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响起,戴敏敏将成绩单对折,平平整整地夹进英语书里,收拾好书包就打算放学回家了。
同桌朱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唉声叹气:“我物理才考了72分,看来这个年不好过了。”
“你语数外的分数都挺高的,大不了高二文理分科的时候,选文科就好了。”戴敏敏安慰她。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关键是这个春节咋过呀?”朱翠皱着眉头说,“你不知道,我家那些亲戚可讨厌了,一见面就要问我的考试成绩。我上初中的时候成绩一直是前三名,我妈也爱跟亲戚炫耀,这次要是让他们知道我物理考砸了,肯定要看我笑话的!”
能考进这所高中的,都是各个初中的佼佼者。高一刚开学,她还曾雄心勃勃地打算继续稳坐前三名的宝座。
不成想,她的中考成绩在他们班只能算是中等的,一个学期下来,她拼尽全力学习才勉强保住了这个中不溜的排名。
两人跟周围的同学告别,一前一后走出教室,朱翠问:“你寒假有什么打算呀?没事的话,我去你家找你补习物理好了。”
“刚放假的这几天可以,过年的时候估计没时间,我得陪爸妈去拜年的。”
两个小姑娘约好了寒假一块儿学习的时间,就在楼梯口分手了。
敏敏没有下楼,而是调转方向,去了高三年级所在的三楼。
趴在高三(1)班的后门上,透过小视窗往里面张望,发现人家老师还拿着卷子在讲台上讲题呢,就有些泄气。
高中生们哪怕是重点班的学生,也有溜号走神的时候,戴敏敏刚趴到窗口上,就被人发现了。
用手肘拐了一下同桌,刘建明低声提醒:“你妹来了。”
章东阳下意识抬头看向后门,就见戴叔家的大聪明正冲着自挤眉弄眼地做鬼脸呢。
惹得余光注意到她的几个同学低头偷笑。
章东阳:“……”
戴敏敏比手画脚地示意,自己在外面等他一起回家,见对方轻轻点了头,才背着书包跑去高三(1)班斜对面的数学教研组呆着。
办公室里的气氛很轻松,学生们放假,老师也跟着解放了。
班主任陈老师见了她,特意叮嘱:“留给你们几个的那几套卷子,回去用心做。今年的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咱们高一的学生没赶上,争取明年能有机会参加吧。”
敏敏笑眯眯地答应着,当着老班的面就把其中一套卷子拿出来,趁着等人的功夫做几道题。
她做题时向来专注,直到章东阳敲门进入教研组,与老师们问了一圈好,她才注意到对面高三的学生已经放学了。赶紧收拾书包,与老师告辞了。
目送一高一矮两个学生走出办公室。
高三(1)班的数学老师面色不虞地问陈老师:“老陈,你们班那个戴敏是怎么回事?我都看到她来等章东阳好几次了。章东阳本来是稳上京大华大的,可别弄些乱七八糟的事让他分了心!”
“放心吧,他俩是兄妹。”陈老师不以为意地说,“戴敏的爸爸特意来学校跟我报备过了。你们班章东阳的奶奶上个礼拜跌倒导致小腿骨裂了,考虑到他是高三生,时间比较紧张,戴敏的爸爸才接他去家里住一段日子,所以这俩孩子这段时间才一起上下学。”
“这个章东阳,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老师说一声呢!”数学老师是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的,父母在外地,他跟着祖父母过日子。
“应该是跟班主任说过的。”陈老师又说,“上礼拜的大雪下得可真是邪乎,章东阳他奶奶已经是我听说的,第五个因为这场雪住进医院的老人了。”
另一边,敏敏也在跟章东阳说这场雪。
“你看这地上的雪多厚,雪下面都是冰溜子,骑自行车容易摔倒,你还是别骑车了,把车存在车棚吧,跟我做公共汽车回去。”
章东阳摇头:“没事,我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呀!”敏敏藏在棉帽子下面的眼睛翻出一个大大的白眼,“我爸早就让你跟我一起坐公共汽车上下学,骑自行车多危险呐,可你偏不听!”
