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不起砂锅惹笊篱
顾舜华在顾跃华那屋里学到了很晚才回自己屋,回来的时候,她路过哥哥那屋,往里面看了看,又听里头动静,看起来哥哥并没有回来。
她难免胡思乱想,不知道哥哥去找苗秀梅会不会有什么进展?她想,其实如果苗秀梅够胆识,直接说明白,没准事情就成了。
不过也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大团圆罢了,苗秀梅要的显然不只是一桩婚姻,要不然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又不是没同床共枕过,人家机会有的是。
为什么不这么干,因为苗秀梅也有自己的主见,她挺有想法的一人。
她这么胡思乱想着,回到房中,刚要躺下,就听到外面动静,趴窗口一看,果然,是自己哥哥回来了。
她叹了口气,心想这两个人磨磨唧唧的,也真是没意思。
顾舜华这几天都跑去顾跃华那里学习,姐弟两个人一个学一个读,这么熬了几天,顾舜华的文章也终于写差不多了。
她是先从北平的历史讲起,先说北平城的饮食文化,接着引出清酱肉,讲了当年鲁迅先生对火腿的偏好,梁实秋先生对清酱肉的褒奖,以及当年清酱肉是怎么成为过年时的伴手礼,详细地描写了清酱肉的清香不腻,可以切片做凉菜,也可以做各样烹制炒菜,甚至可以做汤菜,做火锅砂锅。
写完后,她自己读了一遍,不太满意,便又跑去图书馆借了相关方面的书参考,研究,接着改,就这么到了周六晚上,任竞年回来了,她忙不迭地能给任竞年看:"你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啊?"
任竞年读了一遍:"这是你抄的,还是你自己写的?"
顾舜华:"当然我自己写的,我只不过是多参考了几本书,字都是我一个个写的啊!"
任竞年笑了:"写得很好啊,我看着都要馋了,恨不得马上来一块清酱肉。"
顾舜华:"真的?"
任竞年:"当然了,我差点以为你这是摘抄的呢。"
顾舜华听这话,心花怒放,看来自己这主意是行得通的!
任竞年又看了看:"不过我觉得还可以再改改,比如这里——"
当下他提了几个小问题:"我只是觉得我读到这里好像有点不是太明白,要是能多解释一点就好了。"
顾舜华自己看了看,琢磨了一番,深以为然,笑道:"好,那我改了,你现在就是我的一字师父了。"
任竞年挑挑眉,笑了。
等改差不多了,顾舜华便和他提起严崇礼的事:"就是上次在雷永泉那里遇到的那位大学教授,人不错,这次帮了我大忙,我是想着,明天我们一起过去图书馆,碰到他的话,就请吃个饭。"
听说对方是大学教授,又帮了自己妻子,任竞年自然不敢怠慢:"那是应该的,正好我也向他请教一些问题。"
顾舜华看他这样,蓦然想起那本书中的一些剧情,想着他是永远不会想到,一件事,还可以有另外的关系和发展吧。
不过这些,她当然不会提,永远不会提,反正也和自己没关系。
当下笑道:"今天我过去图书馆,看到对面有一家新饭馆,我听说那里面是不要票的,叫朝鲜冷面,听起来很新鲜的样子,我看到不少大学生都过去吃,我们也可以尝尝。"
其实顾舜华也觉得新鲜,朝鲜冷面呢,没吃过,自己熟悉的东西吃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外国的特色,尝一尝感受下倒是不错。
任竞年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不过对方身份不一般,我们请人家,总该先问问人家的口味。"
他言语中颇为敬重。
顾舜华:"行,那明天再先问问。"
到了第二天,任竞年和顾舜华带着两个孩子过去了图书馆,去的路上自然好好叮嘱了一番,图书馆是不允许大声说话的,更不能乱碰乱拿,两个孩子都很听话地表示知道啦。
一到了图书馆,孩子有些兴奋,东看西看的,毕竟这虽然是图书馆,可那建筑古色古香,俨然一座古代宫殿。
任竞年也大开眼界:"北京几百年的历史,有许多值得我们去看的,可惜我们平时太忙了,如果我能顺利考上大学,可以抽时间带你和孩子多转转。"
