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夭绍觉得,毛基范是个疯子神经病,根本当不好一个父亲,可是毛泰九不一样,就算他天生性格障碍,但是却能理智思考,就目前而言,她对于毛泰九还是有点分量的,只要她不放弃,继续努力,总能有所收获的。
不是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么?
楼下有女佣收拾东西的动静,还有毛基范一一挥别挥别客人的谈笑,舒夭绍问:“你不用和叔叔一起送客吗?”
毛泰九冷冷地嗤笑一声:“迎接他们就已经够给脸了,再送,他们还不够资格。”
两人到了二楼的客厅,毛泰九将蛋糕放在了桌上,舒夭绍小心地拆开了蛋糕盒子,将蜡烛插上,刚准备关灯,忽然又想到了韩英兰,今天是她儿子的生日,她也一直呆在房间里,根本没出来过,连祝福都没有。
“泰九,你等等我,我去叫一下阿姨。”舒夭绍说完就要往三楼跑。
毛泰九拦住了她:“我去吧。”
舒夭绍没必要和他争这个,于是留在原地。
只是她等了许久,终究不见毛泰九的影子。
晚风渐凉,凉意透人心扉,令人口齿生寒。
他没有回来,他还没有回来……只是去叫一下韩英兰而已啊,不至于如此费时间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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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舒夭绍看着那个快要融化掉的蛋糕,怔怔地出神,她倏地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要出什么坏事一样。
曾经的舒夭绍很少有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可是现在的她对于这种类似于恐怖片里“凶兆”的感觉,竟然有些熟悉了,毕竟昨天晚上她有这个感觉的时候,就碰上了毛基范的杀人现场呢。
舒夭绍捂着胸口,摁住那疯狂跳动的心脏,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她迅速地走向三楼。
不管发生了什么,躲是躲不过去的,不论如何都是躲不过去的。
三楼,韩英兰的房间,门没有关,留有一条缝隙,似乎是毛泰九刚刚进去了,随手拉了下门却没关上。
舒夭绍伸手推门,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她也没在意,就走了进去。
房间里灯光昏黄,氤氲出一股温馨却又诡异的氛围。
她四处望了望,继而看到了正站在浴室门前的毛泰九,眼睛一亮:“泰九!”
“别过来!”毛泰九像是突然回神一样,头也不回地呵斥出声,声音嘶哑无比。
可是他回神得有点慢,等他说完,舒夭绍已经快步走到了他身边。
舒夭绍还在想毛泰九怎么站在浴室的门口,又看他一直看着里面,虽然被呵斥了一声,但是却也条件反射地自然而然地往里看去——
洁白豪华的浴缸,在灯光下闪着稀碎的光晕,里面盛满了刺目的绯色……
极端的惊惧使她失声,尖叫便卡在了喉咙。
舒夭绍张大了嘴,发不出声来,脸上所有的表情和温度尽数褪去,只余留满脸惨白和不可置信,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腿软还是地板太滑,竟然差点栽倒,好在反应迅速地抓紧了门框,勉强稳住。
不,不要看……
舒夭绍也不知道是在叫自己不要看,还是叫毛泰九不要看,心中明明喊着不要看不要看,可是她还是被定住了一样,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浴室内的——生离死别。
有个熟悉的人影沉于浴缸底部,穿着熟悉的连衣裙,安详的面容若隐若现,她的面容是如此的安详,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解脱的弧度,她仿佛并没有去往另一个世界,仅仅只是陷入了短暂的沉睡一般。
滴、答、滴、答。
是什么声音?伴随着清脆的滴答声,舒夭绍终于惊醒了。
“泰九……”舒夭绍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来。
毛泰九就站在浴室门口,面目狰狞地看着浴缸里的韩英兰,紧紧地看着,眼睛一眨也不眨,他的呼吸很重很重,胸腔起伏非常大,眼神更是充斥着暴虐与无尽的戾气。
他似乎在用尽全力地克制着什么,拳头攥得死紧,舒夭绍看到他甚至仰起头,伸长了脖颈,脖颈上青筋暴起,随着沉重的喘息,他像是一头随时都有可能发疯发狂的野兽。
她本应该逃开的,逃离魔鬼一般的家庭,这个疯子一般的人,可是她做不到。
忽然,毛泰九感觉眼前一黑,原是舒夭绍伸手从身后抱住了他,捂住了他的眼,所有的一切思绪与暴戾,都似乎随着这个温暖的手掌而暂且消弭。
毛泰九一怔,混乱的思绪像是被割裂了一般的纷乱翻转,令人头痛欲裂。
一会儿闪过无尽的混乱与母亲含笑滑入浴缸底部的样子,一会儿想起多年前也是这个人,在那个令她瑟瑟发抖的鬼屋,坚定地捂住了他的眼睛,说——
“泰九,不要看。”
果然还是这样呢。
舒夭绍抱着他的手更紧了,捂着他的眼睛,努力把他往后拖:“别看了,不要看,不要看!”