敏敏这些年经常跟着爸爸出入章教授家里,早就跟章东阳混熟了,俩人小时候还有过互换零食的交情呢。
上了高中以后,他们成了同校校友。家里要是做了啥好吃的,妈妈就让她带一份来学校转交给章东阳。偶尔家里吃涮羊肉和烤肉的时候,爸爸也会开车去接章爷爷一家三口过来热闹热闹。
章家算是除了亲戚以外,与他们家关系最亲近的人家了。
章东阳倒也不是非得骑自行车,只不过什刹海离他们高中很近,骑自行车只需要十几分钟,但是公共汽车的路线不可能走近道,绕一圈下来得半个多小时。
他正是高考冲刺阶段,想节省一点在路上往返的时间。
听了他的理由,戴敏敏好声好气地帮他分析:“平时骑车没问题,但是下雪天太危险了。我爸爸不好说这个话,但是你得想啊,大雪天你从我家骑自行车去上学,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让我爸咋跟章爷爷交代?”
章东阳默了默,重新收起自行车钥匙,跟着她往校门口走。
“不错不错!还算听得进劝,这个奖励给你吧!”敏敏从衣兜里摸摸索索出一块巧克力塞进他手里。
章东阳:“……”
这种包装的比利时巧克力好像还是他给对方的,过了一个多月了吧,居然还有呢?
不待他给出更多反应,敏敏拉着人就往车站疯跑:“快快快!我看到55路车来了!咱俩必须得挤上这趟车,不然就赶不上看《西游记》了!”
提起《西游记》,章东阳也不耽搁了,迈开大长腿就跑到了她前头,连拖带拽跑了一个八百米,总算在公共汽车离开前挤了上去。
俩人到家的时候,戴家小院正热闹呢。
厚门帘子一掀,四五个老太太聚在他们家的东厢房,电视机叽哩哇啦地播着广告。
几个老太太在电视机前坐成两排,像戴奶奶这样眼神不太好的,要坐在最前面,距离那台十四寸的电视也就一米远。
敏敏着急忙慌地把围巾帽子手套脱了,听到电视里传出《西游记》主题曲的声音,便焦急地问:“今天怎么开始的这么早?我们掐着点回来的,应该还有好几分钟呢!”
她太姥捧着一盆韭菜,一边摘韭菜一边说:“没开始呢,这是广告配乐。这个‘桃花风扇’还怪有意思的,大冬天的做广告,还非得用人家《西游记》的配乐。我都被它糊弄了好几次了。”
去年,夏露的外公突发心梗,急急地走了,只留下老太太一个人住在那个三进的四合院里。虽然儿女回家回得很勤,小闺女甚至还带着女婿搬回来陪她住了,但是孩子白天上班不在家的时候,老太太难免寂寞。
她缓了很长时间才习惯了没有老伴的日子。自己在家呆得无聊的时候,就带着简单的家务活来戴家这边做,跟戴奶奶和戴母凑到一起聊聊天,或者叫上几个邻居老太太打打麻将,傍晚再看会儿电视,一天也就过去了。
章东阳接话说:“那说明人家这个广告做的还挺成功的,这不就被记住了嘛。”
几个老太太问了两个孩子外面的天气怎么样,又跟敏敏打听期末考试的成绩。说胡同口谁谁家的小谁,在普高读书,期末数学考了个大鸭蛋回来,被他老子抽了一顿屁股。
有个老太太就呵呵笑着摇头说,他家打孩子就是花架子,穿着那么厚的棉裤打屁股,除了能抽下来一点灰,啥作用也没有。
老太太们嘻嘻哈哈的,自己就跑题了,没人再揪着人家孩子的考试成绩问,算是不招人讨厌,很有分寸的那一类老太太。
倒是她提着暖壶去灶间灌热水的时候,被正在垒简易土窑的爷爷详细询问了考试成绩。
“这次考得还行,我们班的第一,年级第二名。”
戴立军停下手上动作,故作惊讶地问:“居然还有人能考到你前面去呢?”
