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的水声却无比清晰。
另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在两旁地灯的照射下，蜿蜒向庭院深处延伸。
陈旸跟在李盛的身后，走了一段鹅卵石的小路，绕过一座假山，穿过一道月亮门，眼前忽然亮了起来。
他抬眼望去，前方是一间极有古意的厢房，门是关上的，房檐下挂着两个绢布宫灯，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暖橘色的光芒忽明忽暗。
李盛两步走上小台阶，轻轻敲了敲门，“叔叔，是我，李盛。”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男人，身材高大魁梧，陈旸从来没有见过他，李盛倒是与他相熟，在他肩上用力捶了一拳，然后对陈旸招招手。
陈旸走上台阶，正准备和李盛一起进去，突然门内响起滴滴滴的警报声。
陈旸一脸疑惑地看向李盛。
“屋里不让带电子产品，把手机拿出来吧。”
陈旸拿出手机，学着李盛的样子，交给那个男人，接着，那男人又拿出一个黑色的手执仪器，在他们身上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的全部扫了一遍，连鞋子都没有放过。
那架势，跟在机场过安检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检查，定是怕有人带了微型相机，窃听器之类的电子产品进来。
陈旸忽然对今晚期待起来。
为了掩饰，他进去的时候，悄悄问李盛，“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查我们？”
李盛看了他一眼。
匆匆一瞥的眼神里，有少许的歉意，他却也不肯直说，只是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穿过花厅，进入厢房，屋子中央摆了一张纯木材质的圆桌，正中间放了一个文竹盆景，枝干纤弱，叶子绿意盎然，看着很有几分可爱。
屋子的侧边共有两扇双开的木框全玻璃大窗，想来是为了采光方便，并没有做成雕花的窗棱格，这厢房又在假山花草之中，隐蔽性非常好，就连窗帘都没有。
只是在离木窗约12米远的距离，安置了一圈电网，隐藏在暗夜中，根本看不见。
窗边摆了三组沙发，此时李千里正坐在其中的单人沙发上，手中拿了几张薄薄的a4打印纸。
似乎在看合同。
他的身旁一左一右各站了一名身材健壮的男人，他们双手交握在身前，神情严肃。
李千里一看见陈旸进来，就站起来，随手就把那几张纸递给其中的一人，迎了上来，“欢迎，欢迎！”
他拍了拍陈旸的肩，笑着说：“辛苦了，从速达过来要跨越大半个云画，这个点了才到，都饿了吧，来，先吃饭，我们边吃边聊。”
陈旸微微笑道：“其实还好，都是李盛在开车。”说着，他上前一步，走到圆桌旁，拉开主位的椅子，“董事长您先请。”
借着这些动作，陈旸稍稍垂下眼眸，视线却转向刚刚接过李千里递过去的，那几张纸的男人身上。
他站在窗前，保持着刚才的站立姿势。
手上因为拿了那几张纸，自然地垂了下来。
外面很黑，花厅内的景象都被灯光反射在窗户上。
包括他手上拿着的东西。
匆匆扫了两眼，陈旸已经将映在窗户上的内容看了个大概，却完全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因为镜像，他看到的内容全部都是反的。
陈旸将它作为一张完整的图像，强行记了下来，在脑海里慢慢翻译。
菜上的很快，不一会儿圆桌上被摆的满满当当。
李千里抬抬手，招呼另外三人一起上桌用餐。
那三人也没有推辞，直接就坐下了，想来是已经习惯了。
李千里并没有向陈旸介绍他们，陈旸也就没有多问。
见他这样，李千里微微对李盛点了点头，他最满意的就是陈旸不多事，不多嘴。
李千里用公筷给陈旸夹了点菜，似是聊家常一般，随意问道：“最近公司换系统，很忙吧？”
陈旸想了想，同事们总是抱怨忙，他自己倒是觉得还好，于是如实说了个还好。
“嗯。”李千里点点头，又问：“平时下班之后，一般喜欢做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
“你还这么年轻，有没有想过将来？想早点实现财务自由吗？”
“……”
这句话问的……
是另有深意，还是普通的聊天？
陈旸慢慢收回视线。
他分辨不出。
李千里见陈旸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又问：“难道你想打一辈子工？”
陈旸不能轻易回答。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那边发过来的邮件里的内容，然后放下筷子。
他抬起头，抿了抿唇，似是很为难的样子，犹豫再三，才说：“董事长，其实我现在有点想接几个私活来做。”
“哦？呵呵……”李千里也放下筷子，看着他说：“你就这样直接告诉我，不怕我觉得你影响工作吗？”
