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我啊。◎
事实证明, 男人真的不能随便质疑。
两人最后偃旗息鼓的时候,谭卿已经连眼皮都不想睁了。
结束时是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地赖在那, 陈景迟揽着她的腰,把人抱到自己身上, 手掌覆在她后背,轻轻顺着。
嘴上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还来吗?”
“”
谭卿不想费劲理他。
背上的手又摩挲到腰间,恶劣地掐了下。
谭卿抬了抬眼:“不来。”
他“哦”了一声:“那还一次就发烧吗?”
“”还耿耿于怀呢, 平时对其他事挺散漫随意一人, 在这事上怎么心眼比针尖还小。
谭卿怕他冷不丁地又搞一出, 敷衍地应付:“不发烧。”
“这么勉强?”
“一百次, 都不发烧, 行了吧。”
“”可以说是十分不情不愿又浮夸了,但看她密长的眼睫轻轻耷拉着。
潮红未褪的小脸上写满了疲倦。
陈景迟没再和她计较,抱起人去了卫生间。
出来后, 两人身上都干净清爽, 谭卿一沾到被子,就睡着了。
醒来, 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
卧室门没完全合上, 饭菜的香味顺着门缝飘进来,谭卿看了眼墙角一隅贴心亮着的睡眠灯,坐起,套上拖鞋, 往外走去。
开放式的厨房里。
男人穿着一身简单的家居服,手上拿着锅铲, 依旧是那副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散漫姿态。
但旁边袅袅升起未来得及散尽的白雾, 又给那清冷疏离的背影, 添了一丝有温度的烟火气。
谭卿就站在那,静静看了一会儿。
里面的人似有察觉,转过头,唇角牵了牵:“站那偷看啊?想看站近点。”
他真是任何时候,都能打破气氛。
谭卿也没反驳,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轻轻蹭了蹭。
谭卿其实特别喜欢靠近他。
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让人安心,不自觉地想依恋。
“陈景迟。”她嗓子还有些哑,淡淡叫了声。
男人拿着锅铲的手僵了僵:“你要不还是出去吧?”
“为什么?”
再说,不是他让自己过来的吗?谭卿不理解。
陈景迟:“油烟,太大了。”
“没有啊,油烟机不是开着吗?”
陈景迟不知道她是不是装不懂,一把关掉火,闭了闭眼:“你在这,我不想做饭了,想——”
懂了。
谭卿立马松手:“那我先出去,你不用弄太多。”说完,溜得比兔子还快。
操!
他终于知道人为什么会想骂脏话了。
_
正月十二,谭卿接到了新年的第一个好消息。
贺商打来电话,说“魏历华”那个案件有了结果,警方查出他参与多起毒品贩卖走私,已经由检方提起公诉。
按照正常的量刑标准,他那种犯罪情节严重还暴力抗检的,死刑是没跑了。
正月十五。
到了两人去陈家的日子,而她的那本画册,也终于拿到手,封面,排版以及材质都是根据她的要求定制的。
和预想的一样,十分适合收藏。
出发前,她避开他,一并放进自己的包里,带上。
去的是小月河那边的陈家老宅。
她之前去过,但这次,目的不一样,心境也截然不同。
即便陈景迟已经提前准备得面面俱到了,她还是难掩紧张。
下车时,又翻出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和妆容,转头问他:“我这个口红颜色,真的可以吗?”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参考自己意见。
居然还不是为了自己。
陈景迟心里有那么点不得劲:“不知道,你让我尝尝。”
“陈景迟,你别闹,我认真的。”
自己也是认真的。
认真地想亲她。
但看她一脸不安的,他还是拿走她手上的镜子,漫不经心地哄了句:“可以,再美我就舍不得让别人看了。”
行吧,勉强相信一下。
谭卿深吸了一口气,推开车门,陈景迟打开后备箱,提了两个礼盒,想了想,又放下一个。
“你干嘛?”