顾舜华:"我也这么觉得,我们如果经常带着孩子去制衣厂,没准孩子就学会做衣服,经常带着孩子去后厨,孩子可能就学会做菜,如果经常来图书馆,没准就能多读书了。"
读书还是好的,至少现在顾舜华希望将来孩子多读书,哪怕最后依然像她一样在勤行做,也希望做一个有文化的厨师。
任竞年也办了借书证,之后过去挑书,他很快发现一些自己很感兴趣的书,当下也是喜欢:"以后我们周日可以带着孩子来这里。"
顾舜华深以为然:"北京城到底是首都,我们守着这么大一座城市,文化资源随处可取,可我们却每天窝在胡同里,住那憋死猫的小屋。"
任竞年却道:"古色古香的图书馆,敞亮的天门是北京城,老胡同官茅房家长里短,也是北京城,咱们都是普通老百姓,还是为了几粒米折腰的时候,眼里看到的心里想的自然就那点事,现在也是我们条件好了,才有功夫走出来看看。"
顾舜华想想也是:"就盼着我们的条件能更好一些,这样我们自己的眼界孩子的眼界都能提高。"
任竞年笑了:"好,不过我估计孩子太小了,过去阅览室看书孩子坐不住,我们借了书后,去阅览室看看,就赶紧出去逛逛。"
顾舜华点头,于是夫妻两个再次小声叮嘱了孩子,可千万不能出声,走路也得轻着走,不然惊扰了别人读书就不文明了。
两个孩子也是懂事,都用小手捂着嘴巴,走路更是小心翼翼的,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出了声音"不文明"。
他们现在在托儿所,知道要讲文明懂礼貌做一个好孩子。
夫妻两个带着两个"好孩子"过去了阅览室,在窗户前看了看北海,两个孩子惊奇地瞪大眼睛,想说什么,但又努力忍住。
顾舜华看了一遭,并没看到严崇礼,心想或许周末人家不来,如果这样那只能回头再说了。
等带两个孩子出了那阅览室,两个孩子依然使劲捂着嘴巴。
顾舜华笑了:"可以说话了。"
这下子算是得了解放,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都很兴奋,觉得这里好多书。
"要不以后我长大了不当大学生了,我要当图书管理员。"
"我也想当,我要玩那个带。"
顾舜华随口道:"那是传送带。"
"对,传送带,我要玩那个!"
"可是,可是我想玩卡片。"
童言童语的,前几天还立志要考大学吃饺子,这两天未来远大的志向已经变成了图书管理员。
任竞年和顾舜华听着孩子说这些,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想笑。
不过既然都来了,肯定不能就这么回去,两个人干脆买了票去北海玩。
顾舜华上次来北海还是小学低年级时候学校组织春游,不过很快北海就被封了,不让进了,据说是被某帮给占住了,也是这两年,北海才重新放开,大家伙可以进去游览了。
这时候北海正是风景好的时候,一踏进去公园,泥土和草木的清香扑鼻而来,入眼的是苍松翠柏,亭台楼阁。
孩子哪里见过这些,惊奇地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多多更是指着远处琼岛上的白塔道:"高楼,高楼!"
顾舜华笑了:"那是白塔,是一座佛殿。"
三月的风吹过,宝塔上悬挂着的铜铃便摇曳起来,发出清脆的声音。
旁边有推着小车卖棉花糖的,任竞年买了三个,给两个孩子还有顾舜华一人一个。
顾舜华无奈地瞥他:"我又不是小孩儿!"
任竞年却笑。
多多欢快地拉着顾舜华的手:"妈妈也吃棉花糖,妈妈和我们一起当小朋友!"
满满:"那爸爸呢?"
多多想了想:"爸爸是老师!"
这下子问题解决了,爸爸是老师,满满多多和妈妈都是小朋友。
任竞年笑出声:"三位小朋友,老师要带你们游览公园了,你们要听老师的话,知道了吗?"
马上,两个小朋友一起拉长了调子:"知—道—了—"
顾舜华没跟着说,满满马上提醒;"妈妈,老师说话,你要说‘知—道—了—’"
任竞年:"对,那位小朋友,你没有说‘知—道—了—’。"
顾舜华只好也跟着来了一句,这下子,大家都满意了。
顾舜华舔了一口棉花糖,暗暗地瞪了任竞年一眼。
任竞年却只是笑,笑里多少有些得意。
就在这时,听到旁边一个声音:"顾同志?"
