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承今日来门派大殿, 本就不是为了和仙盟的人扯皮的。
数百年来他受过的污蔑堆积如山,又何故会在乎再多今日这两桩。
他今日是来杀人的。
杀一些五百年前就该杀的人。
司空承的举动让在场大部分人都预料不及。
尤其是那几个心里有鬼的,下意识心里咯噔, 权靠几百年练就的厚脸皮才稳住。
但先前话最多的侯恩, 因为很招司空承心烦又距离近, 直面杀气的瞬间险些给跪了——如果不是他坐在椅子上的话。
“仙君这是, 这是要做什么?”侯恩颤着声音询问。
司空承却根本不理会他, 兀自把琉璃剑抬起来, 指尖轻轻拂过剑刃。
剑刃割破指尖,猩红的血珠子溢出, 又随即被剑身吸收。
琉璃剑上瞬时划过流光, 发出兴奋的嗡鸣声。
侯恩不得司空承理会,下意识去看身旁的柳如新, 却见对方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慌乱。
“大约是有谁惹了仙君吧,总不至于在此地开杀戒。”
听闻柳如新的话, 侯恩这才镇定些许。
殊不知柳如新面上冷静,心里也早忐忑不安,却又强行让自己稳住。
其他仙盟修士和部分琼华仙府长老的反应也不会比这好到哪里去。
而司空承浑身威压震慑了所有人, 自己却只低头看向笙笙:“你退后些,莫要让血污了你的衣服。”
他声音温柔缱绻,好似要约心上人踏青般。
笙笙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紧了紧牵着他的手,却得到他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于是她也就真的安心了,退后两步免得影响了他发挥, 又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司空承这时才终于看向殿中众人:“放心,本君从不滥杀无辜。”
话音落, 剑光起。
数十道剑气飞出,钉在那些试图逃跑的人身上,打乱了他们行动的步骤。
随后他身形游走,每每停顿必有鲜血飞溅。
中青派的长老们已然离开,留在此地的琼华都年长,修为远高于仙盟诸人,最先反应过来要破门而逃。
——当然是逃,没有谁觉得自己打得过如今的涿光仙君。
——却碰上阵法阻拦。
“他是早有预谋!”
宗门长老们有些慌乱,却还不至于乱了套,想要合力强行破开阻拦的阵法。
然那些全力破阵的长老未曾意识到,他们身边的同伴神色微有不同。
遇到的抵抗实在太过微弱,几个呼吸间司空承已经收割了数条人命。
眼看有人去破阵想要逃离,他却也好似不放在心上,仍有条不紊的杀人。
……也不全是杀人,有的人虽受了他的剑,却并未丢了性命。
比如躺在地上哀嚎的侯恩。
这时大门处的阵法终于有了裂缝,这瞬间曙光来临,迫切想要逃出生天的人们,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
所以当身旁同伴的武器穿插进他们的身体时,他们才惊愕地反应过来。
“你……你们!你们……”
下了黑手的“同伴”们并不言语,干净利落地抽出武器后,随即又发出攻击朝着他们的要害去。
终于有人醒悟过来。
“今日根本就是陷阱!”
“是了,没有掌教允许,谁能在门派大殿设阵?!”
“沈清菀,枉你为宗门掌教,竟助纣为虐!”
“大长老,大长老你也不管吗?”
“你们师姐弟几人,是在滥杀无辜、排除异己!”
谩骂声此起披伏,受伤的长老们虽只受了一击,却都伤在要害上,行动速度和战斗力都大有下降。
而染血的琉璃剑正在临近。
上首的沈清菀与顾玄廷起身,抬手施法修复了好不容易有裂缝的大阵,随即也加入了战局。
大殿本身很开阔,但对他们这个级别的战斗而言仍太狭窄,也因此杀戮与死亡更加的让人心惊。
大殿中惨叫声渐渐低了,杀戮却并未落下帷幕。
司空承抖去剑上的鲜血,缓步走回笙笙身边,取出手帕擦拭她手上的血迹,有些许心疼与责怪。
“为什么不退后去二师兄身边呢,凭白脏了你的手。”
笙笙的剑正钉在柳如新的要害处,她颤动剑气彻底摧毁对方的生机,方才将长剑提起。
“我想起这人了,当年食仙宴时,他约摸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可心思却毒得很。他说,吃了我能够为他们增长修为,是我的福气。”
司空承手上微顿,有什么堵住了心口:“怎么会记得这些?”