他握住她的手:“让他们自己出来拿吧,我要牵你。”
似乎不太礼貌。
但有他牵着,谭卿心突然安定很多,也就厚着脸皮任她去了。
知道两人要来,陈家今天人很多,
除了一堆脸生的姑姑舅舅,表哥表姐和几个在客厅里玩闹的小孩,还有一位看着和陈老爷子年纪差不多的老人。
面相很亲和,上来就给了她一张卡。
谭卿一时愣住了,不敢接,抬头看向某人。
陈景迟握着她的手往怀里带了带:“我说外公,哪有人一上来就送卡的,你吓到她了。”
原来是他外公,医药行业那个有名的企业家——叶胜德。
“外公好。”她跟着叫了一声。
叶胜德笑得更开了:“拿着,别听这小子的,又不是给他的。”
叶胜德和陈老爷子不同,对待小辈都是放养式的,而且大方惯了,对一个人好的方式就是给钱。
不收,倒是拒了老人家的心意。
陈景迟替她接过,瞥了一眼,塞进她大衣口袋:“收着吧,老叶给的,不会少。”
“”
他倒是不客气。
但谭卿还是不适应平白无故收人家钱,觉得口袋都烫烫的,纠结怎么不拂面子的还回去时。
背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庸俗。”
说话的是陈老爷子,他今天还换了一套正式的唐装,整个人精气神很足。
叶胜德:“是,你不庸俗,你在房间里磨磨蹭蹭半天,准备出什么好东西了?”
两老人多年的情谊了,就喜欢挤兑对方。
陈老爷子不屑地“哼”了声,看向谭卿,马上慈祥地笑了笑:“看爷爷给你准备了什么,肯定比那老东西的好。”
说着背在身后的手拿出一个梨木的雕花盒子。
光看雕花的工艺就不菲。
打开,里面是一枚玉坠,简单的如意形状,光泽十分莹润,成色也是极好的。
她曾经有一段时间研究过翡翠玉石这些,去过不少交易市场,有买进,也有倒手卖出的。
这个品次,价格少说也赶上她收藏的那支翡翠镯子了。
“爷爷?”
“拿着吧,这是小迟他奶奶留下来,传给未来孙媳妇——”
话没说完,叶胜德笑着拆台:“不是,老陈,他奶奶到底留下来多少东西,之前你送叶岚那个镯子的时候,也这么说的吧?”
陈老爷子面上挂不住,横他一眼:“要你管,我们家祖上宝贝多不行,不像你家底空空,只有两个臭钱。”
叶胜德:“是是是,你们家底蕴深厚,每年都送也没见送完,干脆开个博物馆,都拿出来展览得了。”
两人横眉竖眼。
陈景迟倒是无所谓,从小见惯了,但怕谭卿第一次来觉得尴尬,清了清嗓子,伸手接过,塞给她:“收着吧,爷爷的心意,而且他一向很抠的,难得这么大方,别错过。”
“哎,你这臭小子,我什么时候抠过!”
“那不是可多了吗?”叶胜德替他回答,“什么饭必须吃完才能下桌,草稿纸要写得工工整整不能浪费一块,铅笔剩下一小截都不能扔,我还记得这小子当初想买个那种削笔机,你都不给买,让他拿个小刀削。”
“最后不是给买了吗?”
叶胜德:“是,买的一块钱那种。”
陈老爷子很有自己的道理:“我那是教育他从小就要勤俭节约,再说了钱要花在刀刃上,你懂吗?”
