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书桌上的微信铃声响了好几声,有人约她出去溜冰。
她照往常一样,看过后,没有回复。
推开卧室窗户透风,从三楼眺望。
清晨,雨后初晴,阳光斜洒微照。
窗台上的小盆栽,含着水珠。
窗外烟色迷离,若影若现。
远方的绵延青山后露出太阳的半张脸,渐渐笼罩了整个镇子。阳光温柔,依山的湖泊里,像洒了一层淡色的金沙。
这里就是夙镇,有人间世外桃源之称的小古镇。
蓝若从小在这里长大,是个土生土长的江南小妹子。
下楼去吃早餐。
前楼是大厅公共区,茶桌书架电脑留言墙各种设施都有,装修很是温馨。有几位住客坐在木质沙发上吃早餐聊天。
蓝若绕过前台时,姐姐正忙着给客人们温牛奶,见她出来,顺手倒了杯温牛奶递给她,道:“不到一年快高考了,你就在家好好看书,我和妈换着去就行。”
蓝若坐去高脚凳上,喝了口牛奶,乖巧回答:“今天天气好,我出去转转,下周我就不去了。”
姐姐没再多劝,转而递给了她一张便利贴,交代:“是昨天打电话预约的客人,说上午到,你去了景区门口就带他们一起过来。”
蓝若伸手接过,点了点头。
......
此时正值初秋,温度适宜,正是旅游旺季。
今天周末,蓝若要去人流量密集的清河边帮着卖鲜花环。
镇子很大,从家里到清河边,得走上十分钟才能到。
清河分东西两边,排排民居,都是清一色的老房子,最高不过三层。依山傍水,白墙黑瓦,青石板路。保留着古韵特色,又不失现代人欣赏的美感。
晨早的河边,有人拍照散步,有人骑单车闲游,有人沿着河边慢跑做有氧运动。还有和蓝若一样,提着花篮或者背着竹筐做小买卖的当地商人。
蓝若提着篮子穿梭在人群中,见着女游客就上前推荐。
鲜花都是姐姐清早去采摘的,娇鲜无比。姐姐手巧,编织的花环精心细致,蓝若一路走过来,已经做成了好几单。
走到清河尽头,就是景区收费站。
铁栅门,将两个世界隔绝开来。
里面是桃花源,外面是新世界。
景区收费站外,是大型车站。公交,的士,旅游大巴,私家车络绎不绝。延路边,超市,早餐铺,水果摊一应俱全。三三两两的人,夹杂着车流声在讨价还价。
走出景区大门,离车站不远处,有一家比较有名的连锁餐厅。
两个年轻的男孩从里面出来,其中一个人低头在看手机,另一个微微侧身往他手机上瞧。
他们迎面朝她走了过来,快要擦身而过时,说话的声音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这次出来旅游太他妈值了,他可是我偶像,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能碰上。”
“比电视里看着还要高点。”另一人说。
“我就是因为他,才选择学........”
有人咨询蓝若花环价格,她回头回答。
那两个男生朝旁边的检票口走了过去,话语消失在人来人往里。
“两个三十,如果你们编头发,一起算你们五十好了。”蓝若跟妈妈学过编脏辫的小手艺。
两人有点犹豫。
蓝若指了指自己的发型模板:“编好辫子戴花环,就是这种效果,拍照很漂亮。”
她自己就是模特,姑娘们瞧瞧她的发型,的确好看,动了心。
好说话的顾客,一单成交很快。当然,也有碰壁的时候。
下一个顾客,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任凭蓝若怎么推荐,对方都坚持想要紫色雏菊。
蓝若没有。
眼见女生转身要走,下一秒,蓝若的目光在穿梭的人群中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双眼一亮。
“小姐姐。”蓝若赶紧上前叫住没走多远的女生,伸手指向马路对面香樟树下的人:“你看那位婶婶有没有,咱们这儿很多人编花环的手艺都向她学的,很精致。”
这话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几分可信度,撒了个小慌,是想帮王婶促成这比生意。
十五块钱小买卖,也许对别人来说微不足道。可是比起与独臂儿子相依为命的王婶,是她每天为了生活奔波,经济来源的一份子。
与其流失了这个顾客到别人手里,她也只是顺手成全。
蓝若目送女生穿过马路,跟王婶说了什么,几秒后,王婶抬头朝她笑看了过来。
笑容里是满满的谢意。
蓝若远远的冲她挥挥手,也粲然一笑。
车站门口两辆旅行大巴进了站,蓝若即刻转身朝那边走去。
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早上姐姐交代的事情。
她低头在包里找那张便利贴,又掏出手机。按照上面的号码,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男人。
蓝若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小蓝客栈的。”
对方“哦”了声:“你好。”
“您大概什么时候到景区,我过来接您。”
“我们吃完早餐过来。”男人报了下车牌号:“蓝色的车。十五分钟后,景区门口见。”
“好。”
.......
