
她是有点好奇,但也肯定不会动他的东西。
这时浴室水声停了下来。
门刚打开,弥月抱着衣服出现在门口。
宋砚只穿了件单薄的T恤。
他头发洗了没有擦干,额角淌着水,嘴唇依旧是病色的苍白,瞳仁格外晶莹透亮,浴室里的热气扑面而来。
弥月往前,垫了垫脚尖,说:“穿衣服。”
然后她就把外套要往宋砚身上套。
宋砚行动不太方便,愣了下,下意识的蹲下来,好让弥月动作方便。
弥月努力的把衣服给他穿上,在他蹲下来后,她又往前了一点,套好外套,小心的帮他拉上拉链。
“虽然房间有暖气,但还是不要穿太少了。”
弥月殷切的嘱咐:“着凉的话,身体免疫力也会下降的。”
弥月说完,抬眼时,正好对上宋砚的视线。
他的脸近在咫尺。
“宋砚好乖啊。”弥月看着他的眼睛,话到嘴边不自觉脱口而出,眼里还挂着笑意。
要给他穿衣服就自己蹲下,像个乖乖听话的小孩子。
宋砚听见这话,神色微怔。
他病后恢复的不是太好,至少睡了那么久,到现在脑袋都还是昏昏沉沉的。
洗了澡之后有清醒一点,可眼前看人都依旧有些重影。
只是有弥月的陪伴,让他很安心。
是一颗心被人捧起来,小心翼翼珍藏的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他怕是一场梦,醒来就烟消云散。
弥月给他轻轻擦了擦额角的水珠,指腹停了下又移开,笑着说:“我买了水果,去洗给你吃。”
“有草莓,金桔,葡萄,你想吃哪个?”
弥月问他。
刚问完,弥月又说:“我都洗一点吧,你都尝尝。”
说着,她跑回去拿之前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果.
晚上弥月坐在床边看宋砚的病历。
有些专业术语她不是很看得懂,但是她还是一行一行看的很认真。
手术同意单上列着手术可能发生的风险,什么“截肢”,“死亡”之类的字眼,弥月心上跟着一阵阵紧缩起来。
她都不敢问宋砚现在手的情况。
他的手早在当初的灾难中就彻底毁掉了,那时候医生就说了,他能保下一条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比起少一只手,好太多了。
只是后续肌肉的萎缩和神经受损,很可能波及到身体其它部位,最害怕的就是会累及脑神经。
所以这次手术,是为了保住这只手还在。
也是为了保命。
弥月看着,眼眶已经渐渐的红了。
她偏过头到暗处,偷偷的擦眼泪,不想让宋砚看到。
努力吸了吸鼻子,弥月忍住泪意。
她默默的把病历放到一边。
下午刚到这里的时候,她偷偷看过宋砚做完手术的手,只是都用纱布包起来了,她也看不到什么。
这时候再看到他的右手。
修长匀称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的苍白微冷,单单放在那里,已经比得过难得好看的风景。
这么好看的手,却只有一只,他心里应该比谁都觉得遗憾难过吧。
察觉到弥月的视线,宋砚不动声色的把手放到被子一边。
弥月讪讪的眨眼。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外面很安静,只有极偶尔响起按床头铃的声音,加上隔壁已经没人了,他们病房里更加安静。
“我去洗脸。”弥月起身就往厕所走。
在医院不比家里,各方面条件平常,都要忍一忍。
弥月脱了棉衣外套,洗了脸,又简单泡了个脚,全程不到十分钟,又马上出来了。
她风尘仆仆一路过来,身上实在不舒服,现在简单收拾一下,感觉清爽多了。
出来的时候,宋砚在看书。
弥月刚刚就发现床头柜上放的专业书了。
她本来想收起来的,后面想想,还是算了。
“不准看!”弥月从他手里把书拿过来,背过去到自己身后。
“你要是觉得无聊,那我给你讲故事吧。”
看书费眼又费脑,他努力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宋砚是还有一个重要的课题在进行中,时间紧迫,他要在开学前完成初纲。
但宋砚听弥月的,没反驳,只是问:“什么故事?”
“我最近看的电视剧。”
弥月说着,在床边坐下,吃了颗葡萄,就颇有声色的说了起来。
“有一位将军,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他还有一个青梅,两人一起长大,将军很喜欢她,却从来不敢和她说。”
“国家发生战乱,将军出征,临行前少女要跟他一起离开,他却跟她说,让她嫁人,不要再等他了。”
“因为他知道,此去九死一生,凶险万分,他将来必是黄沙埋骨的下场,不能耽误了她。”
“可三年之后,将军大胜归来,可她早在三年前,以为她被人嫌弃,于是万念俱灰下,从城墙一跃而下,死无全尸。”
弥月哪里有看电视剧的心情。
她都是胡说的。
“她到死都不知道,也没有听过他说一句‘喜欢’。”
弥月说完,眼中目光似有所指,停了停,看着宋砚笑了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的那些书好看多了?”
“你无聊啊也可以看看剧,看看综艺什么的,有利于心情愉悦。”
弥月笃定的点头:“真的。”
宋砚很少有平常年轻人该有的那些娱乐方式,不追剧不看综艺,不刷微博,甚至都很少上网。
他的生活很简单,可偏偏又简单的让人觉得遥远。
弥月说着,开始掰橘子,一人一半,另一半递给宋砚。
宋砚伸手来接。
碰到橘子时,弥月却没有松手,两人动作停住。
突然,她俯身,在他手指上很轻的亲了一下。
温软的唇瓣擦过指骨,轻微的酥麻,暖意转瞬即逝。
他手微微的抖了一下,似是没有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一下。
弥月抬头,故意盯着宋砚的眼睛,一动不动。
而后她笑着夸他说:“宋砚的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是啊,她那么坚定的告诉他。
宋砚的手好看,特别好看。
弥月说着,笑眯眯的把自己的手也伸到他面前,说:“你要觉得吃亏的话,那让你亲回来。”
“好不好?”
