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姃想今日是见不到那个小内侍了,却还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想着找个时日随口打听打听,她既然身在秦宫里就不能总是装作一副高傲的样子,那些宫女虽然欺软怕硬但是表面上她还是要熟络一番。
樊姃快步的向落枋殿走去,没走几步却见一帮人在哄闹,却也是巧,她见被围在中间的正是她刚刚还在想的那个小内侍,便也凑了过去,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看样子也猜个七七八八。
眼前的女孩是顺阳公主,她的玩具掉到了小湖里,哭闹的让人去捡,可这天气谁愿意下去,冰面冻得不实一不小心便是淹死,所以都在打骂着让那个小内监下湖,公主也在踢着他让他下去。
樊姃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的空地上,她就这么一顿饭食可不能再糟蹋了,随即走上了前去,弯下腰对一旁的公主轻道“奴婢帮公主取来如何。”
那些内监宫女见公主发火都避之不及生怕祸及到自己的头上,却竟然还会有人不怕死,公主上下看了眼她道“他们都不去取,你去?”
樊姃道“拿别的东西勾来即可。”
公主尚未说话,一旁的照顾公主的老内监冷哼一声,用三角眼暼了樊姃一眼道“公主殿下的东西极其珍贵不能沾了水,更不能损坏,你用那些利器勾,若是出了事你可担待不起。”
既然东西珍贵还那么不小心掉到湖里,他们这些奴才的命可是不珍贵,她眼里虽然变冷几分,却始终柔和笑道“奴婢有一个方法非但不会弄坏公主的东西,还十分的有趣,公主可要一试。”
公主一听有趣来了兴致,看她道“那就试试。”
樊姃吩咐那些内监取来一根极长的木杆,在上面用粗布绳绑出一个圈,有从扣里穿了出来,有点像行兵作战时用来套马的,只要这边一抽绳子就会把套住的东西固定住,这种活扣在外行兵打仗的人都会,但这皇宫里的人多连宫门都不曾出过,见了自然新奇,公主见状从樊姃手里夺了去,自己去勾着玩。
顺阳公主看把掉在湖里的东西取了出来,这绳索是她从没见过的,又上下看了看樊姃,眼里充满了兴致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只是保持着应有的礼节,并不低声下气道“女婢樊姃。”
顺阳公主思索了一下笑道“我记住你了。”随即带着一众侍从离开了。
等顺阳公主走远了,樊姃看着地上的小內侍笑道“你安全了。”
那小內侍突然起身跪在地上重重的向樊姃磕了三个头道“姐姐对小的恩重如山。”
樊姃柔声道“起来吧”她不是贵族也不是秦宫里的主子,这么跪她让人看去怎么像样子。
那内监不肯起又连连的磕了三个头感激道“小的命是姐姐的。”
樊姃心想等的便是这句话,随即俯身扶起她,道“不必如此客气,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内监看着她扶起他的手,眼里是满满的动容,声音颤抖道“小的木琼”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樊姃不禁念道,虽然不好听却是个好名字,不禁道“是你父所起?”木琼点点头。
樊姃见他面有哀色想必是也有一段不幸的过往,也不好多问道“时日不早了我要先离开。你也快点回去休息一番吧。”说着端起刚刚放在一旁的饭食,木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终究没有说出口。
樊姃对他好也是有限度的,不能把每日的饭食都让给木琼,这深宫里有人饱就有人饥,她回到了落枋殿,推开内殿的殿门。
慕容冲正端坐在软垫上慢条斯理的用着午膳,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樊姃,又转过头去,樊姃搞不懂他怪异的目光,看看他的饭食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自觉无法比较,识趣的退到了殿外。
刚刚用了两口就有內侍过来通传,樊姃下意识的看向内殿,慕容冲不知是在用膳还是在假寐,总之没有丝毫要出来的意思。