蓝若不敢走远,只在附近转悠了一会儿。
赶在约定的时间前,还去肯德基给小侄女买了个汉堡。
就在推门出来时,抬头看见对面烟草专卖店门口停着辆蓝色轿车。宝马车的标志和它的颜色一样,不算低调。
她确定了眼车牌号,巧了,正好是刚才通话顾客的车。
她把汉堡放进篮子里,朝那边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车里只有副驾驶位上坐了一个人。
驾驶位的人不在,副驾驶的车窗降下,座椅半躺,一个穿着黑T恤的少年躺靠在里面。
只是一个侧脸,面孔很陌生。
他理着干净利落的短发,手腕上戴着白色的护腕,袖管卷起,露出一截小麦色的胳膊,结实而有力。而最为触目的,是额头上包扎的那块纱布。
蓝若第一眼觉得,有点像社会不良青年。
车里放着音乐,欧美民谣。
他仰躺在靠椅的头枕上,阖着双眼,下颌时不时嚼动两下口香糖。搭在车窗上的胳膊,手里随意拨弄着一个东西。
是只打火机。
直到蓝若靠近,他都没有睁开眼睛。
蓝若站在离车门一米的距离,轻轻抿了抿嘴唇,犹豫要不要打扰他。
车里少年却在这时,感觉到有一道暗影压在了眼睑上。
他慢慢睁开眼,微微眯起眼睛适应光线,双眼皮因假寐拉宽,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过来,上下扫了一遍站在门外的女生。
这下,蓝若看清了他的脸。
她觉得刚才那个男生的话不全对。
他比电视上看着偏沉一点,气质。
大概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从百度百科里面走出来的人,近在咫尺,蓝若有点恍惚,无言了几秒。
她站在窗前不出声,车里的人微歪着头,也就那么看着他,显得非常有耐心的等着。
她身穿一条淡蓝色的齐膝裙,系一根银色腰链,松松垂在腰侧。乌黑的直发间用彩绳编着几缕脏辫,头顶戴着粉色康乃馨和满天星编织的鲜花环。花环下的一张小巧脸蛋,白里透着粉红,特别是那双又翘又弯睫羽下的眼眸,清澈如一潭净水。
微风掠过时,垂落在侧脸的几缕发丝,轻轻飘动。
蓝若终于在那令她不自在的目光中,抽回意识,提步上前。
随着她渐渐的走近,席影颓颓的将交叠在中控台上的一双长腿挪了下来,身子稍稍往上坐了点。
几步的距离中,蓝若在脑子里迅速搜索称呼,总觉得直呼其名不太礼貌。
她脚步停在车门边,嘴角弯了弯。
那笑容很轻,很淡,所以显得有点清冷。
像她这个人。文文弱弱的,温顺中带着点疏离。
“你好。”
细腻的嗓音,是侵染过江南烟雨的软糯。像涓涓溪流,缓缓滑过人的心尖。
她嘴唇轻轻翕动,这次却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被打断。
“哟呵。”专卖店门口忽然插.进来一个调笑的声音:“又来一个。”
蓝若抬头看向来人。
从烟草店出来的男人,高高瘦瘦,目测年龄应该不大。但是他招摇的红色发型,和下巴处的一小撮胡子,让他看上去显得比实际年龄要老。
赵航吹了声口哨,快速走下台阶,来到车边。
是车主。
蓝若客气的打了声招呼:“你好。”
赵航抽了根烟咬进嘴里,冲车里的年轻男人邪笑了下,又看向蓝若,吊儿郎当的调侃道:“你挺厉害啊,我哥们儿坐车里都能被你盯上。”
“........”
“妈的,不就长得比我稍微帅了点。”赵航偏头点了烟,低骂道:“这么多迷妹我操。”
迷妹?
蓝若领会到什么。
下意识的垂眸,正好撞上车里少年那双漆黑的眼睛。
他躺在椅背里,胳膊随意的搭在车窗上,手里还在拨弄那只打火机。眼角微抬,极轻的挑着一边眉梢。
好像是误会了。
蓝若眼珠转过去看向赵航:“那个.......”
“哪个?”赵航拉开车门坐进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竖起大拇指朝旁边的少年一指,自作主张的替她问:“是不是想跟阿影合个影啊?”
这话问的有点暧昧。
蓝若愣了下,耿直撇清:“.........不是。”
“哦?”
蓝若认真的解释:“我是刚刚打电话,小蓝客栈的。”
安静了一秒。
明明约好在景区门口碰面,赵航着实没预想到会是刚才打电话的女生。
“我是来接你们的。”
反应过来了。
赵航恍然大悟扯起嘴角戏谑一笑,又似自言自语:“搞半天你不是来给他表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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