顾舜华看过去,便看到了严崇礼,他正拿了画板,在旁边写生。
顾舜华当即笑道:"严教授,刚才我们还去图书馆找你,没找到,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来,我给你介绍下。"
当即,顾舜华介绍了严崇礼和任竞年,也介绍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任竞年知道严崇礼是大学教授,而且还帮了自己的妻子,忙殷勤地上前握手问好,严崇礼见任竞年穿着国防绿,知道应该是军人,言语间也多了敬重。
于是大家伙坐在湖边石头上说话,两个男人谈起考大学的事,现在大学专业的设置情况,顾舜华则是带着孩子在旁边玩,顺便看严崇礼画的画。
严崇礼父母都是饱学之士,他诗书画方面都有些造诣,现在虽然只是随手画的,但也画得栩栩如生,两个孩子惊奇不已。
"严伯伯画得真好。"
"喔……要不我还是当画家吧。"
"我也想当画家了,还是当画家好。"
顾舜华听着两个孩子这么快就改变了志向,忍不住笑出声,又听严崇礼和任竞年聊起了物理,任竞年因为顾舜华给寄的那些书,看了书上的一些批注和问题,自然存着不解,便趁机请教了严崇礼。
严崇礼显然很是意外,他没想到任竞年会恰好有着和他相似的思维以及问题,这都是他曾经的疑惑。
当下两个男人就这个问题讨论起来,还挺激烈的。
顾舜华沉默地望着远处的湖光山色,说不上来的感觉,既微妙又奇妙,又有些感慨。
人生哪,你怎么知道它会发展出怎么样的际遇,自己怎么会恰好买到严崇礼的书,又给任竞年看了。
现在好了,因为这个,两个男人都要成知己了。
逛了一会后,严崇礼看两个孩子好像对画画有兴趣,还提出说回头可以教孩子画画,两个孩子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到了中午时候,到底是去了对面那家朝鲜冷面的餐厅,里面人不少,都是北京图书馆看书的年轻人,大家排队找到一个座位,吃了冷面,任竞年付的账。
回来的路上,任竞年突然道:"我觉得严教授好像很欣赏你。"
顾舜华听着,脑子里都"嗡"的一声:"少胡说八道,严教授是那种人吗?"
任竞年:"我也是说说感觉,也没说别的……严教授是饱学之士,知识分子人品正直,没得说,当然没别的意思,就是欣赏。"
顾舜华这才放心,心想这件事就这样了,可算是过去了。
周一上班,顾舜华便把自己修改并誊抄过的稿子给了牛得水,牛得水其实也不识几个字,就让顾舜华念了一遍。
念完了后,牛得水拍案叫绝:"行,咱就把这篇稿子给送上去,这绝对得获奖,写得太好了,我这一听,口水都流下来了,恨不得赶紧尝尝咱老北京的清酱肉!"
一时自然问起来:"舜华,你那清酱肉,什么时候能好啊?做好了给叔也尝尝,叔听了你的文章,这都要馋死了!"
顾舜华笑了:"按照最短的时候,得三个月呢,我二月初放进去的,怎么也得到五月了。"
这么说的时候,她也有些担心,毕竟季节不对,怕清酱肉不好,但想想自己爸爸以前的经验,又觉得应该没问题。
牛得水:"那就是下个月了,那你赶紧的,我估摸着咱们饮食公司的杂志,也差不多是下个月办出来,到时候说是要开一个大会,进行评奖分享,到时候你的清酱肉如果出来,不是正好赶上这一波?"
其实牛得水说这个,也是为顾舜华考虑,那是她自己做出来的,几百块钱进去,要是万一没个水漂,那不是赔一个底儿掉?
趁机在饮食公司眼跟前露露脸,领导一高兴,说不定拍案直接买下来,到时候顾舜华就不用愁了,就能赚钱了。
顾舜华倒是没盼着饮食公司能有什么动静,不过报纸出来,她的清酱肉借着那个风头卖卖倒不是问题了。
周三的时候,她过去雷家做饭,雷永泉并不在家,反倒是雷老爷子在。
当下就闲聊了几句,她说起来自己最近写文章的事,又提了跑去图书馆借书看,想着多增长些见识。
雷老爷子一听就赞同:"还是得多看书,书里学问大着呢!"
当下他起身,带着顾舜华过去旁边的书房,那里面倒是有不少藏书:"你看看喜欢哪本,拿去看吧。"
顾舜华看了一番,之后惊奇地发现,雷老爷子这里竟然有那本梁先生的《雅舍谈吃》,当下也是惊喜不已:"这个我正需要呢!"
