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奕也很无奈,这种情况在医院其实很常见。每个人理所当然的都认为自己的亲人是最重要的,医生怠慢了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怠慢了自己。如今医患关系已经进入历史上最紧张的时期,一个不当心,就会发生流血冲突。
虽然陈青杨曾经说过蓝见烈只是看起来凶狠,其实是老好人一个,可是面对一个身高一米九零外加肌肉纠结的壮男,此壮男还处于情绪极度不安烦躁的状态下,言奕的小心肝还是有点晃悠悠的。
小心翼翼地安抚了几句,可蓝见烈坚持要在这里等着马主任回来,他只好退出了办公室,留那人一个人在那里。
“唉——”言奕喊住急匆匆走过的顾南。
“怎么了?”顾南站住问。
言奕小声地说:“你觉得需不需要叫保安过来啊,我看他情绪不太对的样子。”
“怎么回事?”顾南蹙眉。
于是言奕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顾南从窗户往里看了看,蓝见烈正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十指交叉在一起搓拧。
“刚才现场来消息,伤者太多,而且大多数情况危急,全都就近送到城西的几家医院抢救,我们院的急救人员也都跟着去了,马主任短时间内回不来。”
“那怎么办?看他的样子不见到老马是不会走的。”
“我进去看看。”顾南推门。
“你小心点,说话不要刺激他,能劝走最好。”言奕拉着他叮嘱。
“嗯,我有分寸。”顾南进了办公室,在蓝见烈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这时候来了新病人,花韵致正在治疗室里走不开,方虹来叫言奕过去帮忙。言奕过去扶着那头发花白耳朵还不好使的老太太在椅子上坐下,扯着大嗓门开始惯常的问诊程序。
盛夏,下午三点多,室外气温已经高达37摄氏度,空气也被一波一波的热浪扭曲了。急诊大楼窗外的蝉鸣更是令人平添了几分烦躁。楼上留观区的病人多在午睡,接诊大厅旁边输液室里的病人也盯着墙上的电视昏昏欲睡。
言奕正拿了花韵致医生开的处方单子,打算去帮老太太取药,就听到医生办公室里头一阵喧哗,传出玻璃碎裂的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
护士们纷纷跑过来看情况,花韵致也从治疗室里迈了出来。
办公室门大敞着,里头的三个人分踞三方。玻璃茶几碎裂在地,遍地狼藉。
宁小路什么时候跑进去的?言奕大惊失色地冲到门口。
“别过来。”顾南挥手阻止了他的下一步行动。
蓝见烈面对宁小路睚眦欲裂,紧握成拳的手背上有几道血口子。
这是怎么了?这闯祸精怎么把□□桶点着了!
“再多说一句我就宰了你!”蓝见烈气得浑身颤抖,两手握成拳垂在腿侧,不停的一捏一放。
宁小路虽然被他砸在茶几上那记重拳的效果给惊了一下,但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仍然不太在意地撇嘴嘀咕:“我说她病了正好怎么了,那个疯婆子”
话音还没落,蓝见烈一个箭步上前,大手往他领口一抓,一拳就挥了过去。顾南阻拦不及,众人眼看着身量比蓝见烈起码小三分之一的宁小路直接就被揍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倒在地。
宁小路晕乎乎地坐起来,手掌按在地上的玻璃渣子上,顿时满手鲜血,嘴角也被打裂了。
“你他妈的发什么疯!果然是一家子,都是他妈的神经病!老子祝愿你那个疯子妹妹得的是绝症,救不活了!”宁小路一时口不择言。他本来也不知道蓝静生了什么病,只是路过门口看到熟人,一时兴起就进来瞎扯了几句。他跟蓝静本来就有积怨,说话就不怎么好听,正赶上蓝见烈处于暴走边缘,一不小心就把他给惹毛了。
这会儿被揍了一拳,他的狠劲也上来了,横眉瞪眼地跟蓝见烈杠上了,也不想想看自己那单薄的小身板儿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顾南横跨一步拦在两人中间,冲宁小路说:“你闭嘴,消停会儿。”
“凭什么我闭嘴啊,你们这儿保安呢?人身伤害啊这是,我要报警!”宁小路嚷嚷着到处找电话,刚才他摔飞出去,手机也不知道飞到哪个角落去了。
蓝见烈被他那句“救不活”激得火起,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一把挥开顾南,将宁小路提起来扣在身前。
宁小路尖叫,拼命挣扎,颈侧突然冒出来一抹刀光,立马不出声了,惊恐都被咽进了肚子。
指着他脖子的是一把不太常见的折叠刀,刀身足有十厘米长,刀刃闪着寒光,明显是开过锋的。此刻锋利的边缘离他的皮肤不过几毫米的距离,轻轻一动,保证血溅三尺。