叶胜德:“不懂,我只知道小学的时候他班主任问他为什么不填贫困生申请表,是不是怕被同学发现不好意思。”
“”
“行了,你俩继续,我带她去见见我爸妈。”陈景迟怕这两人再说下去,会把自己的糗事扒得一点不剩,找了个理由把人带走。
末了,又补一句:“对了,谭卿给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在门口我车的后备箱里。”
两人听得眼神一亮,赶紧往外走,差使几个小辈去搬。
气氛一下安静下来。
谭卿小声问:“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贫困生那个。”乌黑的眼眸好奇心满满地盯着他。
陈景迟抵不住,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小时候过得这么惨啊。”
“是啊,要心疼心疼我吗?”他低下头,凑近她唇边,一副索吻的姿态。
“不要。”
谭卿无情地推开他下巴,但还是被他在脸上偷了个吻。
亲完,还先发制人:“抱歉,没忍住。”
语气是认真又诚恳。
这下,谭卿是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了,只能挣开他的手,以防他再亲过来,弄花自己的妆。
而陈景迟,也不是没有对策,直接揽过她的肩,继续刚才的话题:“其实老爷子从小对我还是挺好的,虽然有些方面是刻板严格了点,但我记得后来有一次捐款,他给了我一大笔钱。”
“让你出风头了?”
陈景迟:“没有,是匿名的,不过对我的意义很大,所以他其实并不是个小气的人,谭卿。”
“我知道。”陈景迟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身上却没有一点骄奢淫逸之气。
其中不乏有他的教诲。
“那去见见我爸妈吗?”他问。
谭卿迟疑了片刻,点头:“嗯,去吧。”
其实她最没把握地应该就是见这两位,他的父母。
一位,博学多识的外交官;另一位,医药集团的千金大小姐,光想想,就很有心理压力了。
然而在厨房见到那位围着围裙切菜洗菜不停忙碌的外交官先生,以及餐厅里穿着家居服抱着平板看剧的千金。
谭卿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视力出了问题。
“妈。”陈景迟冲女人叫了声。
女人手中的平板滑了一下,赶紧兜住,抬头看着两人,安静了几秒,“刺啦”一声推开椅子站起来。
女人大概五十多岁,但样貌看着还很年轻,五官精致,有一种江南女子婉约的美。
那双桃花眼,陈景迟大概就是遗传自她。
“这位就是,卿卿吧?”对方先开口问了句,声音温和。
“嗯,阿姨好。”
“你好你好。”
即使竭力维持镇定,但显然,两人都有几分不自然。
“陈谈玉,你快出来。”最终,她求救地朝厨房里喊了声。
男人转过身,擦干手,不紧不慢地拉开门,走出来,对两人笑了笑:“中午想吃什么菜,我多做点。”
叶岚:“对,他厨艺很好的,卿卿你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他。”
“都,可以——”
“鲜笋炒肉,清水鱼,豆腐煲”陈景迟毫不客气报了几个。
陈谈玉:“这不都是你喜欢的吗?”
“我女朋友口味和我一样。”
还挺骄傲。
陈谈玉:“行,那我去做,你们没事就随便坐会儿,或者陪你妈聊会儿天。”
进去后,重新关上门。
陈景迟看了眼对面依旧没坐下的叶岚:“要聊天吗,您?”
“”
怎么还听出几分打发人的意思,叶岚不理他,“卿卿啊,我们可以单独聊会儿吗?”
老话说“婆媳自古是天敌”。
谭卿没把握她会和自己说什么,一时拿不定。
陈景迟轻笑了声:“叶女士,她禁止私下会客啊,再说有什么是您儿子不能听的吗?”
烦人。
叶岚不爽地看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试探着开口:“也没什么,就是你之前送他的那个画,是在哪定的啊?”
“是我画的,阿姨。”谭卿狐疑地看了眼陈景迟。
他事不关己地别开脸。
谭卿猜到这人肯定偷偷炫耀了,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我,随便画的,可能不太行。”
“没有没有,很好看,他发给他爸爸嘚瑟了好几天。”她眼里隐隐有点期待。
谭卿听出来了:“那您喜欢吗?我也可以帮您画一幅。”
“啊,是吗?”叶岚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但毕竟第一次见面,“会很麻烦吗?”
“麻烦,老费神了。”陈景迟抢先答,“您还是别让她画了,不然她肯定几天睡不好——”
谭卿掐了他一把:“阿姨,他瞎说的,其实不麻烦,我就是很久没画这种有点不适应,画他那张练完手后就好多了,您想要什么色调的,还有风格什么的可以和我说说。”
“?”