雷老爷子呵呵笑起来:"这本啊,还是以前永泉他爸买的,我都没翻过,你喜欢就拿着吧,这个送给你了。"
顾舜华自然不肯,想着自己看看回头就送过来了。
毕竟经过了那十年,书实在是很珍贵,千金难买,她当然不好意思直接要。
这么说着话,恰好雷永泉妈妈过来,笑了下,道:"也是不巧,今天永泉不在,滑冰去了。"
只是那么一句而已,不过顾舜华却品出了一些滋味,要笑不笑的那种讽刺。
一直到离开的时候,雷永泉妈妈才私底下和顾舜华道:"舜华,刚才阿姨那样说话,不是冲着你,你别往心里去。"
顾舜华:"阿姨,没事,我知道您不是针对我。"
雷永泉妈妈这才放心,之后却冷笑一声:"舜华,你猜永泉和谁一起滑冰去了?"
顾舜华顿时猜到了,冯书园?
雷永泉妈妈:"比我儿子大好几岁,是个二婚,还带着一个孩子,怎么有脸,我也就是以前太能忍了,才让这个贱人跐着鼻子上脸!她可真够放浪的,当我死了吗?"
再有修养的女人,提起勾搭儿子的女人,总是没什么好话的。
顾舜华又能说什么,只好安慰雷永泉妈妈一番。
心里却在想,这都一起滑冰了,回头不知道自己哥是什么态度,是不是可以死心了?
可惜下午五点还得上班,也没法回家,只能暂且按住心情,终于到了下班,她迫不及待地回家,想着这个事她可得告诉自己哥哥,看看哥哥那表情,一定精彩。
谁知回到家,就见自己哥哥正在胡同外面的老槐树底下站着,仰脸望着天,面无表情。
她纳闷,走过去:"哥,你怎么在这傻站着?"
顾振华看到自己妹妹,木然地转过头。
顾舜华意识到了:"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顾振华:"舜华,我今天去找她,她突然和我说,以后不想再看到我了。"
顾舜华眨眨眼,心想那不是很好吗?
顾振华:"她说看到我就想起来过去一些痛苦的事情,她说想彻底告别过去,重新开始。"
顾舜华:"那你不用弥补她了?"
顾振华:"她说自己需要冷静冷静,好好考虑,等考虑清楚了,心情平复了,再做决定。"
顾舜华一听这个,心里一句你大爷的就快出来了。
这不是吊着吗,继续吊着,不说死了,给自己留一个后路。
她心里冷笑,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哥,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顾振华:"舜华,我以为自己能弥补,现在看来我做不到。其实这些年,我也想过忘记,但良心在这里,我就没法忘,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我——"
说到这里,他有些艰难地抿了抿唇:"有时候我恨不得把我这条命给她好了,至少把债还清了!"
顾舜华:"她可真行。"
心里却在想,至于么,不就是一巴掌吗,一巴掌还得要命来还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挖她家祖坟了!一个什么狗屁的冯书园,就把这么一大老爷们玩弄在股掌之间!
顾振华:"其实我今天看到了,她和你那位朋友一起去溜冰。"
顾舜华倒是没想到:"啊?"
顾振华:"你那个朋友出身好,人也不错,就是不知道能成不,如果真能成,那也挺好的。"
这转折可真出乎意料,顾舜华忙道:"那哥哥你是不是也可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顾振华沉默了一会,道:"那天我过去百子湾,看到了她,一个人住在那么荒僻的地方,周围也没几个认识的人,她提着一个网兜买菜,只买了一根葱。"
顾舜华:"嫂子日子过得不容易,其实我多想帮衬帮衬她,但她也有自尊的,现在非亲非故的,她不愿意欠人情。"
顾振华:"舜华,你上次说有个男同志追求你嫂子,什么样的啊?"
顾舜华挑了挑眉,这就是她随口胡诌的,没想到两个人见了面都没说破这件事,也怪不得他们一起生活了七八年,最后还是这样。
两个闷葫芦。
顾舜华便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啊,你可以问问,不过我总感觉,对方条件也一般,好像还挺爱打架的?我也只是听说,不太确定。"
顾振华浓眉一皱:"那你怎么不劝她,爱打架,那像什么样,万一结婚后人家打她呢?"
顾舜华:"别人的事,我也没法劝啊……"
顾振华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咬牙道:"我明天过去一趟。"
顾舜华心里暗笑:"行。"
第二天顾振华好像班都没上,直接奔百子湾去了,看来倒是挺积极的,不过就她感觉的,嫂子现在自己日子倒是过得舒坦,回炉的烧饼不香,人家还未必吃这回头草呢!
