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梨本来想脱口而出的话是——“没有, 我最近忙。”
但是她看着段屿川的侧脸,实在不想让他在她身上多费心思。
季初梨走到他面前,表现出她职业上的冷静, “小川,我比你大七岁, 我一直把你当弟弟,我觉得你对我的感情有偏差, 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段屿川手握着饭盒, 拳头一点点地握紧,手背的青筋暴起,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
季初梨看到段屿川的手背,她想要覆上去安抚,但手却没有落下,认真地把话说清楚,“我不会说你还小这样的话, 但确实我们有很大不同,你刚念大一, 我已经参加工作,我们在思想上是有差别的。小川, 当我们是姐弟与朋友的时候, 思想观念不会有碰撞, 但一旦转变关系, 这就是巨大的鸿沟,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段屿川明白, 但不想明白。
不想听懂她的拒绝,也不想回应她的话。
她的话就好像,她永远不会喜欢他,他们永远没有可能。
心底如被一刀切开,疼得他呼吸困难。
段屿川将一次性筷子拆开放到桌上,压抑着所有情绪,嗓音低哑地说“你吃饭吧,有你喜欢吃的玉米。”
段屿川转身离开,背脊僵硬,身侧的手仍握着拳。
季初梨心发狠,“小川,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如果你还固执,我没办法再把你当弟弟,我不能那样吊着你,不能给你希望。”
段屿川猛地回头,眼底一片血红,“你让我怎么不固执?我喜欢你!它没有开关!我如果能控制住,我还会变成现在这样吗!季初梨,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看我!”
季初梨心脏突然收缩发紧,哪里针扎的疼了一下,“不是,小川……”
段屿川大步向她走来,一步步将她逼退在墙角,他双眼炽红如血,“你不能吊着我,那你为什么吊着陆昭宇!你喜欢他吗?喜欢他为什么没答应他?不喜欢他为什么还和他约会?你吊着我,季初梨,你吊着我行不行?”
段屿川嘶哑的声音,从愤怒变成乞求,眼泪夺眶而出,难以抑制地俯身抱住她,他卑微地求着,“你别躲着我,别躲着我行不行,我求求你,就只有你了。”
季初梨心痛得发紧,少年紧紧搂着她,他全身都在颤抖,声声求着她别躲着他。
他才十九岁,只因为她的帮助,就将他所有心思锁在她身上。
不该是这样的。
季初梨想出声温柔,但说出口后,嗓音发紧轻颤,“小川,你真的,别喜欢我。”
段屿川紧绷的牙齿咬出声响来,缓缓直起腰来,被伤到的双眼里有死亡般的红,握紧的拳头想要发力,最后骤然一拳砸在墙上,嘶哑着低吼,“我试过了,我如果能放弃我早放弃了,季初梨,你当初就不该救我,我现在被你折磨得每一天都在后悔认识你!”
段屿川离开,季初梨浑身发冷虚脱无力地蹲在地上,不知道自己这样果断拒绝究竟是对是错,眼前全是段屿川流着眼泪卑微求她别躲着他的脸。
她伤害了一个本来就浑身伤痕的人。
陆昭宇敲门进来,看见季初梨蹲着发呆,脸色沉了沉,心里升起不悦。
他刚才在门外隐约听到里面的声音,扶她站起来后,忍不住问“怎么吵架了,是家事,还是那个‘姐夫’,还是段屿川?”
他和季初梨认识很久,知道段屿川住在季初梨家一段时间过,他一直为这件事不快。
段屿川已经成年,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也是从年轻过来的,能想象到段屿川半夜曾做过什么事,脑袋里想的是谁。
季初梨怔怔抬头看面前的陆昭宇,清楚地看到了陆昭宇眼里的讽刺。
理智占据上风,这时候,她没办法不在意段屿川的情绪,也没办法面对这样的陆昭宇,“对不起,晚上的演出,我不能去看了。”
她轻轻推开陆昭宇,实在没力气看他眼里又露出什么情绪,“我出去见委托人。”
季初梨怕段屿川情绪不好出事,本想回去和段屿川坐下好好谈谈,但委托人情况特殊,她临时出差了一周。
她走的时候,给段屿川发了条信息,告诉他她出差,没有躲他,段屿川第二天才回复她,很简单的一句话“你胃不好,记得按时吃饭。”
因为她心疼段屿川,这情绪就变得复杂,不想段屿川一个人难过,又确实从来没有把段屿川当作一个男人来看,真的对他没有那种感情。
这一周,季初梨过得不好,和委托人挖细节的同时,整颗心都吊在一个人在家的段屿川。
自己都忽略了她全然忘记陆昭宇这件事。
出差回来那天,季初梨提前在微信上和段屿川说了一声。
路过餐厅时顺便带了些外卖回去,想和段屿川一起吃,刚进家门,就闻到厨房里传来的炒菜香味儿。
厨房里映着少年的白衬衫身影。
不知为什么,季初梨下意识就将外卖扔进了垃圾箱里。
段屿川抬眼看到门口站着的人,目光定了两秒,然后移开视线说“姐,你回来了。”
“嗯,”季初梨低头换鞋,若无其事地笑问,“小川都做什么了?”