陈旸老实回答，“怕，所以我想了很久，但又不能骗您。”
“缺钱？”
陈旸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父母都是因病过世的，可如果那时候我有钱的话，他们都是能治好的，所以……”陈旸大拇指不停地摩挲着衬衫的下摆，低声说：“我可能是对钱有了执念。”
李千里的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重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两口之后，才说：“现在有个机会，能赚很多很多的钱，你想要吗？”
“想！什么工作？”
李千里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他，“你觉得，你做什么工作能赚很多钱？
“设计网页吗？”
“比那个要多。”
“是设计新系统？”
“比那个要多。”
“做app？”
“比那个要多，比这些加起来都多，我可以告诉你，它是这个世界上最赚钱的生意！”
李千里说完，在座的其他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陈旸几乎已经可以肯定。
他轻声问：“什么工作这么赚钱？”
李千里靠近他几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深邃的眼眸。
“毒品，和军火。靠着速达，我们能把它们运到伟大祖国的各个角落。”
终于！
陈旸怔了怔，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惊讶和恐慌。
“……这……是违法的。”
“资本积累，都是带着原罪的，年轻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千里那张保养得当的，中年男人的脸上，有一种强大在面对弱小时的怜悯，更多的是，将陈旸拉入他所在的那个暗黑世界里的快意与残忍。
陈旸拿起杯子，喝了两口水，愣了一会儿神，才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董事长，我可能不是太想赚那么多钱。”
李千里盯着他看了两秒，轻哼一声，“晚了，这个机会，已经选择了你。”
说完，李千里一个眼神示意，坐在对面的男人立刻起身，他到门口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消片刻，进来了几位年轻的姑娘，她们穿着水青色丝质改良汉服，如缎般的长发披在身后，都是清纯又秀美的女孩子。
“不入江南，怎知春色如许！来了庭院，怎么能不试试我们的春色如许？你看中了哪个？自己挑！”李千里随手拉过来一个女孩，狠狠捏了一下她的脸蛋，笑着说：“只要有了钱，想要什么没有？你说，钱是不是好东西？！”
他见陈旸不动也不说话，朝旁边一伸手，又拉了一个女孩，往陈旸身上一推。
谁知陈旸早已经有了防备，那女孩尚未靠近他的身时，他立刻起身，蹭蹭后退好几步。
这都在他的计算范围内，但在外人眼里，就像是初见女孩的毛头小子一般，被吓得惊慌失措。
毕竟大家都知道，陈旸一向是不近女色的。
此时见他这样，李千里，李盛，还有另外三个男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陈旸站在一旁，清俊的脸上有了怒意，“董事长，我不想做这份工作！”
“好啊！”
李千里挥挥手，让女孩们都出去。
他才继续说：“那快吃，一会儿吃完，我们去市中心的金水大厦。26层楼，你要从那上面跳下来，这事就算了了。怎么样？”
“……”
李千里拍拍桌子，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走到陈旸面前。仰头看了看，又绕着他转了一圈，“小伙子个子高，长得帅，又聪明，前途无量啊！金水大厦是云画的地标建筑，选这个地方，很给你面子吧？啊？”
“你是要我们帮一把，把你扔下去，还是自己跳呢？”李千里啧啧两声，继续说：“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有骨气的，这么些年，也只有一名机械师，是自己跳下去的。”
陈旸白皙俊秀的脸上一片平静。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抑制住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的一切反应。
“我回去考虑考虑。”
李千里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神阴冷如毒蛇，“你没有选择的权利，要么做，要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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