顾舜华这边收拾了孩子,王新瑞却过来了,她最近和她相亲对象谈得不错,差不多要结婚了,这是打算给顾舜华下帖子,又说到时候还得请顾舜华和常慧给她帮衬着。
她陪着她一起送孩子,一边送一边说话。
"我今天去看常慧了,常慧最近相亲又泡汤了,你猜怎么着?本来她谈了一个,对方条件人品都过得去,她就和人家交了底,说起她以前在兵团已经和人过了日子的事,结果那男人当时的笑就不对味了,后来也就不来往了。"
所谓的"过了日子",自然是说两个人当夫妻一块过,其实就是睡过的意思。
顾舜华听着蹙眉:"这事儿真不好办!当时常慧和雷永泉也是正经请咱们吃了酒,在咱们一伙儿人的见证下结婚的,谁知道回来后就变了天!"
其实说起来,前些年下乡知青很多都这样,怕结婚影响回来,所以大家办了婚礼,但是不登记,想着等回城登记,要按他们的说道,常慧雷永泉也是正经举办过简单婚礼的,那时候,自己和任竞年也差点不登记呢!
只是这边的人不懂当时的情况,倒是把人给看轻了。
王新瑞冷笑一声:"常慧是好人,她当然觉得这事不应该瞒着,该和人家先说清楚了,但依我看啊,那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嫌弃这个?至于吗?谁还能这辈子就跟一个男人,结婚离婚再嫁的女人多了,你嫌弃得过来吗?老封建一个!"
顾舜华:"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上毕竟什么人都有,人家在意这个,咱不能因为这个就说人家不好,那是人家自由。但是咱找个对象,是要一起过日子的,不能接受,确实早点一拍两散更好。如果常慧没有过以前的事,回头他们在一起了,没准那男的还能因为别的事嫌弃呢,所以分就分吧,早分了早好。"
王新瑞:"你说得自然有理,但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这事儿都怪雷永泉,当初在内蒙时候非倔着不领证,现在倒是好了,负不起这个责任!其实常慧嘴上不说,可她相亲两次都不顺利,根子上,她还是有些惦记雷永泉,说到底一起过了好几年,能那么容易忘记吗?本来就当夫妻过了,就这么被人家扔了,心里是什么滋味?想想就气不过呢!"
顾舜华听着这话,其实也是说不上来的滋味,雷永泉这人,说他不行吧,他这个人其实还好,说他好吧,结果把常慧弄得前不得后不得!
王新瑞:"你还记得那天吗?就那天下雨,他家保姆来接他,可真是热乎啊,这滋润的,身边还带一大丫鬟,这不就是一大少爷吗?当时常慧那脸色就不对,回去后,她哭了一场,第二天我看到她,眼睛都是肿的。"
王新瑞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顾舜华:"常慧要是真为这个哭一场,说明确实惦记着雷永泉,可就这么抻着也不是事啊,既然心没死透,那干嘛不找雷永泉说说!"
王新瑞:"那不是有个冯书园戳那里嘛,她也没个台阶,没台阶她自己去找雷永泉,怎么着都不合适吧?也只能冲着我们说说了。"
顾舜华:"冯书园的事,咱们倒是犯不着,她再蹦跶,也进不了雷家的门,依我看,便宜没沾到,只怕是惹一身骚,你看雷永泉真把她当回事嘛?不过是凑巧了一起玩玩,他那性子就这样,和他一起出去滑冰的多了,他能把谁放心上!"
要说真放心上的,也就是常慧了,可那不是闹成这样。
常慧在雷永泉妈妈跟前都讨不到便宜,至于她冯书园,她就是撅着屁股往里面挤,也进不去雷家的大门啊!
王新瑞:"可我就是看不过去,你瞧常慧心里还是惦记着他的,他呢,竟然和别人这么热乎去了!那个冯书园可真不是东西!"
顾舜华听着,便把自己哥哥的事也提了,王新瑞听得目瞪口呆:"姥姥的,姥姥的,咱能被人家这样欺负,也太坑人了!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都不知道她姓什么了!雷永泉也真是八角掉到粪坑里,香臭不分!也就是仗着常慧没人戳份儿,要不然过了那么多年,你敢跑,还不费了你丫的一双招子!"