“你亲一亲嘛。”弥月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声音软糯的和他说话,“或者你想亲其它地方,也都可以。”
她就是很努力想哄宋砚开心。
所以她说话一直都是笑着的,在他面前也语气轻松。
他那么不好,都从来没有哄过她。
想到这里,宋砚心头微酸。
弥月又掀开被子,双腿往床上缩,要往他怀里躺。
“宋砚,你抱着我睡,会很暖和的。”
弥月说:“我火气旺。”
她又在睁眼说瞎话。
明明自己最怕冷,稍微风大一点就瑟瑟发抖,要是房间里没有暖气,她能用被子把自己裹上两三层。
就即使那样裹上了,她双脚都还是冰冷的。
现在也是。
明明刚刚特地用热水泡了脚,这才不到十分钟,脚趾头已经冻起来了,冷意往上蔓延,到小腿上都全是一阵寒意。
她不由把脚都缩了起来。
脚趾不小心踢到宋砚的腿,触到一抹暖意,热乎乎的,让人都不愿意离开一点。
宋砚火气可比她旺多了。
弥月心里这么想,有点心虚。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只手落在她腰间,陡然收紧。
她整个人落入一个异常温暖的怀抱中,脸颊挨在他的颈窝处,有热腾腾的暖意,弥月禁不住蹭了蹭,嘴唇几乎贴在了他的胸前。
腰上的手瞬间收的更紧,是一种几近无法控制的力道。
弥月有些吓到,不由僵住。
第36章 . 亲吻 一辈子都喜欢宋砚。
弥月喜欢这样被紧紧抱着的感觉。
不仅仅是和寒冬形成对比的温暖, 更多的是安心和满足。
是这个人实实在在就在自己身边的那种感觉。
还有……是她在无声中也能体会到的爱。
她以前都从来没有察觉到,而现在在这一分一秒的点滴相处中,弥月意识到, 宋砚对她的爱,沉寂无声, 却又最厚重深沉, 是她的喜欢比不上的。
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呼吸声也逐渐平稳。
宋砚的手臂挨着她柔软无骨的腰肢。
很细的腰, 好像轻轻一掐就能断了。
紧密无缝的贴在他身上。
像一个漂泊中寻求港湾的孩子。
宋砚以为弥月睡着了。
他意识到自己手上抱的有些太紧,怕她睡着不舒服, 可又怕自己一动, 会惊扰到她。
一时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候, 弥月突然动了动,下一秒,脑袋就从被子里探了出来。
她半张脸还捂在被子里, 被热气捂得热腾腾的, 下巴抵在他肩膀, 笑盈盈的看着他。
“我们宋砚长得真好看。”
她笑起来才好看。
弥月仔仔细细的打量他, 眼睛里满是爱慕和羡艳, 好像这是什么绝世天神的脸, 她少看一秒都会吃亏。
她看的太认真, 反而让宋砚不太好意思,敛了敛目光,脸有微红。
虽然有很多人都说宋砚长得好看,他也听过很多这样的话,可在宋砚心里,一直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他或许是比别人长相上优越一点, 但这在他糟糕的人生中,不值一提,更加无法弥补他身上的缺陷。
弥月却在一遍又一遍的夸他。
用那么真挚的目光和话语。
“弥月喜欢宋砚,一辈子都喜欢宋砚。”
话音落下,半秒沉静。
唇瓣落下一片湿软,弥月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鼻尖上也湿湿的。
之前弥月都是在开玩笑,想让他心情好一点,可他竟然真的主动亲她。
弥月脑袋里一时在天旋地转。
她从来没和人这么亲密的接触过,一阵酥麻,整个人都像触了电一样,简直要命。
她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手在她腰上按了按,动作停下。
抬眼的时候弥月看到他眼角红了,一片赤红,好像下一秒就要流眼泪出来一样。
然后他伸手出来,低头捧住了她的脸。
他另一只手没办法拿出来。
手心捂到她的脸颊,她的脸是凉的,没有他手心热乎。
宋砚一直没说话,弥月看着他,慌的咽了咽口水。
“怎么了?”
宋砚的性格就是这样,有什么话都不说的。
所以弥月就会主动问他,多问他几句,总是好的。
宋砚喉头哽了哽,低低出声,道:“有点疼。”
“哪里疼?”弥月急了,双手把自己身体重量撑了撑,“我压到你的伤口了?”
他手术伤口还没愈合好,脆弱长新肉的地方,弥月特别担心他的伤口长不好。
经过了那么痛苦的手术,千万要把手养好。
“我不在床上睡了,我去找人要个陪护床。”弥月心疼,手足无措,在心里责怪自己太任性了。
只是她刚要起来,又被宋砚拉住。
“被子太薄了,很冷是不是?”他无来由的突然这么问。
病房里明明有暖气,可今天晚上,暖气像是坏了一样,一点用都没有了。
说实话,病房空泛,冷意四起。
而且病房的被子只是薄薄一层。
类似于夏天盖的空调被。
弥月偏偏又特别怕冷。
之前双手双脚冰凉,现在虽然好了一点,可还是凉的厉害。
这么薄的一层被子,根本捂不热人,要是这样到明天早上,她就该冻成冰块了。
弥月当然很冷。
可她想了想,很认真的摇头,道:“没事,我等下睡觉的时候,再盖件衣服就好了。”
她不是那么娇气的人,环境艰苦一点也可以忍下来。
况且现在宋砚身体健康为上,其余一切,只要不是危害健康的,都能忍。
宋砚伸手握住了她的脚。
脚趾冰冷,在触到他手心的热气时,还缩的抖了一下。
宋砚手心轻轻搓着她的脚趾,用自己手心的温度去热乎她的寒意,下一秒,没等她反应过来,双脚已经落到了他怀里。
他只穿着一件单衣,怀里是滚烫的热,源源不断,比热水还要活血循环。
脚是全身最难热起来的地方,只要脚上热气起来了,那全身都会渐渐暖和起来。
“好点了没有?”过了会儿,宋砚问她。
他小心翼翼的问她。
她明明这个时候是应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在暖和舒适的大床上,度过大学生活里的第一个长假。
可美好的假期,现在却和她无关了。
宋砚心疼弥月要受这些苦。
本来可以不用的。
全都因为他。
弥月看到他眼里显而易见的担忧,神色迟疑,随后点了点头,乖乖的应道:“好多了。”
她还在担心他的手。
“要是真的疼的话,要不要去喊医生来看看?”
弥月说:“宋砚你疼一定要说,不要自己忍着。”
弥月担心的看着他,忍不住的劝。
宋砚摇头。
他眼角还染着红意,其中意味,是抹不去歉疚和自责。
“没事,手不疼。”
弥月看着他,目光往下扫过他的手,又转回来。
她眨了眨眼,不解。
片刻后,宋砚低头没有看她,嘶哑着声音,低低的说了两个字,压在喉咙里,模糊的不太清晰。
“心疼。”.
这是宋砚住院这么久以来,睡过最好的一觉。
他从住进来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手术后转进监护室,脑袋整日昏沉,疼痛欲裂,看着监护仪上的数字,度日如年。
前一天晚上他用了安眠药,睡是睡着了,可一直翻来覆去的在做噩梦。
昨天晚上他却睡的很好。
一夜无梦。
头一次早上醒的那么晚。
睁眼的时候已经快八点,病房里热腾腾的,好像是暖气又好了,他动了动,察觉后背上浸出了细汗。
身边没有人。
弥月呢?
