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小孩你一句我一句,对于赫连戎川和晏长清到底谁更厉害争个不停。晏长清虽然板着脸,却也不好硬掰开那几个紧紧扒在他腿上的胖乎乎的小爪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颇有些为难。
赫连戎川正要一句“来来来都散了吧”替他解围,却听到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团子中突然蹦出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哎呀!不如让这两个神仙大哥哥帮我们上树摘榆钱吧!”
这群小孩子一听,更是炸了锅,兴奋地摇着晏长清和赫连戎川的手臂,一个个仰着头,眼巴巴地撒娇道:“大哥哥帮帮我们吧!”
“大哥哥最厉害了,一定能摘好多呢!”
“大哥哥最棒啦!”
赫连戎川抱起一个挂在他腿边的,闹得最凶的小胖妞儿,大手揉了揉她满头的小黄毛,道:“我可以帮你啊,可是这个大哥哥身上有伤,你们放过他好不好呀?”
小胖妞儿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晏长清。小孩子是不懂得看脸色的,他实在有点舍不得放走这个看上去非常厉害的大哥哥,噘着嘴可怜兮兮说道:
“呜,那……让这个大哥哥陪我们在下面捡榆钱,好不好?”
赫连戎川笑眯眯地抱着小胖妞儿,对晏长清道:“那这位大哥哥愿意不愿意啊?”
晏长清:“……”
赫连戎川勾起嘴角,轻轻一跃跳上了大榆树,朝下喊起来:“孩儿们,收榆钱咯。”
一炷香后,大榆树下的喧闹终于渐渐停了下来。每个小孩子的小竹筐里,都塞了满满的嫩黄带绿的榆钱,又蹦又跳地散开了。晏长清弯下腰,把最后一串榆钱拾起来放进小胖妞儿的小竹篮里,拍了拍手,正要走,却被刚才那个哭着磕头的村妇拦住了。
这个村妇,正是阿毛和那小胖妞儿的娘。她胳膊上也挎着一个大篮子,上面盖着蓝色碎花布,露出的一角里堆满了一串串嫩黄的榆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红着脸一脸恳切道:
“二位贵人救了我阿毛的命,我是大老粗,也不知道拿什么感谢,不如请二位到我家里吃个午饭,算是答谢吧?”
晏长清一句“不必”没说完,就被阿毛和那肉呼呼的小胖妞抱住了,大一点的挂住了他的胳膊,小一点的抱住了他的腿,仰着两张极为相似的红扑扑的小脸蛋,可怜兮兮地仰头看着他。赫连戎川从没见过晏长清这样被小娃娃缠住无可奈何的样子,捂着肚子笑道:
“看不出晏大人还这么招奶娃娃喜欢啊,哈哈哈,我看你若是不答应,这小娃娃定是不肯放手的。”
前有村妇的热情邀请,后有两个胖娃娃的生拉硬拽撒娇卖萌,晏长清就这样被拖进了阿毛家的农舍里。
虽是用茅草、竹蔑混合着泥石搭造的小屋,房间里却颇为干净,地面用扫帚扫过,还留着细细的扫帚印。小胖妞有些扭捏地坐在晏长清边上,似是很怕晏长清一张冷冰冰的脸,可是又不住地朝晏长清偷看。
赫连戎川很是喜欢这个机灵的小姑娘,一把搂住她,道:“诶诶诶,小胖妞儿,你看什么?”
小胖妞儿才不过三四岁大,被这么一问,有些害羞低下头,小手指着晏长清,奶声奶气道:“我在看那个大哥哥。”
“我不是你大哥哥吗,怎么不看我?”赫连戎川一把捏住那小胖妞嫩乎乎的小脸蛋,随口问着,眼睛却瞟向一眼不发,冷冰冰坐在一旁喝茶的晏长清。
小胖妞被赫连戎川故意皱着眉生气的样子吓到了,眼眶瞬间涌出泪花,老老实实瘪着小嘴,道:“因为那个大哥哥好看。”
赫连戎川两只手轻轻捏住小胖妞的腮帮,故意粗声粗气逗她:“那我不好看吗?”
小胖妞眼泪汪汪看了一眼赫连戎川。
其实赫连戎川长得是极好看的,英挺的眉骨,直直的鼻梁,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无论是从侧面还是正面看,面部轮廓都非常深邃而俊美,还带着一点野性和不羁的,极具雄性攻击性的魅力。只是这种长相是三四岁的女娃娃欣赏不来的,尤其是赫连戎川现在还凶巴巴捏得她脸好疼,于是在小胖妞心里,赫连戎川的形象又跌落几分。
在这个小娃娃看来,还是晏长清那种俊逸英秀,偏又带着几分少年气的面容更让人容易亲近。
虽然那张脸现在冷冰冰的似乎有点不太开心的样子。但是刚才捡榆钱的时候,这个大哥哥还是对她很温柔的。
于是小胖妞猛地吸溜了一下快流出来的鼻涕,委委屈屈带着哭音,对着赫连戎川大声道:“哼,你是大丑八怪,那个哥哥是漂亮神仙!”
咳。
晏长清轻轻呛了一下,表情淡然地放下茶盏。
这边阿毛娘已经手脚麻利地做好了饭食。竹编蒸笼一掀开,腾腾白色热气中是四大碗裹了玉米面和面粉,蒸熟了的软嫩榆钱。案边的翠绿的小葱和大蒜是她刚嘱咐阿毛从自家菜地里薅来的,还带着地里的泥,特别新鲜,。她利索地把这些食材拿泉水冲净剁碎,又浇上醋和自家新磨的香油一拌,一股清鲜爽辣的热乎饭香就飘了出来。
赫连戎川侧身看过去,茶褐色的眼睛里似有波光浮动。他揉了揉眼角,只见阿毛已经捧着一大碗蒸榆钱放在了晏长清面前,献宝似地,道:“大哥哥先吃!”