顾舜华:"可别,永泉那人,挨鞭子不挨棍子,吃软不吃硬,咱犯不着,依我看,别的也不用,我回头就过去,咱也不用多说别的,就把常慧遇到的事和他提提,让他知道,常慧是女人,他是男人,大家不一样,他拍拍屁股走了,可常慧面对的是什么啊!那能一样吗,这不是过家家,他们这是正经结婚过日子了!"
王新瑞:"这倒是可以,不然常慧受的罪算什么,就这么平白受着?就算他们真不成,他也得知道,常慧因为过去的经历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对常慧的人生又是什么影响!"
顾舜华点头:"回头我和他透一下这个意思,咱也让他不自在一回,他要是听了,有点良心,自己看着怎么办吧,能不能成的自己想办法,他要是无动于衷,那就当咱白说了,毕竟那是他们感情上的事,咱们也没法。"
她这么说,其实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趁着雷永泉妈正烦这冯书园,两个一对比,常慧还是比冯书园好了八百里,在这个情况下,没准雷永泉妈就接受常慧了。而常慧经过了这些事,做人做事明显比之前软了,不说别的,就是托儿所工作那事,她也没说什么就接受了。
两边都变一变,没准还能凑一起。
王新瑞听着倒是笑了:"行,就这么办,好歹和雷永泉提提常慧现在的情况,要不然常慧就这么被晾在那里,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去找雷永泉,没台阶下,这算什么事!"
两个人说着话,顺便提起来王新瑞的事:"刚才说起你结婚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摆席?"
一提这个,王新瑞便臊不拉几的:"打算选个周日,这样大家都有时间!"
顾舜华:"要按照咱胡同里老传统,那肯定得建几个灶,摆大席了。"
一般结婚娶媳妇都是这样,搭起来席棚子,临时建几个灶,再从饭店请几个厨子,席面则是北京老传统八大碗,流水席,接茬地吃。
王新瑞:"是有这个意思……不过我觉得犯不着,差不多得了。"
顾舜华一听:"哪能算了呢,你记得说一声,到时候我叫上我爸,再找几个我爸的徒弟,给你撑场面去!"
王新瑞:"哎呀,那我可沾大光了,玉花台的大师傅给我跑堂会,这是多大的排场!"
感情上的事,两个人相处的事,涉及到的面多了,不成总是有缘由,这也是为什么对于常慧和雷永泉,除了给常慧在雷永泉跟前提了工作的事,别的她是一概不提了。
可现在,常慧相亲遇到这麻烦,总归是日子不顺,听王新瑞那意思,她还是惦记着雷永泉,于是那天她过去雷家,就顺便提了这事。
"本来处着一个还可以,但人家嫌弃她,到底是嫌弃以前在内蒙的事,你也知道,这个世道男人过去有点什么,咱说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是女人有点什么,沾上了,总归好不了,自己连辩解都不能,只能让别人随便说三道四了。"
这话说得雷永泉那脸都绿了。
他和常慧虽然没登记,但那都是实打实地在一起过,两个人也是简单地摆酒过了一下仪式的,回来后,真得是没什么共同语言,成不了了,他只能是眼不见为净,当没这回事。
可现在呢,人家顾舜华就差直接给她看了:"瞧,常慧因为这事,可遭罪了。"
他铁青着脸,沉默了好一会:"这个事,我没想到影响这么大,我——"
顾舜华笑了:"是吗,你是男人,你当然没想到了,毕竟你身边还有陪着去滑冰的呢,是吧?"
雷永泉咬牙:"你说冯书园?又不是只和她去滑冰,一群人呢,我哪至于这么胡来!"
顾舜华:"永泉,做人得讲道义,男人更是得讲责任,不是说我和常慧关系好,我就为她怎么着,我们都知道,你们都算是正经结婚了,在一起五年哪,结婚五年哪!要是你说你对常慧一点感觉没了,行,我不废话,毕竟感情的事没法勉强,可你到底有没有?是你自己逃避不愿意争取,还是彻底就想甩了她找好的?"
雷永泉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转过天来,快下班时候,王新瑞从王府井置办了结婚用品,顺便过来找顾舜华,便和她提了常慧的事:"常慧说,中午有人给她送了一个网兜,网兜里是铝合金饭盒,那饭还挺丰富的,她正纳闷怎么回事,我琢磨着,雷永泉还学起雷锋来了,做好事不留名。"
顾舜华:"那样也行,总归是一个机会,不过雷永泉得想办法解决下两个人的差异问题,特别是他妈那里,光送饭盒肯定解决不了问题。"
王新瑞想想有道理:"那怎么办?"