她在毛泰九的身后,毛泰九看不到她的面容,自然也看不到她脸上的悲哀与绝望。
但他能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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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因韩英兰忽然寻短见,毛家大宅彻夜灯火通明,人仰马翻,无比混乱。
舒夭绍就在毛泰九的房间,陪着他。
他已经冷静下来了,没有在韩英兰房间里的那种极为骇人的状态,其实舒夭绍也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闹哄哄的,就像是有人在她脑子里丢了一枚炸-弹,硬生生搅得她不得安宁一样,可是混乱无比的思绪里,有一点极为明确——心疼,止不住的心疼。
舒夭绍侧躺着,抱着毛泰九,一遍一遍地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她只觉得无法理解,为什么韩英兰要这样做,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天?在毛泰九生日的今天,究竟是为什么?她难道不知道这样的做法,会给毛泰九带来多么大的阴影吗?
还是说,她其实已经一刻都忍受不了现在的生活了,她想要寻死的念头极为迫切?
毛泰九起先仰面躺着,目光空洞无光,后半夜,舒夭绍本人也在昏昏欲睡了,他忽然一个转身,将舒夭绍抱在了怀里,埋首在她颈侧:“你也会离开我吗?”
他的呼吸不再沉重,却依然给舒夭绍耳畔颈侧带来了一阵瘙痒。
舒夭绍被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一缩脖子,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的声音还在耳畔:“像妈妈一样,离开我……”
“不,不会。”舒夭绍抬起无比酸软的手,继续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我永远不会离开泰九的。”
如果哪一天真的离开了,那要么就是任务成功,要么就是任务失败,要么就是她死在这个世界了。
老实说,舒夭绍觉得自己的优点大概就在于足够的佛系,就像是现在,面临如此棘手的情况,她也没有打退堂鼓,甚至怀着一种“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
但行好事,不问前程。她要用尽全力去帮助他,不论结果如何,纵使最后要面临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白来一趟,继而去面临那可悲可怖的“命运”罢了。
只是舒夭绍知道,唯有尽力了,自己才不会后悔,才能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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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蒙蒙亮,舒夭绍揉着一阵阵涌上痛意的头,慢慢地坐起了身,毛泰九似乎已经醒了很久了。
舒夭绍深呼吸了一口气,趁着没人,马上就给时静芙打电话,告知她这里发生的事情,但是她只说自己听说韩英兰寻短见了,外面很混乱,没有说自己看到了毛基范的杀人现场,也没有说自己看到了韩英兰的死亡现场。
那边的时静芙似乎也被吓坏了,她的呼吸沉重了起来,她只知道闺蜜的家庭有些诡异,却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韩英兰竟然寻短见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是毛泰九的生日吧?时静芙甚至觉得自己这个闺蜜有些糊涂了,但是她还没有深想其他的事情,只是安抚似乎受到了惊吓的舒夭绍,见女儿对答如流,思路清晰,便觉得女儿应该没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只是突然接到消息说闺蜜寻短见了而已。
时静芙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在想或许乖女儿连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这样平静。
“妈妈,你要来参加阿姨的葬礼吗?”舒夭绍问。
时静芙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语气平稳:“不,妈妈现在非常忙,乖孩子,你爷爷生病了,你爸爸……抱歉,不应该和你说这些的,是妈妈不好。葬礼在今天还是明天?我让你堂哥去接你,正好用上新购入的飞机。”
舒夭绍冷静了下来,时静芙短短两句话,话里面的信息量非常大。
在很久之前,她就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借宿的这个宿主家庭情况不一般,除了当医生的小叔叔,她父亲是一位军衔不低的军人,大伯是时常在各大新闻节目上露脸的优秀政客,爷爷则是被人亲切又尊敬地喊做“老首长”的元勋级人物。
如果现在,爷爷生病了,爸爸情况不明……舒夭绍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东西,如果面临最糟糕的情况的话,这个家族有可能会有一股避免不了的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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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夭绍得知韩英兰葬礼在明天后,马上联系了堂哥林斯年,告诉他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想要跟自己一起到华-国去看看,希望他能预留一个位置。
林斯年追问细节的时候,舒夭绍犹豫了一下,纠结是否应该告诉他实情直接请求他的帮助,却又担忧他知道后会请示时静芙,到时候前功尽弃……
于是舒夭绍就各种推脱,含糊其辞,只是再三请求林斯年顺自己的意,并且再三保证:“哥,到时候一登机,我什么都告诉你,全部都说清楚,我不会做坏事的。”
林斯年犹豫,而舒夭绍已经给了一些暗示:“这和之前让你帮我联系米国一家人有关系,求你了哥哥,你帮帮我。”
最后,这个半大的少年同意了舒夭绍的请求,舒夭绍松了一口气。
但是当天舒夭绍和毛基范说明堂哥的飞机要来的事情,憔悴无比的毛基范却推脱说附近没有适合飞机降落的地方,只有远一点的郊区有,不过他可以安排好,让飞机停在郊区,到时候让家里的司机直接送她过去。
舒夭绍看着他仿佛悲伤过度的模样,也不敢再麻烦什么。
只是当天晚上,她就抓紧了毛泰九的手。
毛泰九只觉得她手抖的厉害,手心里都是汗,紧张程度可见一斑。
“泰九,明天下午,阿姨的葬礼结束后,你借口要送我上飞机……”
“跟我走!”
“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没有告诉他,一旦成功登机,她必定马上报警,不论如何,总归是要试一试的,尤其是在确保了自己的安全以后。
就算真的拿他没办法,也要膈应他,舒夭绍真是对毛基范这个男人生不出好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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