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藤山明向我道歉了。
我知道这一定是工藤学长和月城学姐做的——听说秋藤山明后来见到月城学姐都会绕着走——他们帮我的太多了,我想要回报他们,但看了看自己,却不知道自己能给他们什么。
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是学习,但工藤学长和月城学姐成绩同样优异。
于是我想,我只能先不辜负他们对我的帮助。
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生活的改变往往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每周末我看到爸爸妈妈的脸时,这种想要改变的心总是开始犹豫,但回到学校,听闻工藤学长与月城学姐一同代表学校参加辩论赛,我就又觉得不能这样下去。
索性在学校的时间远大于在家的时间,我有富余在犹豫之后去付诸行动。
首先,我想,我需要找到我想去做什么。
感谢妈妈也曾教导过我,做事情不要优柔寡断,要立即去做。
我开始罗列计划表,开始观察周围人的生活,弹钢琴、学吉他、绘画、甚至中华麻将……无数种可能性,我都打算去努力尝试。而大学简直是完美的平台,所有的尝试机会我都能够在东大找到。
而这样一找,就是三年。
-
三年后的春天,校园里的樱花正盛,我照例回到宿舍准备完成课业,却在半路被工藤学长和月城学姐拦下来了。
我很惊喜,要知道,从大三开始工藤学长和月城学姐就搬出了校外,而他们的课业也基本完成,我能够在校园偶遇的他们的机会大大减少。
——当然,他们的传闻并没有减少。
校园论坛上每年都会有新入学的学弟学妹对偶然遇见的工藤学长和月城学姐表达惊叹与祝福,有时还会有人发帖。
在影院撞见工藤学长破案、在餐馆偶遇他们与很多朋友一起吃饭——还有个白发男人因为太帅而在论坛帖子中出场率过高,常逛论坛的人多少都会知道他,甚至还给那个男人起了一个称号叫“墨镜一米九”——诸如此类的帖子常有。
学着改变的我早已学会了这些简单的社交娱乐活动,也正因此,即便一年都不能见到月城学姐与工藤学长几次,但我依旧觉得他们一直生活在我身边。而那串电话号码,我也从未忘记。
不过就算这样,能够真正见到工藤学长与月城学姐,我还是非常开心。
特别是他们似乎是来专程找我的。
月城学姐挽着工藤学长的手臂,朝我笑着打了招呼:“馆林君。”
工藤学长也朝我挥手,笑容一如既往的悠闲而阳光:“馆林。好久不见。最近如何?”
我也已经可以和人笑着说话了:“月城学姐,工藤学长,真的好久不见。我最近在开始着手准备毕业论文。因为直博,所以提前加入了导师的团队,倒是比以前忙了起来。”
“不愧是馆林啊。”工藤学长的语气带着赞叹。
我相当不好意思:“毕竟是我唯一擅长的事情了。”
“还是没有想到想要过的生活吗?”
“没有,不过依旧在尝试——我的列表才完成了不到二分之一呢。”
“真好啊。”
月城学姐柔声感叹着。
她说:“也可以不用那么快找到。寻找的过程本身也是一种珍贵的经历,享受它就好。”
没错!
从一开始的焦虑、着急,到后来逐渐习惯寻找的节奏,我的想法也正是这样。
“请放心,我已经试着去学让自己慢下来了。”
“那就好。”工藤学长点头。
“二位呢?”我反问道,“再过两三个月,就是毕业的季节了。”
“啊,说到这个。”
工藤学长说着忽然松开被月城学姐挽着的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色的长方形贺卡,它印着粉色的金箔,与我们身侧的樱花树格外相配。
他将贺卡颇为郑重的双手递给我:“馆林君,还请收下。”
竟然是给我的?