顾南刚稳住身形,就被这一幕震住了。屋外的众人也惊呆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言奕抓紧了门框想动又不敢动。还是站在最后排的方虹醒悟得快,偷偷地溜到远处给医院保卫处打了个电话。
“蓝先生,你把他放开,有话好好说。他也不是有心的,把刀放下好吗,伤到人就不好了。”顾南尽量放缓了语速,降低音调劝说。
“我今天本来就没打算囫囵着走出医院大门。既然他自己撞上门来,我也不用等马主任了。你,还有你们,全部退出去。”
“好,我们退出去,请你一定要冷静一点。”顾南慢慢往屋外退,脑子里在飞快地思考。
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应该出动谈判专家了,医学院的课程里可没有教这个。怎么才能不激怒他,避免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退到门边,胳膊一紧,言奕攥住了他的手臂。
所有人一起退回到大厅,蓝见烈也挟持着宁小路一步步地移动了出来,背靠在墙上。宁小路这时候知道他来真的了,非常识时务地闭紧了嘴,再也不敢随便乱说话。
蓝见烈紧了紧手里的刀,厉声对一个年轻护士说:“你,去把这里所有的门窗全部锁上,不准人进出。”
护士无措地看了花韵致一眼,花韵致微微点头,她只好战战兢兢地去了。急诊大厅几扇门一关,还剩下通往楼上病房的楼梯口。
“把电梯停掉,楼梯口拿桌子堵上。”蓝见烈一一下令,有条不紊。
顾南和言奕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样子是有计划的,难道他原本想挟持马主任?
这时候医院保卫处的人已经到了大厅外面,隔着玻璃门打探形势。蓝见烈叫所有人全部蹲下,拉着宁小路走到靠近大门的地方,单手解开衬衫扣子。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把你们院长叫来,还有那些个什么器官移植委员会的委员,给你们二十分钟,要不然我就炸了这里。”
事件顿时从小小的打架纠纷上升到炸弹威胁。保卫处原本只给110报了个小警,这会儿背脊发凉,赶紧一连串的电话打出去。
急诊中心外面鸡飞狗跳乱作一团,大楼内部却是十分安静。大厅里原本有六个医护人员、一个带小孩的年轻女人外加一个老太太,加上蓝见烈手里的宁小路,一共十个人质。输液室有病人听到动静,刚靠近门边,就被方虹使眼色瞪了回去。人质们乖乖地蹲在地上不敢擅动。言奕已经偷偷地挪到了那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身边,正低声安抚惊魂未定的老人家,老年人高血压,可经不住这么吓。
蓝见烈扫视众人,见除了顾南和言奕两个男人之外,都是一干老弱妇孺,考量了一下战斗力之后,冲着言奕说:“你起来,找绳子把这两人捆上。”
言奕没办法,只好找了几段绳子,按照蓝见烈的指示将宁小路和顾南两人五花大绑。给顾南捆手腕的时候,他趁蓝见烈不注意,换了一根给病人扎针找血管的时候用的橡皮带,打了个医护人员常用的活结。隔远了看去,跟其他绳子没什么两样。
顾南坐在地上任他捆,只用极细微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句:“别冲动。”
言奕轻轻地“嗯”了一声,在顾南手心里重重捏了一下。
宁小路捆好后被扔在了顾南身边,这小子现在知道自己不小心惹了大祸,哭丧着脸蜷成一团。言奕见他手上全是玻璃渣子,鲜血淋漓,提出能不能先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蓝见烈拉了张椅子靠墙坐下,冷冷地说:“流那么点儿血死不了,这小子得吃点教训。”
宁小路心里那个悔呀,暗地里把蓝见烈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再把自己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叫你嘴贱!叫你逞强!叫你看见帅哥就走不动道!
顾南被瞪得莫名其妙,这个宁小路咬牙切齿地看他干什么?
“要不是因为你,我会跑来这个狗屁医院?我会路过门口看见你跟一猛男说话就忍不住想插一脚?我会成现在这样?”宁小路压低了声音,靠在顾南背后小声地嘀咕。
“砰”一卷纸巾砸在他头上。
“你给我闭嘴,再说话把你嘴撕了!”蓝见烈凶相毕露。
大厅里立刻安静了。两个年轻小护士被吓得低声抽泣,被方虹一手一个攥住了,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这时候,坐在地上的老太太突然急促地喘气,捂着胸口摇晃着就往地面栽了下去。花韵致飞扑过去,一边检查,一边头也不抬地喊道:“言奕,硝酸甘油!”