“哈哈,我以前在初中也考过第二名第三名,有啥可奇怪的嘛。这次数学物理都是满分,主要是被语文作文拉胯了,我们语文老师说我的作文在跑题与没跑之间。”敏敏揪着小辫子一脸无奈。
“第一是哪个孩子呀?”
“韩金英。”
一听名字,戴立军就知道了,这是她初中同学,父母是环卫工人的那个姑娘。
这孩子学习成绩一直挺好,跟他家敏敏以及一个小男生,常年包揽前三名。中考的时候,又考进了同一所高中,看样子人家的成绩在高中也没落下。
“没事,考完了就不管了,咱们好好放松一下。”戴立军重新去弄那个小土窑,乐呵呵地说,“等咱这个土窑垒好了,我给你烤点小点心吃。”
“爷,你都会烤点心啦?”
“还不会呢,但你太姥那边有几个点心方子,可以借给我用用。”戴立军信心满满地说,“烤好以后,咱们用饭盒装上,我开车带你到水库钓鱼去。”
戴立军这几年的退休生活过的相当精彩,戴誉把他带去了市总工会举办的技术交流会。这个交流会在之前停办了好多年,最近几年有领导重视,又重新组织了起来。
去技术交流会的成员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一拨人了,除了会议组织者,没几个是戴誉认识的。
像戴立军这样的八级钳工,虽然不是北京工厂的工人,但是滨江机械厂在外地的牌子也很响亮,去了那个技术交流会,那是被年轻人当成香饽饽捧着的。
虽然他没有再收徒弟的打算,但是帮着几个年轻工人解决过技术上的某些问题后,一直被这些人师傅师傅的喊着。
他现在在北京的人际关系比戴誉还广,在交流会上认识了不少老工人,除了一起去交流会交流技术,还经常约着去水库钓鱼,或者去茶馆喝茶什么的。
被这些北京土著带着,戴立军也逐渐适应了在北京的生活。
因着整天在外面到处跑,有些偏僻的地方,公共汽车根本不到。所以,他十分赶时髦地买了一辆小面包车。
是的,他先儿子一步拿下了驾驶证并买了车。
原本他是不舍得花天价买车的,老娘整天嚷嚷着要给孙子买车,也只当她在说玩笑话。去年亲家老叔去了以后,他突然就想开了,世事无常,还是趁着活着的时候多享受享受吧。
就想随心所欲地活几年。
他之前给重型机械厂解决过一个生产零件的工艺问题,所以就跟人家商量,想去厂小车班学学车。
人家厂里半点没犹豫,给他介绍了一个十分把稳的老司机,承诺包教包会。赶上人家不忙的时候去练车,学了三个月,终于考下了全家第一本驾驶证。
为了买车,老娘和儿子都给他凑了钱,他再往上添点,最终买下了一辆微型面包车天津大发。
他这一年开着这辆小面包,带着老娘和媳妇,把北京都转遍了。
甚至还去上百公里外的县城泡了温泉。
用老娘的话说就是,真真把这辈子没享过的福都享了。
敏敏这边跟爷爷商量着寒假出去玩的事,过了没几分钟,章东阳就过来通知二人《西游记》已经开播了。两人赶紧拎着暖瓶返回东厢房。
这会儿的电视节目其实并不丰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样,所以《西游记》一经播出,胡同里但凡有电视机的人家,都坐满了附近的邻居。
戴誉到家的时候一集电视剧刚播了一半,本来想叫上屋里的人帮忙卸货呢,进去一看大家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机那样儿,干脆也不开口了,自己出去一点点往回搬东西,折腾了四五趟,才把面包车里的东西搬空。
对于这辆车,他也是挺无奈的。
这两年单位里有不少同事买了私家车,所以他才动了心思打算给自家爸也买一辆。自己偶尔有事的时候开一开,平时都给老爷子开着玩。
其实,他看中的是北京吉普或者桑塔纳这种比较经典的车型,再不济买个拉达凑合着过渡一下也行。谁知道这老爷子一眼就看中了小面包,觉得小面包拉人拉货两不误。
这车确实挺经济实惠的,只是,他开车出去的时候,经常被人在马路边招手,把他当成了开“面的”的。
他甚至怀疑如果他爸开着车被人在大街上拦了,没准儿真能顺道拉趟活儿。
等他彻底将东西安顿好的时候,电视剧也播完了。几个老太太搬着小马扎从东厢出来,纷纷与主家告辞,溜达着就回家吃晚饭去了。
夏露推着自行车从院门进来,后车座上还五花大绑着一个大竹筐。
“戴誉,快过来帮我把东西卸下来!”
