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木跑得很快,他是羌人的族长,是他们族里最强壮的人,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跑不过马。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不能这样一直跑下去……
丹木看了动了动耳朵,凝神细听,约摸了一下追兵的距离。
在确定那些人一时半刻追不上来之后,丹木果断的拐到了一条不起眼的小路上,并且爬上了一棵不低的树。
哒哒的马蹄声近了,又远了,听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丹木蹲在枝干上,出了一口气。
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丹木向来小心,所以不管是进京,还是归家,他都走的官道。
按说官道上有纵马之人并不稀奇,但是当丹木有意避让之后,那匹马还是直直的照着他踩了下来,这就不对了。
丹木闷声坐在树干上,他想不明白,是谁要杀他。
坐了一会儿之后,他已经听不到官兵的追捕声了,于是他决定下去继续赶路。
可等他刚从树上站起来,就有一个人影直接从树上倒挂而下,跟他面对面盯在了一起。
丹木瞬间起了一背的白毛汗。
那人的眼神冰冷,一身黑衣,浑身上下仅露出了两只眼睛。
看见丹木愣在了那里,那人直接自怀里掏出了一把钢刀,直直的戳向丹木。
丹木立刻错身后撤,直接就从树上栽了下去,狠狠地摔到了林间的空地上。
黑衣人见状,嘴里打了个呼哨,随即也跳了下来。
丹木刚刚起身,顿时疼得一抽气。
“嘶——”
刚刚的一摔,自己身上的肋骨应该是断了,不仅如此,断掉的骨头应该不巧的戳到了肺里。
以至于每一次的呼吸,都丝丝拉拉的疼,但丹木不敢停。
他卯足了力气往前跑,跑了一炷香之后,他的鼻子不停地往外渗着血沫,他这才停了下来。
当他精疲力尽的扶着树干回头看的时候,一眼就看了到了缀在身后的黑衣人。
那人的眼睛里依旧什么情绪都没有,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物。
是啊,他根本不必着急,眼前这个只会喘气的残破躯体,撑不了几个时辰了。
丹木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被打碎了,根本不可能允许他再往前跑哪怕一步。
索性就直接瘫坐到了地上:“喂!你为什么杀我?”
同时,丹木不动声色的把手伸到了背后,掏出了一个东西放到了背后的地上——
那个玩意儿长得就像一个大肉瘤,表面上甚至还有突突跳动的血管,泛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尸气。
由于周围树木葱茏,那黑衣人竟然并无察觉。
“爷爷我问你呢!为何!”
那人并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丹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树上密密麻麻的挂满了着黑衣的索命鬼。
他们跟那个领头的对视了一眼之后,同时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咳咳……”丹木呸的一声吐掉了嘴里的血沫,“我羌人,就算是死,也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
刚刚一直跟着丹木的那个黑衣人,一听这话立刻暴起,那么远的距离瞬息便至,他抡圆了大刀往丹木的头上砍去——
“晚了!”
丹木一掌拍下,拍碎了那个肉瘤,那黑衣人终于变了脸色,收起了钢刀,极速后撤,同时爆喝一声:“都退下!!!”
但正如丹木所说,晚了。
那个肉瘤破掉之后,数不清的毒虫爬了出来,它们的肚子是橘黄色的,尾部带着一个尖尖的刺。兴奋地往前爬着。
“这什么东西?”
“这……这是……这是蛊王!!跑!!”
他们离得远,轻功也了得,必定是可以跑掉的。
丹木看着四下奔逃的众人,阴仄仄的笑了。
只见地上的虫子,仿佛是刚刚吹了风的缘故,远不像刚出来时的羸弱,一个个的飞速变黑长大,最后竟纷纷长出了翅膀。
看着这些蛊虫振翅高飞,丹木就知道,这帮人完了。
他看着那个把自己逼到这步田地的黑衣人,狼狈的笑了:“你真是主人的好狗,怎么样?这滋味不好受吧?”
这人本就离得近,就这一会的功夫,已经有好几条蛊虫钻到了他的体内。
有一条甚至又从眼眶爬了出来,沾满鲜血的蛊虫又大了几分,可还是不知靥足的爬到了黑衣人的头上,开始啃食他的头皮。
那人已知自己没有几刻好活了,但是主子交代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丹木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把刀举到了自己的头顶。
丹木一笑,无所谓的闭上了眼睛——自己已经把那么多人拉下来给自己陪葬了,他知足了。
钢刀顺势而下,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裂空之声。
那个黑衣人也只剩一口气了,他用自己仅剩的力气挥出了这一刀,可是:
“锵——”
丹木只感觉到,原本应该照着自己脖子砍下去的一刀,被什么东西拦了一下。
随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右半边脸仿佛被划开了,掉下来的皮肉软趴趴的挂在头骨上,右眼前一片血色,随后,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丹木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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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到晚的往家里捡东西。”苏君泽颇为无奈的抱怨着,“这要是救不活怎么办?”
