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好久, 温眉红着眼睛从卫生间出来。
向明远听到声响,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
她隔着很长的距离望向他,极轻极轻的问了一句:“有烟吗?”
向明远立刻去柜子里翻找,片刻, 他从抽屉里找了一支不知何时干掉的烟。
他捏在指尖, 看向温眉:“烟干了。”
温眉颤抖着靠近他, 又颤抖着从他手里接过那只干掉的烟。
有个人与她说过, 新烟打开抽不呛,干烟入口辣心窝。
要么不试, 试就要试味道最独特的。
“没关系。”她学着记忆中那人拿烟的样子,又偏着头看着向明远:“借个火。”
烟头焚着,在她指尖闪着猩红。
她没什么犹豫的吸了一口, 烟丝又呛又辣,她止不住的咳嗽,咳嗽过后随即便头晕目眩,完全体会不到欲仙欲死的感觉。
她试着吸进去第二口,依旧被呛的死过活来。
向明远给她倒了一杯水,轻轻的从她指尖取下烟。
“何必勉强自己?”
她愣在原地,手指还保持着夹烟的动作。
“你说, 抽烟的人都图什么?”
向明远正在碾烟,停了动作,鲜少落寞的回话:“或许是瘾能让人心安吧。”可落寞只是一瞬, 他便笑着走过来:“雨停了, 山间起了雾, 要不要裹个被子,去屋檐下拍些素材?”
他架起了设备,温眉才裹着被子, 怏怏的过来找角度。
这突如其来的雾来的猛,能见度着实低,但打好光,拍出来的景色着实特别。
一桢桢画面让看客身临其境。
坐看风起雾涌,静待雾来雾散。
素材拍了很久,他们索性不睡了,坐着等日出。
木屋还真是物资充沛,柜子里还摆了一箱啤酒,他们搬到屋檐下,在补光灯下对坐着喝酒聊天。
向明远先开口:“我有段时间也特爱抽烟。”
温眉抬头看他:“那现在是戒了?”
“嗯,戒了。”他喝了一口酒:“就有一天,从梦中醒来,发觉,它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有用。”
他举着酒瓶与温眉碰了碰:“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吗?”
那是温眉第一次很靠近向明远。
“我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我跟她从小相识,感情一直很好,我们约定好,完成学业就回国结婚。回国那天,也是下了这一场大雾,她开着车在路口与一辆大货车相撞,货车撞过来的时候,她忘却保护自己的本能,将角度对准自己,保住了坐在副驾上的我。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那么重的一辆车碾过去……”
温眉心一揪,她完全能想像当时的向明远会有多绝望。
这样想来,只是生离,哪怕再也不见不了面,总好过永恒的死别。
“她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好像上帝突然关闭了我接触外面世界的所有门窗。有一天,我接了别人给我递过来的一支烟,烟丝入肺,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置身云端,什么都想不了了。从此我就迷上了这种感觉。一包一包的抽,一包一包的逃避。再后来,我来周市的陀山寺上香。那晚,我住在岛上的客栈,又梦到了她,她在梦里劝我,人海浮沉,你要暂时将我放下。我怕她因为我这样无法安息,心里不安,二次上山,拜了师傅,我告诉师傅,我放不下,师傅说,放不下就先放着,没有执着的痛苦便不会有放下的决心。我原来不懂,可五年过去了,我慢慢就懂了。现在,我将她放下了,我并未遗忘她,但过往的感情已不再是束缚我的枷锁,它反而给予了我好好生活的勇气。”他握着酒瓶转了转,继而一笑:“其实,很多事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难。”
他其实更想说是,温眉,我的人生已经重新开始了,你的呢?
可他到底还是没说。
温眉不擅长开导人,她伸手过去,趁向明远愣神时,敲了敲他手里的瓶子。
“原来跟你比起来,我的生活连鸡毛都算不上。”
向明远笑道:“莫不是应了那句,看你过的也不好,我就安心了?”
温眉垂着头,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觉,向明远已经好多次,趁其不备,用一种很舒适的方式,替她的伤口止疼了。
当周市的海风带走了这座城最后一丝炎热的时候,秋天也悄无声息的走远了。
天一冷,向明远的名宿,生意就冷清了许多。
温眉时常会去他店里坐着,大多时间是坐在大厅里做手工。
因为她现在在网络上也算小有名气,时不时会有向明远的客人过去与她拍照。
向明远笑称,她是小店的营销顾问,简称活招牌。
店里的员工也跟她混熟了,一到饭点,就跑来催促她用饭。
一日,他们正在用餐,挂在门口的铃铛响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向明远!”