她这么一喊,戴誉跟章东阳同时蹿了出来。
“东阳,你就穿这么点,赶紧进屋去,让你戴叔弄就行。”
章东阳退回去穿了件棉袄,又跑了出来。
“我们单位发的过年福利,还有一些在办公室呢,我今天拿不了了,明天再说。”夏露帮着他们把大筐搬下来,解释了一句。
“我们今天也发了。”戴誉向灶间和正屋指了指,“你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一趟多好。”
“忘了,我看大家都绑在自行车后座上,我就跟风了。你明天去拉一趟吧,办公室里还有一筐橘子和半筐苹果呢。”
她说这话就转悠去了灶间,看看研究院那边今年发了什么过年福利。
结果,就在灶台上看到了半扇猪肉。
夏露:“……”
“这是你们单位发的?”
“不是,我让后勤采购的时候,额外帮忙买的。本来想要一头猪的,结果被这个分点那个分点的,最后只剩这半扇了。”戴誉伸手指了指墙边放着的两篓子水果和水桶里的六条大鲤鱼,“那些才是发的,本来还有三斤猪肉的,我没要,换了点猪蹄和排骨。”
戴奶奶拄着拐棍被儿媳妇搀扶出来看热闹。
见到那么多好东西,高兴得合不拢嘴,一径的说还得是大单位靠谱,每年的过年福利发的都挺好。
她以为那半扇猪也是单位发的。
“回头咱们包点猪肉白菜馅的饺子冻上,再灌点香肠。弄好了给章教授那边也送一些!”
戴奶奶这两年更瘦了,看起来就是一个干巴瘦的小老太太,但是精神头还挺健旺的,拄着拐棍站在那里有条不紊地指挥儿孙干这干那。
其实她都这把年纪了,根本吃不了什么。肉食不好克化,平时不敢给她多吃,老太太自己也是奉行青菜豆腐保平安的。
只是人家就是爱凑热闹,爱张罗。
听说还要给自家爷爷那边送东西,章东阳婉拒道:“京大后勤每年过年都要送不少年货过去,而且我表姨也在那边照顾奶奶,家里不缺这些的。”
“你这孩子还是没经验!”戴母说他,“后勤送的东西都是没做熟的,你奶奶现在正是需要好好休息补充营养的时候,章教授哪里像是会做饭的样子。你表姨既得伺候你奶奶,还得做饭,那得多累呀!不如我们多包一些冻饺子送过去,随时吃随时煮就行了,多方便!”
敏敏在后面拉了拉他的衣摆,示意他听话就得了,他是犟不过自家奶奶和太奶的。
一家人吃过晚饭,章东阳就被戴誉赶去房间里学习了。
夏露倒是在饭桌上说了一件事。
“这周末,我们大学同学要组织同学聚会!”
