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绥锡蓦地眉头一抖, 沈遇的精神力异常上次他也看到了，输出十分稳定，保持在一个额定的值内。
裴亦的精神力输出异常和沈遇一样？
程郢终于微微地抬起头, 对着沈绥锡的视线，然后说：“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人能把精神力输出控制得这么精准。”
沈绥锡顿时眼神一闪，程郢果然说：“就是您。”
沈绥锡带了程郢和梁砥上楼，裴亦还是和往常一样在门口和他分开, 各走了一边的门。
程郢不明白，梁砥好像明白又不明白，不信他们会真的那么“守规矩”, 不过上楼刚进门他就明白了。
“我来啦！”
裴亦照例地在阳台上喊了一声，梁砥才发现他们竟然在阳台上接了个通道，一时不知该怎么评价。
“元帅，程老师, 你们请坐。”
裴亦从卧室出来，十分热情的把他的零食饮料都拿出来，招呼两人, 这是第一次有人来他们的宿舍做客。
“裴亦。”沈绥锡叫住忙着还要去拿水果的裴亦, “不用了, 过来。”
“哦。”裴亦走到沈绥锡旁边，被沈绥锡拉到沙发坐下。他十分克制地和沈绥锡保持了一手厚的距离, 没像平时贴在沈绥锡身上。
程郢和梁砥坐到他们对面，程郢惊讶地看着沈绥锡，仿佛这已经不是他认识的沈绥锡了，眼中满是对Omega的爱护和温柔。
沈绥锡直接对程郢问：“你刚说的裴亦以前的检测结果，是只有上次做的？”
这个问题, 程郢一开始发现裴亦精神力异常时就想过，他以为裴亦虽然精神力不高，但是在精神力控制上特别有天赋，所以从小到大练得越来越稳定了，所以他特意去查了裴亦小学时的入学检测结果。
他看到沈绥锡回道：“从他第一次的检测开始，他的精神力输出值到现在就从来没有变过。不过我查不到沈遇殿下小时候的检测结果，不确定是不是这点也一样。”
其实精神力等级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虽然进阶几个等级的情况没有过，但理论上是可能发生的。大多数人经过训练，或者自然成长都会或多或少有所上升，受到创伤也会下跌，就像他一样。
裴亦这么多年精神力丝毫没有变化，也是一个异常的地方。
“什么意思？”
裴亦转头拉了拉沈绥锡的衣袖问，他听到几人讨论的是他，但是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讨论什么。
沈绥锡轻眼把裴亦看进眼时，不知要怎么解释。
如果沈遇、裴亦，再加上他，他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点的话，唯一就是和邪神一定的“亲近”关系。
他本以为裴亦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沈遇也是因为当年，所以精神力被影响，变得十分稳定。
现在看来和这没有关系，裴亦一开始的精神力就有这种异常，沈遇也是一样话，是不是裴亦和沈遇有过同样的遭遇？
想到沈遇经历过的，沈绥锡顿时眉头深敛起来，又问程郢，“郁北书最后到底出了什么事？”
程郢回想了片刻，“郁队一直在找沈遇殿下，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在找，最后战争结束，他结婚之后仍然在找。他曾经说过，没有沈遇殿下就不会有他。当年他在偏远星，是沈遇殿下救了他，教了他怎么运用精神力，带他去了很多地方，还鼓励他去考军校。”
他说着顿下来又思忖了片刻，“如果郁队真的出什么事，我肯定也和沈遇殿下有关系。我去过裴家问过，他们只说是星盗袭击，但那只是普通的载客飞船，向来不是星盗的袭击目标。”
梁砥忽然说：“关于沈家和裴家能扯上关系的，我倒是知道一件事。”
沈绥锡倏然一眼横过去，他不受威胁，有条不紊地接着说：“都知道当年帝国的最初，是靠沈业和裴青荣一起创出来的机甲打下的。”
梁砥顿下来严肃地打量了沈绥锡一眼，“你也知道最初的精神力是怎么来的，据说当年沈业当了皇帝，但是把一件唯一能压制邪神力量的东西，交给了裴青荣。”
沈绥锡冷眼对着梁砥，“什么意思？”
梁砥挑了挑眉角，瞪着沈绥锡说：“关键时候，你怎么不开窍？如果真的有那件东西，当年整个星际都要末日了，老陛下干的事，裴家是不是也知道了？”
