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岛东南处的一处山凹里正迅速掠过两个人影。正是曹克己母子。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曹克己担心如果直接赶往崖壁,有暴露行踪的危险,万一被后面的敌人发现了他们的前进路线,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们的目的地是美人鱼号楼船,这样的话就会立刻让他们陷入险地。所以曹克己当机立断,决定选择了一条迂回的路线。
他们没有直接奔往南边的断崖,而是钻进茂密的红彬丛林,先向东再向南走了一个大大的之字。
一路上曹克己小心放开灵识,在他的全心操控下,灵识时而凝聚成一点,时而化作一条线,时而作网状,交替着探查四面八方的动静。天快亮了,岛上活动的人越来越多。不乏赶路的,拦路的,混水摸鱼的……人心难测,不得不防。
好在离那处断崖越来越近了,出了眼前这个山谷前面高处就是了。
这是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四周一片静谧。江心岛周边有不少码头,供来往的船停泊,断崖显然不是一处好码头,所以谁没事往这儿来呢。
“俺娘,咱们快走吧!”曹克己擦了把额头的汗,“狰祖说不定已经在船上等着咱们了。”
紧赶慢赶了个把时辰了,两人坐在几块碎石上稍事休息。
“救我……救我……”
没等孔碧云说话,一阵微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一棵红彬树下传来。
有人!两人霍然起身。
晨光熹微,在南边山崖的半壁处较为平坦的地方,几块碎石后,一个蜷缩成一团的人影正在试图站起来,颤颤巍巍的身形似乎随时都要再倒下去。红衣翠裙,长发凌乱,显然是个女子。
“己子——”孔碧云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看儿子。她是个善良的人,对于困境中的人她感同身受,由不得生出恻隐之心。
曹克己不由皱了皱眉,这里面有问题,自己明明刚才用灵识探查过了,可是并没有发现此人的存在,一时之间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人身后就是那处崖壁,翻过去就是美人鱼号。别的地方怪石嶙峋,山势险要。要过去最好的路径就在那人旁边。
曹克己稍加思索,心中暗暗加强了戒备,如猿猴般樊岩踏树而上。孔碧云紧随其后。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女子的身边。
女子的情况很凄惨。原本丰润的体态现在像是风干了的水蜜桃,本是姣美的的面容现在却是苍白发青,一如冻伤了的荔枝,一双春水剪瞳也是黯淡无光。
“大姐,救救我!”看到曹克己一脸戒备地盯着自己,丝毫没有要施以援手的意思,她立刻转向了一边的孔碧云,言辞凄凄,楚楚可怜。
曹克己目光闪烁,心念急转,此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呀!
江心楼,拍卖会,女子……
他的眼前不由一亮,曹克己一下子想起了面前的这个狼狈不堪的女子是谁了。
满庭芳!那个拍走烫不死的十九号包厢的女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气息不稳,神态萎靡地。
想到烫不死,曹克己的心不由动了一下。如果能用这棵草中火祖炼制阴阳五行大还丹,那效果一定好地一笔吊造。不过也只是心动一下而已。人贵有自知之明,不知深浅,不自量力,被贪欲蒙敝双眼的人,往往会死地很惨。
想到这儿,他果断地迈动脚步向前走去。
“别走——”满庭芳慌了,等了这么长时间,好容易来人了,怎能让眼前的救命稻草随波飘去。她稍微踌躇了一理,便脱口而出,“烫不死给你!”
然而曹克己的脚步连丝毫的停顿都没有。崖壁背后就是美人鱼号,他的脚步异常地坚定。
“救救我——”眼看着那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的就要走过自己身前,满庭芳无比哀凄地喊到。这可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孔碧云犹豫了一下,然而还是向面前这个面容憔悴,一面悲切的女子伸出了一支手。
能拉人一把,就拉人一把,这是她一向做人的原则。她甚至有些埋怨起自己的儿子来了,人家这么可怜,怎么能够见死不救?她甚至都感到些许心寒,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了呢?
看到孔碧云递过来的手,满庭芳的本是绝望的脸上闪过惊喜与感激。但是在她故作悲切的眼眸深处一抹计谋得逞的喜色一闪而过。
“不要——”曹克己大喊一声。
他一直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到底什么地方呢?自己明明用灵识扫了好几遍,为什么刚才没有发现满庭芳?没道理?