“当年你们班留在北京工作的人多吗?这次聚会能来几个啊?”提起大学的事,戴誉还是很有话聊的。
“当年没几个正经留京的,基本都返回原籍了。不过,最近几年陆陆续续有几个同学像我一样,调来了北京工作。年前这段时间还有些人跟着单位领导来北京跑部钱进,这次聚会应该能凑齐不少人。”
敏□□动申请:“妈,你带我一起去呗,我看看你们当年的大学生都是啥样的!”
“还能是啥样,人到中年的普通人呗!”倒是没拒绝闺女的请求。
他们两口子这些年没少带着她串门和出席各种饭局,这孩子也挺乐意跟着他们的,只要父母有啥私人活动,总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身后。
然而,这一次期待已久的同学聚会,让夏露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发现媳妇回来以后就情绪不高,戴誉偷偷问闺女:“你跟妈妈去参加同学聚会,都干啥了?我看她怎么兴致不高啊?”
“没干什么呀,就是十几个叔叔阿姨凑在一起吃吃喝喝呗。”敏敏想起来什么似的,撇撇嘴,“有好几个人都可能吹牛啦,说是辞了公职下海,赚了多少多少钱。还有开着皇冠车,穿着西装的,大背头梳的连蚊子都打滑得站不住脚。”
“呿,说正事呢,大冬天的哪来的蚊子。”戴誉琢磨着他媳妇总不会因为一两个暴发的同学就心情不好吧,“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了?”
敏敏想了半天,才不确定地说:“刚开始都挺好的呀,妈妈还跟同学碰杯,喝了几杯红酒呢。大家对着她说的也都是好话,有几个叔叔见了面就先干了三杯白酒,我那会儿着急去上厕所,但是隐约听到他们跟妈妈说什么批文的事。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妈妈的兴致好像就不太高了。”
戴誉叹口气,估计她媳妇可能是觉得组织这次聚会的人目的不纯了。
其实,在她的那个位置上,被人求上门办事是在所难免的。夏露也不是什么刻板不近人情的人,这几年有老同学老朋友找过来求帮忙,原则范围内的事她顺手就照顾着办了。
今天心情这么不好,恐怕是对方请托的事情并不好办。
戴誉只能劝她,这些都是避免不了的事情,大家已经走出校园二十年了,总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像学生时代一样,保持单纯美好,这也不现实呀!
对方请托的事,能办就办,不能办就拒绝,干嘛自己生闷气。
他扭脸摸了摸闺女的头:“今天没玩儿好吧?没事,下个礼拜爸爸的班级也举行同学聚会。你跟我去看看,我们理科专业的聚会是啥样的。”
这几天刘小源回国,辗转找到了他。戴誉想到人家经济系办同学聚会的事,就给丁玲玲打了个电话,请她帮着联系一下在京的同学,他们班也可以组织一个同学聚会,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说是同学聚会,其实人数并不多,他们数力(6)班有三十多人,但是这次总共只来了十二人。
不过,这十二人都是正经在北京工作的,并不像经济系那边的聚会,还请了外地来出差的同学。
这个留京率算是很高的了。
聚会地点是由佟志刚安排的,在他们军工厂设置在市区的一个对外营业的招待所里。
在这时候就十分超前的装修了超大的独立包间,听说大厨的水平很高,是上过报纸的那种。
戴誉这几年的应酬不多,但是市里比较有名的几个消费场所他还是知道的,这个招待所弄得还挺神秘的,说是对外营业,但是门口却并没有挂牌子。
想来应该是人家单位专门弄的内部招待餐厅。
戴敏敏接连参加了两场父母的同学聚会,第二场的体验明显比上一场要好不少。
最起码,饭桌上没有开口闭口就谈钱的人,而且这次聚会是提前说好可以带孩子的,所以她又认识了几个新朋友。
戴誉进了包厢以后,就与同学们热情拥抱。
“支书,我这头发都快秃没了,你怎么没咋变样呢?”有个男同学见了戴誉就起哄。
戴誉盯着他的头顶想了半天,才跟二十年前的某张脸对上号,这人叫熊伟,家就是北京的,所以当年分配的时候,直接被分去了北京的一个轴承厂。
“我整天在实验室里猫着,顶多就是画画图纸,家里也有老人帮我照料,没啥烦心事。”戴誉抱着他的肩膀拍了拍,“哪像你啊,都当上大厂长了,操心着全厂几百口子的吃喝拉撒,不秃才怪呢!不过,就算是秃了,你也是最有文化的秃子!”