“我那时不是寻常妖族,是吸收了地脉生机所化的灵,我的每滴汁液里都有我的意识。”
笙笙解释得平静,司空承听得触目惊心,又心疼得险些抽搐。
她却笑着反握住他的手:“所以,总要亲手杀掉几个,我受过的苦才能放得下。”
微微沉默后,司空承颔首:“好,日后对付那些漏网之鱼,我们一起去。”
而这时始终端坐不动的大长老终于起身,走到司空承勉强神色严肃地躬身行礼:“有劳小师叔了。”
仙门规矩,达者为先,仅师出同门者才以入门先后论辈分,余者皆是以修为论辈分。
所以门中长老大都要称司空承为小师叔。
“你掌控阵眼,漏出薄弱处的时间正好,后续对阵法的掌控也极佳,避免了阵法直面过多攻击。
否则如此多人若逃出大阵,就算是我也不保证能全数抓得回来。”
且今日之事暴露在光天化日下也不妥当,所以才会有今日的“请君入瓮”。
“当年是小师叔引我修阵法,师侄才能有今日成就。”
大长老又看向笙笙:“若早知您已回来,本该……”
“够了,处理正事吧。”司空承打断,以免大长老说出更多的信息。
笙笙笑笑:“大长老不用客气,这些年您对我也是公正照拂。”
“既如此,弟子今日先行处理正事,叙旧之事来日再行。”
大长老认真对笙笙行了礼,方才走过去到候恩身边。
“侯长老你很幸运,虽然生了张不会说话的嘴,但咱们小师叔做事向来冤有头债有主,所以你能活着走出这里,只是会失去你本不该得的东西。”
侯恩尚有气息,或者说伤势其实不算太重,只是随着剑气窜入体内的法力摧毁了他大半的丹田。
此刻他咯血不停也说不出话来,眼神里却满是惊恐。
大长老面色和善地把人扶起来靠墙,施法封住了他几处穴道,这才好心给他解答疑惑。
“当年食仙宴上你还是个孩童,不该把这罪责归到你身上,所以小师叔心善留了你的命。
可你祖父正是为了你而残害无辜,你也是因为吃了食仙宴,才洗去杂灵根能有今天的修为……”
所以他虽留得性命,这身修为却会失去大半,伤势痊愈后残存的修为最多筑基期,且此后终身不会再有寸进。
笙笙在心里默默补全了大长老的话。
她从前参与抵抗魔族的战争时,做的就是救人的活儿,对这些东西再熟悉不过。
大门处数十名长老横躺,有的已经死亡,有的尚有生息。
掌教沈清莞懒懒的靠在门边,抬手接过浮玉仙君顾玄廷递给她的名单:“午后要杀人,午时才告知我,你们师兄弟两个,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师姐放在眼里了。”
“当日让您定夺如何处置此事时,大师姐您说随我们安排的。”顾玄廷惯来的面无表情,但面对自己的师姐,神色却比寻常更温和。
沈清莞哼笑了声。
“当年无可奈何才会拦着小师弟,若非后来不知怎得突然忘了干净,只怕几百年他都要怨着我……这口气老娘在嗓子里噎了五百年,而今诸事俱备还有什么不能杀的。”
“我和老三只想清理些杂鱼,师姐却临时要清理门户,可给我们添了不小的风险,若不是大长老阵法造诣了得,可保不准会有漏网之鱼。”
“师弟你缕缕这单子,想杀笙笙的、想杀老三的、想杀你的、想杀我的……当年竞争宗门首席时这群家伙争不过我,后来我继任掌教时他们自己打不过我,却数百年了也不肯死心,蝇营狗苟、没完没了,不如死了换些听话的。”
所谓听话的,当然是跟着动手的那些长老。
因早有准备,这些长老虽有人在战斗中受伤,却并无死亡的情况发生,此时无伤或轻伤的正给其他人包扎。
笙笙犹豫是否要上前帮忙,顾玄廷却回头看她,让她和司空承先行离开。
“咱们回家吧。”司空承对笙笙道。
两人牵着手往殿外去。
到得大殿玄关处时,笙笙朝着自家师父和掌教师伯行礼,尔后随着司空承离开。
当年之事,也复杂也简单。
说复杂,是它延绵百余年,涉事其中的修士成千上万,有罪的、包庇的、无辜的各尽无数。
说简单,却也可用几句话概括脉络。
六百多年前,琼华仙府前任掌教越恒仙尊从自家灵石矿的龙脉中寻得株开了灵智的葱苗,将其带回自己山头上种在了灵气最充裕的葡萄架下。
越恒仙尊的小徒弟司空承性子孤僻,不喜与同门相互来往,常躲在后院独自看书、背诵课业、练习法术等。
他见过她初次化形的样子。
她见过他隐忍刻苦的模样。
青梅竹马、心意暗生,又在阻击魔族的战斗中同生共死。
却就在魔族败退那年,一场食仙宴将所有美好全数摧毁。
食仙宴。
她是食物,也是诱饵。
因为她并非普通的妖族,是误食了仙灵之气后落入琼华仙府的灵石矿脉,又在龙脉孕养成形的灵,是吃了可以改善资质、突破根骨限制、除掉成年旧疾的极品良药。
而他的月灵根若能取出炼化,则能重塑完全被摧毁的灵根。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会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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