他那张成练手的了?
陈景迟皱了皱眉,没等他说什么维护一下自己的礼物,里面的陈谈玉对他招了招手:“你进来,帮我打下手。”
陈大少爷挨着女朋友,表示拒绝。
然而下一秒,就被女朋友推了推:“你快去吧。”
“?”
“陈景迟~”声音软了软。
行吧,还有什么比女朋友撒娇更让人抵抗不住的呢。
他认命地进去。
陈谈玉看他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你妈其实很喜欢她,今天知道你们要来,她一大早起来换了好几套衣服,非一套一套让我选,选完又说不合适,最后我说穿得随意一点你们不会有压力,她才消停。”
怪不得平日里捯饬得最精致的叶女士,今天反常地穿个家居服就见人了。
“知道了,但她现在也要谭卿给她画画。”
“不愿意啊,你妈也给她准备了礼物,看得出来谭卿不是那种喜欢主动收人礼物的,这样有来有回,她心里可能更没有压力。”
陈景迟其实知道。
但这样,他的就不是独一无二了。
有那么一点心理落差。
他淡淡“嗯”了一声。
陈谈玉:“你爷爷也很喜欢她吧?”
“是啊,”一说起这个,陈景迟忍不住呛他,“还不是多亏了您,和他老人家说什么我找了男人。”
陈谈玉:“我这可是在帮你。”
“帮我什么?”
“你还不懂吗?中国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必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但是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老爷子也是这样,你如果说找了哪个姑娘,他一定会先去考察这姑娘的家世,父母,人际关系,学业方方面面,最后再通过这些标准来衡量她与你般不般配。”
在洞察人情上,陈景迟其实比一般人通透很多。
说到这里,他就懂了。
这些外在的标准,虽然不能框定这个人的本质,但也是客观反馈的结果。
而这结果说不好就会让老爷子对她产生某方面的偏见。
人一旦有了偏见,是很难摒除先入为主的思想,去真正了解一个人的。
陈景迟不得不承认,他爸还是比他多吃了二十多年饭,这看问题的眼界和角度。
自己还是有点差距。
“陈司长,说吧,想要我怎么感谢你?”
陈谈玉:“去把那几颗芋头刨了。”
“痒手啊。”
算了,出尔反尔不是男人。
他从一堆厨具里翻出个刨子,冲了冲:“那谭卿她的家庭,你是知道了吧。”
“知道,老爷子也知道。”
“?”
“他是年纪大了,又不是痴呆了。”
陈景迟:“那他怎么想的?”
“就很心疼这小姑娘,他的脾气你应该知道,很重情义,一旦先了解认定了这个人,护短。所以,你当初就该先告诉我。”
陈景迟当时心里也有很多个不确定:“告诉你,你就一定会答应吗?”
他是很爱谭卿,没她不行。
但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
陈谈玉:“从小到大,不违法乱纪的事,我哪件没有尊重你的决定?再说,要是真不同意,你还准备和家里闹翻吗?”
陈景迟没说话。
陈谈玉轻叹了口气:“你要是因为她和家里闹,反而无形把责任和压力都推给了她。儿子,一段真正好的爱情,不是为对方放弃什么,一味的放弃只会让这段感情越来越危险,到支撑不住的那一天,放弃的东西都会变成对彼此的怨恨。你要让她得到,要学会妥善处理自己和她身边的矛盾或隐患,这样,以后就算遇到坎坷,你也可以护着她,往前走。”
“我知道,我会保护她的。”
一直保护她。
陈景迟看了眼玻璃门外聊得甚欢的两人:“但你能不能把你老婆先弄走?”
“为什么?”
看那架势,陈景迟不得不担心:“她万一一直霸占着我女朋友不放怎么办?”
“”
作者有话说:
中国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愿意开窗。——出自鲁迅先生。
还有一更,现在写了两千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完,这章先放上来吧。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yvnv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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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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