惹得包厢里的一众人哈哈大笑。
熊伟也跟着笑,还纠正道:“副的,副的,还只是副厂长呢!”
丁玲玲捧场道:“那也是咱们这些人里职级最高的了!”
其实,职级高低还真不是这么算的。他们这些同学里,大多数是在工厂工作的工程师,还有两个在政府部门任文职的,再就是像戴誉这样单纯搞科研或者单纯做学问当老师的。
大家都不在一个系统,这职级怎么比较嘛。
只不过,大家都知道是在开玩笑,谁也不会较真。
戴誉回北京以后,与陈显,丁玲玲和佟志刚几人走得比较近。
大学毕业后,丁玲玲和佟志刚就结婚了。
然而,人家虽然结婚了,做的却是周末夫妻。
当年毕业分配的时候,学校一点没有照顾这对校园情侣。一个被分在了北京市区的军工厂,一个被分回了距离北京上百公里的老家公社。
依着那时候的环境,两人谁都不敢轻易放弃眼前的工作,磕磕绊绊地过了十多年,生了一儿一女。
这俩人也挺有意思的,丁玲玲一个人带不过来俩孩子,干脆就分给佟志刚一个。
妈妈带着闺女,爸爸带着儿子,平时各过个的,周末的时候一家人再团聚。
这种状态保持了十多年,直到改革开放了,佟志刚才敢找关系把媳妇调到北京来。
至于之前那十年为什么不能调动,人家没说,大家也心照不宣的没问。
与他们相比,陈显和刘小源的日子就红火多了。
陈显这个人虽然出身农村,但是运道着实不错。当年被戴誉推荐去了京大的三系工厂,不但顺利留下成了正式工,还被许厂长看中,娶了他的小女儿,成了厂长的乘龙快婿。
这些年被老丈人拉拔着,再加上他本身的能力,如今已经是重组后的三系工厂的总工了。
老同学们时隔二十年不见,在相见时已到不惑之年,打听一下彼此的近况,互相给对方的孩子塞红包。
酒酣耳热之时,同学之间似乎没有因为时间和距离产生的隔阂,听到最多的就是对京大求学经历的追忆,以及对那十年的感慨。
只能说,这么多年过去,耽误了一批人,也成就了一批人。他们这些能坐在这里喝酒聊天的同学,属于很幸运的一批人。
戴誉拿出随身带来的相机,提议道:“咱们来拍张相片吧。像当年的毕业照一样,在相片背面写上自己的名字。今天还有很多同学因为路途遥远没能参加咱们的聚会,不过,咱们都想想还能联系到哪些外地的同学,把这张照片邮寄过去,馋一馋他们!哈哈!”
“对对对!馋死他们!哈哈哈!”
大家凑到一起,站成两排,敏敏顺手接过相机帮这些老同学们照相。
丁玲玲感慨道:“我们班的同学,从事的基本都是专业相关的工作。咱们不用每年聚会,但是最起码五年一聚,可以保证吧?”
“可以可以!”
戴誉笑道:“那行,五年以后,我跟丁支书会再次组织同学聚会的,希望到时候能有更多人参加。”
“行啊,五年,十年,二十年,咱们都要聚一聚,我倒要看看二十年以后,我们国家是什么样子的,也要看看那时候的大家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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