昨天晚上她是躺在他怀里睡着的,宋砚只记得自己应该是一直都抱着她。
这时候,他听到厕所里传来水声。
宋砚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隔壁依旧安静,应该是小男孩还没回来。
不然他要是在的话,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在吵着闹着要玩玩具,还会有一家人七嘴八舌的哄他。
很吵很吵,一天到晚都很吵。
宋砚站起身时,感觉到脑袋轻了不少。
昨天从床上起来还觉得头重脚轻,要扶着墙才能慢慢走到厕所,可今天眼前已经清晰了然。
步子也稳当不少。
宋砚走过去,就看到弥月的背影。
她正站在水池边,双手浸在水盆里,轻轻的搓洗。
她在洗衣服。
是他的衣服。
她洗的很认真,完全没有听到身后的声音。
宋砚眉心微皱,他走过去,把手放进盆里。
是冷水。
医院里有热水供应时间,一般是下午六点到十点,其余时候,都不会有热水。
现在寒冬腊月的冰冻天气,就算有暖气,手放进冷水里,也够冻得直哆嗦了。
可弥月已经洗了大半了。
她看起来没有半点异样。
明明她在家里从来不会手洗衣服,也从来都没有干过这些活。
弥月这时候才发现宋砚过来了。
“宋砚你醒了?”弥月放下手里的衣服,拿毛巾擦了擦手,“早上要吃什么,我现在去给你买。”
不等宋砚回答,她叹了口气,又说:“这要是在柏市就好了,还能回家做做饭。”
“早上可以炖南瓜粥,紫薯粥,玉米粥……都是你喜欢吃的。”
弥月正准备去买早餐,可低头看到水盆里的衣服,她顿了下,想法在脑子里打转。
“我先洗完再去吧,马上就好了。”
她伸手正要再去拿衣服,却被宋砚一把握住。
“不要动。”宋砚握住她的手,手心捂住她的指尖。
都冰冻的快僵住了。
“谁要你洗衣服了?”
宋砚喉头发紧,尾音不可察觉的在抖。
他努力控制住情绪,“我自己洗,洗完了我去买早餐。”
“不用你做这些。”
他真的不用她做这些。
“用的。”弥月笃定的点头,“说好了会对宋砚很好很好,就一定说到做到,而且你现在生病了呀!”
“弥月会照顾好宋砚的,要相信我。”
宋砚还是抓着她的手,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弥月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你洗衣服,我出去买早餐,分工合作,效率高一点。”
弥月看了眼盆里的衣服。
“衣服我都洗好了,只要用清水再过两遍就可以了。”
第37章 . 牵挂 很喜欢。
弥月出去买早餐了。
宋砚还在水池边洗衣服。
因为一只手拧干衣服不方便, 只能用另一边手肘撑着,借来使力,然后一点点的把水拧干。
天气太差, 外面雨雪交加,衣服要是不拧干一点, 晒在这个地方, 吹再久都还湿哒哒的。
他把衣服全部晒好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宋砚看了眼时间。
随后他看向窗外,看到有雨水落在窗户上, 有些担忧。
昨天晚上弥月出去买吃的,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回来了, 现在过去这么久了, 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宋砚犹豫了几分钟, 拨通了弥月的电话。
没有人接。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护士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开口就问。
“你小女朋友是不是穿了个白色绒绒的外套?”
宋砚神色一紧, 追问道:“怎么了?”
护士说:“刚刚下面保安打电话, 说有个姑娘从楼上摔下去了, 找不到家属, 就说——”
护士话没说完, 宋砚已经拔腿往外跑。
科室在五楼, 外面六台电梯都显示还在二十五楼。
宋砚转身从楼梯走。
这个时间正好吃早餐, 楼梯上人比较多。
都是低楼层的病人家属们,不想等电梯于是选择楼梯上下。
这个突然跑出来的少年,急色匆匆,几乎是跑过一瞬,就不见了踪影。
停在一楼大厅时,他慌张又迅速的往周围看。
身边传来几人说话的声音。
说刚刚那个小姑娘, 摔下来直接晕了,脑袋摔出好多血。
没有人管,摔下来近五分钟都没人发现。
死不死的不知道呢,毕竟摔了脑袋不是小事。
被急诊来人推走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传来。
宋砚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彻底底,手脚更是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
少年懵在原地,脑袋里的意识在艰难的告诉自己,他现在应该去急诊。
他对这里不熟,住了十几天的院可从来没有出去过,他不知道急诊在哪里。
宋砚反应过来,跑出了外科楼的大门。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孩子,撑着伞跟在他后面,把伞举高起来,想给宋砚挡雨。
“小哥哥,你去哪里我送你吧。”
宋砚却完全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后面的女孩子多看了他两眼,一心想着能搭讪上这帅气的小哥哥,加快了脚步,几乎是拦在他前面给他打的伞。
宋砚本来没有反应。
可他往前走的路被拦住了。
他抬头看了眼路标,急诊是路口左转。
女孩打着伞正要再说话,宋砚目光阴戾,冷冽的凶了一句:“让开。”
明明上一秒还含着泪,现在就是要杀人的眼神,女孩被吓到,讪讪停下脚步,害怕的往后退了退。
却就在这时候,他抬头过去,看到弥月迎面走来。
她手里提着两三个袋子,是跑了好几个地方买到的早点。
因为想买宋砚喜欢喝的南瓜粥,可附近几家店都没有,她想着反正都出来了,那走远一点也没关系。
到第三家店的时候,才终于买到了南瓜粥。
买完她赶紧往回走。
弥月穿着白色毛绒外套,衣领半寸高,围住脖子,长发扎成马尾,垂在脑后,是少女的青春洋溢,看到宋砚时,她愣了下,随后扬着手里的早餐袋子朝着他笑。
她见宋砚不动,小跑着到他面前。
“你怎么下楼了?”
弥月看了他一眼,不由道:“外面好冷的,你怎么连外套也不穿?”