沈绥锡顿时双眼一亮，如果真的有东西可能压制邪神的力量，沈遇是不是因为这才能被标记的？
梁砥接着说：“裴家那边我帮你去问，至于别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嗯。”沈绥锡轻回了一声，梁砥起身叫程郢，“走了，别舍不得。”
“我没有。”程郢连忙站起来，余光偷瞟了沈绥锡一眼，沈绥锡眼中根本没有他，他蓦然转身和梁砥走了。
房门关上，裴亦才转过身，又爬到了沈绥锡腿上坐着，然后问：“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沈绥锡双手抱紧了裴亦，问他，“想听一个故事吗？”
裴亦点头，沈绥锡忽然抱住他的头，额头和他抵下在一起，然后他感觉有一股轻柔的精神力钻进了他脑子里，然后脑中出现了画面，他自己也出现在画面当中。
他仔细分辨了一下才发现是神绥殿，他和刚去时一样，冷冰冰的。他往里走进去，下意识走到了他住过的房间外面，往里看去竟然不是空的，但也不是他住在里面时的样子。
里面的布置非常的简陋，只有一张单人床，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那把椅子他感觉有些眼熟，像是他去时房间里唯一的椅子。
然后，有一个人打开门进了房间，他抬眼看去，看到了沈绥锡，但又不是他认识的沈绥锡，看起来要年轻很多，虽然模样的变化不大，但年龄的气场完全不同。
年轻的沈绥锡走到了窗边，坐在了那把椅子上，一动不动。裴亦感觉对上了他的视线，又觉得沈绥锡好像看不见他。
他就这么盯着，他的时间过去了几分钟，可他能感觉到里面的沈绥锡时间过去了一两年，这一两年只有沈绥锡一个人，没有人来看他，他也没有出去，沈绥锡像是早已经习惯了这样一个人。
他忽然明白了他刚认识沈绥锡时，沈绥锡为什么总是能一直坐在一个地方不动了。
忽然，裴亦脑中响起了现在的沈绥锡的声音，“我从有记忆开始，就在训练，就有人不断告诉我，我要变强，我要去拯救星际，去消灭邪兽，那是我唯一的目标。
可是消灭完了邪兽之后，我回到了神绥殿里，训练我的AI早已不在，我不用再训练，不用再杀邪兽，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仿佛这个世界都已经不需要我了，我已经没用了。”
“沈绥锡。”
裴亦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他急忙地往宫殿的门跑去，他想去告诉里面那个沈绥锡，有很多人记得他是拯救了星际的英雄，有很多人崇拜他，喜欢他。
可是他跑去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全息投影，他直接用什么什么也触碰不动。
这时，沈绥锡忽然开门出来了。
裴亦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下一刻整个宫殿都剧烈的摇晃起来，沈绥锡走出门就往前蹿了好几步，扶着手用力地捂头，像是头很痛。
他连忙跑过去，但沈绥锡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只能跟着沈绥锡往前走。
沈绥锡走到了那扇通往下面一层的门前，不过这时没有门，只有一面墙，厚重的金属墙。沈绥锡直接用精神力在墙上击出一个大洞，走了进去。
裴亦连忙追进去，里面的楼梯还在，但是楼梯下面没有沈绥锡的房间，只有一片空荡荡的漆黑，他听到黑暗深处传出来痛苦的叫声。
沈绥锡往里走进去，他小心地跟着，因为太黑他走得小心翼翼，没一会儿沈绥锡就和他隔了很远，他忽然想通既然什么都碰不到，那他也不可能被撞到，于是瞬间什么也不怕地往前跑去。
然后，应该是到了书房的位置，不过这里也没有书房，只有一扇厚重的门。
沈绥锡把门打开，瞬间刚刚痛苦的叫声变得清晰起来，从里面直扑出来。
里面狭小的通风口有光照进来，终于能看清一点里面的情况。
裴亦往里探眼，顿时浑身僵直不动，寒毛都竖起来。
“这是什么？”
裴亦下意识问出来，里面还是那个漆黑的巨大房间，墙上地面也刻满的纹理。
只是里面不是空的，地上面有好几只诡异的东西，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看起来太恶心了，像是一坨腐烂的肉块，沾满的血一样的粘液。