微微俯身笑这迎上前去,内侍前来同传,竟然只有一个宫女出来迎接,脸色一下子差了起来,冷眼看着一脸笑意的樊姃,不屑道“告诉你的主子,今晚会在景泰宫举办家宴,虽然都是服侍陛下的人,但也得分个三六九等。”他是故意扬声说的,想让屋里的慕容冲听个真切。
樊姃略显谄媚的笑道“公公慢走。”
那内侍看着眼前的女子,他话还没说完她就着急撵他,不过看她谄媚懦弱的样子,心想也不过是胆小又不会说话的下人,从鼻子里不屑的发出了一声冷哼,一摆身子离开了。
樊姃送走了传话内侍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她生怕那内侍再说出什么会惹得慕容冲发怒的话,到时免不了她受一番苦。
随即轻轻推开殿门,见慕容冲躺在床上,帘幔垂下,看不清他此刻的面容,樊姃安静的不再打扰,一边思量着晚上给他穿什么衣服。
晚间她也要跟着去,她正要酝酿着一场大戏,樊姃照着铜镜,自己头上的白布实在有碍观瞻,随意的撕了下来,虽然结的血红的痂有些吓人,也比裹着白布好。
樊姃思来想去,最后给他着了一套紫色的华服,身上是金丝线绣的精美的花纹,却又不显繁冗,冠上打造及薄的雕纹金冠,更衬得他肤白如雪,仿若凝脂。
慕容冲任由她精细的打理,偶尔眼睑微动,如羽翼的睫毛轻轻扇动遮住眼里的光华,樊姃不得不承认,无论她与慕容冲相处多久,还是会被他的美貌所夺了心神。
他上了步撵,樊姃跟在步撵外随即看了眼外殿的文喜和碧儿道“你们也跟我一同去。”文喜和碧儿互相看了一眼,快步的跟在了樊姃的后面。
家宴顾名思义都是苻坚和他宫里的妃嫔子女一起用晚膳。
清河公主入宫多天也是该和这些秦宫人见见面,至于慕容冲虽然表面上是以清河公主胞弟的身份,实则是怎么回是,这宫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敢声张罢了。
家宴是可以带婢女的,但至多也就随身的两人。
慕容冲的身份本就暧昧,在秦宫里是个尴尬的存在,又带了三个婢女是在有些夺人眼目,樊姃是这里管事的,既然她说了话,文喜和碧儿心里再不满意也只能跟着。
景泰宫除了举办家宴,迎接佐使,与臣子言欢也大多是在这里。
他们恰好随在清河公主的身后,樊姃是有意的拖慢点脚步,又看到前方清河公主的步撵,心想倒是一个好时机。
景泰宫内,苻坚端坐在高台上,左手边是张氏,皇后苟氏吃斋念佛多年,喜好清净,是不会参与这些宴会的,两边分别而坐的是苻坚的皇子们,唯一特别的是坐在苻坚怀里的顺阳公主,比起其他的皇子,苻坚对顺阳公主是更加的宠爱。
这些秦宫贵族都听闻清河公主的美貌,年仅十四就有倾国倾城之姿,但却都是听闻,从没曾见过,见清河公主进来都纷纷的投来了各色的目光。
只见眼前不过十四岁的少女缓缓走进,脚步生莲,身姿曼妙,一张略显青涩的脸上出落出女子的动人媚艳,眼波流转间顾盼生姿。
坐在苻坚左侧的张氏本还面色傲然,见了缓缓进来的清河公主只觉得黯然失色。
在清河公主身后进来的是一身紫衣的慕容冲,慕容冲及适合着紫色的衣服,他生来便带着皇家的贵气,这紫色更衬的他仿若天人,略显少年气的五官竟比过所有的女子,目似秋水剪瞳又仿佛波光粼粼的湖面波澜不惊,肤若凝脂浑然天成。
樊姃看着坐下的秦宫贵胄一个个瞠目结舌的样子,这便是她想要的效果,在这深宫内能让人高看一眼的除了地位便是这种惊为天人的美貌,这种超脱于男女的美会带来灾祸亦会成为最尖利的武器。
即便是已经欢愉了两夜,苻坚见到缓缓进来的慕容冲时也不禁面色微变,神往之色溢于言表。
慕容冲落坐在清河公主的身边,这种目光他早已习惯,樊姃便立在慕容冲身侧后面是婢女文喜和碧儿,因为慕容冲和清河公主的缘故,大家早就不在意慕容冲身后跟了几个侍从,不要说婢女,就是满屋的光彩都被他一人尽揽。
苻坚坐在上座,虽是与张氏说笑,却不时的投来目光,连那些皇子都一直偷偷的往这里看。
慕容冲面无异色只是拿着陶杯一杯杯的给自己斟着茶水,桌上的菜肴从未动过。
晚宴进行到一半,宫女端着铜樽接连缓缓小步进来,俯身将酒倒入桌角摆放的琉璃杯中,收好雕花托盘,盈盈行礼,再接连退下。
这是皇后苟氏派人送来的酒,虽是酒却是红色的,如血一般,据说是来自西边的小国的,极其珍贵,装在琉璃杯里,颜色更加的艳丽。
这琉璃杯也是苻坚派人打造的,也是同酒一般深红色,但整体来看却略显通透,价格远胜于金,整个殿内,除了上座的苻坚便只有慕容冲有,可见其地位之特殊。