向明远搁下碗筷,与店员面面相觑:“完了,麻烦精来了。”
人很快被向明远迎进来:“这我姐,向明黎。他们都是店里的员工,你都见过。”向明远停了停动作,转向温眉:“这是温眉。”
“哦~”向明黎摘下墨镜,睁着一双汪着水的大眼,饱含深意的看着温眉笑:“你就是温眉啊?”
说话的语气,好像已经见过她一般。
温眉笑着寒暄:“初次见面,你好,我是温眉。”
向明黎很热情的跨过去握住她的手:“你好,你好。”她眨巴着眼睛,嘴里的你好不知怎得就变成了真好。
她冷不丁想起了向明远去门口接她时说的那句,麻烦精。
这也不麻烦啊,顶多是……热情了些……是……些……吧。
但很快,温眉就见识了向明黎的“麻烦”。
不是亲眼所见,她是万万不敢相信,向明黎,不远千里带过来的一箱行李居然会是消毒液。
店里从她来的第二天开始闭门谢客,店员们都按照她的指示穿上了她带过来防护服。开始消毒清扫客栈,边边角角,一丝都不能放过。
店员们哀声怨道,只敢在温眉面前发作。
“向姐姐每年这个时候就会来小住,她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洁癖严重啊,三天两头就要消毒消毒。”
向明远倒是淡然:“我从小被她折腾惯了,也就随她去了。”
可她的洁癖却对温眉例外。
她会很主动的与温眉共用浴室,还不介意与温眉共用一个水杯喝水,碰到温眉来店里送手工,她非但不会逼着她洗手消毒进屋,还会“特批”她不洗手就能吃饭。
转眼她已经在周市呆了一周了。
某天晚上,她与向明远坐在北斗小屋里看电视。
向明远认真看电视,可她却一眼不眨的看着向明远。
向明远一回头,看着她盯着自己,心里直发毛:“你这样看我多久了?”
“也就从开电视那会儿开始的吧。”
那也快半个小时了,向明远心里更毛了。
下意识轻咳一声,打算起身回房,被她一把拉住。
“距离你把楼上姑娘的照片发给我和爸妈,已经过了几个月了,我在这儿也呆了一周了,你是一点动作都没有啊!你俩看上去比外面的海都要平静,连个暗潮都看不到。向明远,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碰见自己喜欢的,不生扑,等着鸭子飞吗?”
向明远笑嘻嘻的回:“这事儿急不得。”
“你是不急,可急死我了,我这暴脾气,明儿我就想办法给你助攻。”
隔天,她不顾向明远的反对,邀请温眉来家里吃饭。
弄了一出烛光晚餐,说是出去买酱油,人就跑了,留下了向明远跟温眉面面相觑,稍显尴尬。
客厅的电视开着。
浑厚磁性的声音,字正腔圆的说着:“春天到了,动物们又到了交配的季节……”
向明黎还真是与众不同,煎着牛排,看着动物世界。
向明远笑了:“我去把电视关了。”
温眉已经看穿了向明黎的用意,早在她到周市的第二天,就看的明明白白。
“你这年纪,家里逼婚是常有的事,你是不是拿我当挡箭牌了?”
烛光中,她笑得缱绻迷人,向明远心漏了一拍,喝了一口红酒壮胆。
“逼婚是真,拿你当挡箭牌是假。”他抬起头看着温眉,目光如炬:“温眉,我是真心喜欢你,也许从见你的第一面就开始了,自从遇见你,我发现我时常会想起你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连衣裙站在海边看飞鱼的样子,与你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更甚,我想你的眉眼,想你的微笑,想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有过什么样的过去,爱过谁,恨过谁……那天,在木屋我说,很多事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难。但其实,我更想说的是,我的人生已经重新开始了,我希望你的也一样,并且,如果你愿意的话,你甚至可以停滞不前,只要肯点头让我走近你,我便会拼尽全力带你尽早逃离。因为我并不在意你的过去,我只想跟你一起拥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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