宋砚从来不喜欢别人看到他的左手,可他现在就这样跑出来,手上缠着纱布,露在外面,神色慌张,好像丝毫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
外面下小雨了,雨滴落到他额角鼻梁,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弥月伸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指尖点了点,目光灼灼的抬头看他,柔声道:“这样淋雨的话会着凉的,我们快进去吧,不要在这里站着了。”
宋砚有些恍然。
他眉心微皱,摸了摸她的脸,触到她脸颊的温热,才有了她真实存在的实感。
弥月更加好奇的看着他。
她出去买个早餐而已,宋砚怎么就这么奇怪,他神情的凝重,却又有一种隐约里失而复得的喜悦。
是藏在眉宇间,难以轻易被察觉的。
宋砚接过她手里的袋子,默默的在她面前半蹲了下来。
“上来。”宋砚说着,回头看了她一眼。
弥月对上他的眼神,心虚的看了眼自己的左脚。
外面雨雪交加,路面更加有结冰,她去找早餐店的路上太着急了,不小心摔了一跤。
一屁股着了地,刚开始是觉得屁股很痛,结果越走越不对。
脚踝火辣辣的。
应该是不小心把脚也扭到了。
她为了不让宋砚发现,已经在很尽力的忍着痛,装作正常的走路了。
结果都这样了他还能发现。
弥月往后退了一点点,摇了摇头,说:“不用的。”
宋砚喉间紧了紧,却放柔了声音轻轻的和她商量。
“弥月,听话。”
“我背得起你的。”他认真的告诉她。
他背过她很多次了,弥月当然知道,他背得起她。
只是……
“我怕你手会疼。”弥月也不瞒他,担心什么就说什么。
“等你出院了,你说什么我都听。”
可宋砚却好像听不见她说的话。
依旧没动。
外面太冷了,他穿的少,弥月怕他站久了着凉,到时候加重病情,于是只能慢吞吞的到他背上了。
“小心一点啊。”
“不要逞强。”
弥月在他耳边小声的嘱咐他.
宋砚背起弥月显然更吃力了。
他之前左手算半个残废,可好歹还能勉强撑一撑力,现在做了手术,连撑一撑力都没办法了。
弥月紧张的心都提了起来,大气不敢喘一声。
然后她又开始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冬天穿的多,衣服都好几斤重了,而且她肯定胖了,身上到处都藏着多余的肉。
快到病房门口时,弥月赶紧从宋砚身上下来。
她一脸愧疚。
“我真的真的胖了,是胖了很多的那种。”
弥月急道:“马上春天了,真的要赶紧减肥,不能再养膘了,不然夏天穿小裙子都不好看。”
说着她拉着宋砚进病房,然后又从他手里把早餐袋子拿了过来。
把早餐盒子一一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都还是热的,赶紧趁热吃了。”弥月把南瓜粥的盒子打开,闻着香味吸了一口气。
“这个好香,肯定好吃,你快尝尝!”
她回头,看到宋砚眼里有泪水。
弥月神色怔住。
他眼睛显然是哭红的,是沉稳冷静下,却默然控制不住的眼泪。
悄无声息,却把人心都刺痛了。
弥月有点手足无措,思及他刚刚一路背她上来动作吃力,就联想到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胖了。
“我、宋砚……”弥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心里在想,宋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
“我真的胖了很多啊?”她为自己的体重而感到有些许愧疚。
“宋砚你女朋友没事啊?”这时刚刚那个护士小姐姐路过,看见弥月好好的坐在这里,关心的问了一句。
听这话,弥月疑惑的看向护士。
“刚刚楼下打电话,说有个姑娘从楼上摔下去了,我听那描述,还以为是你呢。”
护士不好意思的向弥月解释道。
她接着笑了笑,说:“没事就好。”
护士离开后,弥月又回想她刚刚说的话,再联想宋砚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突然就明白了。
“你以为我出事了?”弥月看着他的眼睛,望进他眼里的泪水,觉得感动,又有点心疼。
“我没事啊,我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弥月向他笑了笑,想让他不要难过,“我还要照顾宋砚呢,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肯定不会反过来让宋砚照顾我。”
话尾音没落,宋砚哑声开口,定定的说:“我照顾你。”
弥月霎时间没听清,愣了下后才反应过来,抬眼看着宋砚,眼睛都忘了要眨一下了。
很少听宋砚说这样的话,就是……他主动说出的话。
因为知道宋砚是怎样的性格,弥月就从来没有多想过其它的。
虽然做到实事很重要,可其实女孩子也喜欢听好听的话。
宋砚浅浅的吸了一口气,抑制住在眼角打转的泪水,喉间一阵发酸,话转了好几圈后,才低声道:“就算两只手都没有,也会保护好你。”
还有话,他没有说。
她是他拿命也会保护的人,弥月于他而言有多重要,从来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出来的。
宋砚笃定的强调:“一定会。”
“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弥月反驳他。
才不会两只手都没有。
弥月顿了顿,直截了当的问他:“那你……喜不喜欢我?”
她想听他说,她还有很多很多事情都想知道。
是不说也没关系,可说了的话,会很开心很开心。
她问完,宋砚眼睛却更红了。
他不是铁人,这些年一路走来,经历那么多的苦难,家人离世,背井离乡,从只身一人在这世上,到后来有了唯一的牵挂和思念。
是他已经藏在了心底很久很久。
久到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说出口。
弥月看的心里一疼,转身要去给他找纸巾,却就在这时候,她突然被抱住。
他一只手把她抱了过去,手停在她后脑勺上,鼻尖呼吸从她耳旁扫过,温软湿热,带起一阵小小的酥麻。
身边异常安静,她几乎能听到他胸膛里心脏的跳动。
宋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点沉闷,却每一个字都听得异常清楚。
“很喜欢。”
他忍着哭腔,却把她抱的很紧很紧。
第38章 . 暗恋 你暗恋我啊?
九点多的时候, 外面雨停了。
病房的玻璃上还挂着雨痕,停歇了片刻,外面开始接二连三的按铃声, 嘈杂的乱糟糟。
弥月坐在床边上,把双脚暖在被子里, 低头慢吞吞的喝粥。
半碗热粥喝下去, 浑身都暖和了不少,原本冰凉的脚趾, 也热乎了起来。
可能是天气原因,早上起床胃口总不是太好, 弥月一碗粥都没有喝完, 还剩下小半, 就吃不下了。
她知道浪费不好,可真的没办法继续了。
于是她把碗放到了一边。
弥月想起什么,起身去拿自己的包。
她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
是之前宋砚给她寄来的那一个。
弥月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打开。
项链寄来是什么样, 现在就是什么样的被放在盒子里, 一点都没有被动过。
弥月怕弄坏了也怕丢, 所以一直保护的好好的。
她把盒子打开后, 双手托着项链展示到宋砚面前, 问出了自己好奇很久的问题:“为什么要送这个给我?”
他要做手术, 要住院, 这就是一笔很大的花销了,可在这个时候,还送了她一条这么贵的项链。
那她不是无形之中又增加了他的负担吗?