赫连戎川撇撇嘴:“没良心。”
阿毛娘这边已经又端了几碗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这现摘的榆钱。”见晏长清并不动筷子,她脸更红了,声音小了些:“这位恩人,可是嫌弃……”
晏长清拿起筷子,很礼貌地点头笑了笑:“何来嫌弃,只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吃食,一时有些好奇。”
他这一笑,如春风化雨,阿毛娘的脸莫名又红了几分道:“恩人一看就是是达官贵人,没见过我们这贫寒人家的吃食也是应该的。不过这蒸榆钱是我最拿手的。吃过的人都说比那大鱼大肉好吃多了呢!”
赫连戎川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搭话道:“这话说的在理。我找了那么多厨子,没一个会做这东西的。”
阿毛娘眼睛一亮:“这位贵人可是之前吃过这种东西?”
赫连戎川嘴里含着东西,含含混混道:“小时候吃过。”
阿毛娘莫名有些得意,道:“那肯定吃的跟我们栖霞村的不一样。贵人有所不知,我们村里的这棵老榆树可是极神的,吃了这树上的榆钱,是能飞黄腾达的!”
赫连戎川微微挑了挑眉,道:“如何飞黄腾达?”
阿毛娘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道:“恩人有所不知,十三年前,我们村里曾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喏,就跟我的阿毛一样大。”
阿毛娘拍了拍一脸好奇凑过来听故事的阿毛,继续道:
“那个小男孩,哎呦好惨的啦,没爹又没娘,穷得叮当响,光着脚板天天吃百家饭。不过那小孩也算有骨气,每年一到春天榆钱长出来,他就不好意思去蹭饭了。天天爬到这老榆树上摘榆钱吃,你们可是看到了,那么大一棵老榆树呀,每年都让他给摘的光秃秃。结果你猜怎么着?”
赫连戎川微笑着捧场:“怎么着?难不成那榆树化成妖怪,把那小孩子吃咯?我可猜不到。”
阿毛娘一脸歆羡,道:“嗨,可比那榆树成精还稀奇呢!有一天,这小男孩正在树上摘着榆钱吃呢,村里突然呼呼啦啦带了一大群官爷,穿的一个比一个好,还带着佩刀,齐刷刷跪在那榆树地下,对着那小男孩叫殿下。原来那个小男孩不得了诶,居然是山那边东云国的二皇子嘞!你说神不神啊,那么一个可怜巴巴的小毛头,一下子变达官贵人了!一定是那老榆树看着孩子可怜,所以显灵保佑他的呀!”
小胖妞却有些不认可,鼓着撑得满满的腮帮子道:
“那到不一定,也许是那棵老榆树年年都被摘秃了实在不好意思见人,所以想了个办法把那个小男孩打发走啦!”
阿毛却破天荒地没有跟妹妹抬杠,他拼命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蒸榆钱,腮帮子圆圆地一动一动仿佛小仓鼠,含含糊糊道:“那窝也要多吃,嗯夜后也做皇纸!”
阿毛娘笑着揉了揉两个小毛头的脑袋:“好好好,都多吃点,东家妞 ,西家娃,采回了榆钱过家家,你一串,我一把,吃进肚里进皇家,进皇家!”
吃过饭,两人谢过这村妇的美意便走了出来。走了不多远,竟又回到了那棵大榆树地下。晏长清看了赫连戎川一眼,停了下来。
赫连戎川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晏长清静静地看着赫连戎川。他突然发现,他之所以一点也看不透眼前赫连戎川,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去了解过他。
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敌人。
“原来你也曾是,燕国人?”
赫连戎川满不在乎道:“算是吧,不过后来不是了。”
他这人有个坏毛病,能靠着绝不正经站着,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懒洋洋靠在大榆树粗粝的树干上,一抬下巴,道:
“刚才那个村妇说的话啊,不过是掐头去尾,玄之又玄的传说罢了。我凑巧呢,了解另一个版本。晏大人可愿意听?”
金色的阳光从绿蓬蓬的枝叶间倾洒下来,赫连戎川眯了眯眼睛,继续道:
“比如说,在他们的传言里,不会告诉你,那个小男孩怎么就突然成了东云皇子。”
“其实啊,他并不是得到了老榆树的保佑。而是他的母亲一日在山脚下,好心救了一个被追杀的男人。她虽然长得不够美,但是心肠极好。她不但用身上所有的钱,治好了那个男人的伤,还委身与他。怀了那孩子”
“只可惜,那个男人痊愈之后,就没了踪影。那女子知道那男子并非常人,便不辞辛苦,翻过高高的栖霞山,挺着肚子来到东云去寻。你猜怎么着?那女子在那白玉为堂金作马的殿门口站了一天一夜,却只得到那男子出门时一个淡漠的白眼。”
“那女子才这知道,她一心爱着的那个男人,竟然是东云的堂堂皇太子。这个皇太子呢,有的是娇妻美妾,并不需要她这一个相貌平平的村里女人。皇太子也有的是金银珠宝,却一点都不舍得给他救命恩人,和自己未出生的亲生儿子。”
“所以这个苦命的女子,只好又咬着牙回到这个小村庄。她的眼泪哭干了,一个小男孩也生出来了。只是他们孤儿寡母,无法维持生计。为了活命,这女子便想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赫连戎川顿了顿,嘴角仍是淡淡的微笑:“晏大人不是一直在找被我劫去的淬雪石吗。真是巧,那女子所想的维生之计,便与那二十船淬雪石的所在之处,关系密切呢。”
(友情提示,晚饭没吃饱的人最好不要看这一章的“作者有话说”,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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