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晴空万里,微风徐徐。
他们三人照旧在王叔的小摊上,吃着馄饨,可没吃几口,就看到迎面而来的,穿警服的男人。
“苏先生,我们陆队有事找您,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小警探一脸稚气,想必刚成年,但是站在他们面前,一身正气,一看就知道是陆铭带出来的兵。
周简之连忙咽下最后一口馄饨:“你们陆队又招惹小鬼了,最近桃花有点旺啊。”
小警探脸色一黑:“是西虎赌坊出事了。”
苏湛突然将汤勺往碗里一丢,眼里带着一丝怒气:“是个男人。”
澜澜默默的从碗里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好惹,又瞬间把头低了下去。周简之也察觉了危险,心里默默的替昨晚那个男人感到悲哀。
“苏先生你怎么知道死的是个男人。”小警探感到惊讶。
三人纷纷抬头,看向他。
“澜澜的怨气,已经强悍到,别人摸一下就可以置人于死地了。”周简之小声的嘀咕,还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澜澜蓦然站起来:“我们去看看吧。”万一真的与她有关呢?
可苏湛却极其淡定,伸手将她拽下,把馄饨又推到她的面前,语气平和却又冷漠,还带着一丝温柔:“你先吃完,尸体是不会跑的。”
澜澜闻言,又默默的低头,吃馄饨。
小气的男人。
白日里的西虎赌坊与黑夜不同,多了几分萧瑟。
刚下车澜澜就感受到胸口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制着她,浑身无力。她轻轻的拉了拉苏湛的衣袖:“苏湛,我有些不舒服。”
苏湛连忙抱着她,见她身上怨气平稳,体内的怨灵气也相处和谐,就向四周望去,看到赌场大门上贴着一对门神。
“澜澜,你要是不舒服就在附近等我们吧,别跑远了。”苏湛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掌心的灵气汇入她的体内,希望能让她感到安抚。
澜澜抱着他,受着灵气,听着心跳,渐渐好转过来。从他怀里抬头,一双清澈明朗的眼睛看着她,嘴角还噙着笑意:“嗯嗯,那你快点,别太久了。”
见苏湛点头,也就从他怀里出来,见不远处的长椅上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喜笑眉开,指着那个方向:“我在那儿等你。”
苏湛摸了摸她的头,一双桃花眼柔情蜜意:“好!”说完,就见她小跑过去,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周简之冷眼看着他们俩,努嘴:“澜澜,这是怎么了?”
“你看见那俩门神了吗?”苏湛朝赌坊大门看了一眼。
“看见了呀,不就是神荼和郁垒吗。我爹说这是一对抵御灾厄的门神,能报一年诸邪不侵,小人退散。一定是这管事以为是什么邪物作祟,所以刚贴的。”周简之突然明白,“哦,合着是这个东西害澜澜难受的,看来传说也有真的嘛。”
苏湛白了他一眼:“要是过年的时候,你家也有这些东西,就不去你家了。”
周简之讪讪笑着:“那能啊,你们去我家那天,我一定把家里的门神都撕了,有你这尊大佛在家,那有邪祟敢造次。”
澜澜一路小跑,来到长椅后面,小狗全身雪白,毛发微卷偏长,一双眼睛圆溜溜的。
澜澜刚凑再去,小狗就察觉到她,转身看着她摇着尾巴。她觉得甚是可爱,就趴在长椅后靠上,作鬼脸逗它。
这时突然头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慵懒清冷:“逗我们家小狗可以要给钱的。”
澜澜抬眸看他,身形修长,内衬素色长衫却外披白色大氅,一头白发及腰,一条红色发带微微束之,举手投足间都是仙风道骨,气质不凡。
可他身上却有熟悉的怨气。
“你也是怨灵吗?”澜澜问。
男子微微颔首,低眉浅笑:“在下扶苏。”
澜澜看着他,他身上的怨灵气微弱,就问道:“你的修行道行比我高?”越是修为高的怨灵,越不容易让人发觉。
扶苏挥了挥水袖,丹凤眼微挑,语气带着戏谑:“我不过是一个在阳间飘荡了一千二百年的小戏子而已。”
澜澜努嘴,她见扶苏气质出尘,应该是个翩翩公子,结果一张嘴,却是一个很邪魅的戏子。
“那你为什么不是虚灵体?”她的实体可是牺牲了苏湛的舌尖血的。
扶苏转身,宽大水袖翩翩起舞,他稳稳的坐在长椅,修长手指轻轻的勾了勾澜澜的下巴。见澜澜眼底怒火,也就莞尔一笑向旁挪了一步,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他说:“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西虎赌坊后堂内,他俩一进去就闻到了特别浓烈的血腥味,刺鼻难耐。走到后堂就看到了陆铭和徐景槊,还有躺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穿着蓝色的西装,却被鲜血染成黑色。浑身全是刀伤,凶手下手很重,每一刀都见骨,他的头颅被狠狠砍下,可他周围却只有点点血迹。
很明显是死后血迹凝固了,才被人送到这里,这里不是第一杀人现场。
让陆铭认为是邪祟犯案的,是因为他的右手被腐蚀得如干柴一般,不见皮肉和白骨,就见黑乎乎的黑炭。
“苏先生来了,你快来看看,这是不是又是邪祟干的。”陆铭蹲在尸体,见苏湛来了,连忙起身走过去问道。
苏湛见男尸除了右手沾有怨气之外,其他伤口全是刀伤,没有怨气,应该是人所为。毕竟死者为大,他还是会为他超度,送他入轮回。
“他叫什么名字?”苏湛问。
陆铭:“他是西虎赌坊的少东家,李秉尧。”
苏湛走上前蹲下察看尸体,发现血迹已经干涸,全身僵硬,身上也出现尸斑,死了有一夜了。
苏湛:“他的头还能找到吗?”他的头颅不在,尸身不全,是送不了轮回的。
“我们已经尽力在找了,但是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陆铭叹气。
他们深夜就收到了西虎赌坊的报案。他们对于现场的勘察,仵作的鉴定,都认为这是一起仇杀案。但是又没有任何人能解释,那干枯的右手又是什么原因,也就只好找来苏湛。
苏湛变出六寸桃木剑,泛黄符咒环绕男尸,嘴里念着唤魂术,突然瞳孔放大:“将门上的门神撕了,把澜澜叫来。”
陆铭一惊,急忙听吩咐,出门寻澜澜。
靠着墙角的周简之斜眼无意间瞟见,盘手的徐景槊手腕内侧有一个刺青:“徐大少还挺时髦,刺青刺着什么?”