突然,曹克己想到了一点,他终于明白是什么原因使自己没有发现满庭芳了,想到这儿,他下意识地回过头来,正看到母亲向满庭芳伸出了左手。
一丝危机感兀地跃上心头。他不由大喊一声,希望能引起母亲的警觉,可惜为时已晚。
孔碧云听到儿子的示警,不由犹豫了一下,去势有些停顿,她虽说同情心泛滥,可不代表她缺乏见识,听到儿子的喊声,她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欠缺考虑,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她还是懂得的。
看到孔碧云伸向自己的手停了下来,满庭芳心中大急,眼见自己的计谋就是成功了,怎能功亏一篑?不能!绝不能!她果断地一把抓住了近在咫尺的玉手。
用尽仅余的灵力,往里一带。
孔碧云没有什么防备,在满庭芳的全力一扯下,身不由己地往前一个趔趄。
成了!满庭芳心里一阵窃喜。突出重围,一线生机就在眼前。
不远处的曹克己已知事情不妙。他暗暗埋怨自己没有老早向母亲示警。他能做地就是不顾一切地向满庭芳扑去。希望能拉回母亲。
可惜一切都晚了。
曹克己确实抓着母亲的衣袖了,只是一股冷彻心扉的寒意却瞬间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他一时间楞在了原地。
眼前白茫茫一片,冰封大地,雪塞河川。不远处,连绵的雪峰高耸入云,静默无声。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一切都冻住了。
一个银装玉砌的世界。
这还是初春的凌晨么?这还是在江心洲上么?这还是在离崖壁不远处的那个山谷么?
阵法!果然是阵法!曹克己心中了然。
刚才他苦苦思索满庭芳何以能避过自己的灵识,一开始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当他下意识地用神识扫过云朵里的阵轮圣盘时,他立马就知道其中的缘故了。
是阵法,惟有级别高深的阵法才会完美地隔断人的神识的探查,瞒天过海,自成一隅。
你能看见,但你的神识却看不见。这就是阵法的奥秘。
显然此刻他们正身在一处冰系阵法里。
……
曹克己目光阴冷地盯着满庭芳,心中萌生杀意。
孔碧云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上当了。她的心中满是懊悔。后悔因自己的一时不忍,不仅自己,而且也连带着把儿子置于绝地。看着地上蜷作一团的女子,她愤怒地连声音都发颤:
“你怎么能这样——”
满庭芳瑟瑟发抖,笼进袖筒里的手使劲地抱在胸前,冻得青白的脸上浮现两抹淡淡的红晕。她不敢看孔碧云投来的质问的目光,羞愧地无地自容。
“对,对,对不起……我,我也是,没,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就可以陷害别人了!”曹克己目光如刀,“想临死拉个垫背的?”
“不,不,不——”满庭芳看出了面前这个缓缓向自己走来的冷峻少年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机。她怕了,她下意识地往后挪动了下自己的身体,惊慌失措地说道,“我,我是花间派的满庭芳,你,你——”
呦呵!花间派!我管你是花间派还是花淫派,你就是传说中仙宗的人,小爷今天也不放过你。曹克己冷凛的目光中满是嘲讽。
看到曹克己依然脚步不停地向自己走来,满庭芳心头大震,故伎重演,她向面前的孔碧云投去了可怜巴巴的目光。
“大,大姐——我,我家里,还,还有一个,八十岁的老娘……”
“是不是还有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曹克己立马打断了她,这演技够拙劣的。
“大,大姐,我错了—救我——”见曹克己丝毫不为所动,满庭芳惊魂欲散。
孔碧云叹了口气,轻声喊住了曹克己。
“算了吧,她也是被逼无奈。”
“娘——”曹克己着急地顿了一下足,“不能相信她。”
“哎,谁都有求人的时候,放过她吧”
……
孔碧云越过儿子,上前轻轻搀起了满庭芳。
“其实你可以老早告诉我们真相的。”
“我,我怕,你,你们撇下我走了。”满庭芳期期艾艾地说道。纵然脸皮很厚了,但是面对孔碧云的不计前嫌,仗义相救,她还是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对不起,连累你们了。”这倒是她发自肺腑的话。
“算了,不提也罢。”孔碧云轻轻地拍了拍满庭芳的胳膊。“咱们得想办法赶紧出去才是。”
孔碧云满怀期待地看向儿子。丈夫不在身边,儿子就是她的主心骨。
可是怎么才能走出这个困阵?
连入圣中阶的满庭芳都束手无策,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刚刚晋级童子的曹克己能有什么办法?
他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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