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海怔住了, 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竟想要把他置于死地。
长久以来点被压抑的委屈,一瞬间爆发。怒斥他爹不是人,还说几个兄弟是如何欺负他的。越说越上头,眼泪突突的往外掉。
龚家出事儿, 周围闲着的老百姓都喜欢围在身边凑热闹, 大伙儿就听到了很多内幕消息。
“果然, 有钱人的日子过的也是一地鸡毛。”
“还赶不上咱们呢, 人家连兄弟都互相算计,啧啧啧。”
世上的人总是同情弱者, 看着万海一边怒斥一边哭的样子,大家一边倒的觉得他可怜。
龚家就想要追回自己的钱, 却没想到家里那些乱遭的事儿都被万海抖落了出去。一点也不体面。又是生气,又是懊恼。
贺子丰也在衙门里,他看见万海变成这个样子, 心里的感触是最多的。万海以前在村里那也算是有脸面的人, 谁成想如今越混越不如意了。
这样的落差也难怪万海如此疯狂。
万海一疯, 把家里的阴私都往外头说。老百姓听乐了,未来半年都有了谈资。这富贵人家那点不能见人的秘闻,一桩桩一件件不比听戏有意思。
龚家的人没想到万海这么混蛋,就想拖拽着大家一起玩完。几个脾气爆的龚家少爷直接跟万海这个私生子扭打在一块了。
不过他们脾气虽然厉害,但根本不是万海的对手。
龚喜元后悔了,银子没要到,面子里子尽失。
县衙门当然不能让他们这么胡闹,直接把打架的人都抓进了监牢里了。
听闻到了监牢里, 他们还隔着铁窗对骂呢。
整整过了三天,县太爷直接把人提审出来的时候,贺子丰就觉得万海有些不太对, 眼神直勾勾的。贺子丰连忙去问了监牢里的手下:“你们对他用刑了?”
对方道:“没有啊,他一直都在怪叫。”监牢本来就不是好地方,再有个怪吼怪叫的,更难呆了。要不是万海是县太爷要提审的人,他们肯定要给他几拳。不过这次真没动手。
贺子丰让他在外头吹吹风,再给拎进来。
万海被风一吹,清醒了不少。谁都不知道,他当初坐牢的时候落下过病根,一进到这种昏暗的监牢里就会滋生出无限的恐惧。
他在那种环境里呆了三天,人崩溃了。
回忆起了他失败的人生,他是个要强的人,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处处压着贺子丰一头。这种优越感令人上瘾。
后来贺子丰过的好,他心态上却有点失衡。中间又发生了很多的事儿,他以为进入龚家可以扬眉吐气了,毕竟是个富商之家,听闻那里的蚊子比别出的都体面一点。
结果进的却是一个火坑,他家徐立也跑了,成了孤家寡人。
太渴望让所有人瞧得起。
他故意露富,想让龚家人看一看,他们不是不分财产给他么,就算没有龚家的银子,他照样能过的比所有人好。
但却被龚家人以偷钱为由,把他送进了监牢。
他恨意从心底滋生出来,啃咬他的骨头。
周围的衙役没给他多长时间吹风,没一会儿又给他抬到了衙门口。外头围观的人群更多了。
万海没有解释自己银子的来源。龚家又逼得紧,非说这银子是他偷来的。肯定是跟管家有关系。
县太爷的惊堂木一拍。
大家才暂停了争执。
县太爷道:“你说吧,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万海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却对他爹龚喜元道:“你当真要我说,不后悔?”他的语气连语调都没有。
贺子丰觉得万海怪怪的。
龚喜元心里也咯噔了一声,心里莫名有股不安在蔓延。
龚老大和几个弟弟一看他终于要开口了,道:“你要是老老实实的,还能饶你一马。”
“其余的钱在哪儿?”