宋砚看了眼这条项链,抬头对上弥月疑惑的目光,他顿了顿,小心翼翼的询问:“你……不喜欢?”
他现在没有多少钱, 可在他拼命的挣到钱后,想的就是要送弥月一个很好很好的礼物。
他挑了很久,又在网上看了很多帖子,最后才挑中了这一个项链。
网上说,这是女孩子一定会心动的款式。
他想,既然很多女孩子都会喜欢,那弥月应该也会喜欢吧。
一万出头的价格,对弥月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却是他很多份兼职换回来的。
弥月有些犹豫。
她看着眼前的项链,摇头小声的解释:“也不是。”
是太沉重了啊。
沉重到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那你喜欢什么?”宋砚看她的神色,心下沉了沉,“你来挑,我买给你。”
他只是,想给她一个,能让她开心的礼物。
仅此而已。
弥月说:“我喜欢宋砚。”
“我想要宋砚平安,健康,人生顺遂,永远开心。”
她的心愿和喜好,不是非要多贵的礼物,而是眼前的人一切都好。
她明显看到宋砚眼里暗了暗。
“但这个我很喜欢。”弥月把项链抱在怀里,感叹说:“就是太贵了,我都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贵的礼物。”
她虽然觉得太贵重了,可也知道要好好收下,因为是宋砚的心意。
她不收,反而会让他不开心。
弥月把盒子收起来,又放回包里,翻找的时候,又飞快拿了另一样东西出来。
“不过我还有一个东西要问你。”
弥月把那张草稿纸摊开放到宋砚面前,问他道:“这是什么?”
草稿上,满满一页的“弥月”。
宋砚一眼认出自己的字迹。
他不太记得这是什么时候他写的了,只是看上面的这些公式,应该是高三那段时间。
宋砚还在回想,沉默下来,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弥月往前凑了凑,盯着他的眼睛看,唇角渐渐笑的弯了起来。
“你暗恋我啊?”
“什么时候开始的?”
弥月:“你为什么都不说呢?”
高中同班的那两年,她对宋砚留下的记忆就是冷清寡淡,对她疏离,对别人更疏离,那时候弥月一度在想的问题是,宋砚为什么讨厌她?
可当时没有深想,唯一希望的,就是他开朗一点,开心一点。
可直到看到覃悦给的这张纸,她再去回想以前的那些事,那些被她忽略掉的细节,和从来没有设想过的可能,都一点一点的拼凑了起来。
宋砚他性格内敛,自卑敏感,从来有任何事都是往自己肚子里咽,不会表达出来哪怕一点。
所以他的喜欢,是越喜欢藏的越深。
弥月收拾行李赶来的路上,她坐在高铁窗边看外面山河湖泊,脑子不停闪过却都是宋砚的脸。
她心里一阵阵的疼,咬牙忍着,可还是忍不住哭了。
宋砚他默默为她做了很多事,他态度有多冷漠,就是把自己的情感压抑的有多深。
所以这几年,宋砚过的也很煎熬吧。
都是因为她没有早一点知道。
如果……如果她早一点知道的话,一定会早一点回应他,不会让宋砚那么苦。
爱意汹涌波澜,却从来没有宣之于口。
宋砚看着她,点头应了一声:“是。”
喜欢她很久很久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她轻触到他的指尖,给他擦去手上的泥渍,那束光照在他的身上,温暖的不得了。
弥月心里又酸又涩,明明听到他承认她应该开心的,可她却越想越觉得难过。
她把那张纸又往宋砚面前递了递,故意板着脸,说:“你难道就不问一下我,这个从哪里来的吗?”
宋砚: “哪里来的?”
“这个是覃悦给我的!”弥月音量变高,特地强调了“覃悦”这两个字。
她质问道:“你的东西,为什么会在覃悦那里?还被她一直收着带在身上。”
“你们到底有什么故事是我不知道的?”
弥月话一句接着一句。
“我记得以前她就经常来班里找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和她关系还挺好的?有多好?”
“没有故事。”宋砚一急,话脱口而出,“我不认识她。”
“我只喜欢你,没有喜欢过其他任何人,也没有故事。”
宋砚笃定又急切的回答。
他确实不记得是谁,说起名字也觉得陌生。
从来没有听过。
“真的吗?”弥月一瞬间变脸,又笑了起来。
她乖乖的点头,应了一声:“哦,我知道了!”
“宋砚只喜欢我啊。”
弥月唇角含着笑,把草稿纸收回到自己手里,低头静静看着,说:“没关系,我还要谢谢她呢。”
“要不是覃悦,我都不知道。”
“所以,真的谢谢她啊!”.
元月十五,元宵节前,宋砚顺利出院了。
手术后的这段时间,有弥月的陪伴和悉心照顾,宋砚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精神是好了一点,可还是比之前瘦了。
毕竟在医院也只能吃外卖或者周围餐馆的东西,没什么营养。
弥月就想着,等出院了,她要每天给宋砚做好吃的,让他把身体养好。
只是这个时间点有些尴尬。
学校还有一个多星期才开学,回不了宿舍住,可是就这点时间,又总不能折腾的再来回柏市一趟。
宋砚的病也不好这么折腾。
弥月本来想的是,实在不行,就先住酒店好了。
可后来仔细一想,觉得住酒店更不好。
弥月正苦恼的时候,宋砚却说,他有个地方可以住。
“只是……环境不太好。”
宋砚有些犹豫。
弥月却眼睛一亮,问:“在哪里?”
是宋砚在住院之前租的房子。
他一个人住院,很多事情自己都安排好了,比如出院之后应该去哪里。
人要活着,起码是要生存下去,肯定得为自己找一条路。
弥月没想那么多。
提着行李下了公交,拐过两个小巷子,弥月边走边往旁边看,觉得路有点绕,她没太能记住。
不过老小区挺安静,特别是现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时候,路上几乎没什么人。
从一扇生锈的铁门进去,爬楼梯到四楼,昏暗狭窄的楼道,连铁扶手都是生了锈的,寒风从老破的窗户灌进来,楼道里一阵呼啸声。
宋砚拉着弥月的手,小心翼翼带着她往前走。
到门口时,他拿出了钥匙。
弥月跟着进去。
进门是一条长过道,里面还有好几扇门,到最里面一间,宋砚打开,才出现在眼前一个小小的一室一厅。
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好像比外面还要冷,冷到骨子里去了。
弥月先把行李箱放到一边。
这和她家里的小别墅简直没法比,或者说,像弥月这样出身优越的女孩子,从来没有来过像这样的地方。
她一眼看到旁边的小厨房,惊喜的跑过去。
里面厨具什么的都有,打扫的也很干净,小窗户敞亮,正好对着窗外的一棵大树。
弥月:“太好了,有厨房就可以做饭,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做!”