顾舜华:"那还真不是咱能解决的,具体发展到什么情况,还是得看他们自己了,咱们能做的有限。"
王新瑞:"好吧。"
可谁曾想,这天,顾舜华恰好过去雷家帮着做饭,正做着,就听警卫员说:"外面有个女同志,提着一个铝合金饭盒,问这是不是家里的,我看了看,好像确实是。"
顾舜华一听,顿时明白,常慧估计猜着了,来送饭盒了。
这时候,恰好雷永泉妈和冯舒园都在,她心里也是无奈,想着常慧来送饭盒,雷永泉又不在,正好赶上雷永泉妈,还不一定怎么着呢。
谁知道雷永泉妈却笑着说:"饭盒啊?那饭盒是不是前天永泉拿去的,我是听说他有个朋友在托儿所上班,说是中午饭总是吃不好,太忙了,他就给人家送个饭盒去,永泉这孩子就是太好心了。"
说着,她吩咐旁边的冯书园:"书园,你过去把饭盒收回来吧,永泉正读书呢,别打搅他了。"
冯书园垂着眼,点头,出去了。
顾舜华有些诧异,不过之后一想,顿时明白了。
雷永泉妈妈这不是用冯书园对付常慧吗?
她当然不能让常慧受这个气,当即就想找理由过去,可谁知道雷永泉妈妈却突然道:"呀,舜华,我想起来了,永泉好像说他不想吃丝瓜,你过去问问,看看今天这个丝瓜他能吃不。"
顾舜华点头,出去,出去后,她陡然明白雷永泉妈妈的意思了。
高啊,实在是高!
她肯定知道自己和常慧是一伙的,这是利用自己来给雷永泉通风报信。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把冯书园给算计进去了,杀人都不用刀的!
雷永泉妈这是把枪都给自己上膛了,不用她就傻了,她当即就过去找雷永泉:"永泉,我听着警卫员那意思,好像常慧来了,说是送一个铝合金饭盒,你要不过去看看?"
果然,雷永泉一听,立马放下书,二话不说出去。
顾舜华见了,略等了一会,也就回去厨房了,雷永泉妈妈看到她,笑了笑:"舜华,你受累了。"
顾舜华:"也没什么,顺手说一声的事。"
不过终究惦记外面的事,便有些不能安心,她心里暗叹,自己修行到底不够。
雷永泉妈妈笑了笑:"咱这饭焖锅里了,我也出去看看。"
顾舜华心想那敢情好,于是跟着雷永泉妈妈出来了。
而常慧这里,她确实是来送铝合金饭盒的。
这两天,她想起来雷永泉那天和冯书园那么热乎,总归是不舒坦,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那天托儿所的同事说有人给她提了一网兜,说是给她的,她一看铝合金饭盒锃光瓦亮,就猜到了,再打开,看到里面菜,煎鸡蛋酱肘子灌肠再搭配上白生生的米饭,哪是她随便吃的。
她便和大家伙一起都分了吃,吃了后,洗洗,便把饭盒送过来,想着告诉雷永泉,以后别这样了。
送这个有什么意思?
可谁知道,她过来送铝合金饭盒,别的没碰着,倒是遇到一个年轻女同志,打扮得倒是齐整,脸上也挂着笑,只是张口上来就是说雷永泉。
她说永泉,是特亲近那种,倒好像雷永泉是她家的,而自己就是那个外来傍尖儿的。
常慧顿时羞愧难当,她觉得眼前这女人说中了她的心事,是啊,说是送饭盒,可饭盒为什么不可以转交,巴巴地来,还不是有那么一个意思!
听这话,真是一巴掌扇过来。
她当时眼里就含了泪,转身就要跑。
这时候也是巧了,雷永泉就出来了。
雷永泉显然是听了那话,冷着脸,狠狠地骂了冯书园一句:"滚你丫的,你算哪根葱,也跑来这里给爷瞎叨叨!"
可常慧扭脸儿已经跑了,雷永泉急了,赶紧追。
冯书园被雷永泉那么一通骂,懵了,她也没受过这种委屈啊,眼泪瞬间从眼底泛出来,汪汪地就要往下掉。
她捂着脸,就要往回跑,干什么呢,和雷永泉妈告状去啊,她知道雷永泉妈妈不待见这个常慧。
他们之间那点事,她早打听清楚了。
可不提防,雷永泉妈和顾舜华从厨房出来了,早把这事看眼里。
冯书园:"阿姨——"
她眼泪汪汪的,咬着唇,明明委屈的要命,可就是不说不说我不说。
顾舜华看到这个,觉得可真像,她现在这样太像陈璐了,敢情搞心眼的都会这一招?
