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处孤儿院的院子里堆满了积雪,雪花一层一层的堆积在一起,白的像是周遭最纯洁的东西。铁门这头,只有通向一楼大厅有一行脚印,其他地方的雪保留的很完整,这场雪是三天前下的。
二楼的一间小教室里,墙壁上画着彩色的气球,以及有着笑脸的向日葵和小人儿。二十几个孩子挤在这个教室里,随地散坐着,却听不见他们打闹的声音。
这些孩子中,最小的五岁,最大的也只有八岁,有些是聋哑人,有几个没有胳膊,甚至有些明明是七八多岁的年纪了,嘴里的口水却一直往外流,在胸前的衣服上印出一个奇怪的图案。
在教室的一个角落里,有个五岁大的女孩子和其他的孩子都不一样,她的脸蛋白皙精致,五官健全,长而柔软的头发散落着,遮住了一双大大的眼睛。仔细瞧会发现,她的瞳色和正常人不一样,是罕见的紫色,而她从没开口说过话。
女孩脚下垫着一个小板凳,双手扶在窗边的铁栏上,一双大眼直直的看着外面刺眼的白绒绒。大人说,那是雪,她真的很想出去摸一摸。
这时,女孩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砸了下,她回头一看,又是这两个男孩。
“怪眼”
女孩不理会他们,转身继续看着窗外。
男孩们见她不理会,于是走过去,将她脚下的板凳一脚踢开,女孩因为双手抓住了窗上的铁栏,并没摔下去,只是悬在半空,洁白纤细的手臂磨在水泥墙的边沿,掀出了一层皮肉。疼痛促使她松开了紧握的小手,接着她又重重摔在地上。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并看不清稚嫩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两个男孩很满足的大笑起来
女孩从地上爬起,捡起一旁用来踮脚的板凳,直接砸向两个男孩。木凳砸在一个男孩的头上,男孩的头被砸出了一个口子,不一会,一股鲜血流了出来。男孩们先是一懵,接着红色的液体激起了他们的恐惧,被砸伤的男孩顿时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
女孩平静的看着他们,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记不得是第几次了。这两个男孩平时靠欺负其他的孩子作乐,只是那些孩子都不还手,时间久了,也就厌了。可只有女孩是例外,每次捉弄她,女孩都会亮出爪牙,像个小老虎一样,很有趣,所以男孩们三番五次的来招惹她。
男孩的哭声引来了护工,护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她也是女孩的噩梦。
女孩在三个月前的一天,不经意的看到护工阿姨将原本分给他们的苹果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护工瞥了她一眼。女孩坐在座位上,看着餐盘里只有一些稀饭,她看了旁边孩子的餐盘,和自己一样。
“小哑巴,快吃!”
护工用手推了一下她的头,女孩的头发散落进了稀饭里。她用手拨开,另一只小手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很稀的汤水放进嘴里。她知道,不吃,晚上肚子又会疼。
护工将男孩送到医务室里,而女孩则是被锁进了狭小的厕所,一关便是一天,直到第二天另一个护工打扫厕所时,才看到蜷缩在阴暗肮脏角落里的女孩。护工一手揪起女孩的头发,将她从厕所拖出来,她知道,女孩是不会叫喊的。
护工抓起冰冷的剪刀,让女孩柔软脏乱的长发从此与她分离。看着地上黑黑的发丝,女孩没有反抗,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任何不舍。因为其他孩子也同她一样,没有长长的头发,这样看起来会不会就和他们一样了。
头发被剪掉后 ,女孩那双瞳眸更加引人注意了。
她却仍然被叫做“哑巴”“怪眼”正常的孩子仍然不愿意跟她玩儿,别人看她的眼神仍是那样叫她不解。