说着弥月又往卧室去看。
“这里还有个小阳台欸,采光挺好,等出太阳的时候方便晒衣服。”
明明是个又破又小的地方,连空调暖气都没有,弥月却笑得那么开心,说的都是这里有多好,真挚又明媚的模样,让人觉得她是真的很喜欢这里。
盛弥月永远都是那个盛弥月,无论在哪个季节里,她都明媚艳丽的像是春天,嫩生生的带着阳光,令人向往。
而现在这个他最向往的人,就站在他面前。
“弥月,你冷不冷?”宋砚开口问了一句,担心弥月适应不了没有空调暖气的地方。
弥月很诚实的点点头:“冷啊。”
以前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脱外套脱毛衣,换上舒适的家居服,现在却巴不得再加一条围巾的好。
“那宋砚抱一抱我吧。”弥月就喜欢挨着他,“宋砚身上暖和啊。”
弥月撒娇让他抱,姑娘家眼里含着雾气看着他,整个人往他怀里钻,双手圈住他的腰,哆嗦了两下后,就把脑袋埋在了他怀里。
抱了会儿后,弥月抬头睁着眼睛,直看着他。
“我跟护士姐姐学了怎么换药,等下晚上的时候我帮你换药好不好?”
他的手还没好完全,伤口还是裹着纱布,起码还要过半个月,才能去拆线。
所以在家的这段时间,为了防止感染,起码也要两三天换一次药。
弥月瞒着宋砚偷偷去学了。
不等宋砚回答,弥月就先替他答应了。
“就这么说定了!”
第39章 . 勋章 精心为他准备的饭菜。
简单收拾了下东西, 弥月就去楼下买了些菜上来。
老小区附近不到一百米就是菜市场,弥月下个楼才十分钟的工夫,已经提了一袋大菜上来。
这都是她对着食谱准备的。
医生说了, 要优质饮食,身体才能好的更快。
等宋砚洗完澡出来, 弥月已经做好了三菜一汤。
小房子里弥漫着浓香, 迅速的勾起人的食欲来。
弥月在给宋砚盛饭。
“宋砚,我们吃晚饭了!”弥月把碗放下, 过来牵他的手。
她手指拉住他的手指,指尖软软的, 坐下之后还没有放手, 转头去跟他介绍自己今天做的这几道菜。
“这个红烧猪蹄我新学的, 一回来就炖上了,你一定要先尝尝它。”
“还有,排骨汤你一定要喝, 里面我还加了玉米和土豆。”
弥月把饭碗往他面前移了移, 极力推荐她的拿手好菜。
“大块的土豆炖起来最好吃了!真的, 香甜软糯!”
弥月说着, 见宋砚不动, 不禁疑惑。
“怎么不吃?”
她愣了下, 低头, 发现他的手还被自己拉着。
弥月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马上把他的手放开了。
“来,你快吃。”
在她都催促下,宋砚拿起了筷子。
弥月不是专业的大厨,之前也没怎么做过菜,这么正经的一桌, 还是第一次。
可味道落在唇齿间,十分的香甜可口。
宋砚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他上大学以来,为了赚钱,饮食变得更加不规律起来,有时候少吃一顿,或者实在受不了了,应付着吃个面包。
常年这样的生活,给胃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只是这样的小问题和其它的比起来,就变得不值一提。
热乎的,丰盛的,精心为他准备的饭菜。
弥足珍贵。
看宋砚吃了两碗饭,弥月也觉得欣慰。
自己做了饭之后反而不是那么想吃,会更喜欢看别人吃。
宋砚喜欢吃,她就已经饱了一半了。
饭后,弥月吭哧吭哧的去拿碘酒和棉签纱布那些东西。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把东西一一摆在面前,然后对宋砚说:“你把外套脱下来,然后卷起衣袖上去,我会尽量快一点,不然会着凉。”
灯光下,宋砚脸色似乎有些发白。
他左手垂在身侧,掩在衣服下面,就这么静静的落在一边,不特地去看的话,也察觉不了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停顿了十几秒,宋砚在她旁边坐下,把外套脱了下来。
里面穿了一件单薄宽松的衬衫,卷起衣袖来,露出他的左手手臂。
刚做完手术出来时,整个手臂上都被纱布缠的满满的,几乎不露出一点皮肤,可现在伤口正在愈合,原本一圈圈缠着的纱布,也变成了仅仅一块覆在伤口上。
他所有的自卑和缺失,完全暴露在了她面前。
是永远都没办法再好起来,只能勉强保住它的存在。
好歹看起来是健全的。
弥月她从来都不会对他的手抱以任何异样的目光。
从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她一心想着换药的步骤,屏气凝神。
“我要是弄疼你了,你一定要说。”弥月很担心自己手法不对,一直在嘱咐宋砚。
知道宋砚是很能忍的人,有时候就算真的很痛了,他也一句都不会说的。
房间没有暖气,弥月怕宋砚冷到,赶紧开始换,一点都不敢耽误。
她已经把自己的手洗的干干净净,低头认认真真的把伤口处消毒三遍,然后盖上纱布,用胶布固定好。
“宋砚你看,我是不是弄得还挺好?”弥月抬头,求夸赞。
抬头对上宋砚的目光,她愣住,又下意识低头看了两眼他的左手。
他从来藏的很好,哪怕是弥月和他在同一屋檐下住了两年,也没有哪一次真的清晰看见他这只手的模样。
这一次,是他主动的放到了她面前。
她离得这么近在看,他也没有收回去藏起来。
“没关系。”弥月轻轻的说:“我们宋砚,虽然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失去了一点东西,可我们宋砚有的,远比别人多的多。”
他不是圣人,自卑和怯懦,是少年时深深刻在骨子里的。
弥月希望他能再好起来一些,生活里,能再多一些阳光。
弥月目光看向他,坚定又充满信念。
“这是宋砚的勋章啊。”
是他努力活下来的凭证。
弥月的手指被他握住,下一秒毫无征兆的,他的吻落在了她的手指上。
轻轻的一吻,却引得人酥麻战栗。
“谢谢弥月。”他低声的向她道谢。
千言万语到嘴边,再多也只剩下了一句谢谢。
弥月脑袋嗡嗡的,心脏瞬间跳的快了起来。
绯红从她脸颊蔓延。
她咽了咽口水,咬着下唇,声音甜甜的,含糊着点头应了一声。
“嗯,不用谢。”.