雷永泉妈妈却一脸关心,拉着冯书园的手:"哟,书园,你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是谁打你了还是怎么着?"
冯书园:"阿姨,刚才我过来,遇到一个女同志,模样看着倒是周正,就是嘴里没个好话,阿姨你说我这好好的,就是来拿一个铝合金饭盒,我招谁惹谁了!"
说着,眼泪终于往下掉了。
雷永泉妈妈却道:"她打你了?"
冯书园:"那倒是没,我和她正说着话,永泉跑过来,倒是把我说了一通。"
雷永泉妈妈轻描淡写:"是吗,那回头永泉回来,我说说他。"
冯书园看了眼雷永泉妈,她这才感觉到不对味了,她一心以为雷永泉妈应该反感常慧,怎么这会儿竟然不疼不痒了?
正说着,雷永泉回来了。
他没追着常慧,常慧跑上公交车了,他腿着过去,肯定追不上。
气急败坏地回来,一眼看到冯书园,简直恨不得抽死她。
不过到底是个爷们儿,不打女人,他狠狠地瞪了冯书园一眼,对他妈说:"妈,让她收拾铺盖走人,今天咱家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这狠话一放,冯书园吓懵了,她忙说:"永泉,我也没说什么,我就是看她——"
然而雷永泉哪里听:"滚你丫的,少来你的片汤话,你丫也甭在爷跟前晃悠你那张丧气脸,活人看了能衰三年!"
冯书园小脸煞白,吓了一个胆颤,哆哆嗦嗦的,嘴唇张了合,合了张,最后膝盖一软,差点倒那里。
可雷永泉哪有心软的事,他这个人,平时仗义,局器,但真惹上他来,那是四六不懂混不吝的性子。
至于女人,平时看着笑嘻嘻,什么都让着,没什么让他着恼的,可急眼了,该狠心的,他比谁都能下决断。
这个时候,反而是雷永泉妈护着冯书园了,把冯书园扶着进屋,劝了一会,又过去让"老爷子"为冯书园主持公道。
可雷永泉就是闹起来了,这位闹起来就是放屁崩坑,不论秧子,你说破天也没用,雷老爷子他在外面再威风,他也是当爷爷的,当爷爷怎么也拗不过孙子,最后能怎么着,闹成这样,冯书园是留不下了,少不得让她走。
这其实也就半个多小时的功夫,可事情就这么闹开了,顾舜华都没反应过来,冯书园已经要开始收拾铺盖卷了。
这么一场大戏,顾舜华看得也是目瞪口呆。
不过等冯书园哭哭啼啼真得拎着包袱走的时候,她立即反应过来了,她得赶紧回家去!
这位祖奶奶就这么走了,惹不起砂锅惹笊篱,她很可能去找自己哥哥。
自己哪能让她来这一出!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时候,越是违背大家感觉的事情,作者敢写,一般反而是有根据的。
比如上一本《八零之改嫁隔壁老王》有个读者质疑我写的事业线不像□□十年代,像21世纪,并写了挺长的评论批判。
心累,并不想再多解释,我给出了那么多参考文章,并且一再地说明,那本书的男主事业线就是河北清河县羊绒行业发展的历程,这种情况下,我还能胡编乱造不成?哭了。
至于本文,我需要说的是本章的朝鲜冷面,北图和冷面都是参考了作家宁肯(第二届老舍文学奖长篇小说奖获得者)写的八十年代北图记忆,他详细地回忆了北图,以及北图对面的朝鲜冷面。
原文写道"之前它好像不是餐馆,只是个早点铺,有一天忽然就改成了"朝鲜冷面",很简单的几个红底白字,没一点文化却引来无数学子。这是1979年或者1980年的事,最迟不过1982年的事",本文现在大概是1980年,所以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恰好朝鲜冷面开业。
就是解释下,1980年的北京是有朝鲜冷面的。
然后多说一下背景让大家感触,1978年,傻子瓜子已经挣了100万,1980年时候他的雇工每个人500元工资(很震惊是不是,这位大佬三次被邓提起,这些数字应该算是历史记载了,应该不至于有假)
肯德基进入中国的时间是1987年,当时就疯狂卖,疯狂卖,1988年全年营业额高达1430多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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