段屿川向餐厅桌上摆碗筷,“炒了些菜,给你煮了玉米。姐,你去洗手,回来吃饭。”
季初梨心里琢磨着先吃饭,一会儿再给段屿川做心理辅导,笑着点头去洗手。
再回到餐桌旁时,看到桌上四菜一汤,还有两瓶酒。
季初梨诧异地看向段屿川。
段屿川神情淡淡,用起子起开一瓶酒,倒进玻璃杯里,然后推到她面前,“姐,陪我喝酒吧。”
段屿川一口一句姐,季初梨无法拒绝。
他每次喊出这个字时,她都觉得自己应该答应他所有请求。
“少喝一点。”季初梨劝着。
段屿川点头,“嗯,不多喝。”
一时间房间安静,只有筷子不小心碰到盘碗瓷边的响声,连咀嚼都是无声的。
以前段屿川便寡言,季初梨又不能一直说话,也有安静吃饭的时候,但以前不尴尬,现在桌上弥漫着尴尬的气氛,令季初梨嘴唇轻动,总想说些什么来缓解这氛围。
季初梨硬着头皮想到一句家常话,“最近学习还行吗?”
段屿川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唇边露出一点笑意,“现在是寒假。”
“……”
季初梨想不到别的话题,也不想在饭没吃完的情况下触及敏感话题,就笑着聊起共同认识的人,“和时栖有联系吗,她最近在忙什么?”
段屿川又抬头看了她一眼,抿了下唇,然后说“在忙着和寇醉谈恋爱。”
“……”
季初梨不尬聊了,低头吃饭和喝酒。
她酒量其实不怎么好,也就一瓶的量,只喝一杯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没注意到今天啤酒的度数很高。
段屿川一个人喝了一瓶半多,他主动挑起了话题,问她说“我实习的时候,可以去你事务所吗?”
季初梨脑袋有点开始发晕了,单手托着脑袋说“可以啊,但是你专业课要过关,不能来我事务所混日子。”
段屿川笑了下,“我和时栖并列高考状元。”
季初梨其实愿意帮他和照顾他,和他学习好是有关系的,他听话、寡言、学习认真,真的是很好很优秀的少年。
季初梨笑着竖起大拇指,“小川很棒。”
“我想,”段屿川直直地看着她眼睛,“我第一次出庭的时候,你能来看我吗?”
季初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笑着回答,“可以啊。”
“那我如果输了,你能陪着我吗?”
“可以啊,不过你不会输的。”
“如果有人欺负我呢?”
“我帮你呀。”
段屿川轻声问“如果欺负我的人,是你呢?”
季初梨忽然愣住,段屿川脸上又露出那种可怜神色,他垂着眼,目光虚无空洞地落在空气中。
她心底一点点地渗出了内疚。
好像是,她在欺负他。
段屿川却未再问,撑着桌子起身,“姐,我浴室热水器坏了,在你这儿洗个澡行吗?”
季初梨还未从内疚里回过神来,连忙点头说“可以啊,去吧。”
段屿川去洗澡,季初梨按着心脏那处不舒服深呼吸,觉得头也开始疼了起来。
收拾餐桌,碗筷放进洗碗机,季初梨回客厅沙发里躺着。
男生洗澡快,五分钟,段屿川就从浴室出来了,却是没有穿刚才的白衬衫,他擦着头发问“姐,我把我房间钥匙锁屋里了,能在你沙发上住一晚吗?”
季初梨躺在沙发里仰头看他,少年个子好像又长高了,不知不觉间原来清瘦的他,竟有了肌肉。
他长裤向上挽起,脚踝纤瘦,光着脚踩在她家地板上。
好似和她印象里的高三少年,有了一些不同。
家里不是地热,是做了风格处理的边墙暖气,地上是凉的。
季初梨微微皱眉,“怎么不穿鞋。”
说着就站起来要去鞋柜拿鞋,突然段屿川倾身靠过来,双手撑在她身侧,令她一个头晕退坐回到沙发上。
季初梨心跳蓦然加速,这是她从前没有在段屿川面前产生的感觉。
移不开视线,怔怔看着他靠近。
想推开他,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突然之间的靠近,令她周围充满了他的气息。
段屿川缓缓勾起了唇,像是笑了一下,然后手臂伸到沙发的缝隙里,从里面拿出细薄的手机,自言自语地说“找了半天没找到,原来在这。”
他缓缓起身,低头看双颊泛红的季初梨,看她眼睛有一阵失神。
抬脚勾走她刚才穿的拖鞋,段屿川说“我拖鞋湿了,姐,我穿你的了?”
季初梨终于回过神来,为刚才一瞬间竟然以为段屿川要吻她的情绪不安,红着脸起身,“嗯,你穿。”
她光着脚快速走回房间,头不回地说“小川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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