入春后,紧接着就开学了。
弥月他们学校开学要早两天。
得搬回宿舍了。
说起来弥月还有点舍不得。
虽然那个小房子里总是冷飕飕的,可和宋砚待在一起,不觉得冷,反而有一股自心底而上的暖意。
弥月回到宿舍的时候,其它几个人都已经收拾好东西了。
黎夏在说自己过年拿了不少的压岁钱,要请大家出去吃一顿好吃的。
趁着现在刚开学,还有几天的空闲期,赶紧该玩玩该买买,下班学期课程又多了,几乎每周的课都安排的满满当当。
于清清最喜欢凑热闹了,听黎夏这么说,她一口一个答应说“好”。
“弥月,你带不带你男朋友一起来?”张琼正在和她男朋友打电话,突然探出头来问了一句。
去年大家一起去攀岩,当时见到那个男生,应该就是弥月的男朋友了。
不仅人长得好看,攀岩时爆发出来的速度和力量,更加让人惊叹。
本来她们还以为,弥月说有男朋友,是骗她们的。
没想到是真的。
弥月下意识摇头。
寝室聚餐而已,为什么要带男朋友?
再说宋砚马上开学了,他要忙的事更多,弥月会尽量少打扰他。
“你男朋友是Z大的吧?”张琼又问。
没等弥月回答,她接着说:“他高考多少分?应该挺厉害的吧。”
能考进Z大的人,文化成绩一般都不错。
弥月很骄傲的点头,应道:“那当然了。”
“他可是我们的市状元,本来能去清北的。”
“状元?”黎夏听了,不由惊叹,“怪不得,看起来就是一副学习很好的样子。”
“那为什么没去清北?”张琼听了就觉得好奇,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高考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关,谁都是把自己的分数极尽其用,特别是国内这两所顶尖的学校,都挤破了头想进去。
既然有这个分数,也有这个实力,为什么没有去呢?
张琼停下手上的动作,探出头来盯着弥月,特别想听到她的回答。
弥月神色一愣。
黎夏回头看了一眼,看出来弥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开口岔开话题,说到马上要举办的运动会。
她说,现在班上没什么人报名,到时候恐怕是要强制要求了。
实在不行,她们一个寝室的人,先抢占一个4×100的接力,不然到时候被发配去跑什么1500米的,就真的完蛋了。
“弥月,你说行吗?”黎夏说完,询问弥月的意见。
“啊?”弥月心思不在这里,没注意听黎夏刚刚说了什么。
黎夏复述:“我是说,要是大家都没有意见,春季运动会上,我就报名4×100的接力了。”
弥月点头:“我都可以。”
黎夏说:“行,就这么决定了。”.
运动会在四月底,立夏时节,褪去寒冬的冷意,天气回暖,偶尔也有燥热。
这几天天气好,每天几乎都是烈日当空。
中午正热的时候,可以穿半袖了。
于清清从寝室出来的时候,上面穿了连帽卫衣,下面穿了运动短裤,她大大咧咧的,顾着哆嗦了两下,但也没喊冷。
“下午到我们比赛了,你们都知不知道?”黎夏提醒大家。
还是上个月刚开学的时候大家报名了运动会,当时是因为没人参加,她们才想着去混个项目,以免被分配到不好的项目。
报了名之后就完事了,谁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突然收到通知,说下午要比赛。
张琼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有些不太愿意去参加。
她本来今天下午还准备去逛街,晚上没有课,逛完街还可以去看看电影。
现在倒好,一切安排都被打乱了。
黎夏注意到弥月脸色不是很好。
“怎么了?”她担心的问她。
弥月唇角紧抿,摇了摇头。
“没什么,就是肚子有点痛。”
这两天她身体都不太舒服,本来想着没什么大事,忍一忍就好了。
但下午要是跑步的话,她觉得自己可能不太能撑得住。
“黎夏,你那里是不是还有止痛药?”弥月说:“你给我两粒吧,我下午要还是不舒服,就先吃了顶一顶。”
黎夏点头:“是还有,我等下拿给你。”
“不过你自己不要硬撑,真的不舒服的话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实在不行,大不了不跑了。”
弥月眉头微皱,应道:“我知道,自己会注意的。”
第40章 . 短袖 只要弥月不嫌弃。
弥月跑第三棒。
她们几个看起来就很没有竞争力, 隔壁那队都是体育生,赛前热身,足有架势, 准备起跑。
今天下午格外的热,弥月把头发扎起, 随便盘了个丸子头, 碎发落在额角脸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左下腹还是隐隐作痛, 咬咬牙忍住,想着短短一百米, 坚持跑完就好了。
不知道是谁上午的时候在学校万能墙上投了稿, 说下午盛弥月会参加运动会, 于是这时候,围观的人多了好多。
盛弥月是他们美院出了名的小美女,皮肤白, 长得好看, 身材好, 标标准准小女神一枚。
她比赛, 大家当然都愿意来为她加油。
或者说等她比赛结束, 给她送送水, 趁机认识一下, 就最好了。
张琼是第二棒,她跑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倒数的位置。
弥月接棒,拔腿就跑。
她身体素质一般,以前跑八百米的时候,都是勉强及格的成绩, 每次跑完,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像百米跑这种项目,需要爆发力和冲刺,她也都一般。
这次是比赛,她还是会尽量发挥一下。
底下有人在扯着嗓子喊“盛弥月加油”,浑厚的男声,就差在看台上直接拉横幅了。
弥月跑起来的时候,感觉脸颊边有风飞速的刮过,下腹撕扯着痛了一下,她脚步却没有停下。
直到把手里的接力棒交到黎夏手里。
弥月捂着腹部,稍微弯腰才勉强舒服一点。
她这时候抬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还超过了一个人。
从倒数第二变成倒数第三了。
最后十几秒的时候,黎夏跑的十分拼命。
她算是寝室里最有运动天赋的一个,好几次体测都名列前茅,所以才承接了最后一棒的重要任务。
弥月拿到手机,皱着眉头,给宋砚发消息。
【跑完了,好像是第五名。】
【还是很不错的,本来以为会是倒数第一。】
宋砚他平时很忙,回消息会比较慢一点,但只要看到了一定都会回。
所以弥月也没等着,只是在顾自的一直发过去。
【就是……肚子还是好痛啊……】
弥月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抿着唇角,脸色落寞,显得委屈。
她比赛前还特地吃了止痛药,结果也没什么用,特别这一剧烈运动之后,疼的更厉害了。
“盛同学,喝水。”旁边有人递了一瓶水过来,可能考虑到今天很热,特地买的冰水。
弥月抬头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又有人,端着半边西瓜到她面前。
“盛同学,这是刚切的冰镇西瓜,特别甜,你尝尝看。”
身边围了好几个人,有两三个递水的,有拿西瓜的,还有刚买的雪糕和冰淇淋,眼看在太阳下就要被晒化了。
这一下子都凑上来,弥月左右看了看,眼神有些懵,不由往后退了退。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一片乱七八糟消暑的食物里,突然出现一个保温杯。
漂亮修长的手指赫然于眼前,在阳光下指节有种近乎透明的白,接着她手被握住,杯子就顺着塞到了她手里。
“喝热水。”宋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一伸手过来,一个白色的保温杯,显得和这些东西格格不入。
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转到了他身上。
宋砚冷冷的扫过一眼,眼神里有敌意,然后直接在弥月身边坐下。
弥月看到宋砚的脸,愣过之后反应过来,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抿唇笑了起来。
“好。”她点头,把保温杯打开了。
一股清香传来。
是加了枸杞的花茶,袅袅热气飘出,温度正好。
“是不是还很痛?”宋砚很担心她,神色紧张,小心翼翼的问:“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是刚刚跑步了,才会难受。”弥月紧巴着脸解释,“我休息一下,再喝点热水,就会好了。”
“不过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还找到这里来了……”
弥月当然惊讶。
她去过宋砚的学校好几次了,可宋砚还从来没来过她的学校,而且他还直接找到这里来了。
都没有事先和她说。
宋砚握着她的手,从刚刚到现在,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就没有离开过。
“怕你疼。”
弥月拿着保温杯,小口小口的喝着,也没停下来,不自觉就喝了一大半。
虽然天气比较热,可她喝的胃里都是暖暖的,疼痛随之缓解了不少。
她把杯子放下在一边,刚想和宋砚说话,突然被他伸手抱住。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的,似乎是哄她的语气。
“我抱一抱弥月,是不是能好一点?”