“你怎么这么多事!”林素美目一瞪,立刻把苏君泽瞪得住嘴了,
“有这个功夫还不快去查查林子里死的那些人都是谁?李桓尚未登基,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了你担待得起吗?”
“老爷,夫人,仵作来了。”南石往旁边避了避,让出了身后的仵作。
“见过苏大人,苏夫人。”那个仵作行了一礼之后道:“那几人的尸首小的俱已查验,初步判定,这些人应该是死于蛊毒。”
“羌人?”苏君泽看了林素一眼,李桓前几日震怒的事他们也有耳闻,怎么羌人又出事了?
“可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林素皱着眉头问道。
“回夫人,他们穿着打扮都一致,小的没发现什么。不过他们牙里藏的毒,倒是一样。小的看着,有点像……有点像……”
“像什么?”苏君泽追问了一句。
可谁知那仵作直接就跪地上了。
林素觉察出事情非同小可,立刻遣散了屋里的丫鬟婆子们,这才细细的问:
“你尽管说,我夫妇二人虽然官阶不高,但是在淮南也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你不必怕。”
那仵作这才颤颤巍巍的说:“小的看着,有点像‘百鬼哭’啊……”
苏君泽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了:“你说什么?百鬼哭?”
林素也吓得不轻,她连忙拉住了自己的夫君,小心的嘱咐那个仵作:
“这件事,想必大人也知晓轻重了。万万不可同其他人提起,否则只怕,会惹来不少祸端啊……”
送走了仵作,苏君泽心有戚戚然的拉着林素的手:“李桓这小子……只怕是心术不正啊……”
林素点了点头:“能用蛊,还能让李桓的暗卫全军覆没,如若我猜得不错,这人八成就是告御状的那个人。”
林素心里惶惶:“李桓心思不正的事你我二人早就知道,可一直以为他只是专横了些,可今日之事……”
苏君泽若有所思的拍了拍林素的手:
“他好面子,为了自己的名声什么都做得出来。只怕这个羌人也是无意中知晓了什么事情,这才会落得如此下场。阿素,我也明白了,等到李桓登了基,我们就卸任远走吧。”
林素点了点头,低头靠在了苏君泽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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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木涕泪纵横,脸上的褶皱里都是泪水:
“若不是老淮南王夫妇心慈,我又哪能活到今天?可是,好人不长命……那么善良的人留在了枭关,可他李桓这个皇上倒是活的有滋有味的,造化弄人啊……”
夏雪晴听得满目的震惊,她从来不知道,皇权下面竟然是这些肮脏的东西,李桓被人们交口称赞的贤名之下,竟然埋着那么多森然的白骨。
丹木抹干了眼泪,哽咽着说:“老淮南王对我有恩,所以当时公子……”
“呀!”南烛一把将桌上的杯盏扫到了地上,丹木闻声看去,南烛立刻赶忙急急地说:“看我这毛毛躁躁的,我这就收拾。”
说罢,给丹木使了个眼色。
丹木后半句话根本没说完:所以当时公子拿着老王爷的私章过来,我才会直接把情报告诉您。
不过丹木也聪明,他明白苏清远不想提这件事,也便模糊的一笔带过了。
“养好伤之后我回了南水,却发现部落早就被边兵给剿了,我的妻女也没了音讯,我这才几经辗转想找到她们。后来虽然也找到了一些族人,可是终究是没有他们娘俩的音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带着剩下的族人开了个千机坊,想靠着情报找到她们。”
丹木又回头望了望床上躺着的叶寒衣,眼中满是柔情。
叶寒衣许是感应到了什么,轻轻地咳了两声,竟真悠悠的醒了过来。
夏雪晴赶忙端了一碗水去,小心的喂给了叶寒衣。
叶寒衣胸口疼的厉害,坐都坐不起来,但还是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拽住了丹木粗糙的大手。
夏雪晴看了这一幕,眼眶微酸。
叶寒衣攒了一些力气,这才对丹木说:“阿爸,你这是怎么了?眼睛……”
丹木摇了摇头:“等你好了再说,你阿妈呢?”
叶寒衣闻言,眼中潮湿:“阿妈……阿妈当年为了保护我,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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