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贵人喝了那杯据说是鸠酒的酒也没有再死一回,她的执念散去,终是放下生前事,整个鬼变得清明起来。
这次来的鬼差沈琼并不认识。
沈贵人看着鬼差,若有所思:“说起来本宫以前也见过一次鬼差。”
“你见过?那鬼差不是来收你的吗?”莫不是哪个鬼差看沈贵人长的好看心一软,放过了本该入地府的沈贵人?
沈琼上下打量沈贵人,苍白的面色也难掩沈贵人清丽的容颜,也就比自己差了一点点。也是,能选入宫的女人长相自然都不差。
沈贵人摇了摇头,“本宫那个时候刚刚身死,京中只有一个远方亲戚,贴身的宫女出宫报信,她去的时候带着我生前的贴身之物,本宫得以附在上面跟着出宫,就是在那里遇见的鬼差,我原以为鬼差是冲着我去的,谁知道那鬼差却是冲着他家刚出世的儿子去的。”
面前的沈贵人跟她同姓,在京中又有亲戚,沈琼心有所感地问道:“你那远方亲戚是谁?”
“那人当年也在朝中为官,只不过官职低微,如今便不知道了。他单名一个元字。”
“是沈元?什么时候的事?”沈琼瞪大了眼睛,沈贵人竟然是她出了服的后辈,怪不得她总感觉沈贵人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
“十五年前。”
“这不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沈琼皱着眉头问。
鬼差来临必有人亡,十五年前她们沈家只有沈继文出生,如果当年鬼差是去勾沈继文的魂魄,那沈继文根本活不了这么大。而且沈继文除了命格有改变,寿数并没有异常。
沈贵人望着地府敞开的大门幽幽道:“你也是鬼,应该清楚我不可能看错。”地府里的阴风吹动了她身上的白衣,给她带来一丝飘逸的美。
这话说的不假,鬼魂对鬼差有股天然的敬畏,新鬼更甚。所以就算是新死的鬼,也会自然而然地认得鬼差。
“那鬼差把那孩子勾走了吗?那孩子叫什么名字?”这件事处处透着怪异,但沈贵人没有理由说谎。沈琼觉得脑中乱糟糟的,以她有限的脑容量根本想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或许只是同名同姓。
沈贵人努力地回想着当时发生的事,“当时宫女来去匆忙,而且本宫躲鬼差还来不及,自然没有多关注,勾没勾走就不知道了,不过鬼差都来了,那孩子估计是活不成了。当时依稀记得沈元称呼那孩子为继文,对!叫沈继文。”
沈贵人的话打破了沈琼最后一丝侥幸,还真是他曾侄子,可是他曾侄子活的好好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原地渡了几步冲着一直当背景板的鬼差吼道:“你来说说,那鬼差是啥意思?难道是看人家孩子长的可爱偷偷去看一眼?”
那鬼差被她喊的一愣一愣的,他从国外出差许久才回来,现在他们鬼差在内地的地位都这么低了吗?连鬼都能对他们大呼小叫?
想拿锁链教训教训眼前跳脚的鬼,但是跳脚鬼身后那个处处透漏出危险气息的男人又让他畏惧,鬼差只得干巴巴答到:“不会,就算是再可爱的孩子也不会偷偷去看。”
鬼差现在只想咬着帕子哭一会,他们做鬼差的真是太不容易了,被鬼凶,被人威胁。好吧,鬼是没有眼泪的,他也哭不出来,他还是回去申请加班费来的实在点。
拉下沈琼摧残头发的手,秦闫敛眉问沈贵人,“可看清那鬼差的模样?”
“没有。”沈贵人思维清明后,再看秦闫只觉得此人可怕。能对付鬼的人比对付鬼的鬼更可怕。
秦闫低头看了眼愁眉苦脸的沈琼,心中盘算着是时候该回趟地府了,只不过若是让她跟着……看来还是要好好筹划一番。
最后鬼差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的,沈琼看着消失的地府大门还在啧啧称奇:“怎么感觉他像是身后有狗……呸,有鬼撵啊,跑的那么快?”
