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姜在楼上等候有段时间了。半小时前蒋炽发消息说已经进小区了, 但怎么这么久，人还不上来。
她心中不安愈加放大。
再也等不下去了，她当即披着外套下楼找人。
还好，在楼下不远处隔了半条道的小花坛旁边, 见到了路灯光晕下静立的蒋炽。
他今日穿了件厚呢大衣, 身形挺拔,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 就像在拍雪景的英伦模特一样。
他长得可真好看呐。
时姜忍不住失神了片刻，才慢慢走过去。
“蒋炽。”她在他背后几步远处略犹豫地小声喊。
闻声, 蒋炽缓缓转过身。
而紧接着，时姜注意到不远处匆匆离开的一个人影，望了两眼, 问：“那是谭老师吗？”
蒋炽面色平静如常，看着她，点头：“对。”
时姜说：“不请他上楼坐会儿吗？”
蒋炽：“不用了。”接着朝她走来，靠近，替她拢住敞开的外套，仔细把拉链拉起，“怎么穿这么少。”
这么亲昵的举动, 对方却做得无比自然。时姜有些紧张。而她一紧张，就容易说话不经脑子：“我，我等不到你, 就来找你……”
还没说就觉得脸臊得慌。
男人手中动作顿住, 两瞬后, 再继续最后将她一头长发包进领子里，垂着眸，轻声说：“抱歉。”
时姜本意也不是让他道歉。不禁急道：“我……”
接着一个蛋糕出现在她面前, 时姜微怔。对方俯下身，靠得更近了些，说：“拿这个给你赔礼。”
这小蛋糕长得可可爱爱的，浑身亮晶晶布满了草莓。时姜顿时哭笑不得：“你拿我当小孩儿哄呢。”
而蒋炽站直，率先朝家里楼下走了，嗓音从他身前传来：“你可不就是小孩儿。”
时姜怀里抱着蛋糕，在他身后彻底愣住了。
“……”
莫名其妙的，她眼眶略微发热，又有些酸涩。
她想起今天科技峰会中场休息时，遇到的那位聂氏集团掌门人，聂绪洲。
对方同她一样，也是隐婚，妻子是娱乐圈一位当红小花旦。
可准确地说，人家是有合法结婚证的。而她和蒋炽之间，她至今都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段关系，她自己究竟是何身份。
利益交换的情妇吗。
“我的夫人很喜欢你，再加上和你导师的交情，所以，我也不愿看你玩火自焚。”
聂大佬说话很直接。
但对方身份到了如此地步，很多情况下，做事已经可以完全只看心情。
“诚然，我很需要蒋书记这里政策支持，但我不希望，过段日子，B市又换个新一把手。”
“蒋书记是个聪明且能干的年轻人，和他合作十分愉快。万一再上台一个顽固或者蠢货，……”
他坐在沙发里掸掸烟灰，漠然地说，“和政府那边的家伙重新磨合，也是很费精力的。”
时姜已无暇顾及对方言语中的傲慢了。
她宛如当头被抡了一锤，怔怔呆立于原地。
……
可今晚事情发展至此，时姜有些想明白了，全然清晰了。
她突然间也不想问蒋炽关于工作的事情了。
因为对方大概率也不会说。
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默默将一切都担在自己身上。
雪花在地上铺上浅浅一层，踩上去轻微咯吱咯吱响。
而此时，时姜看着前方几步远处的男人。他无声走着，像有心事，看似把她落在背后，却一直和她保持着固定距离，无论她速度加快还是故意放慢。
时姜突然心里特别难受。
她也突然不想一直和对方有这么远的距离，她想和他靠近些，他们原本，根本就不用隔这么远啊……
于是，她便这样做了。
蒋炽沉默地走，在快到楼下的时候，身后那道脚步声却毫无征兆地加急。
紧接着腰间一紧，他浑身蓦地僵住，一时间连动都不敢动。
因为，他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了。
“蒋炽，”时姜脸埋在他背上，小声喊他，声音有些闷。
“你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愿意和我结婚的？……”
当真是如他当初所说，不想再遇见北依那样的意外情况，所以才找到她这个知根知底不麻烦的吗？
他们当真是利益交换吗？
她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天地间最卑劣的人。
正如聂绪洲所言，蒋炽是正在钢丝线上行走，来完成她的心愿。
这般想着，她眼泪就悄然滚落了下来。
“怎么了。”对方缓缓转身。
他的语气不由带着融入夜色的温柔，又似乎在叹息。
稍微弯下腰来，手掌抚向她脸侧，似是想去看她表情。
“好好地散步，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时姜埋着头，根本不敢让他看见。
她开始庆幸此时夜色昏暗，庆幸自己背着光线。
“为什么。”她小声问。
蒋炽大概是知道她在问什么。
温暖手掌抚着她发丝。
他像是一颗庞大的树，用郁郁葱葱的枝蔓，温柔而强大地将她护在怀里，挡下所有严寒风霜。
“因为是你想要的，所以我拼尽全力，哪怕一无所有，都要帮你实现……”
时姜听到这话，觉得耳熟。
很快想起，高三那年生日，她许愿希望奶奶可以健康时，蒋炽说了这样的话。
随后，他确实也按照这般做了。
哪怕代价是他们十一年不能再相见。
是误会一层又一层地加重。
是他们重逢也如同陌路。
岁月蹉跎至今。
如今，十一年过去，相同情景重现。
上次是为了她奶奶，为了她世上最亲的人。这次是为了赤江，为了她付出全部心血的事业。
很多时候，她都不敢想，自己已经糟糕到一塌糊涂的地步，还会有人愿意拉住她不放手，甚至共沉沦也在所不惜。
只有蒋炽吧。
全天下，也只有一个蒋炽愿意这样了吧……
时姜再也忍不住心中情绪澎湃，扑进对方怀里，眼前迅速模糊。
茫然，委屈，无措，种种情绪疯狂将她侵袭。
“蒋炽……”她小声喊他，手揪住了他衣服下摆，呵气将她眼前熏红，模样又快要哭了。
她决定破除身上坚硬防备，尝试朝外走了一步。
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蒋炽，你，你还喜欢我吗？”
这么糟糕的我，将一切都搞砸了的我，你还愿意喜欢吗。
而对方抬手摩挲着脸侧，静静看着她。
然后俯下身，像他们第一次接吻那样，躲在一片见不得光的角落，带着风雪满天的凄凉，指尖痉挛般的疼痛，轻轻吻上了她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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