我有些惊讶,连忙双手接过。
质感颇好的卡片被我我在手里,随即似乎还有这非常淡的、很让人舒心的白茶香气。
我打开它,亲手书写的邀请函映入眼帘。
【敬启,祝您长岁安康、万事胜意。】
看到这句话时,我心头已然一颤,握着卡片的手不自觉抖了抖。
不、我不能草率的、莽撞的称之为“卡片”了。
这是一封婚帖。
看到“工藤新一”与“月城理世”的名字并列出现在婚帖上时,我恍然觉得时间飞逝,甚至有一丝不真实。
但又是那么、那么、那么的真实。
我一字一句的讲婚帖上所有内容默读完,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字眼。在这之后,我抬头,看见月城学姐挽着工藤学长的手,两人般配的、默契的朝我笑着,身后花瓣飘落,吹散月城学姐的长发。
黑色的发丝轻柔的抚过工藤学长的衣领。
他们是那么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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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参加工藤学长与月城学姐的婚礼,我背着爸爸妈妈打工了四个月,终于攒够钱花血本定制了一件相当体面的西装。
当这身衣服相当贴合的穿在我身上时,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想起三年前,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忽上心头。
但最终,这些都转变成喜悦。
我带着这喜悦与祝福到达工藤学长与月城学姐的婚礼现场。
听说他们会办两场婚礼,第一次在东京,第二次在南太平洋一个私人小岛——似乎是工藤夫人的朋友的——后者我是没有机会参加了,但前者我必须去送上我的祝福与感谢。
在东京的婚礼,场地是中央公园的草坪,仅仅租用这块地皮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此外还有点缀的鲜花、婚纱与礼服、餐点厨师、教堂司仪……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诉说着这份情意的珍贵。
在众多的人中,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陌生的面孔。
“暗夜男爵夫人”工藤夫人、驰名全球的作家工藤先生、医学部蝉联四年的,文武双全的级部女神毛利学姐、经济学部那位家世惊人的千金大小姐铃木学姐、“蹴击贵公子”京极君、“沉睡的名侦探”毛利先生、在国中界小有名气的少年侦探团、“芙莎绘”品牌的创始人芙莎绘小姐、紧握着她的右手的白发博士、关西的名侦探服部君、全国合气道大赛女子组冠军的远山小姐、“百年一遇的计算机天才”泽田君、黑皮金发的日本公安、带着针织帽,牵着一位黑色长发的温柔女人的男人……
这随便拿出来一个放在人群中都是及其耀眼的存在的人,此刻竟然全部汇集在一起。
我再次感觉到同性相吸的道理,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
都是优秀的、善良的、温暖的人。
音乐响起时,我坐在了靠中间的位置上。神父诵念着祝词时,我已经看见工藤学长身着黑色燕尾服站在神父前。
他本就身材高挑,再加上价格不菲的礼服修饰身材,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就足够吸睛。我看着他,眼前闪过过去无数张有关他的画面。
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会在报纸上、电视上自信而潇洒的说出“我永远都会追求真相”,而被问及月城学姐时,他却又会露出纯真、干净的笑容,“她是我永远都会守护的人”。
他痛恶罪恶,会在案发现场认真严肃的找出犯人,但又会在夜晚的长廊握住我这个糟糕的人的手。
就是这样的工藤学长,这个早已习惯镜头、采访、闪光灯与众人吹捧的人,此刻站在神父面前,却显得有些紧张。
因为他此生最爱的女人,这一刻正穿着圣洁的婚纱朝他缓缓走来。
月城学姐。
我其实大多时候看见月城学姐时,她都是笑着的。甚至此刻她笑的其实还没有往常灿烂,只是微微勾着嘴角,睫毛下的黑色双眸缀满点点星光。
但从来没有哪个时候,月城学姐的笑容会如这一刻一样,让我在月城学姐的脸上找到那样温柔的、幸福的表情。
她如神女降临人世一般,一步一步的朝着工藤学长走去。
被她挽着的男人正是从未出现在东大,但又仿佛正是东大人的“墨镜一米九”。他同样穿着黑色礼服,戴着墨镜,嘴角挂着笑意,明明年纪轻轻,却看起来颇为靠谱,完全担得起这个位置。
“墨镜一米九”将月城学姐的手交到工藤学长的掌心时,我听见他朝着工藤学长说:“理世她…现在是你的了啊,侦探先生。”
然后工藤学长紧紧握住了月城学姐的手。
他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坚定,已经胜过所有承诺。
“墨镜一米九”轻笑一声,拍了拍工藤学长的肩膀,随即一个转身,悠哉的坐到了第一排的位置。