慕容冲微微蹙眉,他从没喝过酒不习惯酒味,也是嫌这颜色特别,不愿意饮下。
樊姃回头看看身后的文喜和碧儿,转头对慕容冲柔声道“公子,这酒珍贵,皇后的一片心意莫不就饮下。”
慕容冲看着语气轻柔的樊姃,她从燕国灭国后就极少这么好言轻语,心里微动,举杯饮下,红色的酒微粘在嘴边,深红的颜色更衬的他肤色白皙。
樊姃拿出绢帛轻轻的擦掉他嘴边的酒印,他的身体因为她突然的触碰微微停顿,随后把绢帛从她手里抽出,面色依旧冷漠。
张氏纤细的手指拿着铜樽慢步过来,身上的锦服在地摊上拖过,雍容华贵,只是一站到慕容姐弟的身边,那份雍容就显得造作了些,还没近身就闻到了浓浓的脂粉香,香的发腻。
张氏笑道“两位初次到秦宫,姐姐先敬一杯以尽地主之谊。”说罢一饮而尽,她这番话说的既彰显了自己的身份,又言明了他们的地位,却也不过是强撑那点气势罢了。
张氏的贴身奴婢盈盈的端着酒水,给清河公主一一斟下,到慕容冲这里时,樊姃未等那婢女斟酒就先柔声道“姐姐斟这里可好。”便拿过了一直放在一旁的铜樽,那婢女听樊姃声音柔缓,微微浅笑倒入了铜杯里。
慕容冲伸手正要拿过樊姃手里的铜樽却听樊姃对张氏行礼道“奴婢斗胆,公子年幼,近来身体又不好,这酒太烈公子可否以茶相代。”
张氏面色微显冷冽,刚刚皇后的酒能喝,到了她的酒反而又推辞,面上下不来台,冷声道“那本宫也不多为难。”
未等樊姃说话,慕容冲起身斟了三杯茶喝下道“我以此三杯茶谢夫人美意。”以三杯茶替一杯酒,这岂止是给足了张氏的面子,张氏连连浅笑。
樊姃心中唯有诧异不知慕容冲今日怎么会突然帮她,但却并未多想道“夫人这杯酒既然已斟又岂能有不饮之理。”随即转身对身后的婢女笑道“碧儿,这酒你就替公子饮下。”
一直面色苍白的脸在听到这番话后又微微发抖,嘴唇苍白没有丝毫血色。见她迟迟不肯接过铜杯,樊姃不禁浅笑道“这是夫人赏的酒,是你的福气。”
此刻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碧儿见状颤抖的接过酒杯,却身体发抖一直不肯张嘴。
“喝。”
樊姃道,声音虽然不大却极其威慑,碧儿浑身一震丢一般的把铜樽扔到了一边,眼泪瞬间流了下来,筛糠一般的发抖,只见那酒樽落在地上,里面的酒水撒了出来洇湿了地面的酒水竟然带着微暗红的粉沫。
更害怕的是一旁的张氏,她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碧儿,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张精致的脸花容失色转头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踉跄的退了两步看着苻坚道“我没有下毒,没有下毒。”又看着面前的碧儿道“你陷害我,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张氏的样子已经略显疯狂,慕容冲随即把樊姃拉到了身后,他手握着她,带着微微的湿润。
苻坚见了这番景象,只眉头微皱,面色依旧沉稳,吩咐道身旁人道“把那婢女待下去。其他人都离开。”两旁的侍从听令将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碧儿带了下去。
慕容冲一直握着樊姃的手,却见苻坚走了过来,樊姃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不自觉的紧了几分,慕容冲对苻坚除了恨也许也有着些许的畏惧,樊姃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感觉,可能因为苻坚是个王者,虽然宽厚却也是杀伐决断之人,那种帝王的气息是与生俱来的,就如同慕容垂一般。
苻坚却意外的没有看慕容冲,而是对樊姃道“你留下。”
慕容冲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樊姃一边柔声道“是。”一边用力把手抽出。
慕容冲回头看她一眼,面有担忧,却见樊姃只一脸平淡浅笑,略微犹豫便也离开了。
请收藏【MOXIEXS.COM】WWW.MOXIEXS.COM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