这天,久违的阳光照进了紧锁的铁门内,可以正常行动的孩子被护工带到了楼下。女孩并没看到白绒绒东西,只有湿漉漉的水泥地面,她在院子里到处寻找,她觉得肯定是被人藏起来了。可那天,她到最后也没找到。
这天,护工领来了一个新面孔。
新来的女孩只有六岁,背着一个粉色的书包,长长的头发上有一个粉色的发卡,圆圆的脸蛋,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因为她在笑。
女孩的书被人抢走了,她坐在座位上,看着对面那个比自己大,正在流口水的女孩,那个孩子眼神并没有在看她,手里紧紧握着一个橡皮圈。
感觉到头被什么砸了一下,女孩低头,落在桌上的东西,是一个纸团。
她没理会,继续看对面的女孩,大大小小的纸团不断朝她砸过来,有一个还掉在对面流口水女孩的手边,只是这个孩子好像并没看到一样,眼神仍然看着不知道何处。
这时,有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你们不可以这样”
女孩转头看去,是那个新来的长发女孩,还是和那天一样,只是头上没有粉色的发夹了。
“她是怪眼”
一个男孩道,说完撕下一页纸张揉成团,砸向这个一直以来被人称为“怪眼”的女孩
旁边一个男孩朝女孩吐口水,吐在了她头上。女孩立刻从板凳上站起来,踹了男孩一脚。男孩被踹到在地,另外几个孩子朝女孩砸去纸团,铅笔,甚至是画本女孩跑到墙角蹲好,捂住头,等待一切平静。
这时,长发女孩挡在了她的前面,张开双臂,大喊道:
“不可以”
孩子们根本不听,继续朝墙角丢东西。这时,刚才坐在女孩对面的那个流口水的女孩大哭起来,其他孩子闻声停止动作。
只见女孩张大嘴,嘴里发出“咦咦哇哇”的声音,口水鼻涕顺着嘴唇往外流。不一会,护工走了进来,护工的呵斥声传来,孩子们坐到了原位。女孩还在哭,角落里的两个女孩看着她,只见护工手里拿着一块不知道擦什么的布,胡乱朝女孩脸上抹了几下,女孩的嘴里全是鼻涕,眼泪,护工嘴里说了句:
“这种小孩只会浪费粮食”
说完,走出了教室,其他孩子不敢出声了。
长发女孩转身蹲下看了蹲在角落的女孩
“我的名字叫凌兮,以后我是你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对女孩来说,那是天使的声音,她盯着对面的长发女孩,紫色的瞳孔里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恐惧,疑惑不解。半天没等到女孩的回应,这个叫凌兮的女孩突然伸手,在女孩的鼻尖处点了一下
“妈妈说,这样就不容易哭鼻子了”
说完,朝着女孩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她不知道,女孩从没哭过。
“你不会说话吗?”
小女孩终于有反应了,她站了起来,走到那个在大哭的女孩身边,从地上捡起一个红色的橡皮圈,塞到女孩手心里。然后又伸出小手,在女孩的鼻尖处轻轻的点了一下,女该顿时止住哭声。
女孩回头看向那个叫凌兮的女孩,那个自称是“姐姐”的女孩正在对着她笑,那个浅浅的酒窝烙印在了她紫色的瞳眸里,成了一幅永恒的画面。
从那天之后,女孩不再是一个人,她身边总是会跟着一个长发女孩。凌兮给女孩取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名字,凌兮对女孩说:
“我们用相同的名字就不会分开了”
女孩觉得她的话一定是对的
当有人欺负她,凌兮会挡在她前面,虽然女孩从不开口讲话,但是她好像并不怕任何来欺负她的人。有时候凌兮将好吃的东西留下分给她,她会学着凌兮的样子笑。她的头发也一天一天的再长,凌兮说:
“等你头发长了,我给你梳小辫儿”
女孩点点头,瞳孔里多出了一份期望。
这天,孤儿院的铁门被打开,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进来,从车里走下一男一女。他们被带到二楼,身边有个卷发的中年女子,是孤儿院院长。
这个夫妇是来收养凌兮的,但是当他们看到凌兮身后那个紫瞳的女孩,她的眼神里毫无波澜,纯澈的让人无法不动容,他们立刻选择了女孩。