头顶的大手掌微微用力,沈琼被迫转回了脑袋。
看着面前人对他凶巴巴地呲牙抗议,秦闫微微轻笑:“兴许人家只是公务繁忙。”
歪着脖子把头顶上的手拍下来,为防止秦闫再对她的头下毒手,沈琼干脆把他的整个手臂抱在怀里,随后摇头晃脑道:“真是爱岗敬业的大好青年,这鬼差也不知道留个名字,见了黑白无常我也好替他美言几句呀。”
瞧瞧,像她这么好心的鬼这世道真是太少见了。沈琼忍不住给自己贴了好几道好鬼标签。
回想起沈贵人的话,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人突然情绪低落起来,“我好久都不曾见我曾侄子了,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秦闫看不得面前人失落,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沈琼的脑袋安慰道:“那明日我便让你见见他。”
“真的?”沈琼欣喜地抬头。
“当然。”
“啊啊啊,大人你真是好人。”要不是怀里还抱着这人的胳膊,沈琼差一点扑到秦闫身上。
刚道完谢,沈琼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不就是这人把她跟曾侄子分开的吗?如今这点小恩小惠自己就感谢他了,还真是容易满足。
想到这里沈琼把怀里的胳膊扔了出去,率先大步离开。走了两步沈琼感觉自己的情绪来的太突然怕这人不明白还回头重重地哼了一声:“哼!”
看着刚刚还喜笑颜开转眼间就对他使小性子的人,秦闫嘴角含笑摇了摇头跟上。
第二天沈琼睡到了日上三竿,怎么叫都叫不醒,把小荷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做丫鬟的能让当今圣上和权势滔天的帝师大人等,从古至今沈琼也怕是头一个了。
一咬牙,小荷把沈琼身上的被子一把掀开冲着她耳边大声喊:“姑娘起来了!”
没了温暖的被子,凉风袭来,沈琼打了个哆嗦悠悠转醒,睁开眼就对上小荷焦急的神情。
“姑娘,皇上和帝师大人都等你半天了,你赶紧起来吧!”
啊,对了今天还要去国子监,还未清醒的沈琼一个激灵披上小荷递过来的衣服,趿拉着鞋不顾身后小荷的喊叫就向外跑。
“嘭!”
由于跑的太急没看清路,沈琼一头撞到了门框上,此时她仰面躺在地上只觉得眼冒金星,额头火辣辣的疼。
小荷惊呼着跑过来:“哎呦,姑娘你看看都撞红了。”
正在此时一身明黄色的小皇帝和秦闫出现在门口,小皇帝等的久了坐不住,就提议来找沈琼,秦闫看他年龄小也就同意了。
“啧啧,见到朕来也不用磕的那么用力,平身吧。”小皇帝自打见到沈琼,就没见这人给他磕过头行过礼,这回逮着机会不忘占点口头便宜。
我磕你个棺材板板!沈琼抬眼望去,因为秦闫背着光,沈琼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因为小皇帝矮,她清晰地看到小皇帝脸上幸灾乐祸的笑。
这时候小荷早吓得跪在地上哪里会过来扶她,沈琼捂着脑门的晃晃悠悠站起身,在两人的目光下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小皇帝年龄小无所谓,你帝师大人这么大的人了擅创女子闺房到底是要闹哪样?
门外留下小皇帝跟秦闫大眼瞪小眼。就是当朝公主也不敢这么对他们,这要是换个人,早都被砍八百遍脑袋了,砍完了再诛个九族。
不过面对秦闫,小皇帝那句诛九族的话没敢说出口。果然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
于是沈琼举着冰贴着脑门,在小皇帝一路嘲笑下来到了国子监。
帝师收徒是一件及其严肃又重要的事,成为帝师的学生,不但能为家族争光,为国子监争光,以后更是前途无量。
抛开这些不说,能跟先皇和当今圣上一个老师,那是多大的荣光!
学子们坐在座位前翘首以盼。几个比较出众的学子内心就不平静了,有的人不停的默读功课,有的人不知不觉间把腿抖个不停,更有甚者有人一个早上都去了八趟茅厕。
沈继文也是紧张的手心都出了大把的冷汗,不过在看到沈琼时,一直紧张的心情奇迹般的安定了下来。嗯,姑奶奶是他力量的源泉。
沈琼看到曾侄子兴高采烈地想打招呼,但是由于动作幅度太大牵动了额头的伤,又是一顿呲牙咧嘴。
还没过完嘴瘾的小皇帝在旁边冷哼道:“这么高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见情郎。”这人也太大胆了,没看到老师都不高兴了吗?
嘿,这小崽子是欠打呀。
沈琼扬起的手在小皇帝脑袋上堪堪止住,好歹在众目睽睽下给小皇帝留下了颜面。
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地由拍改为轻摸,沈琼咬牙切齿道:“不劳皇上费心,那是我大侄子一个沈家出来的。不过小孩子就要有个小孩子的样子,趁早闭上嘴,别什么话都乱说。”
沈琼说话的声音小,没人听见,不过他的动作却被人看的一清二楚,周围的人都目瞪口呆,这人也太大胆了吧,老虎的头顶也敢摸,虽然现在还是个小老虎。
沈继文也是为他姑奶奶捏了一把汗,虽说姑奶奶是鬼,但是现在是活生生的人啊。
众人都等着小皇帝那句拖出去斩了,但是等来的却是小皇帝没事人一般的坐到了主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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