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按照他的要求,抱回来一堆树枝,“这些够么?”
“不够。”
她放下来,转身又去找。
再回来时,见秦树阳跪在地上把树枝插在土里,她把树枝放了下来,“你在干什么?”
“给你搭个挡风的窝。”
“噢。”
秦树阳把多带的两件衣服给撕了,还有那大方巾,撑开绑在树枝上,弄的像一小帐篷。林冬见况,也把自己衣服给他,秦树阳拒绝,“山里的夜里很冷,你的留着穿。”
“这些树枝不够,你再去找点。”
“还不够?”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些。”
秦树阳抬头看她,顿了两秒,“加油。”
“……”
林冬掉头走开了。
十分钟后,秦树阳远远的就看到她身后拖着的一棵小树,直接懵了。
林冬把树拖到他跟前,很自豪的说:“我找到一棵倒了的树,而且是干的!”
“……”
你真棒。
小窝已经搭好了,秦树阳坐在地上,用随身带的刀把林冬带回来的小树剁成一段一段,天已经暗了下来。
他对她说:“你坐进去。”
她新奇的钻进小棚子,左右看看,“结实吗?”
“放心,你不在里头打滚就没事。”
秦树阳找了些碎石头铺在地上,挑了些干树枝,堆垒起来点上火,生好火,秦树阳问她一嘴,“你冷不冷?”
她摇摇头。
他不说话了,坐在篝火旁,低下头烤树枝。
林冬问:“你不进来?”
“你自己待着吧。”
“你进来。”
“不进。”
“进来。”
“不进。”
“你是伤患,这样太不厚道了,你不进来那我也出去陪你。”说着她就要钻出来。
“诶,别动。”他直接爬过去,“你这小姑娘。”
林冬给他挪开地方,秦树阳爬到她旁边,翻了个身坐下,小小的棚子正好盖住两个人。
起风了,火影跟着摇曳。
两个人不说话,沉默的坐着,他不停的往火堆里扔树枝。
又问她,“冷不冷?”
“不冷。”
秦树阳看向她,突然哼笑一声,“这荒山野岭的,就这么放心的跟一大老爷们来了,你就不怕我谋财害命。”
她侧脸,与他对视。
“你看着就像个好人。”
“傻了吧,谁长着一张坏人脸。”
“你要害我早害了。”
“……”他转回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换个人你早被拱了。”
“什么?”
“没什么,夸你有眼光。”
林冬沉默。
半晌,她说:“我觉得这样还挺好玩的,有种探险的感觉。”她戳了戳紧绷的棚顶,“你还挺会搭。”
“那是,我好歹是学建筑的。”
“建筑系的?”
“对,建筑与景观设计,可惜没读完。”
“为什么?”
“家出了点事,欠了一屁股债。”他看向她,“我也喜欢旅行,探险。”
“以前去过很多地方,后来家里出事,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出来。”秦树阳盯着火堆出了神,转瞬,又一脸释然,“过去了,不提也罢。”
她看着他的侧脸,“等回去后,我多付你薪酬。”
秦树阳拿着小树枝,笑道,“我再爱钱,也不能这么坑你啊。”
“你给我的已经太多了,受不起了。”
他笑着睨她一眼,“你一小丫头片子,哪来那么多钱?家里再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我自己赚的。”
“你才多大?能赚多少?”
“我也不知道,我没太接触过金钱,对数目没概念。”
“……”
“但是我想我应该挺有钱的。”
“……”他无奈,轻笑一声,继续扔树枝。
“难怪一言不合就砸钱,敢情不知道这玩意的珍贵?”
“再珍贵它不过也是人造出来的,有生命珍贵么?有水贵?”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对了,你之前说你没上过学,怎么会没上过学呢。”
“其实上过半年,小学一年级,就在燕城,我之前还去找过,可是已经拆掉了,后来我爸爸和妈妈离婚。我和妈妈搬去了伦敦,就再也没上过。”
“因为跳舞?”
“也不全是,leslie,我妈妈的姐姐,她是个很有名的芭蕾舞蹈家,从小她就教我跳舞,给我请各种家庭老师,文学,语言,音乐,礼仪,科学,leslie说外面的世界太复杂,我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接触,所以从小到大,从人到事到吃到穿到用,全部都是别人给安排好的,我只要按照设定好的路线走下去就可以。”
“那不是很没自由。”
“是啊,我得到了很多金钱,名誉,很多人羡慕我的人生,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
他沉默着。
“我想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跳舞,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们总是在告诉我,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对的,可是从来没问过我想要什么,总是让我去他们觉得有意义的宴会,去认识他们让我认识的人,可我真的很讨厌那些。”
“我没有朋友,没有自由,我的生活就像一个圆圈,每天都在重复,循环。”
她低下眼,“可能你会觉得我不知足,矫情鬼。”
“不会,当然不会。”
他心里暗想,原来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难怪什么都不懂。
“可你为什么不反抗?”