就此,工藤学长与月城学姐并肩站在了一起。
神父开始继续诵念着颂词。
在这神圣而庄严的承诺中,我看着工藤学长与月城学姐看着对方许下诺言、交换戒指,甚至工藤学长握着月城学姐的手时,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以法律所赋予的合法权利,我现在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合法夫妻。”
神父慈爱的看着工藤学长。
“你现在可以亲吻你的妻子了。”
这一刻,我听见几声欢呼,但工藤学长却并未行动。他安静的、温柔的看着月城学姐。
他说:“理世,这么多年…辛苦了。”
语及此处,他慢慢转过身面朝向我们,我看见工藤学长湛蓝色的、如宝石般的澄澈眼眸闪着温柔的光。
“虽然这一刻,我已经迫不及待要亲吻我的新娘了——”
刚说到这,我就再次听到几声欢呼,有铃木学姐、服部君等等人的声音,工藤学长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他脸颊稍稍泛红,抿着唇笑了笑。
他还是少年模样。
他继续说着:“但我还是想要俗套的说一些话。”
婚礼场地安静下来,金色阳光倾泻而下,春风吹过花瓣。
“理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曾经我认为她软弱,但她实际上早已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关头;我以为她温柔,但她也有狡黠可爱的一面;我只知她身陷黑暗,但她的善良才是拯救她、拯救我的光芒。”
“我们曾经在美国相遇又错过,在东京相遇又错过,但我们终究一起走到了这里,站在了这里。这之间的路有多长,相信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但其中艰辛,连我也无法代替理世说上一二。”
“很久以前我就想过一个问题,如果我没有遇到她,我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子。”
“或许也和现在差不多,我依旧会是侦探,依旧追求着我所热爱的真相,但又一定和现在全然不同。因为不遇见理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告诉我世界的另一面。那些或者黑暗的、或者痛苦的、或者坚韧的经历,和她一起,塑造成现在的我。”
“我很幸运我能够遇见这样一位特别的人。”
“我也很感谢——”
工藤学长一顿,他抿唇,看向月城学姐,语气温柔而郑重。
像是情人的诉说,也像是男人的承诺。
“理世,谢谢你来到我的生活。”
“从这一刻起,我会竭尽我所能将一切弥补给你。”
“你值得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理世,我爱你。”
-
咔嚓。
我举起手机,拍下了工藤学长与月城学姐亲吻的一幕。
耳边响起了欢呼声、祝福声与啜泣声,我看见铃木学姐、毛利学姐与远山小姐相拥而泣,看见针织帽男人拿起烟,又放下,轻轻拍起手。
“嘿。”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在我身侧。
我转过身,竟然是“墨镜一米九”。
他一如论坛帖子里的那样噙着懒散的笑意,朝我说道:“少年,我看见你刚才拍了照片,能不能发给我?”
说着,他指了指手机:“托这帮小鬼的福,我没办法拍照。”
我看向他的手机,里面聚集着好几个人,他们的背景是无边的沙漠,像旅行者,正吵嚷着“老师,老师,我要看理世姐啊”。
原来“墨镜一米九”的职业是老师吗?
真是完全不像啊。
“当然可以。”我应下来,但随即又有些疑惑,“其实现场是有专业摄影师的。我没什么拍照技巧,可能……”
我欲言又止,想来墨镜一米九也该明白我的意思。
他果然点点头:“我知道。但我觉得你拍的最好看。”
……诶?
我拍的是最好看的?
“可是您刚才在我前面,既没看到我的手机,也没看到摄影师的相片……”
“你拍的理世酱和那个臭小子,是用心拍的,我能看出来。”
墨镜一米九没有回答我的疑惑,只笃定的说着。
他不再等我反应,大概是看在我一开始就答应下来,而且手机里的学生正吵着想要见到月城学姐,于是他直接塞给我一张名片,说着“回头发给我这个号码就好,多谢啦,少年”,便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低头看了看名片,上面只写着一个名字。
【五条悟】
所以应该称呼为五条先生吗?
我小心地将名片收好,重新看着我拍的照片。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在五条先生向我要这张照片后,我竟然真的觉得这张照片很好看。
而且越来越好看,无论是工藤学长与月城学姐亲吻时轻阖的双眸,还是洒下来的阳光、风撩起的发丝。
这一刻,我的心忽然轰的一声,轻快了。
我的思路畅通起来,双肩轻松,呼吸顺畅,似乎空气也是甜的、春风也是温柔的。
找到了。
我找到我想要做的事情了。
哪怕只做过一次,但我有着从未有过的笃定与热情,我此刻坚定的决定,我要去做这件事。
我要告诉工藤学长与月城学姐!