可却在动，全都在动，爬在地上不停地蠕动，像是在玩耍一样。
这一幕让裴亦忍不住颤抖起来，忽然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耳边想起沈绥锡的声音。
“别看了，裴亦。”
裴亦拒绝地说：“你不是要给我讲故事吗？我要看。”
“太恶心了。”
“我不怕。”
裴亦推开眼睛上的手，画面里的沈绥锡已经走向更里面。
对面那扇巨大的门不像他见的那样紧闭着，随着沈绥锡的动作往里看去，他看到里面有一只长满巨大触手的怪物，在怪物的巨大的身体下有一个人，那个人什么也没穿，大着肚子，被怪物——
裴亦受了震撼，涌起了一股无法形容的悲伤，眼前的画面猛然消失，变成了沈绥锡的脸。
沈绥锡抹着他的眼角心疼地说：“别哭，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看这些的。”
“不是的。”
裴亦立即抱紧了沈绥锡，“我只是感觉到了那里面的你，在痛苦。”
沈绥锡轻拍着他的背将他抱紧，过了许久他又问：“那个人，是沈遇殿下吗？”
沈绥锡松开了紧咬的牙，回答道：“是，他从一出生就和那只怪物在一起被关在里面，20岁时逃出去过一次，他在外面流浪了6年，遇到了郁北书。可是最后还是被找到了，从此都被关在那个漆黑的房间里20几年，那些地上的小怪物，都是沈遇的孩子，是失败品。”
他忽然发现能够平静地说出来了，20年来他一直无法忘记。
那一天，他所有的认识都在看到沈遇的一刻被摧毁。
他不是天才，他不是拯救星际的英雄，他是怪物的后代，他也是一个怪物。
他轻吸着裴亦脖间的信息素，接着说：“那天，沈遇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他说‘杀了我，求你’。然后我杀了他们，全部。”
沈绥锡的肩膀已经全沾湿了，他轻轻拍了拍裴亦的头，“我不难过，因为你我再也不难过了。”
裴亦吸了吸鼻子问：“我之前看到的怪物，是那个欺负沈遇——”
“不是。不是，裴亦。”
沈绥锡打断裴亦后面的话，然后又说：“你不觉得我可怕吗？沈遇是我的生父。”
“可是他死了，你也很难过，我听到了。”
裴亦说着往沈绥锡肩膀上蹭了蹭，沈绥锡的衣服更湿了。
过了半晌，沈绥锡动了好几次唇，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话。
“裴亦，如果我也是那样的怪物，你会离开我吗？”
裴亦忽然抬起头来，抹了抹哭得发红的眼睛看着沈绥锡，“那个欺负沈遇殿下的就是你的另一个父亲吗？所以你才和他一样。”
沈绥锡吸取半口气滞在胸口，直直盯着裴亦，裴亦的证据仿佛说的那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他回答不出口。
裴亦认真地说：“老师说过不应该有歧视，Alpha不可以歧视Beta和Omega。而且我是你的Omega，和你的父亲是谁没有关系，我不会因为他比较奇怪就离开你的。”
“不是，裴亦。”沈绥锡不自觉又把裴亦按在胸口，他的心跳咚咚直响，他告诉裴亦。
“我是说，我也是那样的怪物，我和他一样丑陋。”
“是有一点，可是你现在这样很好看，你不要变得那么丑就好了嘛！”裴亦说着把脸抬起来对着沈绥锡，“如果你没有办法，一定要变成那样，我就只比现在少喜欢你一点！”
他说着得意起来，“其实我做梦的时候已经抱过他了，那个就是你对不对？其实触手我也不讨厌，可以把我举好高，还可以玩。”
“所以。”裴亦严肃地向沈绥锡结论，“你变成怪物的样子，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裴亦。”
沈绥锡滞在胸口的气终于呼出来，他用力将裴亦勒进了怀里，又叫道：“裴亦，裴亦。”
“嗯，我在哦，沈绥锡。”
“裴亦。”
沈绥锡又叫了一声，怀里的小傻子回抱住他，指尖轻轻扣着他的腰后，他喉结滚动，哑声重复。
“裴亦。”
“裴亦！”
“沈绥锡，你要相信我，我不会离开你，无论你是什么样，无论你是谁，因为我永远是你的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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