院长很开心,让护工给女孩洗了一个澡,换上了年轻夫妇带来的新衣服,女孩瞬间变成了公主。女孩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当那个年轻的女人牵起她的手时,女孩立刻甩开跑到凌兮身后。
那天,女孩还是被带走了,尽管在车阖上的前一秒,她的手和凌兮的手还是紧紧攥在一起的。尽管女孩的喉咙里第一次发出了两个字:“姐姐”
三天后,女孩被送回了孤儿院,当院长问起原因,年轻夫妇尴尬一笑说:
“这孩子虽然漂亮,可不亲人”
原来女孩这几天在他们家里,不吃不喝。虽不哭,但谁碰她就攻击谁。
回到孤儿院的女孩很开心,她钻到凌兮怀里。
接下来有几个家庭来收养她,但是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女孩不是将养父母咬伤,就是不吃不喝。有些家庭有一个孩子,也被女孩吓哭打哭。终于不再有人愿意来接受她了,女孩认为这样就不会再和凌兮分开了。
凌兮也很开心,因为女孩会开口说话了,但是她只肯叫自己“凌兮”不肯再像上次那样,叫她姐姐。
凌兮问她为什么,女孩说,“姐姐”两个字已经钻进她的肚子里了。
她们是彼此在孤儿院里的一缕阳光,小小的年纪,虽还并不懂得太多复杂的情愫,但是却视彼此为最重要的一半。
寒冷的晚上,凌兮抱着女孩挤在自己的被窝里,女孩就没之前那么冷了。餐盘里,无论是什么食物,都总是多出一小部分,甚至有时候还可以一起分享一个苹果。男孩们也厌了,很少再朝女孩吐口水,丢东西。
有天,女孩问凌兮为什么也来孤儿院,凌兮告诉她:
“爸爸妈妈都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们答应我,等我长大了,就回来接我,到时候,我会让爸爸妈妈带凌兮一起走,好不好?”
女孩用力点头,紫色的瞳孔里立刻点亮了一盏灯。
然而,凌兮没有兑现这个承诺
凌兮八岁那年,女孩七岁。她们两在桌上画着向日葵,画了一半,画纸上突然落下一滴鲜红的液体,滴溅在向日葵的笑脸上,瞬间染成了一朵红色的向日葵,却再也看不清那个笑脸。女孩抬头看着凌兮,凌兮用手搓了下鼻子,抬眼对她笑了一下,然后就倒下去了。
那天,凌兮被一个白色,闪着红灯的大车带走了。女孩以为他们要带走凌兮,就和之前自己的经历一样。
护工将她抱回教室,女孩咬了护工的手,护工的手掌直接打在了女孩稚嫩的脸上,她再次被关进狭小肮脏的厕所里。
那天在厕所里,女孩第一次害怕了,她不再挣扎。而她并不是怕打骂,更不是怕黑暗,她怕的,是自己再也见不到凌兮了。
一个星期后,凌兮回来了。她的脸上再也不像之前那样红彤彤的,嘴唇的颜色,也变成了和孤儿院内的水泥地一样的颜色。
再次见到凌兮,女孩太高兴了,钻到凌兮怀里。
凌兮对她说:
“爸爸妈妈要来接我了,我就快跟他们走了”
女孩很开心,她矮小瘦弱的身子,紧紧黏在凌兮身上,紫色的瞳孔里是从未有过的星空,她操着稚嫩的口音问道:
“凌兮是回来接我走的吗?”
可是凌兮没有给她想要的回答
“对不起凌兮,我不能带你走,我是和你告别的”
女孩抬头,呆呆的看着凌兮
“凌兮,这个名字是我送给你唯一的礼物,能叫我一声姐姐吗?”
女孩问:“我叫,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凌兮没说话,院长走过来,牵着她的手…
女孩不肯撒手,紧紧攥着凌兮的衣服,将头埋入她的衣服里。凌兮身上的味道和平时不一样,女孩只知道那是一种陌生的味道,却不知道那也是一种接近死亡的味道。
“我记得,凌兮说会带上我一起走”
凌兮没说话,苍白稚嫩的脸上满是泪痕。
“姐姐,你说过的,我都记得”
女孩第一次哭喊着,但没人理会她,她被护工拉开,眼睁睁的看着凌兮上了一辆黑色车,车缓缓启动,离开了孤儿院的大门,再也没停下。
“凌兮,你骗人”
那是女孩第一次尝试到失去和欺骗的滋味。
面具人感受到怀里人的异样
灵珑兮此时全身微微颤抖,眼角不断溢出的泪浸湿了她两鬓的发梢。也许泪水太过于苦涩,将眼角腌渍的绯红。
“凌兮,我最讨厌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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