我等不及了!
我抬起头,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两道身影,然后迈开步,几乎是跑着的,我躲开人群,躲开长桌,来到他们的面前。
正因我的忽然出现,工藤学长和月城学姐有些错愕。
“馆林?”
“工藤学长,月城学姐!我找到了!我知道我想要做的事、想要过的生活是什么了!”
“我要去拍照,拍所有让我感受到美好的东西——美好的人、美好的风景,我通通都要拍下来!”
哪怕这与我的学习内容毫无关系。
哪怕这并非我父母口中的精英。
但——
“我要去做。”
因为我想。
我震声说下我的豪言壮志,我看见工藤学长与月城学姐一愣,随即默契的笑起来的模样。
月城学姐说:“馆林君,恭喜你。”
工藤学长说:“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做吧。”
得到意料之中的支持与鼓励,一股热情从我胸腔中燃烧起来。我看着工藤学长与月城学姐,无数感谢的话涌在嘴边。
我是多么幸运,能够遇见他们。
他们又是多么坚强、善良、伟大。
一切一起的话语,在这一刻,最终化为短短一句应答。
我笑着大声道:“是!”
-
前二十年所积攒下来的勇气,在我二十二岁的时候被我全部用掉了。
我买了相机,报了培训班,和一群早早为艺术考试而作准备的、或者单纯有爱好的孩子们坐在同一间教室,学习摄影。
这些与我有着很大年龄差的孩子们并不会让我感到一丝一毫的别扭,甚至他们在问起我时,我的语气是自豪的。
“因为我想做这件事,这是我想要的生活,我非常确定。”
这个答案得到了他们的一致好评,甚至纹着纹身、画着烟熏妆的少女也对我竖起大拇指:“酷。”
因为人们或早或晚的都会意识到,能够明白自己想做什么,能够确定自己想要过的生活——这是多么珍贵而难得的事情。
我的爸爸妈妈疯了一样阻拦我,但我搬出了家,只与他们用信件联系。
然后在这未来的十年里,我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我的摄影事业上。
这十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当我产生“虽然还没有到达终点,但是可以停下来歇一下”的想法的时候,我已经面对着东京电视台的采访记者。
而身后是我的摄影展览。
无数个闪光灯在我面前亮着,我听见离我最近的那个记者问:“馆林先生,作为摄影界半路出家的天才摄影师,请问是什么让你放弃了能够在学术领域大放异彩的机会,转而选择成为一名摄影师?”
这一刻,我想到了很多。
我想起童年时将自己封闭在房间里做着没有尽头的题。
我想起母亲的一巴掌。
我想起东大的医疗休息室。
太多太多,三十年的生涯有太多事情让我铭记于心,但最后,我脑海的画面停留在了大一开学那年的伊豆海滩。
那天的风,那天的海,那天的蛤蜊。
那天工藤学长与月城学姐的到来,为我打开这个世界真正的大门。
“馆林先生?”记者再一次开口。
我笑了笑,说:“你跟我来。”
然后我转身朝着我的摄影展走去,身后无数的记者、无数的摄像机跟随着我,闪光灯接连不断的闪着,将我这一路的模样全部拍摄下来。
最终,我走到路的尽头,这是我摄影展最中间的位置。
偌大的玻璃柜里,只安静地摆放着一张照片。
上面这对恋人的亲吻,让我仿佛觉得那场婚礼就在昨天。
我看着摄像机,开口道:“工藤学长,月城学姐,好久不见。”
“我很开心能让你们以这种方式看到我。”
“很久以前的那个问题……现在,这就是我的答案。”
“谢谢你们。”
全场哗然。
记者们更是疯狂询问着。
“馆林先生,您为什么要在这时像工藤先生与月城女士道谢?”
“馆林先生,您与他们有什么渊源吗?”
“馆林先生……”
“馆林先生……”
此起彼伏的问题一波又一波涌向我,而在我面前的那个记者,又坚持的问了我一边刚才的问题。
“馆林先生,所以到底是什么让你放弃了能够在学术领域大放异彩的机会,转而选择成为一名摄影师?”
我看着这位记者的眼睛,忽然笑了。
我只说了短短的一句话。
我说:“因为我想。”
这一刻,我觉得我酷毙了。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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