言奕爬起来跑进药品室,找出急救药物又冲了出来。
蓝见烈见情况有些失控,站起来一把扯住言奕,“跑什么,都给我老实点儿。”
花韵致接过言奕抛过去的药,塞进老太太嘴里压在舌下,抬头冲蓝见烈大喊:“老人家心脏病犯了,得赶紧送出去抢救。”
“这里不就有抢救室,你把她救活就是了。”蓝见烈犹豫了一下。
“这种环境怎么抢救,救回来还是得被你吓死,必须把人送出去。”花韵致语气非常强硬,这种情况下能送出一个是一个,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言奕轻声说:“蓝先生,老人家跟你妹妹一样是心脏病,你也不希望出事对不对?我知道你想要求什么,我们尽量把负面影响控制到最小,也有利于你跟院方谈判,你觉得呢?”
蓝见烈表情凝重,似乎正在考虑。老太太似乎有些缓过气来,喘息稍定。众人不敢催他,只一心期望他能松口放出去一两个人,最起码把老太太送走,免得待会儿真出人命了。
时间仿佛凝滞了,直到他抬起头来,冲着言奕说:“你,送她出去。”
众人一喜,言奕却立刻反对:“我不走,让花医生跟她一起出去。”
顾南着急地给言奕使眼色,这个笨蛋,这么好的机会不走,留下来等死吗?
言奕回头给他一个笑容,用嘴型说:“我留下来陪你。”
花韵致也不愿意,这种情况下,三个护士、两个实习学生,就她一个医生,她怎么能走。楼上留观病区和大厅旁边的输液病房里还有一大堆病人,万一出个什么紧急情况谁来处理?
“好,你们俩个都够胆,那换个护士,就你了。”蓝见烈随手指了一个抽泣得最厉害的小护士。他最烦哭哭啼啼地女人了,滚出视线也好。
言奕找来轮椅,把老太太扶上去坐好,花韵致帮着小护士把轮椅往大门口推,交代了一大串注意事项,让她出去后立刻将人送去心脏科。
门外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远远地十余辆警车一字排开,几个穿制服的警察隐藏在门外的廊柱后面,见有人靠近,立刻如临大敌。
小护士将门打开一条缝,颤抖着把蓝见烈交代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他、他说,放这个老人家出来,我、我陪她一起。已经超过二十分钟了,他要见的的人来了吗?”
“已经在路上了,你让他再耐心等一会儿,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不要伤害人质。”警察大声地喊话,门里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蓝见烈有些毛躁,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他的目光在人堆里扫了一圈,伸手提起了那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孩子的母亲大惊,拼命掰他的手腕,“抓我、抓我,不要动我的孩子!”
看着自己扣在自己腕上青筋暴起的纤细手掌,蓝见烈飞快地皱了一下眉头,狠了狠心将女人踹开。
女人扑在地上,死命地咬着嘴唇,看那个样子想冲上去拼命。方虹使了老大的劲才拉住她,低声安抚。顾南偷偷地给身边的小护士递了个眼色,背对她挡住了蓝见烈的视线,小护士手指一挑,顾南手腕上的橡皮带就松开了。
“你们最好别耍花招,我是刀头上舔过血的人,不跟你们耍花枪,再等十分钟,如果还没有人医院能做主的人来跟我对话,我就拿这孩子开刀。”蓝见烈把小男孩提在身前,冲着门外的警察大喊。小孩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胆子太大,居然还笑嘻嘻地,以为这大个子叔叔在跟他做游戏。
“你先让门口的人出来,一切好商量。”两个警察从廊柱后面出来,欺进大门。
蓝见烈抬了抬下巴,花韵致帮着小护士把门打开到轮椅的宽度,将老太太推了出去。刚出大门,花韵致正要退回去,两个警察一边一个,拉着花韵致和小护士的胳膊将人一把拽离大门几米远。老太太也早就有人接应了过去。
花韵致惊呼:“我得回去!”
拉着他的警察不松手,厉声说:“出来了还回去找死吗?别闹,听安排。”
门内的蓝见烈一见局势失控,一脚将玻璃门踹上,落锁,刀子一翻,就往小男孩身上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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