提起这个大家关心的话题,大伙儿忽略了万海此刻的不正常。以为万海还在做无谓的挣扎呢。
万海道:“银子是我捡的。”
一句话刚落,其余的人纷纷愤怒道:“还在狡辩。”
但那些旁听的老百姓却觉得有几分骚动,捡钱,这事儿听着就让人激动。
随后万海就把自己当初捡了一百两官银外加三千两银票和一些精美玉石这事儿合盘脱出。
当初万海就因为官银的事儿进过一次监牢。那会儿他咬死了没有其他的东西,这事儿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里头还有银子。最重要的是龚家明明知道还包庇万海,藏匿赃物,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县太爷一听,立刻叫人去拿赃物。果然在他们家里搜出了这美玉,这可是省城准备先给皇上的贡品,被雌雄大道弄丢之后,这几样物品可都是备案了,藏匿可是大罪。
这下龚家人傻眼了,万海这是鱼死网破了。
县太爷立刻把人抓入大牢紧急开审,认证物证都在,他们再也跑不了,只好一一交代了。
龚家人都知情,一个也跑不了。
抄家,所有东西充公。无论男女老少全被抓。亏得他们之前分家遣散了家仆,没有更多人受牵连。
就等着宣判了。
监牢里,万海被关进去已有一个月,已经长出了胡子茬看起来十分落魄。
徐立腹中的孩子已经有五个月了,大概是他心情不好,孩子也小,穿着宽松的衣裳,并不显孕肚。
徐立疏通了衙役,听闻县里择日宣判,虽说两人夫妻情分尽了,还是送他一程。
徐立带了点酒菜,这次万海被抓,连带着俩孩子,也被从私塾抓出来,关监牢里了。不过县太爷开恩,念龚家的孩子年纪小,恩典他们可以出去。
徐立这次是来接两个大儿子的。虽然人接回来,但前途彻底废了,俩人是奔着科举去的。如今闹出来这事儿,科举之路是彻底堵死了,他们一直没干过农活。
去乡下根本什么都不会。
徐立这些日子眼泪都流干了。
看见万海,此刻已经变成胡子拉碴,看起来像流浪汉似得。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人了。
万海看着徐立拿来的好久好菜真想饿急眼了似得。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的样子,看的人心酸。
徐立也给他带了点酒。从来到现在一直没说话。半晌小声道:“保重。”
万海胡吃海塞完了,摸了摸嘴上的油光,这才像回了神,看见徐立道:“一夜夫妻百夜恩,你能不能再帮我个事儿?”
徐立看向他。
万海道:“你求求贺子丰,让他放我出去。就说我服他了,以后再也不跟他对着干了。”说完扑通给徐立跪下来,麻利的磕了两个头。
在狱中这段时间完全消磨了他的傲骨。
徐立不知所措。
万海见徐立能进来,以为是贺子丰给开的后门呢,上一次他们要和离徐立也是找的他。此刻道:“你去求他,他肯定能答应的。大不了,你跟他睡几觉。我不介意的。”
徐立脸色一白,不可置信的看着万海道:“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人?”
万海道:“这也是没办法的。男人嘛,没几个不好这口的。等我出去了,我们好好过日子!”
徐立倒退了两步,道:“我不该来的。”说完转身离开了。
万海大声的喊着徐立,先是哀求,到最后是恐吓。徐立出去之后把孩子接回去了。再也没回头看过万海。能对跟他生养三个孩子的人说出这种话,已经没有半分人性了。
徐立出门,徐家的马车就在外头等着。
大宝跟二宝惊魂未定的上了车,道:“小爹爹我们去哪儿啊?”
徐立道:“去找你们舅舅,咱们跟姥姥一块去。”在村里他们已经呆不了了。索性把房子和地一卖,出去投靠别人去了,盼着重新开始。
马车随后走远了。
贺子丰是后来听手下说了此事,直皱眉头。万海真是失心疯了。最后一个肯来看看他的人,被他这么伤害!
衙役熊哥过来道:“大人对这些龚家的人啥想法?”
贺子丰道:“没有刑罚,流放一千里。”
“便宜他们了。”熊哥嘀咕着,随后看着贺子丰道:“今儿哥几个凑一桌席面,你可一定得去。”
贺子丰道:“不了,今天还有点事儿?”今儿是秋玉生日,他还打算跟玉儿单独庆祝,婉拒了好几伙儿酒局了。
熊哥道:“那好,下次吧。”随后挥别了贺子丰,就瞧着他往保育堂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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