他摸了摸她的头,就一直抱着她,直到手臂力气越收越紧时,弥月都清晰感受到了他胸膛上传来心脏跳动声。
旁边原来围着的人都散开了,只有个男生不知道为什么,还一直在盯着他们。
远远的几个人,目光些许怪异。
大庭广众之下,弥月不好意思了,伸手偷偷的拉了拉宋砚衣服。
宋砚松开手,没什么异样,只是把一旁的保温杯又拿了起来。
“等下该凉了,现在温度正好。”
“好。”弥月应了一声,双手捧住杯子,正要继续喝,突然注意到——
宋砚今天穿的是短袖。
在弥月记忆里,他从来没有穿过短袖。
即使是酷暑天里,他也穿长袖,哪怕在家里休闲的时候,他也不会穿短袖。
从来都不会。
可是今天,他第一次穿了短袖,露出他的左手。
手术之后,原本畸形的手上又多了一道伤疤,已经愈合,却盘桓的更加扭曲。
少年五官精致,长得十分好看,这样又能掀起一番波动的人,左手却——
很多人都看到了,惊讶又觉得好奇,虽然知道多看不太礼貌,还是忍不住。
弥月看了看宋砚露在外面的手,又抬头和他目光对上,她急切又心疼,拉了拉宋砚的手指,满是担心的看着他。
她知道宋砚对手的事情有多敏感,才更害怕别人的目光伤害到他。
她不希望他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她希望他的宋砚,可以一天比一天快乐。
宋砚反手握住她的手。
“走,带你去吃饭。”他直接牵着她离开.
从运动场一路走出来,宋砚脚步平常,牵着弥月的手,神色也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反而是一路上多有人回过头来看他们。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更加吸引别人的目光,特别是两个好看的人走在一起,引来的回头率,那也是双倍的。
只是……更多的是在回头之后,又注意到宋砚的手。
“宋砚。”弥月的手被他牵着,乖乖走在他身边,脸颊上出了汗,走起来微风拂过,反而有丝丝凉意了。
“怎么了?”宋砚停下脚步,问她。
弥月看着他,话在嘴边犹豫的停了停,还是小声问道:“今天也不是很热,你怎么就穿短袖了?”
她声音轻的几乎不怎么能听见。
宋砚低头看了看自己露出空气中的这一只手。
“很丢脸吗?”宋砚小心的问她。
“不是。”弥月连连摇头,赶紧否定他的话。
“这才四月底,又起风了,怕你冷。”
宋砚摇摇头,弯了弯唇角,回答说:“我身体好,不冷。”
弥月之前都不敢多看他的手,现在他大方的露在外面,弥月好奇心重,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宋砚:“你喜欢看?”
这回答说喜欢不太好,说不喜欢也不好。
于是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第一次愿意把自己的手放在阳光下。
宋砚手臂往后收了收。
他今天第一次穿短袖,还有点不太适应被多看几眼。
他知道,要慢慢习惯。
“因为……只要弥月不嫌弃,别人怎么看,都没关系。”
他的自卑来源于自己,也来源于太在乎她。
可弥月那么好,她看见他的手,她会哭,会心疼,却一点都不会有嫌弃。
“哦。”弥月笑容已经藏不住,了然的点点头,“所以宋砚的意思是说,我最重要,是吗?”
本来以为宋砚会不说话表示默认,可谁知道,他点头了。
弥月笑容藏在嘴角眉梢,更加甜的像掺了蜂蜜。
“在我这里,也是宋砚最重要。”
她捏了捏他的手指,靠近他身边,轻轻的告诉他说:“我们宋砚长得这么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连耳朵都好看,所以别人才会多看你。”
“我也喜欢看啊!”
她的夸赞很真心,话说的也很好听。
弥月又拉了拉他的手,问:“我们去吃什么?”
刚刚宋砚拉她出来,说带她去吃东西,弥月还很好奇呢,他要带她去吃什么东西。
宋砚没回答,反而是问:“肚子到底还痛不痛?”
弥月连连摇头。
“我肯定是前天晚上吃了一个冰淇淋,就吃坏肚子了一直没好,今天跑完步之后有点痛,可现在反而全身都舒服了。”
“冰淇淋?”宋砚眉头皱了下,“前天还下雨,你吃了冰淇淋?”
弥月不好意思了,小声解释说:“那天晚上突然想吃,就买了一个。”
说完,她马上又接着道:“所以我都知道错了,我这几天喝的都是热水,以后天再热我都喝热水的。”
“那……回家吃?”宋砚试探着问。
弥月一时没反应过来,见她神色愣住,宋砚解释说:“我炖了土豆排骨汤,还煮了甜酒小汤圆。”
“第一次做。”他说。
都是她喜欢吃的。
“好。”她马上点头,“回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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