徐景槊闻言,瞬间拉下袖口想挡着刺青,却被周简之抓住手腕,他说:“我就知道你不会给我看,看看又不会死。”
说完,就将他的袖口往上撸,露出刺青的全貌,是一个小篆体的字,想是刺了很久,有些看不太清楚。
“这是铭字吗?”周简之凑到眼前,来来回回看了很久,“不过你怎么刻在手腕上,有动脉吧,疼不疼。”
徐景槊将手抽出来,摸着手腕的刺青,特别温柔,看着从外进来的陆铭,狡黠的狐狸眼里充满炙热的火花:“铭记嘛,当然是要刺在皮肤上,烙在血液里,铭记在心里。”
动脉连着心脏,而你一直住在我的心里。
澜澜随着陆铭急急忙忙的走进赌坊后堂,见到血淋淋的无头男尸第一眼,就觉得胸口猛然发闷,有点恶心。
她走上前环看了一周,就只是感应到他干枯右手上沾着她的怨气,便没有看见李秉尧的魂灵,就问道:“苏湛,你是已经送他入轮回了吗?怎么没有魂灵啊。”
“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我刚刚用唤魂术希望能唤醒他的魂灵,从而得知他的头颅身在何处,以便我送他入轮回。”苏湛见澜澜一直不敢看尸体,就从陆铭的手里拿来白布盖住尸体。
“但是我唤不醒他的魂灵,可这里明明除了你的怨气,并没有察觉到阴差或者祭灵司的怨灵气。那他的魂灵,到底去了哪里。”他说。
澜澜上前蹲下,手会聚黑色怨气,轻轻的放在男尸胸口的位置。怨气涌入男尸体内,在他体内流窜,希望在他的体内能找到魂灵。
可怨气上涌,冲入男尸的脖子时,突然一道金光符咒,阻拦了她的怨气。澜澜感受到阻力,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双手的怨气涌入他的体内,但他脖子处的符咒却越发闪耀。
澜澜收回怨气,掀起白布,却也只能见到血肉模糊的伤口:“他的魂灵好像被人下了咒,然后再强行被抽走,只是为何要抽走他的魂灵?”
她里里外外的将李秉尧的尸体翻了个边,他也就是一个有钱的普通人,没有什么灵气,更没有什么精血。
她还发现他的命格里带浊,注定是入不了生人道的人,既然如此那他的魂灵又有什么用处?
苏湛瞳仁停了一瞬,回想起方才他在使用唤魂术时,确实受到一股灵气的压制。
他走上前蹲下,用桃木剑割破食指,挤出一滴鲜血滴在男尸的颈部。顿时颈部尸肉腐烂,弥漫出刺鼻的血腥味,如墨的怨气渐渐包裹住男尸。
“简之,带他们所有人出去。”
“不行。”澜澜蓦然一怵,顿时趴在他的背上,紧紧的抱着他,“你是不是又要用起灵阵了,这个阵法太消耗灵气了,不能用。”
周简之连忙拽着徐景槊和陆铭离开,嘴里还念叨着:“没眼看,没眼看,快走,快走。”
苏湛握住澜澜抱着他的手,冰冷刺骨,可他心底的柔软却又多了两分:“我不用起灵阵,只是李秉尧被人下咒,抽离魂灵。叫简之带你们离开,只是怕他会伤害你们而已。”
澜澜贪图他身上的温暖,抱了许久后,才渐渐的从他的背上起来,耳畔传来苏湛的声音,他说:“我不明白,你的怨气并没有这般恶戾,到底是什么能让他的手干枯成这样。”
苏湛将尸体的右手上的白布掀开一角,手被灼烧成黑炭,不见血肉和筋骨。
澜澜见之,心中也是迷惑,徐景槊也曾无意间触碰过她,但是并没有发生任何的事。
会不会李秉尧生前还曾经触碰过别的怨灵,怨气相撞,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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