“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那么大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了,没必要事事都听别人的,这是你的人生,别人不应该太过于干涉。”
“我不忍心让leslie失望和伤心,她说过,我是她的全部心血,我不能辜负她。”
“她这是人生绑架,你不该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林冬沉默。
“你家人怎么放心你一个人乱跑的,你那个小舅舅呢?”
“我把他们派来监视我的人都打发了,小舅舅之前公司有事先回去了,在他心里什么都没有事业重要。”
“……”
怎么听着那么悲惨。
秦树阳用膝盖轻轻撞了她一下,“诶,算了,别提这些了,想些开心的。”
她还是不说话。
“吃点东西?”
她瞬间振作。
秦树阳把包拽过来,呼啦呼啦零食全倒出来,“吃吧。”
林冬挑了个鸡爪子。
她一边吃一边说,“我第一次和别人说这些心里话,你不许告诉别人。”
“当然不会。”
她看向他,“你是我第二个朋友。”
他转脸,目光与她碰撞,轻笑,“荣幸至极。”
他又问,“第一个呢?”
“我家的露西。”
“别告诉那是你家狗,或者猫。”
“你真聪明,就是我家的狗。”
“……”
敢情我和狗一个地位?
鸡爪子吃完了,她又拿块面包,拆开来掰成两半,给了他一半。
“谢谢。”
他拧开一瓶水给她。
“谢谢。”
忽然,秦树阳问她,“你喜欢芭蕾吗?”
“当然喜欢。”她格外肯定的说,“像生命一样的喜欢。”
“那还好,不至于太惨。”
“我喜欢所有舞蹈,不仅限于芭蕾,而且我特别喜欢街舞,可是leslie最讨厌那个。”
“你怎么那么怕她,你妈妈呢?”
“我妈妈是个画家,她每天只知道抽烟喝酒画画,从来没有管过我。”
“那她还挺个性。”
“是很个性……她十七岁就生我了。”
他惊讶,“那么小!”
“我爸爸比她大二十三岁。”
“……”
行吧……
你们这一大家子,一个比一个强。
“你想看我跳舞吗?”
“好啊。”
她把面包全塞进嘴里。
“别急,慢点吃。”
她咽了下去,喝了口水,起来站到一块平地上。
摇曳的火光照的她的脸明暗分明,格外美丽,她俯视着眼前的人,
“看好了,我的演出很贵的。”
“好。”
她踮起脚尖,抬起手臂,微微的抬着下巴,舞步轻盈。
她的身体似乎像羽毛一样轻,又像流动的音乐般灵动。
碎步,旋转……
轻轻一跃,足尖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像一只飞旋的天鹅,从容又轻灵,刚韧又柔美,仿佛下一秒就要飞走了。
虫儿也为她沉默,流水也为她静止。
火光前的舞者,格外的撩人。
……
一曲舞罢,她优雅收起,在风中静立。
“秦树。”
“秦树。”
她看着状似痴怔的男子,突然弯起了嘴角。
秦树阳回过神,一阵恍惚。
这是第一次,他见她笑。
…
林冬靠在秦树阳身上睡着了,第二天早晨,他的腿好了许多,两个人继续往前走,近一小时,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
木门咣当咣当的被他敲响,不久就来了人,谁知是一个白衣女子,穿的一身白色长裙,披散着一头黑发,看着怪让人心凉,她声音清淡,“请问你们是?”
“我叫林冬,我父亲是林其云,与方少华先生是故交。”
“你们先进来吧。”
他俩随白衣女子进入,只见她去了后厅,不多久,方少华便来了,本以为会是个大胡子老头,谁只是个短发精神的瘦子,他看上去很激动,“其云的女儿?”
“是的,方叔叔。”
方少华一脸感慨的看着她,“叫……小冬吧,都那么大啦,好多年没见了,哎呀,快过来坐。”
“谢谢叔叔。”
秦树阳对林冬说:“我先去外面。”
“好。”
方少华说:“这位是?”
“我朋友,照顾了我一路。”
“你好。”秦树阳说。
“小冬的朋友,辛苦,辛苦了。”他与他握手。
“方叔叔,他的腿被虫子咬了,现在还红肿着,你这里有药么?”
方少华唤,
“静一。”
“静一”
白衣女子走过来。
“静一,你带这位朋友去看看,擦点药。”
“好。”她对秦树阳说:“跟我来吧。”
他跟了出去。
…
“方叔叔您身体还好么?”
“好啊,好的很。”
他突然长长的叹息一声,“长成大姑娘了,这么一看,还真是像极了我那老朋友,你什么时候回过来的?”
“就前不久。”
“你妈妈也回来了吗?”
“没有,就我一个人。”
“那么多年没回来,怪想家的吧。”
“想。”
“想就常回来看看,叔叔随时欢迎你。”
“谢谢。”林冬微笑,“方叔叔,其实这次回来,是想拜托您一件事情。”
“什么事,你尽管说吧。”
“爸爸之前把一幅画暂交给您保管,您还记得那幅画吗?”
“《雪竹图》”
“对。”
“当然记得,那可是你爷爷的名作,我好好收藏着呢。”
“方叔叔能把它交给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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